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章 天——是多变的,变得叫人无法捉摸。 雷,电,风,雨,骤袭这杳无人迹的荒山。 黑夜,隆隆雷响,沙沙雨声,飕飕狂风,疾闪电光…… 交织成一片怪音调,平添几分恐怖……惊悸…… 电光突闪,巨雷倏过,荒野的黑夜,骤现一座破庙,刹那间,出现的景物,又沉没在阴森恐怖的黑夜中。 这,恰似人的命运。 有辛酸,有凄凉,有甜蜜,有喜乐,有忧伤,有…… 雷止,电熄,风停,雨住,黑暗过去,黎明又来。 朝阳,射进了那座荒山的破庙,景物了然。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破衣褴衫,萎卧在供桌上。 他,有悲惨的激变,有怪异的身世,像天样的,变得太突然。 他知道他有个甜美的,和血淋淋的往事。 然而,他不知道他谜样的身世,只知道是唐家的后代叫唐圣华。 两年前,他只有十一岁,家破人亡,叫他投奔何方? 他有他父亲刚毅耿直的个性,又有他父母所不及的兰心慧质,但是,一十一岁的孩子,究竟太幼小,纯朴的心灵上,深印着鲜红的血,酷热的火,和他那慈爱的双亲,和照顾他的仆从的痕影。 他眼睁睁见着亲娘血溅当场,咬着牙,忍着泪,离开熊熊烈火,离开残酷的屠场,天真的想:我要找我爸,要他来报仇…… 显然的,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爸的身上。 其实,他母亲死于何人之手?谁毁了他的家?在他,都非常模糊。 天涯海角里,他漂流了两个年头。白日,行乞在大街小巷、县城乡镇,晚上,住宿在破庙荒寺之中,地道地变成个小乞丐。 如今,他已是十三岁了,两年艰苦的日子,将他磨练得非常结实,尤其是意志,比钢铁还坚强。 他不愿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生命,为了亲仇,一种强烈的求生本能,激起他昂扬的壮志,一也养成了孤僻性格,奔走在荒野山区,已经是两个晚上。 疲惫,忧愁,饥渴,使得他再难支撑,当他发现了这座破庙,忍不住掉下了几滴眼泪,很快的,倒卧在那供桌之上。 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他脏而秀俊的小脸上,他还是愁眉苦脸,熟的难醒。 他发出凄凉而惊悸的微呓语。 稍停,又见人突然展眉,露出了些微的笑意,眨眼间,变成忿怒,大呼:“强盗……娘啊……你……呜……” 他哭了,声音很轻微,却是那么悲哀,猛然挣扎一下,翻身,面朝里,又睡着了。 原来,他是在做梦。梦中,看见了爸,和惨亡的娘,熊熊的烈火,那群强盗…… 四周又安静下来,只有鸟儿在唱,歌声异常的动人,美妙,清脆,悦耳之极。 也不知经过多久,他醒了。 睁开惺忪的睡眼,躬腰想坐起来,突地,腹中一阵雷鸣,眼睛也冒了金星,晕眩的不能起身。 赶忙闭上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静静地一想,才知道自己快两天没有进饮食,是饿得不能动弹。 他叹了口气,泪水滚滚而流,顺着耳边,滴在供桌之上。 这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很想奋力起身,怎耐浑身骨软如棉,嘴里渴得冒烟,两眼发黑,在这种情况下,叫他如何能动? 他掀动了一下嘴唇,颤抖着嗓音,说道:“喔……妈……圣华只怕不行了……我……不能……为你老人家报……仇……” 这声音吐得有气无力,凄凉万状。 他努力动了一下身躯,抽咽着,又哭了起来。 “爸……你到……那儿去……了……” 他拼命的说出最后这句话,像是费了极大的气力,下面就不见再有任何音响,也不见他动弹。 显然,他又昏睡过去,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 唐圣华没有知觉,看来睡得很香。其实,他正在痛苦中挣扎。 天,渐渐的暗了,太阳已经落下山,风,似乎大起来了,这是春天,但在夜里,仍旧是有着相当的寒意。 破庙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音,很离沓,不像是一个人走动。 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的就到了破庙之前。 风,越来越大,气候也越变越冷,唐圣华的破衣服很单薄,一阵风,疾速的贯进了庙门,拂掠得尘土飞扬,破庙也被吹得吱吱作响。 唐圣华机冷冷的打了两个冷噤,他被这阵寒风吹醒了。 眼睛微微的睁开,庙内黑暗无比,他浑身瘫软,既饿又冷,突然打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时,他心中又增加了一层恐惧,他想:半夜三更,有人出现在此,定然不是好人,看来我今夜不是饿死,就会被人打死…… 想到死,更加害怕,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他还要替母亲报仇!然而,他挣扎不动。 他畏缩在供桌上,浑身疼痛,只有听其自然。 他紧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等待着命运之神,来决定他的一切。 朦胧中,脚步声已到了庙门口,而且,就在门口停留下来。 唐圣华心头一紧,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假如,唐圣华在平日的话,他不会害怕得这样厉害,因为他会一点点武功。 门外,有人说话:“你们恒山的‘北环’,我承认是厉害,在江湖上也算得是顶了天,可是……” “可是什么?你说嘛!” 这声音好清脆,显然是个女人,说得很急迫。 其实,先说话的也是女音,只是没有后发话的细腻美妙而已。 “不怕你生气,北环固然了得,可是比起我们‘东令’来,那就差得远……” “呸!别在那里吹大气了,东令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在东岭泰山那一带称雄,北环才是真正称雄江湖,威震四海……” “嘻……嘻……嘻” 几声笑,打断了对方的话,却也没有听她说什么。 “你笑什么?连笑都不怀好意……” 对方显然有了怒意,问话理直气壮,不过,又被笑声阻断了。 接在笑声之后,粗犷的声音又起,但她没有生气,很平和的道:“我知道你要生气是不是?这会儿我笑都不对了,好,好,好,东令不及北环!这该称心合意了吧?嘻……嘻……” “……” 没有反应,很可能是那位姑娘真的惬意了。 唐圣华异常惊诧,在那儿暗中盘算,想:这明明是两个女人,三更半夜,怎么跑到这种没有人迹的山野之区? 他不仅是惊异,简直有点恐惧,又想:她们要不是些女强盗,一定是山妖鬼怪…… 一想到鬼怪,汗毛都竖起来了,没有汗,他想咳嗽一声,壮壮胆量。 可是,在这个时刻,连咳嗽的力量和勇气也没有了。 他还是晕沉沉的,迷糊中,又听外面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啦?得意了吧?” 声音较为粗犷的女子,是这样的问对方。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是在想,即使我们东令,自以为再好,那以华山的‘西幡’,衡山的‘南箭’,嵩山的‘中铃’,不也一个比一个高强么?我们能强得过人家不成?” 又沉默了,也许这几句话,说得非常正确,不然,非得引起一场激辩不可。 唐圣华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些什么,更不了解“泰山的东令”,“华山的西幡”,“恒山的北环”,“衡山的南箭”,“嵩山的中铃”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如此,他更加疑惑她们是在说鬼话,惊悸加深,混身起了鸡皮疙瘩。 隔了片刻,那粗犷的女人声音又起,她首先干笑了起来,道:“话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五岭在江湖上的威望,是相等的,各有各的绝活,谁也碰不起谁,我们强不过人,人家自然也强不过我们……” “别见鬼了,拼命的替自己装门面,我就不信你那些鬼话。” “嘻嘻!我准知你不会信。” “那你还说鬼话做啥?” “我当然有我的道理。” 那位声音清脆而悦耳的姑娘,被这句有道理的话怔住了,静想了一下,又道:“你有啥道理?说出来听听。” 粗犷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像夜袅在叫,非常刺耳,问道:“你我的爹爹,终年在深山大川里奔走,为了什么?你知道不?” “当然是为了要得到流传江湖数十年,而未露的‘丹心旗’。” “除了这面丹心旗之外,还有什么?” 对方思索了片刻,道:“还有武林人极欲争取到手的‘玄碧奇录’。” “这不结了,五岭人物的功力,不分轩轾,除了获得丹心圣旗,练得玄碧奇功之外,就无法独霸江湖,我们的爹爹如此,华山,衡山,嵩山的人物,同样的在奔走,想尽方法,挖空心思,都在梦想这件宝物。” “这与你我刚才说的话,又有什么相干?” “傻丫头,我们强不过人家,人家也强不过我们,不得到宝物,不就永远分不出高低么!” “……” 说话清脆动听的姑娘,想是心服口服了,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好像默认了粗犷的论调正确。 “哈……哈……哈……” 粗犷的笑声又起,她胜利了,道:“妹妹!别谈这些了,还有事要办,走啦!” 话声虽是刺耳,倒蛮显得亲切。 但是,对方并未接纳她的好意,慢吞吞的道:“不嘛! 我很累,就在这庙里歇会儿不好么?” 唐圣华心时似乎明白了许多,他方始发觉,这两个女郎不是山精鬼怪,的确是两个女强盗。 强盗,在他的心目中,认为是杀人放火的歹徒,如果她们进庙,自己非要做刀下鬼不可。 于是,他神情更加紧张起来,也有了求生的勇气,很想奋力将自己藏躲起来。 然而,他不敢动,他怕挣扎出了响声,惊醒了女强盗,他极力寻思躲避的法子,他想:宁可饿死,也不做刀下鬼…… 没有让他想下去,粗犷的笑声又起。 “哈哈!我的好姑娘,凭你的本事,走这点路,也会感到累?是不是在想……” “呸!不要脸!谁会像你那样想……” 想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出口,吃吃的笑了。 “想什么?嘻嘻!你不说,我替你说了吧,想……” “你敢说,我就不依你了,大姑娘家,也不怕庙里有人,真不知羞。” 粗犷女郎不在乎,仍旧嘻嘻只笑,接着道:“三更半夜,那来的人,有人我也不怕,让我先进去搜查着,果真有人,先将他杀了再说。” 清脆的话声,拦住了想进庙搜查的姑娘,只听她笑道:“算了!算了!我不累了,咱们走吧!” 笑声,脚步声,混杂在一块儿,渐渐的去远,渐渐的听不真切。 夜,格外深沉,风也熄了,寂静的破庙,连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唐圣华吁出了一口气,这么久,他都不敢出大气,此时,他觉得逃脱了一次死亡,心情无比的轻松,他忘记了饥渴,张大了眼睛。 庙内黑樾樾的,伸手难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忘记了恐惧,心想:“什么‘丹心旗’?什么‘玄碧奇录’?” 他搜尽枯肠,得不到答案…… 本来嘛,涉世未深的孩子,又没有在江湖上混过,这些名词,叫他如何明白? 然而,他非常好奇,越是琢磨不透,他越要探测,又想道:“还有,东令,西幡,北环,南箭,中铃,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儿,作什么啊!” 他苦苦的思虑,全部沉浸在思索之中,忘了他的处境,也忘了他自己。 忽然,他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心说:“这些玩艺,大概是他们用来作杀人的工具,也许比刀剑还厉害……” 他得意了,他认为很得体,微笑。 他感到无比的轻松,很想挣起身来,突然,腹中又是一阵雷鸣,口里也直冒烟。 他从刀口上挣得生存,但又搭上了饥寒交迫,即将饿毙的边沿,原来的得意,微笑,轻松,在刹那间,都消于无形。 他又瘫痪了,心脑中空空洞洞的,滴着泪,瞪着眼,等着死神降临,垂危中,他又沉陷在半昏迷状态。 似这样,足足有一顿饭的工夫,他又苏醒了,想是那里有疼痛的感觉,发出了极轻微的“哟”声。 他偶然睁动无神无力的眼睛,在漆黑的空中看了两下,想发现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破庙的墙角,发出劈剥剥的响声,像是人在啃吃肉骨,又像是老鼠山狐在嚼咬东西,声音非常的清晰。 这是个奇特的发现,在一个急待求生者的心目中,总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唐圣华起先并未注意,奇怪的声音,连续不断的传来,他稍微思量,觉得这怪音不像是兽类咬嚼食物,他微微的昂了昂头,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咬嚼的声响越来越急促,这还不算,紧跟着阵阵的香味,有扑进鼻端,使他不由得满嘴生津,馋涎欲滴,他使劲的吞了一口唾沫,心想:“破庙孤立山野,竟会发生这多怪事,莫非唐圣华不该饿死在此……” 一种极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他鼓足了勇气,提足了劲,撑起两肘,张目而望。 黑樾樾的,看不见什么,倒下去,又起来,接连三次,眼睛冒出了金星,仍未看见什么,心想:“不管是人是怪,我先哼两声,再问问……” 异香扑鼻,他再也忍受不了,禁不住“哎哟”的呼出了口。 “……” 没有回答,啃嚼者更急,香味更浓,略加辨别,这分明是烧熟的野味,又想:“鬼怪会将吃的东西炸香了再吃么? 这是人!我该说话了。” 他这时无所谓怕,只要能活一下去,什么都好办,他说说:“唐圣华两天两夜粒米未进,滴水未饮,是那位恩人,能不能赐赏残羹剩菜,救我一命……” 话声愈说愈低,低得几乎令人听不清,然而,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勇气,已经是不容易了。 假如,再没有反应的话,即使他心里想再问,却是有气无力,说不出话咧! “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 苍老的声音,异常有力,自墙角发出。 他听得很清楚,当真有人,而且是对自己发问的。 他迫不及待,嘴唇一张,吐出了“唐圣华”三个字,嘴唇继续在掀动,但,没有声音。 他表达不了心中的话,急得只瞪眼,就像能听话,而不能说话的哑吧。 “喔……唉……” 他急得发出了轻微得不易听见的苦叹,张着嘴,瞪着眼,却在等待着。 忽地,一块软绵绵的东西,香喷喷的,鲜得很嘛! 用不着考虑,本能的嚼动了牙齿,没有烂,就吞进了腹内,他想:“这是肉,怎么我连吞吃东西,都这样的困难? 再有两块就好啦!” 绝处逢生,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只二小块肉,在唐圣华来说,不啻是千年难得的何首乌,神情为之一振。 他舔了舔嘴唇,舌头刚收回口中,香喷喷的,鲜甜甜的东西,又塞进口中。 接二连三,吞进了八块鲜美可口的肉类,精神大振,双变一撑,坐在供台之上,小眼睛睁得老大,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救自己。 太暗了,眼神尚未复原,进人眼帘的,还是乌黑的一片,连人影都看不见。 “娃娃!供台的尽头,靠里层、有一壶水,用手就可摸着,饿得太久了,不宜多吃,喝完了水,好好的躺下,睡到天明吧!” 唐圣华没有伸手去拿水壶,这时,他有精神说活,忙道:“请问是那位恩人?尊姓?” “咦!他走了?怎么不愿意说话啊!” 人家两次都未答言,他只好依照人家的话,爬到供台尽头,伸手往里层摸去,果然有个水葫芦,满满的一葫芦水。 他渴,比饿还难受,捧起葫芦,仰脸将水朝口中就灌。 简直是甘露,喝去了一大半,神爽极了,精神百倍,嘻嘻的笑了起来。 “喂!我喝了水精神很好,我不想睡,能不能和我谈谈?” “嘻……” 声音渐微,是往庙后面去的,就是看不清人。 他失望的大呼道:“你别走嘛!我还没有请教呢!” 对方没有回音,想是走得远了,隔了盏茶的工夫,唐圣华心知人家不会回来,自言自语道:“你救了我,我一定要听你的话,这就睡。” 他很奇怪,为什么人家不愿现身相见,他不能预料将来是不是能报答这救命的大恩,但他至少要知道这位恩人是谁,虽然人家不希望他报答。 他辗转在供台之上,苦苦的思量,很久很久,都无法睡着,最后,他下了决心,心说:“等天明,他一定要来的,我非等看见了他,再离开破庙,要不,我宁愿饿死,也不远离。” □□□ 金黄的太阳,冉冉升起,霎时间,就照耀着大地,树木,花草,欣欣向荣。 破庙门口,在阳光的照射下,站着一个满头乱发,混身污泥的孩子。 他依靠在尘垢不堪的门槛上,有气无力的,昂着头,似在思索什么。 阳光照在他那污垢的小脸上,从污垢中,显得特别瘦削,但那种聪慧,美俊,正直的形态,却分外的明显,顶高鼻梁,大大的眼睛,大都表现出不是个平凡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见到人影,他不灰心,不失望,站在那儿等待。 他这时的思念很单纯,除了要见恩人之外,根本就没有杂念。 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有人来,他有点支持不住,因为,他腹中是空洞洞的,蹲下了身躯,准备坐下来等候。 忽然,另有一个问题,盘绕在心头,他想:“昨夜那人好像往庙后走的,我何不到庙后去等他……” 他目光触到之处,全是墙壁,敢情这座破庙,压根就无后门可通。 转而环扫全庙,只不过数丈方圆,正面是神龛,后面就找不出路,再仰脸上观,壁上有两个六楞小窗,分列左右壁上,大小不过尺许。 唐圣华惊讶不已,依壁瞪目,看着小窗出神,心中却想:“那人明明是从后面走的,后面无门,他……他难道能从窗口出去……” 他惊疑不定,心也跳动剧烈,又想:“这位恩人,一定有大本事,要不,怎能打窗口钻出?我爸妈还没有这个本事咧!” 他很快的扶住了供台,这时,双腿发软,一忽然跌坐在地。 “哎哟”一声,皱眉摇了摇头,攀住供台,想爬上来休息。 奇迹又来了,他惊呼一声,楞神了许久。 敢情在供桌的下面,用油纸包着一包干粮,和一个水壶,安放在夹板之上。 腹内雷鸣,馋涎顺嘴流出,他伸手打开纸包,嘻嘻的笑个不停。 他连吃带喝,已经将肚子填饱,神气大增。一包干粮,还有一大半没有吃完,他将它包妥了,正准备站起身子,到庙外去逛逛。 就在这个时候,庙门外有了脚步音响,而且很重,像是到了门口。 他似乎在心灵上有了感应,蓦然的猛烈的跳了几跳,几乎跳出了口腔。 他赶急将站了的身躯,蹲了下来,仍旧蹲在供台的后面。 “王大哥,咱们的头儿也真怪,事隔多年,居然还派人到处打听人家娃儿的下落,无影无踪,你说,到那里去找哇?” “这也难怪,斩草必须除根,唐家留有后代,终久是个祸害,不趁这个时候除根,将来呀!非要遭到人家的报复不可。” “我真不明白,当初动手的时候,为啥不斩尽杀绝,偏要惹下这个麻烦?” “你真差劲,动手的时候,如果发现了小的,还能叫他逃脱得了,这是在半年之后,仔细打听之下,才听说唐家留有后代,咱们头儿方会合另外几位,四处探听那娃儿的下落吧!” “啊!啊……原来是这样……我说,咱们也够辛苦的,在这儿歇歇再走吧!” “……” 不是冤家不相逢,来的人,正是仇家的手下,唐圣华听得很惊惧,暗道:“他们说找姓唐的后代,这不是找我的么? 可惜我没有力量杀他们,要不,也可替母亲报仇了……” 他不敢动,暗中想道:“听他们的话,是怕我将来报仇才到处寻找,难道我今天就甘愿让他们杀死么?” “不能!我应该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这时是悲忿交集,惊惧参半,出去,准被捉走,不出去,又怕他们找进来。 小心里卜通乱跳,熟思对策。 偏偏门外的两个人,挡在门口,还不停地向庙内打量,像是有意和唐圣华为难。 靠右面的那人,又一说道:“王大哥,这庙里有些古怪,地下的尘土很厚,不像是住有人,怎会有脚印?” “我心里有点蹩扭,真怪!” “王大哥,咱们进去看看好不好?说不定是那家伙,你看这些脚印是娃儿家的嘛!” 那个王大哥犹豫了片刻,才道:“到底是你细心,反正无事,进去看看也好。” 刷刷两响,钢铁嗡嗡之声,传进庙内,这分明是将兵器取出了。 唐圣华心中大急,他不知如何对付,蹲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脚步声响了,显然那人在往庙中闯进。 他无可奈何,猛可里一咬牙,心说:“和他们拼了吧!” 想横了心,索性一伸腿,睡在地上,不闻不问。 他自己不住的安慰自己别怕,可是,心却不停的跳。 脚步声愈走愈近,王大哥说道:“白老弟,这里面空空的,只怕人家早就走了吧?” “不会的,这脚印很新,咱们到供桌后面看看。” 唐圣华沉不住气,双眼滴溜溜乱转,倏地急中生智,也是求生心切,两只手先在供桌边沿一摸,然后又朝脸上抹去。 他脸上本就够脏的,再加这层垢灰,简直就变成了黑炭,完全遮去了本来面目。 他仍旧装睡,这工夫,那两人已走近了桌沿,啪,啪,啪,将供桌敲得乱响。 “小子!别躲了,出来吧!” 这是白老弟喊的,不知是使诈?还是真的看见了唐圣华? 唐圣华心中叫声“完了!”慢慢的将眼睛打开,吓!供桌上端,冒出来一个人头。 唐圣华吓了一跳,只见那个头,少了一只耳朵,也瞎了一只左眼,咧着嘴,上排牙齿掉了好几粒,光了半面头,光线太暗,又是由下往上看,那付形状,真叫人见了只打冷噤。 “嘿嘿!我说小子,别装死啦,出来吧!” 唐圣华不知道这家伙是王大哥,还是白老弟,既然发现了自己,不出去是不行的。 他就地抓了两把尘土,一看那恶形恶状的怪样,不由得恼怒起来,小手同时一扬,那家伙可就变了样儿。 这家伙是七令手下的两个大将,被唐圣华打中的叫王云,那姓白的叫白易生。 王云腾身后纵,两把灰尘打的不重,但一则距离近,二则是冷不防,打在脸上,也够人消受的。 这家伙呸呸乱吐,左袖拼命的在脸上抹拭,大骂道:“混帐小子,可恨极了,出来!老爷子非剁你不可,呸,呸……” “王大哥,是怎么啦?” “那小子在桌下面装死,冷不防给了我两下,拉出来,剁了他!” 白易生本来有气,但他环眼一看王云,忍不住噗哧的笑了起来。 王云独眼猛翻,凶焰大起,叫道:“你笑什么?” 王云的那副尊容,本就够怕人的,这时被灰土一蒙,那就更美,是以白易生不住而笑,可是,王云真火了,白易生想说出来,也就不好意思说,只好笑道:“我看你将灰土擦干净,等那小子出来,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再作处理不成么……” “咦!那小子歪歪倒倒的出来啦!王大哥,你看是他不?” 王云顺着白易生手指方向一看,可不是,唐圣华已顺着桌沿,从左首走出来。 唐圣华是在打出两手的灰尘之后,转出供台,他虽然填饱了肚子,但未完全复原,刚才又经过一场惊悸,因而,他走路就有点摇摇幌幌的。 王云被打,觉得太窝囊,小子瘦弱不堪,摇摇欲坠,居然叫他打中了,心里头好不是滋味。 他根本就没有听清白易生最后说的那句话,独眼翻了一翻,气唬唬的,晃肩前飘,到了唐圣华面前,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是两耳光。 叭叭两响,就见唐圣华身躯乱晃,眼冒金星,鲜血顺嘴而流。 唐圣华本可以闪躲这两耳光.以家传武学,也可以反击,可是,他明知动手也逃不过二人的毒手,说不定要多吃很多苦头。因此,只好和毫无武功的人一样.挨了两耳光。 这两下打得不轻,是他第一次领受,踉踉跄跄,往前斜窜出好几步,叭地扑倒在地。 他自幼就骄生惯养,几曾受过这种罪,心里十分委屈,呜呜的哭了。 王云气已出了,得意万分,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哥,别笑啦!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唐家的后代呀?” 白易生似乎有点看不起王云,欺侮一个毫无武功的小孩,这是武林中所不齿的,所以,他发问。 王云大大发楞,瞪眼将唐圣华看了许久,大声道:“唐家的后代,我也没有见过,他是不是的,我怎么会知道……” 这家伙突然将话顿住,伸臂拦腰将唐圣华提了起来,像老鹰抓小鸡,嘿嘿笑道:“不管他是不是,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他提着唐圣华,向供桌走去,脸上露出了可怕的凶样。 可怜唐圣华,刚刚逃过了饿死之危,又遭逢这样的厄运,任人折磨。 他毫无反抗,像待宰的羔羊,咬紧牙关,看他们究竟怎样摆弄自己。 王云走近了供桌边,用力的将唐圣华往桌上一摔,“蓬” 的一声,摔得唐圣华浑身疼痛。 这个粗鲁而又丑怪的家伙,好狠的心,他将他摔得死去活来,又将他一把翻了转来,骂道:“小狗崽,你要痛快的说话,大爷留你一条活命,否则……” “王大哥,别噜嗦了,问呀!” 王云脸色一沉,狠狠的瞪了白易生一眼,丑脸露出凶相,向唐圣华道:“你姓啥?叫什么?” “……” “小子,跟你说话听见么?姓啥?叫啥?” “……” 唐圣华瞪着眼,嘴里的鲜血没有停止,倔强的性儿,又使了出来,压根就不理睬。 “叭!”唐圣华脸上又挨了一下,血流得更多,王云怒吼道:“好小子!算你有种,老子非要打服你不可,说!叫什么?姓什么?” “叭!”又是一耳光,这一记打得重,左面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王云又骂道:“狗崽子,说不说?” 唐圣华也有股狠劲,心说:“你打好了!只要你打不死我,将来非要报仇不可。” 他还是闭口不说话,狠瞪着王云。 王云气更大,抬手“叭”的又是一记耳光,唐圣华右脸也肿了,鲜血流得更急,大吼道:“说不说?小子!” 唐圣华咬紧了牙,半句话也没有。 这一来王云可真急了,一掠亮银刀,往唐圣华喉头间一压大吼道:“说不说?我要割断你的喉管!” 这孩子仍旧不张嘴,索性闭上眼睛,迸出了两行热泪。 王云钢牙咬得乱响,亮银刀往下一加力,他的喉头当时就现出一道红印,冒出了少许血渍。喝道:“小子!还不说吗?” 假如唐圣华真不开口的话,这丑怪家伙在急怒之下,非得要他的小命不可。 然而,倔强的他,硬是不张眼,不开口。 王云嘿嘿冷笑连声,脸上杀机突现,右臂往起一抬,就要往下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瞬的关节上,白易生轻轻的在王云的曲肘穴道上一按,急道:“王大哥且慢!让我来。” 说着话,两指一衔刀背,将王云轻力的向后推出了一步。 那丑怪家伙非常不愿意,可是,右臂的力道,叫人卸去,同时,刀也离开了原处,空有满肚子火,却不好发泄。 白易生也不理他,首先,取出方巾,替唐圣华将喉间的血渍,和嘴角的鲜血,通通擦净,又用手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抚摸一阵。 这家伙比王云高明多了,柔软工夫,也来得非常到家,他打算凭这套本事,探知这黑炭孩子的来龙去脉。 白易生鬼心眼太多,王云摆弄唐圣华,他看得太清楚了,知道这孩子个性倔强,不是用刀用枪吓得倒的。因此,他判断这孩子决不是普通人家儿女,也因此而采用缓和手段,诱使唐圣华说实话。 两年来,唐圣华的确没有得到任何人怜爱过,今天,他在受尽欺凌,几乎丧命的当儿,忽然得到白易生这片假仁假义的照顾,幼弱的心灵,大受感动,倔强的态度,消于无形。 他,不明白白易生的奸狡,一阵伤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他要发抒心中的委屈,哭得很伤心,眼泪滚滚而流,洗尽了他心头的创痛。 白易生很有耐心,露出了得意的奸笑,估料着他这种手法是成功的。 只有王云,那丑怪凶恶的家伙,在一旁现出了不太服气的冷哼。 唐圣华伤心极了,他忘记了这两个家伙是做什么来的,哭了很久,渐渐的,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他正在抽咽,闭着眼,泪,仍旧往下流。 “孩子!好些了么?” 白易生知道时机到了,轻言细语,带着慈爱的口吻,这样的询问。 唐圣华睁眼将他看了片刻,见他一脸的友善,和蔼,流泪中,点了头,却没有说话。 “孩子!让你受了委屈是不是?唉!” 这家伙语气亲切,发出同情的一叹。呜咽着,又要哭出声来。 白易生一看情形不对,自己还有事,不能和这孩子久耗,忙笑道:“好孩子,要坚强些,哭,是懦弱的表示,难道你愿意变成弱者么?” 哼,这家伙对付孩子,还是真有两套。 唐圣华真的没有再哭,将那股怨愤,伤感,硬生生的蹩住。 “孩子,你姓什么?” “姓唐……” 他哭泣刚止,又是硬蹩住的,一张嘴说话,接连一阵抽搐,因此,“姓唐”的两个字吐出来,就听得不太清楚。 王云,这家伙首先就沉不住气,大声喊道:“对了!姓唐,正是他!” 白易生站太近,将姓唐听成了姓黄,忙驳王云道:“不对,他说他姓黄!” “我明明听说他姓唐,你怎么说他姓黄?” “那是你听错了!” “你才听错了!”王云恼起来,大声喊叫:“不信,你再问他。” 这两个家伙,根本没有将唐圣华放在心中,以为这个小羔羊好欺侮,两人争执之际,也不回避。 要知,唐圣华聪明绝顶,他不过是在极度的伤心之下,被白易生的狡诈所蒙蔽,然而,两个家伙毫无忌惮的争吵,顿时,引起了唐圣华的注意,他匆匆想:“哎呀!这两个都是歹人,是找姓唐的后代,我不能说我姓唐呀!要不,他们要杀死我呢!” 白易生微有些恼,瞪了王云一眼,扭转头,又向唐圣华道:“好孩子,别伤心了,你刚才说你姓什么?我们没有听一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姓黄,我叫圣华。” 白易生得了理,冷笑着对王云道:“怎样?你听清了吧? 他叫黄圣华,没有听明白就乱抬扛!” 丑家伙不服气,大声道:“他分明是说姓唐,这会又变了,让我来问他。” 这家伙怒气冲冲的,将白易生拉在一边,大喝道:“小子!你到底姓什么?” “……” 唐圣华故意闭上眼睛,根本不理睬。 王云火更大,举手又想打他。 白易生伸手一拦,冷笑道:“我还能问出他姓黄,你呢,这半个字都问不出来,我劝你不要欺侮人家娃儿了……” 他说话之时,直对王云丢眼色,又道:“还是让我来吧!” 王云会过意来,独眼猛睁,露出了凶狠的光芒,吼道:“要是问他不说话,我就一刀,将他剁成两半,看他说不说。” 唐圣华机冷冷打了个寒战,又听白易生道:“孩子,你几岁了。” “十二岁。” 他知道不能说真话,撒了谎。 “你是哪里人?” “本地人。” “本地人?你父母呢?” “早就死了,十一岁的时候死的。” “为什么住在这座破庙里?” “我替人家放羊,那天,丢了两只羊,我不敢回去,就跑出来讨饭,才到这里的。” “跑出来多久了?” 唐圣华默然的想了一下,方道:“半年多了。” “我是问你在这座庙里多久了。” “三天!” “三天?那干粮和水壶是你的么?” “不是,我饿得要死.睡在这个台子上,有两个姑娘路过,可怜我,才给我的。” “两个姑娘?是什么样儿?” 唐圣华为难了,他压根就没有见过人家是什么模样,这刻要说出样儿,不就太难么。 但,他究竟是聪明的,想了一想,道:“一个很丑,一个美得很呢!”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有道理。 因为,他听那两个姑娘在庙前说话,一个嗓音粗犷,一个非常甜润,他在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方法来判断两个姑娘的容貌,只好胡乱的这样做,这样说。 那知,把这话一说出,却见这两个家伙脸色蓦然一变,似乎很紧张。 唐圣华焉知内情,接着又道:“那两个姑娘说什么‘东令’,‘北环’的哩……” “咳!”那个丑怪的王云,大大的咳了一声,道:“白老弟,走吧!这小子既然不是唐家的后人,就别多问啦!” 他这刻变成了斗败的雄鸡,先前的那股子凶狠之态,不知是什么原因,早就半点不剩。 自易生比较沉着,可是,脸色也没有适才那样安静,多少要流露出恐惧之情,说道:“好吧!我们走吧……” 唐圣华好不奇怪,眼睁睁的见这两人慢慢的走到门口,探头向外面看了半天,还不敢跨门而去,心想:“看样子,他们很怕我说的两个姑娘,这是什么原因?” “哪个丑怪打了我,我要借这个机会气气他才好哩。” 他想到就做,根本忘记了厉害,大声道:“喂!丑家伙,你站住。” “小子,你是叫我么?” 王云本想出庙,突然听见呼唤,这才转身相问。 唐对华坐在供桌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哼了一声,道:“就是叫你。” “你叫我做什么?” “你要不要我找那两个姑娘来?” 王云吓了一跳,当时又镇静下来,怀疑的问道:“你到哪儿去找?” “我有地方找她。”他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做假,下了供台,说:“我这就去找,你等着。” 他边说边朝门外走去,刚好走到门口,却被白易生拦住了,笑道:“好孩子,我们不要见她,你别去了……” “不行,我要叫那两个姑娘狠狠的打这个丑家伙,谁要他打我的。” “算啦!算啦!他是个粗人,别理他。” 这孩子装得真像,两个奸狡的家伙,竟被他瞒得死死的。 他很会见风转舵,白易生一拦,他也就不走了,但他却狠瞪了王云一眼,说道:“我记牢了你,将来,等我长大了,我非要将你那只独眼挖下来,才出我心中这口气!” 王云脸色登时一寒,杀机又展,大喝道:“不等将来,现在我就宰了你……” “王大哥,还不快走!” 白易生见王云掠刀,就知他要施毒手,顺手一拉,说着话,就往庙外窜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唐圣华傻楞楞的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出神。 好半天,他忽然的笑了起来,觉得今天的事,倒怪好玩的。 这真是天不绝人,唐圣华撒谎,胡言乱语的说出了两个不见过面的姑娘,又提起东令北环的话来,就这样,救了他这条小命。 小鬼精灵站在门口,嘻嘻的笑,心想:“两个姑娘,吓跑了两个大汉,怪有意思的,以后,再遇上歹人,我就用这套办法,将他们吓跑……” 不错,泰山令(东令)恒山环(北环)在当今江湖上,各霸一方,威望卓著,是称为五岭之二,没有人敢惹。 用东令和北环来吓唬人,当然是可以,不过,要用得其时,一也要看对手是谁,不然的话,非招大乱不可。 ------------ 第二章 他在欣喜之余,忘记了昨夜给东西他吃的那个人,自己在这里遭遇大难,几乎将小命送掉,显见这座破庙,是个不祥之地,他想:“这地方太僻野了,讨饭也讨不到,我该走了。” 抬步,走出了庙门,没有考虑的往东行去。 他突然想起了供台之后,还有干粮,还有水壶,这是救命的恩物,不能丢掉。 转身,很快的走回破庙,到供台后面,拿出了剩下的干粮水壶,又要走。 见物思情,他呆立在供台后面,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走,我说过,非等看见了那位恩人才走的。”又想:“人家救我,现在没有力量报答他,应该知道他的姓名,将来好报答,我不能走。” 他很倔强,也很坚定,一旦作了决定,就会照着决定去做。 因此,他放下了水壶,又放下了千粮,安心的等候那位救他的人来。 大,渐渐的暗了,微风袭动,树叶飕飕作响。 唐圣华呆立在破门口,等候他要等的人。 他很有耐心,一点也不显得急燥,直到天黑,他才摇了摇头,回到供台上。 白天里,他受了一场惊恐,又挨了人家耳光,这时,他仰卧在供台上,用手摸抚着挨打的脸。 泪,又滴下了,敢情,他的脸还有些肿,也隐隐作痛。 他不是因为挨打而掉泪,他摸着脸,想起了他的悲苦遭遇,爸妈要是在的话,谁敢欺侮他,又怎会落到眼前食住都无的地步? 想到这些,他流泪了,流得很多,最后,哭出轻微的声音。 夜阑人静,山野的破庙,孤伶伶的就只有他一人,幸亏他在这两年中,过惯了这种生活,否则,这孤寂偏野之夜,实在叫人害怕。 他辗转在供台之上,一味寻思过去,想得太多,太远,说什么也睡不着。 “孩子!你怎么不走?” 三更天了,庙里黑暗无比,突然,有人如此的问,不过,声音很低。 唐圣华想入了神,这声音他没有听清楚,恍惚中,又像有人发问。 他翻身坐起,侧耳听,很静,没有声息,叹了口气,又躺下了。 “孩子你怎么不走?” 这次他可听清楚,心说:“你怎地非在晚上才来?我不走,还不是等你——” 他好生欢喜,忙道:“我就是因为等你才不走的。” “啊!不要下来。”他怕唐圣华下供台,先惊诧的啊了一声,再加阻止,又问:“等我干什么?孩子!” “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报答你哩。”他略略一停,又道:“昨夜,你是怎样走的?” “嗯!不要报答!我吗……”他考虑一下,冷冷的说:“是从后面小窗口走的啊!” 唐圣华心中很震惊,忍不住“啊”的一声,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孩子,今天你受罪了。” 唐圣华又惊得大呼一声,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我在屋梁之上。” “我仰卧在供台上,怎么没有看见你?” “哈哈!要叫你能看见,我也不敢睡在屋梁上了,哈哈!” “……” 唐圣华不只是惊奇,简直是佩服,故而没有说话。 “孩子!你有胆有识,我很佩服,将来定可以替你父母报仇。” 小心灵非常舒畅,刹那间又被另一个问题冲淡了,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父母的事?再说我的武功太差了,怎么谈得上报仇?” 他心中在思量,嘴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我不会武功,怎么能够报仇?” “哈哈!我看见了那两个家伙,再听你说叫唐圣华,就判知了你家的事,你快找高人学武功呀!” “唔!”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藏在屋梁上的,那两个家伙是谁?” “他们快到庙门,我也到了梁上,两个家伙是你父母仇家的手下,他们正要寻你,斩草除根!” “那个丑鬼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杀他?” “他们刀放在你的喉咙的当口,我就想杀他们。可是,我怕你将来寻不出仇家,特别替你保留这条线索,而未下手,后来,那姓白的出面,我就放心了。” 啊!敢情这位怪人在暗中保护唐圣华呢! 唐圣华感动得流下泪来,他不知应该怎样答谢人家才好,好半天没有说话。 双方都沉默了下来,庙里的人又寂静了。少许,苍老的声音又起:“孩子!这地方对你不利,你明天就走吧!” “不!”很坚定,接着说:“我不走啦!” “为什么?” “我要拜你为师,好教我的武功……” 对方急了,赶忙截住道:“不成!不成!我的本事你学会了,也报不了仇,快去另投名师……” 唐圣华也急了,抢着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宁可饿死在这里,也不另外找师父。” “嘘……” 对方长长的吁了口气,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因为,他今天亲眼看见唐圣华的杰作,是那么勇敢,那么固执,坚决,如果不答应他,他真能作到他的诺言,极可能饿死在此,答应他,未来的收场…… 对方想了许久,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几岁了?” 唐圣华好不高兴,忙道:“你答应啦!我十三岁呢!” “过去学过武功么?” “我爸妈教我的。” 对方又在考虑,经过片刻,苍老的声音又起。 “嘻嘻!好!我答应你了,不过我有条件。” “师父!什么条件?” 对方似乎被唐圣华的机智聪慧楞住了,俄倾,方嘻嘻笑道:“第一,只能算寄名弟子,第二,我们不能见面,第三,要学三年,才能离开,第四,不可以问我的姓名,你办得到吗?” 唐圣华很仔细听完了条件,根本未加多想,当下说道:“师父,第一第三可以答应,第二和第四条,却不容易办到,因为我们不见面,怎么能学武功?学会了武功,连师父的姓名都不知道,岂不是大逆不道吗?……” 对方不容他说完,截住笑道:“不见面,我同样的有法子教你习武,至于我的姓名,将来我会告诉你的,你接受我的条件不?” 他毫不考虑,忙笑道:“师父,我都答应啦!” 怪人没有笑,沉吟了许久,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今晚,你好好的在这儿睡,明天一早,你出庙往后面山里走,经过四个山头,每过一个山头,都往右转,到最后,经过一道山峰,再往左转,上到一个山腰,行约两百步,有座坪台,左首是个洞,你就在那儿学武,别忘了路,记住!” “师父……” “还有事么?” “我怕你走了!” “没有事,我得准备你练功的程序,当然要走啊!别怕!” 唐圣华犹疑了一阵子,方期期艾艾的道:“今晚没有事,可不可以告诉我一点江湖上的事情?” “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比如说东令北环之类的。” 那位怪人想了片刻,笑着道:“也好!”他略略一顿,接着说:“当今江湖之上,能称雄一时的,莫过于东岭泰山的巫景全,西岭华山的仇阴尚,北岭恒山的劳贡,南岭衡山的匡易中,中岭嵩山的端木竺如五人。” 他一口气说出了五大怪杰的名姓,好像对五杰之事,知之甚详,他生怕唐圣华听不明白,于是又解释道:“他五人各据一山,名为东岭,西岭,南岭,北岭,中岭,各人都具有绝高的本领,统称五岭,再用一信符,作为他们的标记,巫景全用的是一只金令,称为东令,仇阴尚用的是小幡,称为西幡,劳贡用的是银环,称为北环,匡易中用的铁箭,称为南箭,只有端木竺如用的是铜铃,称为中铃。” 他稍微歇了一下,又道:“这就是所谓五岭和东令,北环,西幡,南箭,中铃的来渊,五人之中,只有端木竺如最为正直,是凡他们的信符一到,就如同本人到了,天大的事,就得听他们的安排,否则,不出三天,非要死人不可……” 唐圣华有点不服,拦住问道:“师父,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高人制止他们么?” 那位怪人叹了口气,缓缓言道:“这五人的本领太高了,同时,他们互订盟约。只是遇见江湖的‘七令’,‘四铃’,‘三箭’,‘二牌’,‘两幡’,弓,旗,环各一,见五岭占尽了便宜,心气难平,联合挑战,结果大败,你想,以二十一个高手会战,都不是五岭的敌手,别的人就不要谈了。” “师父,你打得过他们么?” 怪人哈哈一笑,说道:“我呀!只能和他们五人中的一人对敌,多了,我就打不过呢!” 唐圣华兴奋非常,不期然的笑了起来,忍不住脱口说道:“师父,你有这大的本领,不也可以占据一山,和他们同样的称雄么?” 怪人冷哼了一声,说:“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就拿我说,十多年前,还不是和五岭一样称雄江湖,如今么…… 比他们更……” 唐圣华心头涌起一阵怪想法,忙截住对方的话,说:“那么师父在江湖上的名译是……” “哼!你违犯了我的第四条规定,知道不?” 唐圣华心中一阵歉然,俯首无语,这时,那位怪人的苍老口音又起:“不要难过,以后能不再犯就好。”接着,他又谈起了江湖之事,道:“你在白天所说的两位姑娘,的确是一丑一美,丑姑娘是东令巫景全的独生女,名叫巫芳,美姑娘是北环劳贡的女儿,名叫劳秀玉,刚才你称她们威名,吓跑了‘七令’手下的两员大将,要让她们知道了,非要杀你不可。” 唐圣华暗中吃了一惊,然他胆识超人,阵惊即过,又问道:“师父!你说的七令,是不是江湖中的七令四铃,四箭两牌之流的人物?” 怪人唔了一声,沉吟半响,方急促的说道:“不错,但他们都愿受我……” 怪人儿乎说漏了话,急忙停住,语气一变,继道:“就我所知,他们广布眼线,到处搜查……” 他说到这里,陡然将话停住,显然言犹未尽、唐圣华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他是怎样的表情。 不过,他心思极为精细,只是理解力不够,似懂非懂,抢问道:“师父!他们搜查谁?是不是姓唐的?” “……” “师父,我问错了么?” 怪人想是经过了片刻的思虑,方嘻嘻而笑,道:“你问的不错,可惜时间不多,我没有法子告诉你,只好以后再说吧!” 眨眼之间,又听怪人笑道:“我还得替你作个安排,记住路,我要走了,明天晚上再谈……” 这声音很快消失在庙门外,怪人是怎样走的?何以又快得出奇?他没法子摸清。 唐圣华在一天之中,连遭生死之变,结果,使得他有了这种奇遇,今后,他就不再怕人家欺侮,也可以立足江湖,寻找仇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夜,他睡得特别香甜。 金黄色的太阳,照射了这座破庙,庙内,又现出了光明,一个神龛,一个供桌,除此,真也找不出另外的物件,若有,那就是灰尘。 唐圣华睡得很甜,嘴角泛出了偷快的笑意,没有苏醒的样儿。 忽然间,笑意变浓,双手也挣动一下,嘴里喃喃而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师父,别走啦!” 倏见他大声疾呼!两只小黑手,拼命的对空一抓,这时.才见他猛然的坐了起来。 他努力镇定一下,再揉揉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隔了好久,才张眼一看,天色已经不早,自己还在甜睡做梦哩。 翻身下了供桌,顺手拿起干粮水壶,嘴里却说道:“真该死,我怎的这样贪睡,只怕师父在等我咧!” 他经过这阵子好睡,精力充沛,想起师父,就不愿稍停,拼命的往庙外奔出。 他依照师父昨晚所说的方向,转往庙后,疾步而行。 他心无旁顾,一路紧赶,不大工夫,就进入崇山峻岭之中。 这里,没有人迹,没有屋宇,放眼四望,悬崖断涧,怪石磋峨,古木参天,完全是一片原始地带。 他从来就没有走过这种荒野山区,虽然是在白日,但眼见深不见底的断涧,奇险万分的悬崖,也不禁使人有心惊魄移之感。 他翻过了第一座山头,向右转进,又翻了第二座山头,仍旧往右抬步。 他急着要达目的地,忘了劳累,过了两个山头,又走了一半的行程,忽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心说:“我何不将干粮吃完再走,既饱肚子,又减负担。” 他当即作了这个决定,找了一块大青石,往上一躺,舒展了四肢,再坐起来吃喝。 他得意洋洋,吃着,喝着,眼睛还不停的探看四下里的景物。 何消片刻,将剩下的干粮吃完,水壶的水也光了,下了青石,再继续前进。 唐圣华原来是在一鼓作气的神情下行进的,是以不觉得疲乏,那知这一停歇,原有的那股子冲动,无形中就打了折扣。 他走了半里多路,就感到不太得劲,但他不相信自己,依然振作精神抢奔。 两里路过去了,两腿就有点发软,同时,脚掌也感到隐隐作痛。 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奔走了这许多山路,的确是有些疲累。 这孩子个性特强,意志极坚,只要他认为该做的事,纵然是刀山剑林,他也无所谓怕,因此,他想:“我唐圣华就这样的没有出息?这点点山路,居然感到疲惫,我应该振奋起来.即使跑断了双腿,也要提早赶到师父指定的地方。” 他暗中发了狠,一咬牙,精神百倍,昂然跨步,继续向前赶奔。 这一发狠不要紧,可就不停的直转了四个山头,山路行走,比不得平地,崎岖不平,不去说它,乱棘遍布,怪石如麻,根本就找不出路来。 也亏这孩子发狠,否则,别说四座山头,就连两座山头,也别想走得过去。 可有一层,唐圣华脚也破了,小腿几乎全是伤痕,鲜血不住的外冒,都条破裤子,已经够破的了,如今呢,简直就变成了零碎,找不到一点好来。 然而,他顾不得这些,还是勇往直前,朝目的地进发。 他满头大汗,爬上了山峰,向左转迭,走了不过半里路,再留神一看,不由他叫声:“妈呀!” 为什么,因为山岭左转半里,即是一个山涧,非要渡过这个山涧,才能到达对面。 这个山涧的距离只不过三丈多,其深,可就难得见到底。 他站在这儿发楞,望着山涧,露出了神丧之容。 他自己也不知楞了多久,倏地灵机一动,想道:“师父指点我到此,决非无路可通,或许另有秘径,和过涧之法,我何不找寻一番?” 心念一动,沿着山涧,向东慢慢的走过去。 他越往东走,山涧越宽,地势也越高,东面看来是没有多大希望。 于是,回头往西行,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西面。 西面和东面的情形差不了多少,不过,这面的地势,凹凸不齐,高低起伏不一,显得有许多奇特之处。 走了不到一里路,却见在凹处,突出了一株数人合抱不了的古松,枝桠斜射在断涧之中,他心里明白了,这裸古松,极可能就是过涧的跳板。 他站在离古松三丈多之处,仔细的探查.果然,他发现古松的粗干上,系着一条指姆粗细的葛藤。 葛藤的另一端,因为松叶遮住,看不真切,唯葛藤绷得很紧,不像是天然生长而成的。 唐圣华笑了,笑得很甜,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脚下加劲,走到古松之下,努力的攀上了枝干,将那条葛藤摇了许久,奇怪,如此长而细的葛藤,竟摇不动它,似铁条般的生了根。 他双手握紧了葛藤,脚下踩着松枝,很小心的,往前端试探着移动。 这孩子真苦了!脚在流血,小腿的血也没有停,松枝并不平坦,加之松叶如针,刺在小腿之上,那份活罪,真叫人难以忍受。 可是,唐圣华咬紧了牙关,告诫自己,不吃得苦中苦,决难为人上人,因此,他不以为意,慢慢的,仔细的,往前端探进。 不大工夫,他前进了两丈多,这个时候,情况又是不同。 原来这棵古松的突出部份,只到此为止,但在古松最前端的枝干上,又多了一条葛藤,分成上下两条,看起来上面是扶手,下面是藤桥。 唐圣华心中非常紧张,也害怕得很,双手紧握葛藤,浑身疼痛的不敢移步。 风起了,松枝摇曳不定,两条葛藤,更是摇晃不已,低头下着,心都跞出了口腔。 山涧深不见底,摔了下去,要不粉身碎骨才怪! 唐圣华的脏脸上,现得很沉重,他想了许多,只见他坚毅之色又起,自言道:“刀山剑林,我都不怕,难道我就怕这个吗?再说,目的地已在眼前,为了这两丈多远山涧,使我全功尽弃不成?走!” 走字一落,抬步踏上了葛藤,一步一步的往对面探进。 风更大,山谷之风,一年四季都不会停,他行至中途,就如同荡千秋,来回飘荡在空中。 他的心都碎了,牙齿咬得紧紧,挣扎着,往前移,他要争取胜利,奋力前进。 “只要三四尺了!”他安慰自己,前进!再前进! “哈……哈……好孩子!有胆识,有毅力,不怕苦,有勇气,这才是我的好徒!到啦……” 打山谷里传出来熟悉而苍老的呼声,他兴奋,加速前进,很快的就到了对岸。 “师父!” 他跨上了悬崖,上到了山腰,就不忘记叫师父,可是,听不见半点回音。 他立身在山腰的边沿,仰脸四处查看,师父的踪影何在,不得而知。 蓦地,“嘭”的一声巨响,将他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面对山涧一看,不由他“啊”的一声惊呼。 不知是什么原因,两条葛藤,竟断了一条,剩下是长至古松落根紧系的那一条。 他吓得吐出了舌头,心跳加剧,想道:“假若是我在行进间折断,此刻只怕……啊!” 大约他走了十多丈远,又叫了几声师父,还是没有反应,无可奈何,自己辨别了刚才师父发话的方向,鼓足了劲,就狂奔过去。 转了两个弯,眼前的景色大变,原来这里是山腰的尽头,三面环山,中间是个半亩的平场,周围奇花异草,掺杂着各种奇树,和极多的翠竹。 这里没有风,艳阳普照,温暖极了,真是个世外桃园,洞天福地。 他穿过了花卉,进人翠竹,形态轻松,笑容满面,原有的惊惧和劳苦,早就化为云烟。 奔出竹林,迎面而立的是一排矮松,经过了人工的修饰,整齐美观,中间一条进出孔道,满布柔草,踏上去就如同褥棉。 他走出了矮松,踏进平场,左面是一座高有三丈的青石,光可鉴人,上刻“隐崖”两个数尺大的字。 他仰观很久,不明白字是用什么雕刻的,猜不透是怎样上去雕刻。 青石侧面临山,紧接着有个高及一丈的洞门,他琢磨着这可能是师父所说的山洞了。 他猜想师父定在山洞之内等他,刚想跨进,突地想到自己这份狼狈之状,实不像样。 因此,他犹豫一阵,低头一看裤脚,只露出了两条小腿,伤痕累累,血渍斑斑,不由得又是一惊,心说:“这伤是怎样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喔……” 要知唐圣华原就凭一股血气之勇,和好胜之心,而奔走了这段艰苦的路程,同时,他又抱着极大的希望而行的,自不会发觉己身的创伤,这时,他目的达到了心,心情一宽,猛从可里面发现伤痕,心头大震,疼痛也就跟着来了,故而他发出痛苦的呼声。 他默默良久,终而悟出伤势的来源,不期然抬脚一看,啊!脚掌脚趾裂了好几处伤口,有的伤口血都凝结成紫色,两只脚简直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此刻,疼痛加剧,连站立的本事都没有了,放下脚,双腿一软,一个跄踉,扑跌进山洞内三四步远,摔得头晕脑胀。 他乍看洞内,黑暗异常,景物模糊不清。 他挣动双腿,打算站起来查看洞内的情景,那知四肢无力,疼痛无比,刚撑起来,又摔了下去。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索性紧闭双目,略作休憩。 俄倾,他张目再看,不由他神情又为之一振。 原来洞内正中放一石桌,两旁安有石凳,桌上放有新鲜的水果,另外有一个小磁瓶,石桌的里端,置有石床一面,上有一两层蒲团,另有好几件衣裤。 他心知是师父替他安排的,内心一阵激烈的感动,热泪也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孩子!小小的伤痕,算不得什么,桌上放着灵丹,先吞吃一粒,疼痛就可止住,然后再进饮食。” 这苍老的声音,是打从洞内传出,可是,这山洞之中,无门无窗,更无另外的洞穴藏身,这声音来自何地? 唐圣华已经站起,两只眼睛,不住的来往梭巡,想发现这个秘密。 “孩子!这就是你练功之地,饮食完了,好好的休息,两天之后,我再替你安排功课。” 他正在疑虑的时候,苍老的声音,又自洞内传来,他很想探询师父在何处藏身,话到口边,又觉得不妥当,硬生生的将要说之话咽住。 他歪歪倒倒的走近桌前,坐在石凳之上,将药丸吞下,静静坐了片刻,疼痛好了许多,腹内也雷鸣起来。 他老实不客气,将桌上的鲜果,一扫而光,恰到好处,吃饱了肚子,鲜果也没有了。 他精力充沛,出自洞外,找着泉水,浑身洗涤一净,换上了师父替他安置的衣裤,面目一新,大非原来那付黑叫花的模样。 人要衣装马要鞍,只见他唇红齿白,大大的眼,直鼻梁,细皮白肉,英俊美男子矣! 唐圣华在“隐崖”山洞住了两天,将附近的情况,摸得非常清楚,然而,他就是没有将师父发话的地方找出来。 这两天之中,完全随他个人自由行动,那位怪师父一直就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话。 他需要应用的物品,和每日吃的东西,总是在夜间睡着了,送放在石桌之上。 唐圣华非常奇怪,他就不相信师父不见面,就能传授自己的武功。 第二天清晨,他打开了惺忪的睡眼,用手揉着,习惯的往石桌看去。 只见桌上堆了很多书和吃的东西,他跃落桌前,将书看过,最后,却有两本小册,上书“达摩秘抄”四字。 “这或许是练功的秘本……”心里这样的想着。 他将每件东西翻阅一遍,无意中,发现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自今天开始,早晚练式,午间习文,我在午夜传你各种心法,听我口诉,依书苦练,三年之中,即能完成学业。” 他笑吟吟的声轻“啊!”心想:“原来是这样子传我武功,我要用功!” 自这天起,分成了几个阶段,每天,极有章法的学习,那位怪人也从不间断的,在暗中,详细的指点。 唐圣华资质根骨极高,悟力特强,加之他自幼就受过他父母的薰陶,自己又能苦学勤练,几下里一凑合,进步可就神速无比。 光阴似箭,一年过去了,唐圣华的外型变了,性情也非常沉默,功夫也有了常人难练到的地步。 这一年中,他除了偶而和师父不见面的说几句之外,从来就沉默着,埋头在武功上。 第二年开始,那位怪人督促极严,丝毫都不放松,尤其对内家心法,不厌其烦的反复施教,但是,从未见那位怪人厉声叱斥,总是和悦的谆谆教导。 这一年之中,他能够参悟“达摩秘抄”的要诀,在他自己习练的时候,那两册抄本就成了他的老师。 第二年过去了,唐圣华又增长了一岁,他长得更英俊,更潇洒,但也更沉默。 又是一年的开始,练气,练神,练力,练心,每次在山洞之中,在夜间,运功吐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灵台”,“命门”穴上,隐隐传进一股热力,直达丹田,运行周身,急走六关及三十六宫,周而复始,反复数次,那股热力,方缓缓散发。 他没有想到其他,只以为这是自己勤练苦学的结果,暗庆自己也练到了深奥的境地。 三年的岁月,他没有离开“隐崖”半步,没有人打搅他,严格的说,三年的努力,等于是下了十年的苦功,若没有这样好的环境,他的艺业,决不会有惊人的成就,只是,他自己没有多大的感觉罢了。 夜深,和往常一样,先运行内力,然后,再练拳脚功夫。 破例了,那位怪师父说话:“孩子,三年的苦修,你知道你精进到如何程度么?” “师父,没有人和我对手,我怎能试探得到。” 他说话可就用了心眼,他不敢忘记师父的条件,希望让师父现身,和他印证三年的成绩。 “哈哈!好小子,增加了三岁,就知道用心眼了,时候未到你别打歪主意,哈哈……!” 唐圣华俊脸通红,心思叫师父看破了,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别害躁,踏进了江湖,能多用心思是对的,只是,要用得正道,别和我学,知道不?” “嗯!徒儿知道了。”他微微一怔,方说出此话。 “那敢情好!你现在试试能不能飞上那座青石之上?” “师父!太高了,只怕不可能!” “别孩子气了,你怎的知道不可能,试试看!” 他有些胆怯,几丈高的青石,要横身而上,真是谈何容易。 师父命他这样做,他不敢不遵,他想;“或许师父另有用意,也许他在暗中相助,我且试纵一下……” 想到这里,胆气立刻壮了起来,走到青石之下,暗中一提气,仰脸看了看青石,伏腰锰一垫脚,飕的一声,黑影冲空而起,好快!居然超过了那座青石。 他本来是抱着没有把握的想法纵身的,故在事先功力用满,谁知这个时候的唐圣华,的确不是三年前的唐圣华,竟超出了他的预想之外。 他身在空中,颇有点慌乱,师父说道:“孩子,吸气收腿,缓缓落在石上。” “师父,徒儿能上青石呀!嘻嘻……” “别得意了,比你高明的江湖人多的是,该下来了!” 脸又红了,笑声倏然而止,纵身形,缓缓落于地面,在那儿发怔。 怪师父又笑了,说道:“你知道石上的字,是用什么东西写的?” “什么东西写的?那不是雕刻的字吗?”唐圣华心里是这样的奇怪的想着,嘴里却答道:“徒儿不知道!” “不知道?你将‘九曲指’运展开来,在石上写着‘直言居士’四字试试!” 那位怪师父隐身不出,首先对唐圣华的所谓“不知道” 颇为怀疑,继而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才叫唐圣华演试内家真力,和指上功夫。 “九曲指”,是早就绝迹江湖,极其威猛的一种功力。 这种功力,完全要凭籍内力修为,和十年以上的苦练,方有成功的可能。 唐对华的三年苦学,并不足以完成这种绝技,可是,他根骨奇佳,秉赋天生,三年之中,除了那位怪人在暗中以本身的真力,助长他的内力修为外,同时,环境幽寂,促使他毫无杂念,专心习练,加之他自幼就受到他父母的督练,因此,他学艺虽短,却精进超出十年的岁月以上。 他的怪师父虽然能看出他苦学的成就,却多少还有点不放心,故此,要他当面试演。 唐圣华又何当有把握,他只知道师父叫他练“九曲指” 神功,他就拼命苦练,如今要他搬出来显露,也不免有些儿胆战。 然而,师命己出,同时,自己刚才也试演提纵术而有意想不到的表现,所以,他这时是怀着半喜半惧的心情,慢步到青石之前。 他小心的将力运行右臂,贯力在五指之上,并未立即曲指行功,却大声的道:“师父!只怕不行……” “别多话,动手吧,孩子!” 师父说出这几句话,声音带点颤动,他不明所以,心里想:“直言居士?何意……” 心里是这样怀疑着,右臂已经伸出,五指由红转青,再由青变成白色,曲而又张,突地收指,独出中指,往石上写划过去。 九曲指功过痕留,深达两分,嘶嘶音响,远在两丈左右,都能听到。 “直……言……居……士……” 盏茶的工夫不要,就已出现在青石之上的左下角,看上去却像题写隐崖的下款。 “哈……哈……哈……” 笑声来得突然,响澈云霄,唐兰华四个字写出之后,人一也木然而立。 他的确没有预料到自己伸指,能在这座大青石上,写出了四个大字,一则喜,一则惊,呆呆出神。 笑声太近,太响亮,他惊醒了,急忙翻身叫道:“师父!啊……” 他吓得急退到青石之上,诧异得不知所措。 原来,在他背后不及一丈的距离之处,站立着一位怪人,他拼命的打量那位怪人。 只见他,穿的是一件长不过膝的红缎衫,脚登麻草鞋,身高不过四尺多,瘦得皮包骨头,两条手臂,比两只细腿还长,头上蒙着一条黑绸巾,看不出是什么面貌,估量着,那颗脑袋,倒大得出奇。 唐圣华心里只是奇,想道:“这就是师父?是他……” 他不明白面前这位怪人是在发呆?抑是在看他,脱口喊声“师父!”抢跨过去。 怪人被他这声师父,和突然抢跨之势惊醒,忍不住惊“噫”一声,仰身上窜出三丈多高,在空中两个翻滚,就消失在山洞之后的小竹林中。 唐圣华不由大愕,他不管是谁,垫步就想追。 脚刚抬,苍老的话声又起:“别追!追上我,我就杀死你!” 唐圣华呆住了,师徒情深,何以要杀死他?这真是天大的奇事,他想:“师父疯了?为什么要杀我……”怪声又起:“哈……哈……我错了!我做得太错了!呵呵……” 唐圣华楞了,师徒情深,在临别的刹那,要将他杀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他无法了解怪人的心意。 “呵呵……哈哈……孩子!你没错,我错了……做得太错了……啊!哼!哈哈……”怪人疯了。 唐圣华大大的震憾,高声道:“师父!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啊!” 没有答理,俄倾,想是怪人思量妥当,又狂吼着:“不行,我不能放弃良机,嘿嘿!我可以挽回错误,非杀你不可……” 声甫落,风声飒然,黑影陡地闪动。 那知在这眨眼之间,蓦地一声闷雷,轰然而响,接着一阵闪电,掠过隐崖,乌云倏起,狂风暴施,这局面,变得非常恐怖,怵人。 隐崖,本就四季皆春,这十年来,就没有变化过天色,怪人是最明白不过。 唐圣华呢?到这儿只不过三年来,他只知埋头用功,天色的激变,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三年来,一直如此,而且,他还嫌日子太短。 今日不然,这洞天福地的隐崖,突然变得愁云惨雾,凄风横施,春天被淹没了,的确是最大的怪事。 唐圣华心都裂开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恩师在自己学业将成的日子里,一反前态,要置自己于死地。 当黑影闪动的时候,他知道是谁来了,他可以捕斗,可以逃走。 可是,师徒如父子,三年教养之恩,使得他不愿,也不敢这样做。 于是,他把心一横,咬咬牙,心道:“死了也好,免得留下这笔债,将无法偿还……” 是以,也纹风不动,伫立当场,要拼着一死,来报他三年养育之恩。 那个怪人的身法手法之快,真是快过电光火石,唐圣华的想法甫落,右手脉门,己被人扣住。 他试着地扣脉门之手,如五条钢钩,凌厉之极,同时,天灵盖上,正是怪人的左掌。 只要那个怪人的内劲一发,就能震碎唐圣华的天灵盖。 这景况,纵然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救得他这条小命。 这邹是真正的千钧一发,命在倾刻的关头。 雷声,陡地加剧,狂风,愈袭愈猛,没有闪电,但,却落下了倾盆大雨。 唐圣华毫无反抗,他紧闭了双目,带着疑虑的神色,匆匆想道:“他怎么还不动手?早死早脱生,这不死不活的味道,真叫人难受。” 这话一点不假,人的死与活,是两件极端的路,唯独这要死没死,想活也不能活的滋味,实在叫人不敢去领受。 唐圣华没有多作生死的想法,忽然间,又一个念头,猛袭心中,忖道:“我们相处三年,尚未看见他的本来面目,既然扣住了我的脉门,想必是在我身侧,我不如在临死之前,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立意一定,星目倏地一张,就朝那怪人看去。 使他最不明白的,是这个怪人的身形,增长了两尺多,大头红衣,被水淋得透湿,面目怎样,仍旧无法看清楚。 天变了,也许天都在发愁,发怒,替唐圣华作不平之鸣。 巧啦!事情突然起了变化,变得叫人难捉摸。 唐圣华满以为死定了,那晓得人不容人,天却要留他这条命哩。 ------------ 第三章 唐泽华这时心中起伏不定,刹那间,千头万绪,思潮汹涌。亲仇,怪人,遭遇……一幕一幕的环袭脑际,他有些感伤,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暴风雨一直就没有停,那成排的翠竹,被风雨侵袭,排出凄厉的飒飒之声,点辍这亡魂落魄的画面。 时辰一刻一刻的过去,脉门的五条钢钩,并未稍微松放,天灵盖上的压力,丝毫也未减低。可是,他并未死去,仍然能感觉到风雨的侵袭。 他的血没有刚才那样沸腾,相反的,却已经冰冷得凝结了。 然而,那怪人并没有什么举动,吏未出声。 大约僵持有两盏热茶的工夫,唐圣华蓦觉右手脉门的钢钩,微微的有些颤动。 他心情开始紧张起来,以为是那怪人正在运力施展杀手的时候。 他心中一紧,星目不期然的张开,就在他张目的刹那,忽地觉得脉门一松,赶忙斜目一看,他又怔住了。 此际,却见那怪人步履蹒跚缓缓的松开五指,向前行去。 大约走了十多步远,突地跪在地上,呜咽而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唐圣华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痴呆的立在当地,眼色也呆滞无神了。 那位怪师父哭得很伤心,嘴里一也唠叨不停,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大约有半盏茶的光景,怪人不哭了,但是,却狂笑不止。 又是一个突然,那怪人本就跪在地上狂笑的,此时,只见黑影疾闪,早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唐圣华已悟及这中间必有文章,而且,也必是错综复杂,千奇百怪,因此,好奇心冲动,很想询问这内中的原由。 “喂!你趁早离开这里,要快……” 苍老的声音,又怒吼起来,非常决绝,打断了唐圣华的思考,他急忙喊道:“师父!我还有话说!” “不准你说话,快走!” “师父……我……” “如果你再烦我,我非要杀死你不可!走啊!快走呀!” 怪人很急,恨不得唐圣华马上就离开隐崖,生像走迟了,就要遭遇惨变。 唐圣华很矛盾,不走吧,催促得太急,走吧!师恩三载,就这样不辞而去,未免有失礼统,于心不安,再说,这内中的情节,也应该有所了解,是以,他犹豫难决,进退不能。 这种突出的事情,使人异常痛苦,唐圣华心头涌起了悲和愤的酸辣意味,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蓦地,他下了决心,猛一跺脚,暗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三年教养之恩,无以为报,我拼着一死,也要将内情弄清,以死相报,总比就这样离去为妙。” 他强忍悲愤,不由高声呼道:“我决定不离开师父……” 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怪人暴怒又增,喝喊道:“你不怕死么?” “死!哈……哈……哈……哈……” 他发出儿声悲壮的大笑,道:“人活百岁终须死,我不怕死!” “不怕死……哼!我要追回我传你的武功,叫你血气逆行,死活都难!如果你即刻走的话……” “如果我走,你就算了是不是?” “噢!你走远了,我眼不见为净,当然不会杀死你!” “哈……哈……哈……哈……” 回答给怪老人的,是几声狂笑。 怪师父怒火百倍,声音凄厉的大吼:“住口!你笑什么?” “我希望你能杀死我,更希望你追回武功,这样,总比不清不白的走出隐崖,要心安得多……” 唐圣华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他本就有一副刚毅的性格,宁死不屈的心胸,丝毫未考虑到“死”和“死活都难” 的事儿。 因此,他这时已改变了他对怪人的看法,他判断出怪人是在极其矛盾的心情下,和想施小惠利用的情形下,而收他为徒的,假如不是为了三年教养之恩,他可能说话就不会这样客气。 那位怪人心火正旺,怒不可抑的时刻,确有杀他之意。 但是,见唐圣华这种面不改色的刚毅之气,暗中也动摇了原意。 同时,这两人固然是没有见面,究竟相处了三年之多,心也就跟着软了下来,然而,他多少在心里还存着不信,他不信唐圣华真的不怕死。 怪师父并未现身,仍旧是怒吼道:“好!你既是不愿走,我就将你杀死也好!” 唐圣华大有视死如归之概,仰脸望着那霎时变得凄惨的天空,哪出阵阵冷笑,等着师父来追回武功,来杀死他。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快到一盏热茶的时光,那位怪人并未出现。 唐圣华好不奇怪,他还是原来的姿态,心里怪而脸色不移,更不扭头探望。 不大工夫,隐崖突地传出了呜咽的哭声,哭得很凄惨,很委屈。 霎时,愁云凄雾,笼罩了整个的隐崖,一股辛酸的气氛,冲激着唐圣华坚毅中冷漠的心情。 哭声愈来愈大,也越哭越伤感,渐渐的,唐圣华心软了,忍不住转过身来,冲着哭声之处说道:“师父,徒儿错啦!你老人家不要哭了好不好?” 回答他的,仍旧是哭声,惨然,悲伤。 唐圣华冷静的道:“师父!我答应离开这里……” 哭声突然停顿,吼声又起:“好!你走呀!快走!” 唐圣华无可奈何,抱着歉然而沉痛的心情,默默无言,一步一步的往崖外走出。 “喂!你转来!” 他正是,怪师父忽然又这样命令他转来,当下心中一喜,暗想:“他命我转去,莫非要告诉我这内中的情节?”忙大声应道:“师父,还有事吗?” 停了片刻,怪老人语气非常凌厉,也十分伤痛的大声吼道:“三年前,我就想杀死你,但是我错了,没有这样做,不但错一次,而且一错再错的收你为寄名徒弟,今天,我又想通了还是将你杀了的好,没有这样做,不但错一次,而且,这样做的话,也对不起你的……” 说到这儿,倏地将话哽住,思量了一下,又吼道:“于是,我决定饶你一命,不过,我有个条件……” 唐圣华正在匆匆的想:“他说‘对不起我的……’是我的什么?为啥不说……” 正想到这里,怪老人这提出有条件之话,他不太相信,但又不由他不信,以怀疑的口吻,道:“有条件?” “不错!当然有条件!” “那么请将条件说出来!” 他意识到师父在这个时候,必定是心肠狠辣,所以,他也就可以强硬的语气对答,他知道不如此,将会遭到不可收拾的惨况。 怪人语气,并没有轻松下来,凌厉的说:“本来我发过誓,不再出现江湖,可是我的目的达到了,这个誓言也就不再存在,因此,我在一年之后,就要重新踏进江湖……” 这些话,与他的所谓条件,听起来毫不相干,唐圣华莫明其妙,当时也有点不耐烦,拦住了怪人的话,急忙问道:“你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条件嘛……” “小子,闭闭你的鸟嘴!告诉你,这就是条件的开始!” 唐圣华被怪人骂得一楞,接着心火上升,但他仍能强按怒气,暗地忖道:“他不以我为徒,难道我也不以他为师? 虽然我没有行拜师大礼,三年的教养,何异重生父母?还是忍下这口气,免得背上叛师道的罪名……” 他有了这种想法,当下也就心平气和,静等着怪人继续说下去。 怪人的语气更加凶狠,继续说道:“我作茧自缚,苦修隐崖达二十多年,如今诺言已经践满,誓必现身江湖,闹个天翻地覆,方泄我胸中这口怨气……” 怪老人略略一顿,这当口唐圣华却想道:“你闹翻江湖,与我何干……” 思念及此,怪人又道:“当我重踏江湖,必得大开杀戒,诛除我过去的仇家,你也是我诛杀之中的一人,知道不?” 唐圣华听得心头一震,急忖道:“如此说来,我竟变成了他的仇家,我和他素不认识,何仇之有?”问道:“我并非你的仇人,为什么要杀我?” “哼!我和你不但有仇,而且还有恨!” 唐圣华好生不解,他不知道仇和恨来自何处,搜尽枯肠,难得端倪,忍不住问道:“我们师徒名份仍在,仇恨从何而起?你能否将内情相告?” “呸!传你的武功,暂不追回,但师徒名份,自此一笔勾销,一年之内,在江湖上遇上我仍能饶你一命,一年之后,就决不宽恕了。” 怪人斩钉断铁,语气绝裂,继而冷笑道:“至于仇恨内情,目前也没有心情叙说,等你临死之际,再告诉你不迟,总之,我会叫你死得明明白白,这就是我的条件,话已说完,一个时辰之内,你速离隐崖,否则,莫怪我心狠手辣!” 唐圣华心中突地涌起一股无名的辛酸,他自从离开了父母,流浪两年,能如此亲切照顾他三年之久,除师父是绝无仅有的一人,如今,师父又是如此决裂,存有非杀他不可之心,硬逼他别离隐崖,使他又成为孤苦伶仃的孤儿,流浪四海,而且,一年后相遇,势非置之死地不可…… 这些使人难以忘怀的创痛,使他勾起了天涯海角,何处是我家之感,因之,他闻听之下,内心的忧伤,悲忿,凄凉,一股脑儿愁积在胸,原来强忍的愁愤,像长江溃泛,忍不住奔泄而出。 他星目呆滞,热泪滚滚抛流,继而嚎陶痛哭! 这是他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如此悲痛,只哭得天昏地暗,凄风苦雾,满罩全崖。 他哭得声嘶力竭,将近盏茶的工夫,尚未停止,蓦地,怪人发出了阵阵冷笑,说道:“小子,哭就管用了么?趁早给我滚!” 语气冷漠严峻,简直听不出有半点人情味,使人有着阴森的感觉。 唐圣华倏地住哭,仰脸凝思有倾,忖道:“是啦!哭又何用,唐圣华纵不能顶天立地,也不可寄人篱下,河山虽小,总有我立足之处,他已解除师徒之份,我又何须留恋,走!” 他立刻收敛了悲愤的心情,大踏步往崖外行去。 他步法轻灵,快捷异常,即将走出隐崖的当口,蓦地又一个意念,猛袭心头。 唐圣华停步转身,昂声喝道:“师……师父!请问能不能将名译示知……” 他在急骤之间,觉得称怪人为师父,似乎不太妥当,故而师字出口,方始警觉,继而一想,称他一声师父,也不为过,是以,又很快的喊出师父而说出了这句话来。 那知他言未尽意,话没有说完,却听怪人嘿嘿几声阴恻恻的冷笑,刺得他汗毛直竖,要说之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时,那位怪人方冷冷的说道:“你问我的姓名,是不是打算对我不利?” 要知唐圣华在这几年中,早养成孤僻沉默心性,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使得他难以回答。 他沉吟片刻,还是想不出适当话来,他本可以谎言欺人,然他生性耿直,纯厚无比,要他说谎骗人,却是件极其困难之事。 因为,他的原意是想知道师父的名译,然后查探来龙去脉,俟机一泄今日之忿。 可是,怪人何等厉害,居然揭露了他的心病,而使他无言以对。 这不过是眨眼的工夫,想是怪人看出了他的心机,敝声狂笑道:“小子!我可以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和你父亲能打成平手,二十年后的今天,你父母连手而打,也不是我‘混世狂生’的敌手,你如想稍存对我不利之心,我叫你死得更惨!” 怪人得意非常,说到此处,再又狂声猛笑,道:“普天之下,能和我混世狂生相敌的,除五岭之外,只怕找不出几人,除非‘丹旗’再世……哈……哈……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还不与我滚!” “滚”字出口,狂焰陡生,疾向唐圣华卷袭过去。 唐圣华静听怪人之言,禁不住毛骨悚然,心惊魄动,他知道人家说话无丝毫夸大,但这中间牵扯出他的父母来,因而又增加了一份惊疑,是以,他并未注意到怪师父忽地排出掌风,猛袭而至。 待他发现,已是晚了一步,当然也容不得他多想,所幸这股狂风,力固猛,而劲却柔,竟将他推挫出十多步,方拿桩站稳。 唐圣华这时的心境,真是充满了酸甜苦辣的味儿,呆立在隐崖的出口,凝神细听,并无若何音响,他知道,即使自己再有话说,对方也不会理他。 他露出丝丝苦笑,摇了摇头,抬步正想往崖外走出,那知无意中扭头朝石洞那面看去,愁雾中,那座大青石,如一座小山,威立洞侧,上面正显出“直言居士”四个自己以“九曲指”写的字。 他留恋这个三年相依的福地,往事一幕的映过脑际,不由得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才大步出崖而去。 这地方他不陌生,三年前打此路来,是抱着无穷的希望,三年后的今天,又打从此路出去,但却意态阑珊,满怀愁肠,一副忧愁的戚容。 走得快,想的事也多,破庙里的往事,浮现心头,父母的仇冤盘环脑间,尤其是“混世狂生”四个字,最使他啼笑都难,他想:“这狂生心性极难捉摸,三年以前,他救我一命,又传我武功文学,谁知三年后,一反前态,恨我入骨,欲杀不杀,一变再变,这究竟是何道理……” 他推敲不出个中的道理,又想道:“从他字里行间来推测,狂生很可能和我父母有一段恩怨过节,否则,他不会无端的提起妈妈,又提起爹爹的……” 这些,都成了谜,唐圣华无法解开这个谜,只见他剑眉深锁,星目圆睁,苦搜来龙去脉。 他目下的武功,已有相当根底,行走起来,快速无匹,皆因他心念往事,无法发现他的功力如何罢了。 不大工夫,已来到断涧边沿,抬目细看,三年前的景物依旧,那条葛藤,在山风吹袭中,来回摆动,看得心旌摇幌,站立不安。 他站在葛藤的这端,追忆以前冒生命之险,滑过断涧的往事,额头上多少又沁出了些许汗渍。 此刻,他又要窜过断涧,然而,上端扶手的那根短藤,早就断落,没有依持,将如何过去? 以唐圣华的功夫论,滑藤过涧,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从未运用所学,岂能知晓过得这深不见底的断涧不?因此,他木然了。 他站在断涧边沿,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方清醒过来,想道:“三年前我都能通过深涧,难道今天学会了武功,反而通过不了?这可能是用提纵术,方保无事……” 思念一闪而过,神情为之一振,当下吸气丹田,脚尖轻轻一垫,振臂临空,飘落在摇幌的葛藤之上。 他身轻如燕,稳如泰山,心中不期然一阵欣喜,想道:“看来要过此涧,实在易于反掌,我怎的不知道运用?真该死!” 这是他首次试用所学,一举成功,那能不惊喜若狂,忙借葛藤震荡之力,双肩一晃,人又腾空丈许,在空中拳腿振臂,早就前窜出一丈有余。 何消两个起落,就很快的飘过了这条断涧。 唐圣华愁肠尽消,笑容满面,再回头一看,不由得就是一楞。 原来,在他得意非常,神疏意散的刹那之间,那根葛藤,竟不知在何时,已从中折断。 皆因断藤搭挂在古松的粗干上,迎风摆动,同时,又是山风吹袭的当口,是以,听不出有任何声音。 他暗中忖度着必是那“混世狂生”所为,只在微微一楞之后,即恢复常态,未加理会。 此际,天色已到申酉之间,太阳已经落了山,反映出万道奇霞,闪灿在空中,蔚为奇观。 天,就要黑下来,唐圣华到现在为止,并没一定的行进方向,因为他是被怪师父撵出来的。 他略一思量,忖道:“今晚没有住宿之处,我何不赶到那座破庙,暂住一晚,明日返回云梦家乡,暗中查探我爹爹是否回转,不就有了去处么!” 心念一决,这才提功飞行,一路窜山越岭,快迅非常。 破庙里漆黑如前,不过,现在的唐圣华,却不能同三年前相比,要知他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混世狂生的本身真力,又一心一意的苦练,武功精进神速不说,其内力之充沛,实非一般江湖人物比得上的。 是以,庙内虽是黑暗无比,然而,全般景物,他都能了若指掌。 唐圣华跨进庙门,环目扫视,庙内的情况,与以前毫无区别,只是地上的灰尘加厚,且有轻微的脚印。 他颇为纳闷,不由又沉吟道:“看这脚印,虽极轻微,却不像是陈迹,莫非这庙内已经有人住下了?” 他心存疑虑,却未当即深入,在门口徘徊一阵,又忖道:“纵然有人到此,我一也不惧,先进内歇息,明天一也好赶路……” 这想法一闪而过,遂轻步至供桌之前,正想仰身而睡,却听见庙外传来脚步之声。 声音似乎是很远,但却非常急促。 他有第一次吃亏的经验,警觉性也特别提高,心说:“这种僻静之处,又是深夜,竟然有人到此,不是江湖人又是谁……” 想未尽意,脚声愈来愈急,也更为清晰,匆匆的想道:“我何不隐身梁上,查探动静,也好见机而动。” 他初踏江湖,处处模仿那位怪师父的作为,好在他眼下能够高来高往,只轻垫脚尖,就已飞身屋梁之上,隐好了身形。 工夫不大,即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急步进到庙内,双目扫视全殿,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自言自语道:“人呢? 怎么都走啦!咦!” 敢情这庙里不止有人存身,而且不是一个人。 此人说罢,遂抬臂叭,叭,叭的拍了三掌,声音清脆,响震全庙。 但这掌声之后,并不见有任何人在,屋内登时又静悄悄的。 那汉子更显得焦急,怨言百出,撤身走出门外,又拍了三掌,还是不见有何响动。 如此一来,那汉子可就急了,恶言骂道:“妈的,再不回庙会聚,那家伙即刻就到,我一个人岂是他的敌手?一个个都死到那儿去了?” “啊!原来他们要在此处拼命,我得见识见识……” 唐圣华听那汉子之言,暗自思忖着,谁知就在他刚作决定之际,庙外不远之处,又传来急促的奔走之声,接着有人拍掌三下,掌声直达庙堂。 此音乍落,首先响应是庙门口的那个汉子,接着左右两端也有掌声应和,估量人数,只怕有五六人之多。 俄倾,黑影连续飘动,风声飒然,步法杂沓,连着窜进庙中五个彪形大汉,围立供桌之前。 早先进庙之人,心气未平,埋怨另外的四人道:“讲好在此庙会齐,击掌为号,你们干啥去了?叫我在此处发急。” “陈兄别生气,我们是得到幡主的传书,命我们查探那家伙的行程,以便拦击,逼问老鬼的下落,顺便打听‘丹心旗’的隐秘,故而来迟……” 姓陈的没有反驳,忙截住问道:“那敢情好,咱们找的就是他,那家伙来了么?” “离此处不远,大约半个时辰就可以到此。” 另外的汉子,却是如此的说话。 庙内陡现沉寂,五个汉子脸上的神色,颇为紧张,都没有说话。 由此,显见他们所说的来人,必定功力极高,大可置这几人于死地。 霎时,依托在供桌上的汉子,耸耸肩脚,冷笑了两声,道:“咱们先别紧张,凭我们五人之力,大致还不会吃蹩在他手中,依我看,最好是先布置一下……” 话声甫落,庙外却有人突地冷笑道:“嘿嘿!用不着怎样布置,庙内庙外都可奉陪!” 五个汉子倏地一撤身,同时向外喝道:“什么人?” 来人一阵仰天狂笑,道:“什么人?哈哈!你们跟踪我,我也跟踪你们,何须多问,难道还不明白么?” 五个壮汉瞪眼一楞,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们五人是追踪人家的,如今反让人家追踪了自己,可见得自己这回,已经是棋差一着了。 “哈哈!”门外的那人一声大笑,接着道:“不必惊奇,快说话,是在庙内动手?还是在庙外动手?” 五个壮汉同时被那人的笑声惊醒,又见人家那种狂傲之态,怒气不由上升,拔刀就想动手。 来人又是一阵嘿嘿的冷笑,喝道:“慢点!你们还没有答复我的话!” 依在桌上的汉子,赶忙一挡众人,也傲然冷笑道:“庙内庙外,随你挑选,用不着装模作样的。” “如此说法……”他沉吟片刻,又道:“也好!那就请你们出来送死吧!” 五个汉子大声的冷哼,遂分成三起,缓缓往庙外行走。 唐圣华在庙梁之上,将五个大汉的身形,看得清清楚楚,觉得这几人的艺业,都有独到之处,如能合五人之力,而共战一人,则庙外之人,势必要吃大亏不可! 可惜,他停身的地方太高,不能窥探庙外的情景,是以庙外那人如何,无法看清。 唐圣华暗自猜疑,他想:“刚才听那汉子说有‘追问丹心旗隐秘’之话,这丹心旗是莫非就是混世狂生的说的武林至宝?” 他对这个所谓武林至宝的丹心旗,并未在意,再没有寻得之心,然而,混世狂生曾经说过:“除非你得到丹心旗,和玄碧奇录,则难立身江湖,终将为他所杀死……” 这两句话,突地在唐圣华的脑际闪动,像利箭般的紧钉在心坎上,不禁又想道:“如果那丹心旗正是混世狂生所言,我不妨就机偷听,或能得知大概……” 他方自心动,正要飘身落地之际,却听外面有人一声大笑道:“看你们的身法,大概都是‘金刚幡’的手下,只不知你们何以专找在下晦气?” “很简单,我们是想从你的身上,找出丹心旗……” 五个汉子之中,有一人如此冷冷的回答,接着又听一声冷笑,打断了大汉之话,喝道:“这真是太巧了,我倒是想从你们几人的身上,得知丹心旗的下落哩!” 双方都沉默了,敢情是为一件事,而彼此都存着无穷的希望,但,话说明白了,这希望也随之幻灭,是以,先前的凶焰,像是消于无形。 唐圣华早飘落在门角的暗处,扬目打量后到之人,却见他白净脸堂,宝蓝缎子英雄服,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倒是非常清秀,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只有一点,眉宇之间,多少要带上些险诈意味。 这时,五个壮汉似乎心情宽舒了很多,那姓陈的汉子,接着发问道:“如此说来,我们竟是一场误会,正如阁下所说,我们是金刚幡的手下,敢问下是何称谓?” “哈哈……在下是混世狂生……” 五个壮汉,倏地后撤了两步,十只眼睛,露出了惶恐之色,紧盯在那少年的脸上。 非但如此,就连唐圣华听了混世狂生四个字,不禁打了个冷噤,心说:“是他?混世狂生是他?我和他厮混了三年……” “哈……哈……哈……”那少年想是看出了对方被混世狂生之名镇住,忍不住又大声狂笑,续道:“江湖人虽称我心狠手辣,但我恩怨分明,你们既是金刚幡的手下,又没有得罪我的地方,自不会和你们为难。” 那五个壮汉,惊魂甫定,由前面汉子微笑道:“冒犯之处,请勿见责。” “哦!”少年脸有得色,先哦了一声,接道:“好的!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你们还要不要再打一场呢?” 他大模大样,又冷峻,又玩笑似的反问。 五个大汉赶忙躬身答道:“在老前辈面前,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胡来!”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五个壮汉见对方笑容满面,不疑有他,都抱拳施礼,鱼贯而行,朝庙的正面走去。 唐圣华隐身暗处,双目神光十足,娴视环场,心中也不停的想道:“观此人的神情举措,尤其是声音,绝不像是混世狂生,我虽然在三年中未亲睹狂生的庐山真面目,但他的话声,我是再熟悉不过,此人定是冒名顶替……” 他断定此人不是混世狂生,抬目又注视那人良久,又想道:“姑不论他如何,倒不失和善磊落,如果他不即刻离去,下妨和他谈谈交情……” 要知唐圣华为人纯正淳厚,初入江湖,对于江湖上的事事物物,非常模糊,人心险恶,更是难加断测,他此刻只是见那少年气宇不凡,故存下论交之意。 那晓得他正想到论交的当口,五个壮汉已经走了两丈开外,陡见那自称混世狂生的少年,蓦地飘身前扑,尚未到壮汉身侧,双臂齐抡,张掌就拍。 唐圣华做梦也未料到那少年会陡施暗袭,一种正义之感,激愤心头,同时,也对那少年,来了个极大的转变,对他的为人,也存轻视之心。 但,掌发在即,时间上已不由得他再思索下去,蹩不住先提丹田气,大喝声:“住手!” 喝声一起,人也随声而动,早到了那少年的对面,满面怒容,含威而立! 也幸亏他这声大喝,使得那少年掌法倏地一收,硬生生的稳住了抢扑之势! 五个壮汉也不觉心神猛震,转身撤开,分成五面,各掣单刀,莫明其妙的将唐圣华和那少年,围在当中。 双方面都感到惊诧,也都提神戒备,十多只眼睛,死死的盯住唐圣华。 唐圣华一见众人如此神色,心中急骤盘思道:“这家伙发出的双掌,是经我喝声阻止收回,五个壮汉却不知情,假若我揭穿他的阴谋,他定不承认,一个不巧,反会被反咬一口,那时,我将有冤难白,不如先将五个汉子打发走再说。” 他想到了这一点,也是那少年暗中恰要血口喷人的刹那。 只是,唐圣华也比较快,未等那少年说话,强按义忿,微笑道:“混世老前辈别来无恙,小子在这里拜见了!” 他深施一礼,对那少年是恭敬有加,显然是熟识的好友。 那个少年大窘,跟着不觉一愕,原来的想法,就没法子实现,只好勉强笑道:“自己人,别客气啦!哈哈!” 他这里如此一说,又哈哈一笑,叫那五个壮汉,认以为真,撤刀向二人拱手施礼,闪身往庙前的路上,急窜而去。 唐圣华目送五个汉子走远,笑容突然一敛,扭脸却想重重的斥责少年。 可是,他的心意,早被人家看破,只见那人双眉略皱,抢先自语道:“唉!可惜今夜又放走了五个为恶江湖的败类,真不知他们要作多少丧天害理的事……” 唐圣华听得心头猛然一颤,忙截住问道:“兄台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你不相信,又何必多此一问!”那少年故意冷冷的说出此话。 玩狡诈,唐圣华的确是没有人家高明,但他不得不问个明白,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在我见面之时说穿?” “嘿嘿!”少年一声冷笑,道:“你现身得太突然,我知道你是敌是友?万一你是他们的同党,我岂不遭你们的毒手?” 唐圣华见他非常认真,他细一想,觉得自己毕竟是太唐突,心中顿生歉意,赧然道:“是小弟粗心大意,未查全貌,有负兄台造福江湖的一番盛意,不过,小弟终不明白,凭兄台的身手,怎不正大光明的动手除他们?非要在暗中出手呢?” 少年眼珠滴溜溜一转,脸现奸笑,道:“这五人是金刚幡的手下,武功个个不弱,我虽能置他们于死地,却不能在刹那间取胜,而我又有要事赶办,迫不得已,方出此下策!” 他理直气壮,说出这篇道理,不由得唐圣华不信。 唐圣华更加的不受用,抱拳一揖,方道:“不当之处,请不要见怪,小弟年幼识浅,江湖上的事情,懂得太少,还请兄台多加指教……” 那白脸少年嘻嘻一笑,还礼拦住道:“彼此彼此,我们既是江湖同道,还请不必介意,请问兄台尊姓大名?能否见告?” 唐圣华听此人谈吐不俗,本想以真姓名相告,突地想起三年前在此庙的遭遇,暗中有了主意,笑道:“小弟年方十八九岁,怎当得兄台二字,如仁兄不嫌弃的话,请称我一声黄兄弟足矣!” 白脸少年接口笑道:“如此说来,小兄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唐圣华心中大喜,忙笑道:“你我一见如故,萍水论交,还不知尊兄的大名。” 那人干咳了两声,微微一笑,接道:“小兄姓张,单名一个行字,江湖人称我为‘混世狂生’呵呵!” 张行说到此处,狂态单露,大笑两声。 唐圣华又听到“混世狂生”四字,心中又不由震动了一下,不自主的轻轻念着“混世狂生……” 他口中轻念四字,反复两次,使得张行脸色微微一变,说道:“黄兄弟,你是不是对混世狂生四字,感觉到十分刺耳?” 唐圣华摇了摇头,再张目将张行看了一眼,笑道:“刺耳倒不见得,只是小弟认识一人,他也叫做混世狂生哩!” 张行暗中讶然,不禁大惊,但他不动声色,反而微笑道:“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居然有相同的称谓,黄兄弟!你说的混世狂生,不知是个什么样儿?” 唐圣华略加沉吟,微笑道:“样儿我说不出来,此人怪异得紧,不愿以真相示人,本领可就大得出奇……” 张行听到此处,脸色倏地一变,暗透杀机,赶忙截住问道:“那你是怎样认识他的?” 唐圣华天真无邪,嘻嘻笑道:“我从他习艺三年,承他多方照顾,临别之际,竟连真面目都未见到,你说奇不奇?” “哦!”张行想说什么,而在这一瞬之间,顿了一顿,问道:“三年的光景,你能学得了什么功夫?”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学到了什么,因为没有人和我印证功夫啊!” 他口快心直,说话毫无考虑,但见张行爽朗一笑,接道:“此刻无事,小兄和黄兄弟印证三年所学好吗?” 唐圣华还有些孩子气,扭妮作态,很不好意思,笑道:“那里那里,小弟怎敢……” “黄兄弟如存此念,不但见外,而且也不应该,我们只是切磋功夫,点到即止,何必作见女态,来!来!来!动手吧!” 张行已经打好了主意,就这工夫,唐圣华已蓄功稳立,望着张行笑道:“张兄,小弟要出手啦!” “黄兄弟,来吧!” 唐圣华身形飞掠,临空两丈,疾如流星的冲向张行,双臂一抖,隔空五尺,疾点风府,藏血两穴。 张行心中一怵,暗喝“好快!”赶忙侧身斜移,抡臂反拍,狂风一阵,竟将唐圣华格退了七尺多远,坠落在地。 唐圣华不禁一楞,忖道:“他不是说点到即止么?怎地真打呀!” 他那会明白人家另有用心,这还是好的,假如刚才不是张行尚有顾虑的话,反拍的掌劲,岂止格退他七尺;只怕早就受了重伤。 他有了这次败落的教训,暗地里提高警觉,再次腾身而进,掌取上盘,脚蹂下路,一气攻出了三式。 张行心中又是一惊,急忖道:“他出手的路数,怎么和我的不同,而且比我凌厉得太多……” 心中在想,身形并未稍停,一撤步,闪挪出两尺,再旋身,又疾进而攻。 唐圣华阅历毫无,凭的是真功夫,他见掌脚落空,张行又到,忙将达摩秘抄上的武学要诀,默念施行,只见他身形一错,人已闪挪到张行身后,喝声“接招!” 张行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身法,暗中又急又嫉,不过,他知道唐圣华不会下毒手,是以,反而不慌不忙,装做凌乱迟钝之状,暗运九曲指,等唐圣华身近,打算以此功毁他。 唐圣华不明就里,他本来就扬掌出招,即见张行尚未转身,倏将掌法收住,问道:“张兄,不愿和小弟印证了么?” 这话尚未落音,蓦见张行身形一转,眼中凶光一闪即逝,右手五指颜色五变,直向唐圣华胸前排到。 变生仓促,快捷无匹,唐圣华一眼就瞧出是使的九曲指,不觉大奇,眼看五指已到,所幸他学的是达摩秘抄上的功夫,高了张行一招,当下来不及还手,挪移身形,侧转出八步多远,高声喊道:“张兄,你怎么也会九曲指?” 张行一听,心中更妒,呐呐无言,想道:“这九曲指举世无双,鲜少人知,他能一口道破,看来定与老鬼有关,不过,他的出手路数,怎会不同?” 他顾不得回答唐圣华之路,继而想道:“莫非是他生得俊俏可爱,老鬼对他百般赏识,而将私底下的功夫相传?哼!我非要找老鬼不可!” 张行心怀险诈,偏激万分,他不但妒恨唐圣华,也恨上另外一人。 唐圣华一直就站在张行的面前,见他垂手沉思,功力早敛,根本就不去打扰他。 这刻,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也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忙问道:“张兄,你的九曲指是谁教的?” 张行阴险的敞笑一声,道:“九曲指是混世狂生的独门功夫,我焉能不会,黄兄弟问这个作啥?” 唐圣华听得汗毛直竖,连着倒退了四五步,十分骇异的问道:“张兄真的是混世狂生?” 张行哈哈一阵大笑,并未答话,却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不相信?” 唐圣华惊疑稍定,急着分辩道:“不是,不是,我是说,我认识的那个混世狂生,和张兄不尽相同。” 张行又是呵呵一笑,道:“你明明知道是两个混世狂生,当然不会一样,不过,你为什么吓退了好几步!” 唐圣华俊脸一红,呐呐无所辩,急得只说:“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啦!这中间的原由,问你你也不会直说,没关系,我总有明白一天,咱们既然订交,何必争论这些,谈谈别的不好吗?” 唐圣华心神略定,勉强笑道:“也好……也好……” 张行纵声大笑,他自信能将唐圣华玩于股掌之上,是以狂傲无比,说道:“江湖诡谲万端,处处陷阱,黄兄弟少年老诚,难免被人愚弄,能和小兄相处,虽不会万无失误,至少可以随时提请注意,可是……” 他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沉思有倾,忽见深锁剑眉,眼珠乱转,笑道:“总之,黄兄弟自己小心谨慎一点就是了,我的事情办完,即刻前往寻你,到时,还有事情相求哩!” 唐圣华暗庆自己初入江湖,即交上了这样一位肝胆相照的好友,好生心喜,忙恭身答道:“张兄热诚对人,叫小弟好生感激,金玉之言,当紧记于心,但望张兄赶早将事办完,好早日到云梦相会!” 张行哈哈一笑,道:“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我们在云梦相见啦!” 这张行一派温文,言行爽朗,说走就走,使得这位初出茅庐的唐圣华,赞佩万分,心头荡起无穷的喜欢,脸上挂着甜笑,望着张行的背影出神。 他第一次结交这样热爱他的朋友,张行那番仁义之风,使得他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简直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 忽地一阵寒风,猛袭过来,吹得他打了一个冷噤,觉得寒意顿生,这才清醒过来。 他仰望天色,已接近四更,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初离隐崖,就碰上这位好朋友,看来江湖人心固是险恶,然热忱正义之士,也不算少,我只要紧记张兄之言,谨慎处事,就不怕落于陷阱之中……”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可是在夜静更深,倒也清晰可闻,就在他语未尽意的这个当口,忽听有人嘻嘻的一笑,接着说声:“那倒不见得不落陷阱……” 唐圣华心头一紧,猛然翻身朝发话之处看去,原来在自己的左手面正是一片黑樾樾的树林。 树林枝密叶茂,乌暗异常,除了风吹树叶之声外,看不见有人。 他运足目力,仔细再看,还是不见端倪,不由狐疑起来。 他心中甚是不服,向前走了几步,喝道:“什么人?何不请出来相见……” “不用请,早就在这儿啦!” 好甜的嗓音,发自唐圣华的身后。 唐圣华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寒战,匆忙侧身,错步一转,星目一展,不由得“啊”的一声,人也后退了三步,又在那儿出神。 “不要发呆,也不要害怕,我不是心胸险诈之人,又不是妖魔鬼怪,既不害人,也没有打算和你订交。” 这几句话,如同黄莺出谷般的鸣唱,虽然有些儿刻薄,但这刻薄融合在美妙动人的音韵中,叫人听了,也有种极柔和婉转兴奋之感。 唐圣华嫩脸不觉发热了,并未答话,张目将发话之人打量了半响,暗喝声“好美”! 敢情突地出现的是一位红衣妙龄女郎。 这女郎唇红齿白,直鼻梁,樱桃口,柳眉杏眼,瓜子脸,嫩细得连风都吹弹得破,尤其是那对水汪汪的杏眼,会说话的能勾人魂魄,未说话,先就含有三分甜笑,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生得简直是月里嫦娥,广寒仙子。 他这里一打量人家,这时间可也不短,姑娘家就有些沉不住气,虽然她一也在打量他。 “大家都是人,有什么好瞧的?我脸上又没有长花,值得你这样的看……” 姑娘话说得很俏皮,大眼神一眨,唐圣华脸也红了,赶忙低下了头,不知如何答对才好。 ------------ 第四章 姑娘等得不耐烦,见那付样儿,既好气,也好笑,娇面生春,却冷冷的道:“你这样的对我,是不是也是遵守你那位张兄的金玉良言,谨慎从事?” 唐圣华窘态毕露,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欲言又止两次,终而又将头低下了。 “哼!真没有出息,亏你还要在江湖上混!” 谁都有自尊心,当他的自尊心受到侵犯时,他是不会怕谁的,唐圣华也是如此。 他慕听妙龄女郎无理的,几乎是漫骂的刻薄自己,不觉恼怒起来。只好冷冷的说道:“说不说话,是我个人的事,请姑娘不要牵扯旁人……” 妙龄女郎不屑的一笑,截道:“你说的所谓‘牵扯旁人’,大概是指的那个张行了?” 唐圣华已经光火了,俊脸绷得紧紧的,冷冷道:“是他怎样?不是他又怎样?” “哟!”她忍不住的又嫣然一笑,娇声道:“是他的话,请你加点小心,不是的话,那得又当别论……” “谢谢姑娘的美意,恕我一时难以心领。” 唐圣华一想,暗道:“对哇!我离她远远的,不就听不见了么?走!” 想到走,扭脸再也出不多看妙龄姑娘一眼,便什么没说,抬步就走! 他走了大约七八步,却被妙龄女郎脆生生的呸了一口,娇声道:“张行是个什么东西,阴险狡诈,偏这小子有眼无珠,硬当他是好人,哼!” 唐圣华一听,脚下可就定住了,蓦地转身一掠,就到了女郎跟前,喝道:“你骂谁?” “我爱骂谁就骂谁,关你屁事!你不是走了的吗?又回来做啥?” “你骂了姓张的,又骂我,我回来要教训教训你!” 女郎像是故意拿他开心,嫣然一笑,媚态万千,叫人心醉,反问道:“我骂你什么来?” “你骂张行是什么东西,骂我是小……” 他本是说“小子”,但这字眼说出来非常不雅,是以欲言又止,呐呐的难以出口。 女郎看他那付窘样,忍不住格格的娇笑起来,这一笑,又触动了唐圣华灵机,接着怒道:“你还骂我有眼无珠是不是?” “不错!你本来就有眼无珠。” 唐圣华跨进一步,怒问道:“我怎的有眼无珠?要是说不明白,哼!请你小心点!” 女郎这刻不笑啦,娇面一整,略带杀气,道:“你拿好人当坏人,反将张行当作你心目中的偶像,这就是有眼无珠!” “哼!你口口声声说张行是坏人,请问他坏在什么地方?” 女郎俏脸一红,接着就白了圣华一眼,再见她秋波一闪,冷冷的说道:“反正此人的来路不正,我就是说得再多,你也不会相信的。”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出他的坏处来,可见你用心不善,不准你再说下去!” 女郎见他声色俱厉,简直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不由气恼上升,冷笑道:“你凭什么不准我说,我偏要说,张行根本就不是玩艺……” 这艺刚刚出口,下面的话还未吐出,“拍”的一声,这女郎脸上早就挨了一下,不过,打得并不太重! 妙龄女郎娇躯一震,秋波横闪,一付如怨如诉的情态,略微带着一点娇怒,玉掌抚摸在被打的脸上,紧紧的盯住唐圣华,不说话,也不还手。 这两位美女俊男,对望了许久,半响无言,唐圣华呢,心存歉意,脸上也就略有所现,那女郎阅历经验,比唐圣华高出太多,她早看出他已有愧疚。 因此,她心中难过了,曾经有几度想出手狠狠的打他,然而,不知是为了什么,有股子极其微妙的力量,逼使她难以出手。 姑娘柔肠寸断,秀目清泪团团转,她硬生生的蹩住,没有使它流了出来。 她实在不了解自己怎会在这个陌生的大孩子面前,逞现得如此懦弱,如此驯伏。 夜,静得怕人,静得连两个人的心跳,都能听得出来。 也不知经过多久,双方僵局还是没有打开。 陡地,女郎猛一跺脚,狠狠的道:“假如你有事求我,不叫你跪求三天,也出不了我心中这口气,你记住好了……” 她说不下去了,杏眼发红,泪珠闪闪欲滴,她猛地一扭粉颈,金莲一跺,撤身就走。 他不期然的抬起了头,见女郎已走出了十多丈远,忍不住张口想叫她,但,他不知应该如何说起,犹豫了一下,这工夫,女郎早已飘飞出四十多丈远。 他心头泛起一股无以名之的怅惘,望着那位神秘女郎的背影,怅然出神。 在这刹那的时刻内,他脑子里浮映出那美丽的娇面,那婀娜娉婷的姿态,那甜蜜悦耳的语音,和这曲线玲珑的背影…… 为什么这些影儿,偏要在这个当口出现在脑际,他自己莫明其妙。 突然,夜风飒飒,侵袭过来,使得他接连打了两个寒噤,提了提神,张目再看,那有那位女郎的倩影,人家不知在何时,已走得无影无形。 唐圣华呆立了片刻,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走去。 老实说,他长得这样大,还是第一次出手打人,而且,第一次打的是一位女郎,一位漂亮的女郎。 他心中怪难受的,低头走着,接着,又想道:“这位姑娘说张行为人不正,只怕是有道理,要不,她怎能深更半夜,抛头露面的来诉说?我为什么不问个仔细,而将人家打跑了?” 他陡地停止,转而又朝女郎行走的方向看去,空洞洞的,仰天叹了口气,道:“将来我再向你陪不是……” 他颓丧得紧,像是失去了什么,慢吞吞的,转身形,往云梦方向走! 这时,已经是四更多天,从这里到云梦,还得经过几处荒野的山头。 他放开了脚程,一口气走了十多里路,这一带的地势,他还依稀的记得少许。 他信步急走,翻过了两个山头,这里的地势较为平坦,唯荒草从生,杂沓不堪,看上去十分荒凉。 天色微明,却杳无人迹,前进有半里多路,感觉到荒草已有不少似乎是被人踏过。 他疑虑顿生,借目光仔细打量,此处实在是荒凉的可怕,触目荒草,掩着那累累的青冢,无数的矗立古木,更加衬托得阴森可怖。 他没有打斗经验,也没有江湖阅历,只是觉得形迹可疑,细心的斟查着往前探去。 沿着杂乱的荒草,直往另一座山头排进,渐渐的上到半山腰,方往右首转进。 大约走了二十多丈远近,在山崖里,忽然出现一座庙宇,这庙宇是他以前没有发现的。 他不敢即刻窜进,放慢了脚步,不住的打量眼前的景物,见那庙宇虽是年久失修,倒还雄伟壮观,比他原来藏身的小庙,不知要大多少倍。 唐圣华怀着好奇和恐怖的心情,慢慢的走到了庙门,原来是座院墙门,红漆剥落,门上面有一块大匾,已经歪斜的挂在那儿。 匾上黑底金字,刻着“千佛禅寺”四个字。 他侧耳静听,里面静悄悄的,绝无人迹。 于是,大着胆用手将门一推,门是应声而开,尘土洒下了不少,几乎洒了他满头满脸。 他纵身后退了五六步,忽地轰然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定睛再瞧,原来那块歪斜的大匾,却在门开之际,略被震动,竟破壁摔落地上。 唐圣华心中猛烈的跳动着,暗中加了几分戒备,顺目朝门内望去。 只见正殿的大门,仍然是关闭着的,从门墙至大殿,还有不少的距离,直往大殿扑进。 当他跨进了院门,举目一看,只吓得他机伶伶打了几个冷战。 敢情院门内的草地,横七竖八的躺了五具尸首,个个都露牙咧嘴,眼暴舌吐,死状甚惨。 唐圣华吓得目瞪口呆,不知这幕惨绝人寰的情景,是因为什么发生的。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这样多,也这样惨,杀人的手法是这样的毒辣。 一阵阴森的寒风吹过,飘来一股血腥味,薰人作呕,迫得他又打了一个冷噤,简直使人有置身鬼域之感。 唐圣华大声的咳嗽一声,壮了壮胆,再张目仔细的朝五具尸首面上看去,那知不看犹可,这一看,竟又将他惊得神飘魄移。 你道如何,原来地下的五具尸首,不是别人,正是在小庙里见过的金刚幡的手下。 饶他唐圣华机智过人,这当儿也陷入了五里雾中,闹得他六神无主。 他呆立门口,怔怔的出半会子神,不禁思道:“这五人走的是东北方,怎会落在这个庙中?难道他们在这途中变更了方向?” 唐圣华猜不透他们来此的原由,接着又想道:“依情况推断,他们好像没有经过打斗,而就遭了毒手,要不,这地面怎么连丝毫打斗的痕迹也看不出来呢?” 这是他第二个疑问,紧接着是第三个疑问,他想:“金刚幡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五个人应该死么?” 他一连串的思索着,问题也越思越多,他大着胆跨进两步,用脚挑翻一具尸首,检查被击毙的情况,但他没去看得出来。当然,凭他的阅历,说什么也看不出这五人是死在何种手法之下。 于是,他又想道:“杀人的人,手法真高明,连我都看不出是怎样致死的,杀他们的是谁?这人好狠的心啊!” 唐圣华呆立在尸首旁边,抬头仰望即将天明的高空,一颗心就像一叶无舵的扁舟,在茫茫的大海中,飘荡,飘荡…… 突然,一声凄厉刺耳的夜枭悲叫,将唐圣华惊醒过来,天已黎明,但他的心境,却更加纷乱。 他依托在门槛之上,无精打采,不自觉的一声长叹,一缕愁思,袭上了心头。 他想着江湖上是如此的险恶,天地又是这样的广阔,人海渺茫,叫他落脚何处? 从眼前的情景,连想到母亲的惨亡,父亲的下落不明,还不是和这五人遭人毒手,而不明白谁是凶手的情况,毫无两样?这些,叫他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从何处着手缉凶? 眼前的五人,自认为是金刚幡的手下,江湖之事,不能说不算老练,可是,也会落得这等下场,自己在经验上说什么也比不过人家,是不是在将来也会有同样的遭遇?说不定更惨的景况,也会叫他身受哩。 唐圣华自负为人间奇男子,英雄肝胆,这当口,也不免万感交集,气短情长,不自觉的潜然泪下。 朝阳东升,霞光万道,黑夜变成天明,这千佛寺院墙头上的杂草,被露水浸淫,显露出无数的晶晶水珠,被阳光照射,格外显得晶亮。 四周的丛林内,传出来无数的鸟鸣,倒是十分的清心悦耳,现出一片新生的景象。 只有唐圣华,仍旧是那样萎靡,依靠在门槛上,紧闭星目,愁眉苦脸的忧愁着。 朝阳很快的升空,倏地照射在唐圣华的脸上,但见他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唏吁着。 他意识到已经天明,赶忙睁开了眼睛,不觉“啊”了一声,脸上似乎有点惊异的表示,想道:“我因糊糊涂涂的想了太多的事,竟忘了我置身何地,未来的事,且不去管他,眼前这五具尸首,我该设法将他们掩埋才好……” 他心动恻隐,精神为之一振,翻身出庙,查看埋葬五人的地方。 庙后依山,而且空地也多,他决定选择一个山头,作掩埋之所。 他转进墙院,正想搬运尸首,忽然自言自语道:“我连挖土的工具都没有,这坑穴如何挖掘?” 一抬头,目触庙门,心说:“且进入庙内,找寻挖土工具,偌大一座庙院,当不会缺乏这些用具的……” 想到此处,迳至庙门,用手一推,门未落锁,早就往两下里一分,他抬目往里面一看,却见进门即是一座大殿,正中有三座佛像,左右两面共列着十八尊金色罗汉,供桌佛龛,虽积有尘土,但都不太陈旧,像是才经过人打扫不久的样子。 佛像的两端,是通往后面的雨道,地上并无脚印,显然是没有人到过此处。 白日里,又是阳光炫照,庙内的景物,一目了然,唐圣华不再迟疑,即跨进大殿,恭身对着佛像,心里默诵道:“弟子唐圣华,为挖埋五具尸首,找寻挖坑工具,如有触犯之处,祈予宽宥。” 默诵完了,打右面甬道走去。 两面的甬道,直通庙的最后端,甬道两旁都是些空房,有几间门未落锁,敞开着的,也有几间关得很紧,虽有蛛网尘垢,看上去倒也十分整齐。 唐圣华无心欣赏这整齐的房舍,也不去研究像这样好的庙宇,怎么没有住持? 他沿途只是寻掘土的工具,一直到了最后层,并未发现锄铲之类的东西,心中非常纳闷。 他并不灰心,仍旧边想边寻,渐渐的,走到了尺头。 看形势,这里很像是厨房,大锅大灶,还有不少的木柴,就是缺乏掘土的器具。 他在厨房里找寻很久,找不着什么,所有的厨柜都翻遍了,也找不出铲镐之类的器具来。 他大失所望,呆立在大灶的旁边,想了许久,不得端倪,轻轻的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这儿,到前面再想办法去。 当他离开炉灶四五步远,不经意的又回过头来,朝四下里探视一番,却发现这所厨房,是依山壁建立的。 山壁凸的部份,正好是两个大炉灶安置的地方,他心里不禁大奇,脚下也停立不移,过细的查看。 他看山壁凸出之面的外围,不过是以砖砌成的炉灶形状,上端两口大锅,加上一个大烟囱,除此,就不见有别的物件。 他走近炉灶的正面,用手敲了一敲,再详细的一看,这锅灶好像是从没有动用过,连烟渍油渍也找不出半点来,诧异的想道:“假如炉灶的里面是空的,势必要除去山壁的凸出面,方能烧炊,但周围除尘垢之外,偏就看不出有烧用过的痕迹,而且我敲它之时,其音是实,难道这炉灶也要伪装?是不是另有蹊跷?” 唐圣华不解这个中的机巧,沉思良久,又道:“我何不将大锅拿开看,或许掘土家具,藏在这里面,也未可知。” 他一心一意的要得到掘土的工具,思量到此,不禁又存了一份希望,脸上也展露了笑容。 他伸臂提住锅柄,轻轻往上一抬,以他的臂力,提这口锅,简直是太容易,然而,他没有提起来,那口锅原样未动。 他非常不服贴,暗运真力,抬臂往上再提,怪呀!那锅仍旧是纹丝不动。 唐圣华显得有点惊讶,下了三年的苦功,如今,连这口锅也提它不动,这真是怪事! 他放弃这面的锅,走到那面的灶房,攀柄提锅,照样没有提动。 这就使他疑虑重重,他知道这两座炉灶不太寻常,有心不惹是非,可是,好奇心驱使着他,迫得他非要招惹招惹不可。 他敲敲灶,又碰碰锅,发出的声音,越更叫他起疑,越更使他诧异,然而,他想不出办法解开这个奇特的谜。 在无可奈何的形状下,他就势靠托在那个烟囱上,闭目凝思。 不大工夫,即见他星目神光一闪,微笑忖道:“我何不运用九曲指,将大锅划破,居中提出,内中的详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心中大喜,双掌一按烟囱,人也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嘻嘻的笑着,急忙转到灶房,伸指就要运功破锅,岂知就在这个当口,忽地发出“轧!轧!轧!”的声音,而且连续不断。 心头吃紧,匆匆的后撤了七八步,双目神光闪闪,紧盯在发出怪声之处。 敢情那轧轧之声,却是发自炉灶的两旁的下端。 唐圣华心中砰砰的跳动,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这奇怪的响声,响了大约半盏茶的光景,方始终止,但奇迹出现了。 那前端炉灶,连同那口大锅,竟缓缓的移动起来。 炉灶居中而分,左右各半,分向两旁张移,大锅却向下缓落。 唐圣华几曾见过这等奇事,他听都没有听说过,只惊得他目瞪口呆,奇极怪极。 不大工夫,锅灶已停止分移,出现在眼前的,显然是个山洞的石门。 唐对华见四下里并无异样,石门之内,也未见有人出来,他也宽心了不少。 ……他等了片刻,心神略定,大着胆,试走到门边,昂首一看,原来门的下面,是一层梯阶,看样子,这内中准是个天然的山洞。 因为在梯阶之后,是一个急弯,里面究竟是什么景况,他在外面是无法控清的。 唐圣华这刻可为难了,锅灶的谜揭穿了,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 他犹豫了好半晌,终于鼓着最大的通气,心说:“大丈夫生死由命,既然无意闯上了这个机密,岂可畏惧不进……” 于是,把心一横,抬步昂然跨阶而进。 当他一步一步的下到第八级梯阶的当口,“嘎”的一响,石门很快的关上了,登时黑暗异常,伸手不见五指,简直变成黑暗世界。 唐圣华大惊失色,运足目力,仰脸而观,可什么也看不见,心中跳动加剧,一阵恐怖,猛袭心头。 总算他机智超人,排除恐怖,当下闭目凝神,暗运功力,以防不测。 隔了片刻,内中静悄悄的未闻有何响动,稍稍放心,张开星目再看,隐约间,可以辨出两面都是石壁,中间是仅可容人行进的一条甬道。 他这时就是想退出去,已经是难上加难,唯一的希望,是从绝望中求生存。 唐圣华并未走动,不住的想道:“这地方显然是人工设计而成,有进路,必有出口,纵然是死在这儿,也必须将景况弄清楚,也死得心服口服,走啊!” 他胆气立壮,刹那间忘记了一切,紧依壁面,往里层滑进。 转了一个弯,又往里走动二十多步,又往右转,仍旧是狭窄的甬道。 再往里走,大约走了二十丈远近,前端已现出了青蒙蒙的光亮来。 他心中大喜,加紧脚步,往前紧走几步,不由地惊啊了一声!吓得他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冷噤,人也跟着后退了两步。 他又大声的咳嗽一声,定目再看,却见转出甬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地上像是铺满了黄草,周围也种了极密的秃竹,唯都枯萎干黄,片叶无存。 这里没有通风之处,是一处天然的崖洞,而以人工加以修饰过。 青蒙蒙的光茫,是由石洞的顶端照射下来,唐圣华估料着是一颗明珠的光亮。 在那光亮之下,站立着三十多个和尚,这些和尚只能从衣着上方能看出来。 因为,这些僧人,都是死尸,而且,饥肉早被蚀化,每具除头卢已成骷髅显露在外,其他的部份,料来只剩骨架,只以僧袍庞大,又都穿着鞋袜,故而骨骼没有暴露在外。 这样多的枯骨,伫立在不太宽大的地面,肌内无存,却不会倒下,最奇怪的,是尸骨站立,并非是杂乱无章,而极有规格。 唐圣华呆立许久,他这时也不知道怕,事实上怕也无益,双目来往梭巡,查看每一个僧人的头骨。 虽然这些僧人都站立而死,但从那稳立不倒的情态上看,似乎都死得很安详。 只是,那样多伫立不倒枯骨,每一个头卢,都露出七个大小不同的洞孔,加上那青蒙蒙的光华,阴风惨惨,真有置身鬼域之感,不禁使人毛骨怵然。 唐圣华细数所有的僧骨,不多不少,恰好是三十六具。 他只顾打量三十六具尸骨,却忽略了左边的景物,并非他看不清尸骨外之物,而是这尸骨排立得太奥妙,太奇特,除眼前的诸物外,若想透过尸骨探穿另外的景物,那就太难了。 唐圣华没有想到另外的事,只在那儿臆测这群和尚怎会死在此处,他想:“这座庙宇极其富有,三十多名僧人断不致养不活,为什么要寻死?” 紧接着,他有了第二个想法:“纵然要寻死,也不必站着死,而且死了都不倒下,真乃怪事!” 第三个想法是:“从这些尸骨上看,他们死了至少在二十年以上,叫人不解的,是临死之际,还得将各人的地位分划清楚,不然的话,怎会站得这样整齐?” 他有这三层想法,于是,就得出了两个答案。 第一,他们之死,决不是为了生活,这内中必定有很重要的事故。 第二,说不定这些和尚,都是江湖人物,而被仇家逼迫着走上了这条路,这种站法,也许是一种阵式,而防有人侵袭里层的宝物。 唐圣华神志清朗,慎密的思索着,突见他剑眉一扬,心说:“和尚如此站立,挡住里层视线,许是里层另有蹊跷,我何不闯进去看看?” 心念一决,当即移步走近众尸骨的跟前,暗中一提气,闪身就进了第一排尸骨之内。 蓦地灰尘一扬,将他吓了一跳,停身扭脸一看,不觉暗抽一口凉气。 原来,唐圣华提功飘进第一排尸骨之际,因是运功窜进,随身行动,鼓起一阵强风,将他附近四具尸骨的僧衣,震飞得半丝不存。 这并不是唐圣华的功力高,而是那些僧衣,早就腐朽不堪,稍有震动,即会脱落飞扬,试想,以唐圣华的疾闪之风,焉不震飞四具尸骨的僧衣。 四具白皑皑的人骨,逞现在唐圣华的眼前,格外的显得怕人。 他不忍再看,也不敢多瞧,扭回身躯,却不像方才那样疾闪,而慢慢的,轻轻的向里滑行。 在他想,三十六具尸骨,只不过两三丈的阻隔,即使再慢的行走,也不过盏茶的工夫,就可以通过。 那知大谬不然,他轻轻的依着尸骨排成空隙,辗转滑行,几近半个时辰,却未走出这群死骨阵外。 起初,他并未领略这中间的诡异,但他有两次都是返回到那四具白骨的跟前。 唐圣华纳闷了,也惊奇了,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可有一层,他能够退回到原来的立身之处,就是无法转近里端。 唐圣华接连走了四次,都是在不知不觉中退回了原地,这时,可就将这位初出道的小雏,激得有点光火。 他退回了原处,仔细的观察尸骨排立的方位,冷冷的一哼,心说:“是啦!这一定是摆的阵势,专门阻止来人再往里窜,看来里端定有更惊人的事故……” 奇心大起,勇气陡发,再度走进尸堆中,他将他转进的方位,每走一地,必紧记于心,以为这一次必定能够顺利的通过。 奇啦!他明明是对正了方向走的,那晓得转了两转,再度退回到白骨之旁。 唐圣华服贴了,也有些气馁,再加上他昨夜整夜未睡,显得有些疲倦,心说:“反正我是出不去,久而久之,还不是和他们一样的陪葬在此,如其如此,不如先休息片刻,再作另外的打算,必要时,我将这些尸骨,全都震倒,总可以到得了里面吧!” 此念一生,心情也就平静下来,遂盘座在地上,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顿饭的光景,他张目再看,景物依旧,只不过增加了阴森的感觉。 他端详了眼前的形势,心中想道:“我这次不从正面走,这个侧面不有容人之地么?何不从这面试试!” 想法一闪而过,精神大振,立身抖袖,飘往左侧的空隙,轻轻的再跨步而入。 他游身在尸骨之中,往返穿行,又是顿饭的光景,情形和以前的几次一样,所不同的,是他打左端进,而打右端出。 这位资质特高,悟力超人的唐圣华,可就一筹莫展了,心说:“我唐圣华亲仇未报,尚未踏入江湖,今夜却巧遇屈死之人,为了心动侧隐,寻物埋尸,误打误闯,而走进死亡之门,难道我因此就白白的陪葬在此不成?” 他这时突地生出了求生之念,一种要活下去的坚毅念头,翻涌在心中,豪气陡发,冷笑道:“既然是过不了这些尸骨群,一不做,二不休,我就通通将他们运功震倒,看能难得倒我!” 他双目神光大闪,忙气纳丹田,就要运功挥掌,倏地另一个想法,横袭上来,忖道:“且慢!这些人都是与世无争的佛门子弟,他们自顾如此死亡,我岂能无故的再以功力击轰已寒的尸骨?待我先向他们拜祭一番,再行动手不迟。” 这孩子心地善良,纯厚笃诚,若不是迫不得已,断不会对已寒的尸骨,运功轰击。 唐圣华拜祭完华,再度起身,观准了方向,稳桩吸气,双臂交错,正要劈出的当口,却听见一声凄悠悠的长叹。 这声长叹,就如同鬼哭魂鸣,有气无力,在此时此刻,突地出现在尸骨成群的崖洞中,又是静寂得像座死死的坟墓内,诚不令人心悸。 唐圣华听得汗毛直竖,混身的饥肉,都起了杂皮疙瘩,额头上也直冒冷汗,半响方想道:“世间之上,莫非真的有鬼不成?刚才的声音,不正像鬼哭似的有气无力么?” 想到鬼,连头发都立起来了,他这时的功力未散,只差点将掌劈出,僵立着和尸骨差不了多少。 盏茶的工夫过去了,并未再听见任何声响,唐圣华心神稍震,咳嗽了两声,方探查发声的方向。 不大工夫,那似鬼哭的叹声,突地又从正面里层发出,唐圣华听真切了,惊得倒退了两步,大喝道:“什么人!” 他神情至为紧张,星目精光四射,暗提功劲,全神紧注尸骨群后的发声之处。 其实他这声喝喊,有一半是心里惊悸所激发而起的。 这刻,洞内静寂得连心跳都听得见,阴惨惨的气氛,笼罩整个崖洞,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凄凉恐怖,是那么阴森森的凛人。 青蒙蒙的光华,在这时似乎变得异常黯淡,一闪一闪的灿动,特别的慑人心神。 唐圣华喝问“什么人”到现在,已经沉默了近半盏茶的时光,可是,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反而使他不知究竟是应该怎样办才好。 大约又经过盏茶的光景,唐圣华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由思道:“此处断非妖魔鬼怪之地,刚才的声音,分明是人发出的,只可惜我不能越过尸骨,看个明白……” 他想到这儿,觉得被困在此,出困无望,不觉感到气馁万分,不愿再往下想。 唐圣华的心中,在这时就如同一池无风袭击的清水,平静极了,也空洞洞的,颓然的坐在尸骨前面的地下。 陡地,又一个求生之念,猛袭心头,急忖道:“我不过暂时被困在此,并非绝望,如其在这儿等死,不如寻求脱困之法……” 思念到此,双目粗光电般的疾射,一种求生的本能,鼓舞他振作起来,瞟向那发声之处。 唐圣华抖擞精神,立起身形,又想道:“唯一生还之策,是追寻发声之人,事到如今,顾不得这三十六具尸骨,还是将它劈倒,再闯进里层,找寻那怪声,询求脱困之策吧!” 这思念一闪即过,却稳步立桩,抡臂张掌,正要挥扬拨出。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地打原来的发声之处,又排出了两声清晰的叹息之声,十分凄凉的直袭耳端。 唐圣华禁不住愕了一阵,发出之劲,倏地又疾收回来,侧耳静听。 “好啦!我特准你进来见我……” 声音非常微弱,就像蚊蝇在嗡嗡作响,但却听得十分清楚。 唐圣华心头一颤,忙想道:“果然这绝洞之中,还有生人,看样子,他是极不愿我掌劈众骨,然我进不去又该怎么办……” “但是我闯不过这三十六具尸骨,就是准我进来,我也毫无办法。” 唐圣华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方说出此话。 脆弱之声,嗡嗡又起,道:“你从第三具尸骨的左首跨进,绕到第二层的第九具尸骨左面,再转回第一排第五具尸的右面……” 话声倏地中断,像是无力不济,而无法说下去。 唐圣华心灵神慧,紧记住行进的方位,等着人家继续往下说。 可是,声音没有再起,他心中一急,不期然移动脚步,依照人家的指示,穿绕在尸骨的前两排中。 当他绕回了第一排第五具尸骨的右面,又傻眼了,因为,他不知应该怎样再进,在那儿干着急。 “斜着穿插,经过第二排第四骨,到第三排第七骨,再绕回第三排左首第一具尸骨,转向第二排第八骨,进至第三排第五骨右端……” 这一段指示,好像是经过一阵调息,鼓足了劲,就在唐圣华心急之际说出。 唐圣华心中正喜,但,话声又中断了,至此,他明白说话未能一气呵成的原因,不再心急,将人家的指点,默记在心,依样的又转往第三排第五骨右端,耐心等候那人的指示。 不大工夫,微弱之声,略带喘息,说道:“转回第二排第七骨,倒横至第一骨,斜进到第三排第四首尸骨,往右转,到第四排第二骨,在四排的尸骨中,交错直绕转进,就能……” 唐圣华沉住了气,等他将话说完,不由又急了起来,大声道:“就能怎么样……”无反应。 “就能怎么样嘛?怎么不说话?” 他一连问了两次,没有人回答。 唐圣华过细琢磨最后那“就能”两字下面的话,足足有半盏的时光,忽然点头道:“许是就能闯过尸骨……” 思索及此,暗中一喜,不再多想,将人家的指示,默诵了一遍,就开始行动。 他丝毫不敢大意,很小心的往返穿绕,及至交错在第四排尸骨绕进到最后一具时,身形很自然的就离开了尸骨四步远。 唐圣华大感惊异,由于求生有望,心中甚喜,当时也不及多想,大踏步就往里层闯进。 他走进约有两丈多远,光线蓦然变得暗淡,也隐约有股湿腥之昧,直冲鼻端。 他不愿稍停,仍旧往里层疾走,愈走愈暗,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唐圣华运足目力,放慢脚步,缓行缓看。 陡地,在前端不远之处,看见一团灰影,似是一位老僧盘坐在那儿纹风不动。 他暗中戒备,探步滑行,来到了近前,聚目力一看,果然是一位年老的僧人。 但见那僧人骨瘦如柴,和那三十六具尸骨差不了多少,双目凹进,却紧闭未张,黑暗中,陷成两个酒杯似的深洞。 老僧已长满了银发,蓬乱得像个鸡窝,两条白眉,长有尺许,斜坠眼的两端,脸上也有了丝丝白毛,胡须已飘拂到胸前。 老和尚穿一袭灰色宽大的僧衣,看年纪,至少也有九十七八,呼吸微弱,像要断气归阴。 唐圣华暗中只纳闷,心说:“刚才说话之人是他?看他气若游丝,即将与世长辞,怎会说出话来?” 唐圣华收中怪异,忍不住定目再看,却见老和尚在这时胸口起伏急促,不像是刚才那种垂死之态。 可是,这急促的呼吸,只不过眨眼工夫,就静止下来,那付乱毛长发,干瘪恐怖的形态,又逞现在黑暗无比石座上。 唐圣华丝毫不觉得怕,斗然忖道:“从容貌上推测,这人起码有几十年未离开此洞,错非他有极上乘武功,绝难支持不死,不过,这种人,往往生性怪僻,喜怒无常,我不可大意招惹,最好以长辈之礼待他……” 别看他阅历不深,倒是机智绝顶,一想到这里,忙躬身施礼,肃容道:“晚辈误闯圣地,其罪难恕,望老前辈海量宽容,指示迷津,早离圣地……” 刚说到这儿,不经意抬头一看,黑暗中,两道碧绿的光芒,电似的闪射,却见怪僧嘴唇微动,发出脆弱的声音,道:“此洞百年来,未被江湖人发现,本寺的条规是闯破此洞之人,必要处死……” ------------ 第五章 唐圣华费尽了心力,方将怪僧的话听明白,不由心头猛然的跳动,如同冷水浇头,打了几个寒噤。 但是,怪僧这时的语声,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断续得倏然而止。 唐圣华忽地心中一动,杀机顿露,急想道:“这里就是他一人,除了他,就没有人将我置于死地,为了活命,不如趁他在不防备的当口,我先下手将他击毙……” 念头闪过,慢慢的移前了两步,正要作势动手,猛可里又一念头侵袭而至,忖道:“这老人奄奄一息,若将他击毙,于心何安,再说,我纵然将他打死,还是出不了这座死洞,他把我处死,倒是件痛快之举,总比在此活生生的饿死闷死,要强得太多……” 这孩子心地善良,纯厚无比,经此一想,反而将出洞的希望放弃,淡然一笑,道:“既然贵寺订此条规,自不能轻易破除,请你动手将我处死吧!” “……” 对方没有反应,他说此话,本是底着头说的,然而人家并未动手,更未说话。 唐圣华不禁大奇,抬头一看,恰巧那老人也张目相看,四目相对,唐圣华又被那对碧绿的眼睛神,震慑得猛然一震。 老人的嘴唇,似乎又在蠕动,只听他道:“速将真力凝聚双掌,撑传……我……命!门!我还有……话!说……” 这声音渐说渐弱,断断续续的,简直难以听真。 唐圣华将他前面的话意做去,或许这中间另有别情,因而使我有脱困之望。 他毫未考虑后果,一心一意的要将老人救活,赶忙凝功,一长身形,就飘落在老人身后,双掌抵住老人的命门重穴,将本身的真元,透过双掌,直输一老人宫脉,渐渐的抵达丹田。 大约在一盏热茶的时光,唐圣华神情逐渐萎顿,热气腾腾,热汗湿透衣衫,疲惫不堪。 老人忽的一声长叹,显见他已苏复,而且借唐圣华的真力,助长了他的神气。 继长叹之后,却冷冷的说道:“你不怕我将你处死?” 唐圣华仍旧立在老人之后,照样行动,很痛快的说道:“我根本不考虑这些。” 唐圣华说完此话,蓦地觉得老人动人了一下,当下也不在意。 老人继续又冷冷的道:“我杀了你,你不觉得冤么?” “这是你们的条规,不能因为我,而破坏了你们的戒条。” “一点都不勉强?你愿意的?” “不错!是我愿意的。” 老人犹疑了一下,沉吟片刻,又道:“你没有父母须你侍奉?” 唐圣华被这句话触到痛处,混身一哆嗦,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倔强的个性,也随之软一下来了,但他强忍酸泪,缓缓的道:“父母早就去世了。” 老人又沉默了一下问道:“从谁学的武功?” “一位怪人,教了我三年,最后,不知为什么,而要将我杀死……” “将你杀死?”老人似乎不相信,又道:“你怎的没有被杀?” “我不明白原因,但他言定一年之后,要是遇见我,非杀死我不可。” “晤!你叫什么名字?” 他本来不想将名姓告诉老人,转而一想,觉得迟早也是一死,告诉他也无所谓,遂道:“唐圣华!” 老人反复念了两遍他的名字,思索片刻,道:“你到我面前来,我有话说。” 唐圣华心中一凛,暗道:“也许是要动手杀我了……” 虽然在心中作此想法,但他终于有气无力的走了下来,到了老人的面前,说道:“你要杀我了是不是?” 老人脸上是何表情,无法看得真,可是,语气缓和得太多了,道:“佛门中人,最重因果,本寺戒律固是森严,却也有破例的一日,我的确没有料到坐守此洞四十年之久,还有姓唐的到此,因果循环,我这戒律,就得破在你的身上。” 唐圣华心中惊诧而无喜意,忙道:“这如何使得,我不愿……” 老人不愿拖延时刻,截道:“老僧八十年前,行道江湖,偶遇一位玄门高人,亲传‘丹心圣旗’一面,并蒙相告,此旗秘印‘玄碧奇录’收藏之所,须精悟此图,方能寻得奇录,那知事机不秘,被黑道朋友知悉,聚众强夺,老僧一命,几乎丢在黑道恶贼之手,多亏一唐姓的英雄相救,致使我削发为僧,隐姓埋名,住持此寺,曾在佛前立下重誓,旗在人存,旗失人亡,并立下心愿,凡唐姓人到此,纵破本寺条规,一律宽释不究,这就是我说的因果之一。” 唐圣华心里好生讶疑,第一,他无意中得知了所谓江湖人物争相拼夺的丹凡旗,竟在这位老人的手中,第二,所言唐姓英雄,许是他的前人,祖上积德,方使得他有生还之机,第三,其中还有另外的因果。 不过,他不明白老人在此数十年,难道姓唐的到此,他是第一人?故而忍不住问道:“在我之前,就没有姓唐的来过?” 老人也不愿答复他的问话,歇了一下,继道:“我在暗中默查你的为人,忠厚坦诚,心地仁慈,不逞人之危出手,光明正大,能舍己为人,而且,你资质奇佳,决非井底之蛙,是而触发老僧的心意,因此,我要破例,是因果之二。” 唐圣华心里这才有了喜意,却未溢于言表,想道:“看来一个人,还是老诚忠厚的好啊……” 他想到这里,偶然回头看看那几排尸骨,心中一动,又问道:“你老人家有此圣旗,怎不替江湖行道?而困守在这座死洞之内,而且,你老人家的法号是……” 老的仍旧僵坐,双目忽的又张,碧绿的光华,使唐圣华一凛,心说:“这老人的眼神,只一触及,竟使人心神震荡,怎的如此厉害!” 老人双目一合,缓缓言道:“老僧俗家姓田,是为少林十二代掌门恩师关门俗家弟子,削发为僧后,蒙我佛慈悲,赐名法正……” 他说到此处,略略一顿,暗中调息吸气,又道:“你且坐下,听老僧叙说全貌,先去你心中疑团,然后再有事相求。” 唐圣华当真跌坐在地,心里既惊且疑,不明这老人有何事相求,静静听他诉说。 原来法正和尚俗名田宗,幼年间,投拜少林门下,本来少林掌门人不收俗家弟子,但见他资质上乘,心地诚正,而经掌门人破格收留。 少林掌门对田宗非常袒爱,私将少林七十二种绝艺,以及三大擒拿法,倾囊相授,偏这田宗悟力特高,举一反三,会了就十分精湛。 老方丈心喜过望,对这位徒儿,也就督促更严,十二年的光阴,田宗的内外功力,远超出各位师兄之上,独他经掌门人特许,行道江湖。 那时,田宗才不过十九岁,初次现身江湖,一鸣惊人,三年的磨练,就已名震四海,声蜚五岭。 田宗行侠作义,赤心忠胆,却被另外一位隐迹风尘的玄门高人,在暗中监视他将近半年,发现他仁慈可靠,为武林可造之才。 这位玄门高人,方现身相见,除了传给他失传武林的绝技之外,并将“丹心圣旗”,慨然相赠,临别之际又将只闻其名,从未见过真相的“浊目功”的练法,全部传授。 田宗有此奇遇,功力虽不能说盖世,但纵目江湖,实难找出与他匹敌的人来。 丹心旗,诚如那位玄门高人所说,是面不祥之物,事机不秘,即能惹来杀身大祸,田宗怀旗走江湖,曾有几次险遭不测。 但他功力极高,一人身兼佛道两家之长,因而,都能转危为安。 然而,风声走传太快,几年后,竟被各路黑道的狠辣人物,不下十四人之多,在湖北云梦东南面的深山中堵截,大打出手。 田宗功力虽高,可是,好汉经不住人多,又都是一流高手,险象环生,而他知道群凶的目的,只在丹心圣旗,他宁可人亡,不愿叫圣旗落于恶魔之手,咬牙苦战,暗想脱困之策。 刚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来了一位救星,他不是别人,却是八步追魂唐元明的父亲,也是唐圣华的祖父,名叫唐仁民。 唐仁民出身武当,兼长峨嵋家数,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人物。 他一眼看出这群黑道上的高手,围斗一人,口口声声吆喝对方献出丹心旗来,不问就可知被困之人是谁了。 唐仁民仁义满天下,岂容贼党逞凶,领剑出招,奋力助战,这才将群寇击退,安然脱困。 田宗经此一战,发觉丹心旗对武林人关系太大,势必隐迹精研它的神妙之处,则不足以保持此旗。 于是,决心削发为僧,法名叫做法正,埋名隐姓,匿藏在这座庙内,达几十年,算是悟出丹旗的精奥来。 ……原来,丹心旗上,秘印武林至宝“玄碧奇录”的埋藏暗图,同时,在旗上也暗置“浊目功”的要诀,能将旗中秘奥修悟透澈,当可称尊武林无疑。 十多年中,法正一面潜悟旗中精华,一面尽力传授全寺和尚的武功,是以,全寺的僧人,个个武功极高,技盖群豪,唯都不在江湖中行走,因此,江湖人做梦也没有料到这座不太起眼的破庙内,竟是藏龙卧虎之所。 法正明白丹心旗中的精奥,正计划单身启宝,岂知在一个大雷雨之宾,佛阁中秘藏的丹心旗,却不翼而飞。 如此一来,震惊全寺,多方判断,发觉是被江湖人物偷袭。 法正心中虽急,面色安祥,丝毫不乱,将全寺僧人,分五拨,出外寻访。 前后经过了十四年之久,并未查出圣旗的踪影。 是以,他们在佛前立下的重誓,旗在人存,旗毁人亡的誓言下,都进入山洞,绝食而毙。 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法正和尚在四十年后的今天,方吐出这段经过,使唐圣华不但是惊叹不止,而且也敬佩这老人。 可是,他满腹心事,怀疑极多,等老和尚一口气说完这段往事,稍加休息的当口,不禁问道:“这三十六位大师,个个武功高强,何以不叫他们继续寻找丹心旗,百叫他们死在此处?” 法正和尚仍是小声言道:“十四年的岁月,踏遍了白山黑水,并未查出丹心旗的下落,即使再查,也必徒劳往返。 再说,纵然有人得了重宝,没有我佛道两家的‘玄天阳玉’神功相辅,也无法练得举世无双的玄碧秘录奇功,因此,我们决心不再查寻,遵誓而亡。” 唐圣华轻轻的哦了一声,说:“这三十六位大师,怎么都站立而死?何以死后不倒,而排成了阵法?” 法正和尚怕将话音说重了有伤元神,根本没有表情的轻声道:“他们未死之前,已按着预设的阵法,依生理变化,各立在指定的岗位上,由老僧点了他们的穴道,时日一久,方逐渐死去。” 唐圣华很奇怪,既然要死,方法多得很,何必要如此的寻死,不太残忍么,忙问道:“死的方法太多了,为什么要这样的死呢?这不太痛苦么?” 老和尚似乎在目中有了泪珠,道:“他们视死如归,没有痛苦的感觉,何以要如此死法,说起来还不是为了那面丹心旗!” “为什么呢?”唐圣华不明法正说此话的原因,故而急速发问。 法正停了一停,接道:“盗旗之人,必然熟知个中的关键,更了解普天之下,只有老僧身怀‘玄天阳玉’神功,得旗之人,必然想方法要获得这佛道两家的无上功力,也必须要在老僧身上打算盘,故而,除了秘洞防范之外,又设了这层尸骨阵图,而加阻隔……” 老和尚略微有点气喘,歇了一下,继道:“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我的元关紧闭,三五年决不易坐毙,所怕的是五年之后,而出现偷旗之人,到此硬逼我献出玄天阳玉大法啊!” “老前辈!你怎么坐守此洞四十年,至今还没有亡故?” 法正和尚回道:“本想在五年后,元关一散,即行死亡,可是,五年之后,并未发现有人到此,另一个奇异的想法,迫使我活到今天。” “你不吃不喝,怎么活了四十年之久?” “我要完成我的愿望,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我逐日吸取这三十六位同门的真元,用以保存我的生命,到今天,已经是油尽灯枯,即将与世长辞。” “老前辈你说的奇怪想法和愿望是什么哩?” “也许是我佛慈悲,使我灵心顿生,我是期待有缘之人到此,了却我的心愿。” 唐圣华无法去了解法正说此话的用意,他这时的心脑,又想到那面丹心旗,因为,江湖之上,已经为了这件不祥之物,闹得天翻地覆,就他耳闻的已有四起。 于是,他脱口说道:“丹心圣旗,落在好人的手里,未始不可造福武林,如果落在坏人的手里,那就不堪……” 说到这里,蓦见法正一阵轻微的颤栗,生像断了气,双目直翻,两臂欲动而动不起来。 他心中一惊,知是这几句话刺激了老人,即将断气归阴,赶忙单掌一撑,跃至法正身后,凝聚真力,再度抵住命门,助法正复元。 盏茶之后,法正呼出了一口气,道:“不妨事了,你下来。” 唐圣华依言坐在原地,又听他道:“你刚才的话,正是我的想法,也是我未了的心愿。” 唐圣华解不开这个谜,说道:“我不懂这话的意思。” “老僧担心的是,是怕丹心旗落在坏人手中,替我留下了无穷的罪孽,因此,苟延生命,专等着有缘之人到此,传授玄天阳玉功力,及浊目功的心法,替我完成寻找圣旗的心愿。” 唐圣会唔地一声,张大了星目,他明白了老人的原意,而惊奇的问道:“你老人家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怎能传授佛道两家的神功?” “唉!”法正轻轻的一叹,接道:“我这玄天阳玉神功,一直保存在玄关之中,我本来可以行动,也可以一掌击毙十数个高手,但一击之后,神功失散,人也死亡,故而,我要你以真力助我,使我能借你的真力,说出我的经过,否则,我说话伤神,那还能传授神功。” 唐圣华总算是将法正的用意弄清楚了,但他没有心思去领受这种恩惠。 因为,他不欲置身在丹心旗的漩涡之中,惹来无穷的危险,是以,闻言后,一直不言不语。 法正等了片刻,方道:“自你进人此洞,我即观察你的得动,我觉得,只有像你这样忠厚之人,方可接受我的重托,这是缘份,你怎么不说话了?” 唐圣华沉吟良久,方道:“晚辈力薄功浅,实在不敢担此重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功力次要,心术第一,只要你答应我,自有法子使你完成我的心愿。”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考南之下,还是没有勇气接受。” “难道你不为千万武林人的祸福着想?” “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老僧只求你答应,别的事,都可以商量。” 他为难了,想道:“我学艺,是为了报父母之仇,实不愿卷身江湖之中,丹心旗找不着,固然是个烦恼,即使找着了,同样的也是烦恼,干脆,不答应!” 他倏的立身,倔强的性儿,又冲了起来,毅然道:“请你另找高人,恕我不能答应。” 法正双目蓦张,碧绿光华一闪,冷冷的道:“我这样的将就你,对你有益无害,你何苦自走死路?” 这句话将唐圣华激恼了,大声道:“答不答应,是我的事,怎会是自寻死路?!” “你不答应,我可以用我的神功,一下将你击毙……” “人活百岁终须死,你将我痛快的打死,正解脱了我所有的烦恼。” 法正拿他没有办法,听他说出此话,暗中略一思索,又冷冷的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告诉你出洞之法,让你活生生的饿死在这儿!替我们陪葬!” 唐圣华听得毛骨惊怵然,心里略略的有点动摇,忖道:“他真的要拿我陪葬,出家人怎么如此的残毒……” 一念至此,陡地又思道:“仔细摸索、必有出洞之法,大不了多花点时间,怕他干啥!” 法正见他没有回音,以为他已动心,接道:“孩子,你答应了?” “我没法子答应你的要求!” “哼!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限你在半个时辰内答应我,否则,我叫你死活都难!” 唐圣华牛皮气一上来.天塌下来也不怕,冷笑了两声,道:“不用半个时辰,我现在就离开你!……” 话未说完,撤腿往三十六具尸骨那儿走去。 他这是凭着一股血气之勇,什么也不怕,抬步就走出了五步之多。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穿出这层尸骨排成的阵式。 就在他继续前进的这个节骨眼上,忽地感到一股奇大无比的劲力,吸住了他整个身躯。 唐圣华明白是法正在施展功力,但他非常不服贴,凝聚功力,仍旧想往前奔去。 岂知他不挣动还好.身形刚要动,吸力顿然加强,反将他倒吸了转去,直到他原来停身之处为止。 唐圣华大为震惊,扭身朝法正看去,只见他伸出见骨不见肉的左手,五指长出一尺多的指甲,红得透亮。 刹那间,法正轻微的一叹,一尺多长的指甲,倏地缩卷,冷冷的道:“哼!你走得了吗?” 唐圣华望着那卷缩的指甲发楞,没有理会法正说的话。 法正见他不说话,语气一软,又道:“孩子,你这是何苦!千千万万的江湖人,想学我这种功力而不可得,偏你就拼得一死,不愿接纳我这份好意!” 法正说到这儿.暗中不禁怦然心动,忖道:“这孩子个性掘强,择善固执,确不能以武力相对,我不妨先探出他不愿接受的原意,再相机行事……” 思忖一闪即过.缓言道:“出家人,不强人所难,不过,我得知道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意见?” “我不愿置身江湖恩怨之中,我不愿无缘无故的受人之惠。”法正紧跟着问道:“因为什么而如此?” “理由有两个,第一,置身江湖恩怨,永远没有静止,丹心旗寻获与否,我总脱不了江湖杀劫以外,第二,我有经验,无故得人的好处,到头来还不是叫施惠之人杀戮,我那个怪师父就是个好例子,因此,我不愿接受你的恩惠。” 他理直气壮,一口气说出这两个道理来,事实上他并未往深的地方思索,只是凭的直觉,和那口血气之勇,但听到法正耳中,心里暗暗地笑,忖道:“简直不成为理由,然而,他既然认定是对的,如不将他驳倒,他终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法正心里喜,脸上没有皮肉,看不出表情,只道:“我可以根据你的话,说出另两个理由吗?” 唐圣华不由怔得一怔,即道:“你说说看!” “首先,我问你是不是要报父母之仇?” “亲仇不共戴天,当然要报!” “那就好,我且问你,你的仇人,是不是江湖上的人物?” “我还不清楚仇人是谁,不过,有八九倒是江湖人物。” “嗯!”法正嗯了一声,接道:“你的仇人杀了你父母,你杀仇人,仇人的后代或朋友再寻你,这恩怨算不算江湖恩怨?” 唐圣华盘算了许久,答道:“当然算是江湖恩怨。” “那么,你已经置身在江湖恩怨之中,除非你放弃替父母报仇之心。” 唐圣华无话可说,楞神的望着那僵尸似的老人。 这时,法正又说道:“我求你,传授武功给你,不像你那怪师父那样没有条件,我有条件哩。” 唐圣华仍旧没有说话,他在考虑问题。 法正又接着道:“我这两个理由,你认为有理由么?再说,凭你现在的本事,想报新仇,真比登天还难,你再仔细的想一想,接不接受我的要求?” 唐圣华之所以不愿接受法正的要求,完全是下意识的,直觉的。 主要促使他说出那两点不成理由的理由的原因,是那个教他三年武功最后要杀他的怪人。但在此际,经法正轻描淡写的一说,他有些动了。 唐圣华沉吟着,忖道:“是啊!这种机遇,百年难见,我怎会不接受呢?” 法正知道他已经心动,又说道:“江湖杀劫,永难禁禁制,只有恩威并施,方能维持平静,如果你武功高极,掌握丹心圣旗,镇压群豪,亲仇不但可报,而且也能使江湖上消除杀孽,造福人群。” 唐圣华已经有了打算.伯他不愿就此反口,道:“为什么不找别人,非找我不可?” “这就是缘法,别人我不敢也不愿相托。” “嗯!”唐圣华鼻中轻轻一哼.又道:“你不是说有条件吗?先说出来好不好?” “如此说来,孩子!你是答应了。” “我要你先说出条件是什么,才能作决定哩。” 法正蓦地张目,碧绿的光华一闪,看了唐圣华一眼,显示出他对唐圣华的倔强,既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说道:“你必须想尽一切方法,追寻丹心旗,并且要悟出图中的秘密,启出圣宝玄碧秘录,学成武学,流传后世,此外,你要杀死偷旗之人。” 唐圣华心头一凛,急道:“将旗要回不就结了,何必要杀人?” “你如果不杀他,他迟早要纠合江湖同道,掀起群夺的混乱局面,武林势必大乱,再说,我们三十七条命,不就因他一人而死,这仇怨你不愿报?” 唐圣华沉默起来,不知是何道理,提起杀人,他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不舒服,最后,他摇了摇头,道:“还是不杀人的好……” 法正语气又变得冷冰冰的,道:“出家人慈悲为本,岂能轻谈杀人,但这种人你不杀他,他必要夺旗杀你,你不要存妇人之仁,害得武林不安。” 唐圣华光火了,大声道:“谁说我会害得武林不安?” “你不杀偷旗之人,他若掀起江湖之乱,岂不是你纵容所造成。” “他如果不掀动江湖之乱,难道也要杀他?” “唉!我不愿和你多耗时间,这是条件之一,你接受吗?” 唐圣华微加思量,道:“原则上我接受了,但偷旗之人,只要不存恶念,我想还是算了。” 法正无可奈何的又叹了口气,道:“唉!孩子!你是我生平仅见的一人。” 接着,唐圣华又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法正接口道:“你今天的遭遇,不可告诉任何人,而且,每年要到此处祭悼我们三十七人。” “这是应该的,我完全答应……” “还有,我们得订个名份。” 唐圣华倒吸了一口冷气,想道:“我和那个怪人师徒三年,他都要杀我,要这名份何用?” 这种奇怪的想法,很快的闪过了他的心头,忙道:“你的事我都答应了,别订名份吧!” “为什么呢?孩子!” “我和混世狂生有师徒之名,他还不是要杀我,要名份何用?” 法正听他之言,知他是受了混世狂生的影响,忙纠正道:“这种人,过于怪僻,本性元存,也说不定是另有原因,我们之间,是正常关系,不能和他相比,不订名份,人家问你是何家数,你如何答复?” 唐圣华一想,觉得很对,尤其是“另有原因”一句,颇使他十分相信,遂点头道:“好吧!我愿意了,你还有条件么?” “没有了,你不后悔?” “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有啥可后悔的。” “既然如此,你得拜我为师。” 唐圣华这次没有多想.端端正正的跪在法正面前,行了大礼,称了一声“师父!” 法正有点激动,轻轻的叹出口气来,道:“晋天之下,求师习艺者,从来只有徒求师,惟有找今天破例求徒,真是怪事!” 唐圣华这时的心境,已回复了本来面目,闻得此语,感到一阵愧疚,俯首无语。 法正继续叹道:“我耗尽了血肉之躯,挨够了痛苦,四十年之久,总算达成心愿的一半,孩子,另一半,要看你的了。” 唐圣华陡生悲伤之感,要知他本天性仁慈,孝义耿耿,却见师父说出此话,显见相依不会太久,心中怅然,也有些酸鼻,忙道:“师父,徒儿不会使你老人家失望的。” “好孩子,我信得过你……” 法正的话,有说不下去的样儿,他好像明白他的死期,就在眼前,对这片刻的相聚,生了留恋之感。 唐圣华在心灵上,也似乎有了感应,刹那间,觉得这位师父,是那么慈祥,是那么亲切,他愿意伴着师父多在此住留些时,直到他闭目升天。 因此,他懵然道:“师父,我在这里陪伴着你,不要……” 法正忙咳嗽一声,拦着道:“傻孩子,那怎么可能,幸喜你来了,这是天意,我死了瞑目了。” “师父,我陪你到死,再离开这儿不成么?” “当然你要陪我到死,但这段时辰,比任何珍宝还宝贵,不宜多耽误,你速将衣衫脱下,坐到我的面前,要快!” 唐圣华知道时机急迫,忙遵言将上衣脱下,盘膝端坐法正的面前。 法正说话也颇为急促,道:“我虽不能传你武功,但能将‘玄天阳玉’真力,以佛门种玉大法,转种给你,不啻增加你数十年的苦修,只再加苦练,虽不能称尊武林,能和你动手的,也不会太多……” 他稍稍一停,又道:“你闭目凝神,切不可运气,我功力一经施展,很快即可完成。不过,这中间有些许痛苦,你务要咬牙忍住,孩子!生死一发,万不可视同儿戏,你知道么?” “知道了,师父!” 这以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洞中又透着寂静,阴风惨惨,寒风逼人。 唐圣华心静神宁,约在盏茶之间,已进入无我状态,这种超然的神情,错非似唐圣华这种资质的人别人就不易办到。 法正在此刻的长眉长发,都已经竖立起来,脸上的汗毛,根根戟指,脸的颜色,这时才能看出已经经得透亮,又目虽闭,却仍吐出丝丝绿光。 “日薄西山精月华,二气交融,散心返本,清灵畅达,凝丹田,走玄关,破任督,上灵台,行两气于元关,逼又目,通经脉……” 唐圣于幽冥之中,心灵上忽地感应到这种无上要诀,他知道是师父在以神灵传示,一面心领神悟,一面又接受神功传种。 近顿饭的工夫,口诀一直不停,唐圣华仍旧声息全无,可是,他额上的汗珠,如黄豆般的滚滚流出。 显然,法正这时的功力运行,已到了紧要关头。 唐圣华除了冒汗之外,不见有若何挣动,然而,法正的头上、身上,已不断的排出腾腾热气。 又过了顿的工夫,情况却有了变化,唐圣华不但是浑身汗如雨落,而且,脸色铁青,上身的青筋,就如同拇指粗细,遍布全身,像无数根葛藤,攀附在身体之上,不住的颤动。 俄倾,又见唐圣华牙关紧咬,不断的发出格格之声,身内如同蚁咬蛇嚼,火焚烟薰,筋脉骨骼,疼痛不堪,生似断骨折筋,万难忍受。 倏忽间,唐圣华脸色如火般的红亮,刹那又变成白色,互换两次,陡地晕死过去。 在几个时辰之内,他晕死过去,又疼痛苏醒,至少在四次以上,然而,他并未震动,挪移,拼命的忍受。 然而,功力一经施展,承受之人,势必经动脉移,逆血反气,其苦痛,确非一刀一枪打中所可相比,不然,焉能脱胎换骨?功抵数十年苦修? 法正这时更加紧张,他生怕唐圣华支持不了最后的苦痛,而不能达到他的愿望。两个时辰熬过去了,全部功力,只要闯过了任督两脉,就算大功告成。 那晓得在这个生死的关头上,蓦见唐圣华脸如死灰,混身一阵猛烈的战栗,骨节咕嘟一阵乱响,再度的痛死过去。 法正和尚赶忙抽掌往他的督脉一拍,双目一张,碧绿的光华滞呆无亮,微弱的喘息,自语叹道:“这是天意,孩子,江湖上的事,我都来不及告诉你,日后要靠你自己修为了……唉……” 不知经过了多久,唐圣华方悠悠的苏醒过来,他没有转望师父,这时,他身上的疼痛,已大大的减轻,在心里喘了口气。 又过了片刻,却不感觉师父有若何动向,浑身已和常人无异,他估料着师父运功完毕,蹩不住耸肩一探,除双肩触着冰凉而至生硬的东西之外,并无另外的感觉。 于是,翻身喊了声“师父!”抬头一看,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人也木然而立。 原来当法正和尚正要打通唐圣华二脉,大功将成之际,唐圣华的确是承受不了逆血拆骨之痛,全身颤动,使法正行功刚突破任脉,而闯督脉的功力,大受阻碍,老和尚心中一急,抬掌就想孤注一掷的拍通督脉,使大功告成。 但是,老和尚蓄存丹田的那股上乘真力,已经使尽,若唐圣华不加挣动,自可顺利破关,这一挣动,力道被阻,本身功力无存,也就没有法子去破通督脉了。 是以,法正知道无法挽回,以最后那口气,说出了简短的两句话,就气绝而亡。 老和尚虽是死了,而他生前拍出的双掌,无力回收,故而掌张甲伸,其相苦涩,使唐圣华吓了一跳。 唐圣华并不知道这些情由,心中一急,上前用手一探,老和尚已停了呼吸,死去多时矣! 唐圣华心头沉痛,忍不住痛哭失声,深悔自己不该在早先违拗老人,使他多耗元神,而落得早亡。 他哭了将近半个时辰,声嘶力竭,双目血泪俱下,神鬼也不禁恻然。 最后,他跪在师父面前,泣而无泪,完全是鲜血流出,直到哭晕了,方倒卧在法正的脚下。 “孩子!日后要靠你自己修为了……” 唐圣华晕倒中,隐闻法正师父的最后遗言,环绕在这死洞内,不断的传进耳中。 他慢慢的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却见师父对着他在说这句话,而且端坐如生,笑容满面。 隔了一会,师父座下白烟袅袅,异香扑鼻,伸手摸着他的头顶,笑道:“孩子,日后要看你自己的修为了……” 说完此话,端坐的身躯突然飞升起来,渐渐的消失在白烟之中,他急忙大叫道:“师父!” 唐圣华张目再看,师父仍旧尸骨未寒,僵坐在原地未动,原来,他过度神伤,心念恩师而在梦境相见。 他坐起了身形,看着法正的遗容,半响不言,止不住又呜咽出声。 唐圣华虽是沉默寡言,但他非常重情感,具孝心,师父牺牲了自己而成全他,和那个怪师父要杀他,两相比较,真有天地之别,你说他如何不悲不恸。 隔了许久,他方清醒了许多,心里也轻爽一点。 斗然间,他又回想起师父和他所谈的愿望。 他骤然神情大振,忖道:“师父已然坐化,他老人家的心愿,须要我去完成,同时,我也当面答应了他老人家,如今第一桩事,就是去找丹心旗和偷旗之人,使师父安心黄泉。” 这念头很快的飘然而过,又忖道:“我应该离开此处……啊呀!庙院的五个尸骨我该出去埋葬才对……” 他蓦然想起了洞外的死人,即刻就想奔出,赶忙跪地,对着法正拜了几拜,祷告一番,提起沉重的脚步,往三十六具尸骨那儿走去。 到了尸骨的边沿,心说:“糟糕,师父并未告诉我出洞之法,我怎么能够离开此洞……” 他彷徨在尸骨末端,来回走动,心里十分着急。 不大工夫,却见他剑眉一挑,说道:“我先依进来之法,过了这几排尸骨,再想法子出去……” 话声未落,闪身依他进来的方位,窜绕在骨阵之中。 说也奇怪,这次毫不费力,很顺利的就出至阵前,冲着所有的尸骨,深施一躬,然后大步往出洞梯阶行去。 这异常黑暗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出出路,他东探西查,仍旧没有头绪,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道:“难道我唐圣华命定就该陪葬在此,师父为什么不在事先告诉我出洞之法?” 他哪知道法正是急于传他功力,而忽略告诉他出洞之法啊! 他不甘心坐以待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镇静了不宁的心神,运用了极高的智慧,一屁股就坐在第二级梯阶上。 嘎声不断的传来,奇迹出现了,出洞之门,竟缓缓的袭开,露进稀弱的光芒。 唐圣华好生心喜,他不明白是他一坐一甩之力,震动第二层梯阶的机钮,鬼使神差的启开了洞门。 他生还已无问题,却不忙离开,转身躬立,默默念道:“徒儿出洞之后,必尽合力完成师父心愿,请师父安心的去吧……” 眼泪夺眶而出,伫立良久,硬起心肠,穿过甬道,奔出洞外的厨房。 他刚离洞门,即见炉灶很快的又合关妥当,转身查看,并无痕迹露出,这才直奔前院。 他此刻的脚程极快,后院到前殿的距离虽远,在他,却瞬间及到。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估计目前大概已是申酉时分。 院内草地上的五具尸体,只剩下五具骨架,而且折断分成两段,加上周围破碎不堪的衣服,看上去狼籍不堪。 原来自他进入了那个神秘山洞到今天出来,已是足足三天三夜,这些尸体,早被野兽吃干净,那会等他来掩埋。 唐圣华望着这堆白骨,叹息全一阵,即出了千佛禅寺之外。 他仰观天色,略作沉思,心说:“人生如幻境,瞬息千变,唐圣华这几年来,受尽折磨,几度都是死里逃生,今后事情更多,责任更重,惊险也必不少,唉!谁又敢断定我不和那堆白骨一样?” 他观看天上片片的白骨,一幕一幕的遭遇,都出现在心目之中,突然,他又想起了张行,忖道:“我和张大哥讲定在云梦见面,我这一耽误,只怕他早就到了,我该即刻赶去才好……” 这一想到张大哥,他心中就有股子说不出的喜悦,恨不得马上就见面,脸上笑容顿生,拿准了方向,提步就往云梦奔行。 本来他可以拿饥渴来衡量日子,然而,法正大师传给他“玄天阳玉”的功力,三两日不食,倒不会感觉饿。 所以,唐圣华到现在为止,不晓得饿,不觉得渴。 他并未蓄意的展出功力,只这随意的紧走,就比从前的脚程快。 他有点莫明其妙,想不出原因,他存心一试,脚程突地一紧,哈!身形简直如离弦之箭。 唐圣华心里好不高兴,法正大师输给我的功力竟能使轻身术精进许多,想来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他那知道这玄天阳玉神功,是佛道两家数百年精研所成,法正大师坐守山洞达数十年之久,如同闭关潜修,如今这点精英传种给他,设若,不是因为他熬不住苦痛,任督重脉打通的话,岂止目前的轻多只怕一晃肩,就要超出五丈开外哩。 一夜之间,叫他紧奔慢走,就将这片山野之区走完,翌日辰牌时分,就抵达云梦县城。 他依稀的记得他的家园,迳自走到那儿一看,破瓦残垣,乱草业生,当年唐家的基业,如今变得如此的凄凉,不禁使他潜然泪下,恨得牙关猛咬,叹声不绝。 唐圣华泪眼模糊,想起了妈,又想起了爸,心中一阵刺痛,几乎晕倒在地。 他混身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喃喃自语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 第六章 他泪眼模糊,看着这破瓦残垣,乱草业生的空地,牙关紧咬,不自主的暗中也加了几分力,话说完了,稍一跺脚,就离开了现场。 他信步而行,心情非常沉重,脑子里混乱极了,毫无目标,就这样走了将近两条街道。 他觉得这里没有久停的必要,也见不着张行,打算出北门离开云梦。 因此,脚步稍微快了些,正走着,猛然听得后面有人喊声:“唐圣华!” 他心中骤然一紧,忙扭头一看,不见有人。 唐圣华脚下已停,脸色微微一变,思忖道:“唐圣华三个字,只有混世狂生和我恩师知道,是谁在此处呼唤?怎的不见有人?” 这是个非常令人不解的怪事,他一时之间推测不出是什么原故,也未在意,方转身而行。来到了北门,正准备加快脚步行走,突然一阵香喷喷的气味,袭进鼻端。 唐圣华偶臭得这股香味,嘴角生津。腹内禁不住雷鸣起来。 最情他三天没有进饮食,没有香味诱发,自有玄天阳玉的神功支撑,不觉饥饿,这刻肉香扑鼻,馋涎顿生,就感到饿得难受。饿得难受。 他停步抬目打量,原来是家酒饭店,迫不及待,疾步跨进那家酒店。 唐圣华饿极了,随便的要了几样菜,加上不少食物。在那儿狼吞虎咽起来。 这孩子自流浪乞讨至今,固然有吃有喝,可是,像这样香美的食物,数年来,还是真未尝过,加之三天粒米未进,因此,他那吃像,的确是难看到极点。 不大工夫,已经杯盘狼籍,一扫而空,肚子填得饱饱的。 他神气十足,满脸笑容,叫来了伙计,伸手往怀中正想取银子结帐,那知这手伸了进去,可就拿不出来。 唐圣华笑容顿敛,脸就跟着红了起来,露出一幅可怜的窘态,怔怔的望着伙计,张着口,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原来他到饭店吃东西,是一时饥欲冲动,压根就没有想到身上带有银两没有,这时吃完结帐,伸手取银,怎不叫他脸红发怔。 伙计该多机灵,一见唐圣华怔神的模样,心中就明白了,当下把脸一拉,皮笑肉不笑的,道:“少爷,您这是三钱银子的菜饭,您请结帐吧!” 圣华脸更红,连耳根子都红了,心头像小鹿般的跳动,急得连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假如面前有个地洞的话,他都能钻得进去。 伙计这次不带半点笑容,冷冷的道:“少爷,你是怎么啦!拿不出钱?” 圣华急得想哭,星目呆滞,望着伙计,现出了一付乞怜之态。 伙计一再相逼,圣华连站都站不稳,有几次,很想冲出门去,一走了之。 但他不愿落个骗吃赖喝的臭名,急中竟能生智,突见他苦笑道:“伙计,我出门慌忙,没有带钱,能不能记记帐?” “得了吧!小铺才多大本钱,都像你这样记帐,咱们喝西北风去,给钱吧!” 圣华低声下气的笑道:“我实在没有钱,如不能记帐,我这身衣服,可以抵押么?” 伙计朝圣华上下一打量,作了个不屑之态,冷冷的笑道:“您这身衣服……嗯,至多值钱多银子,你吃了三钱多,不够不够!” “不够请暂记帐.三两天之内.我必定送到就是了……” 伙计恼火了,摆了摆手,大声道:“吃了喝了不给钱,硬要记帐,这像话吗,咱们到官衙里见吧!” 圣华见他一嚷,急上加急,不自主的抬步往门外就走。 伙计赶忙伸手一拦,嚷道:“你白吃白喝,这刻想跑,哼!年轻轻的……” “伙计!他是不是姓唐?” 就在伙计话未说完的当口,忽地打门外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如此问话。 伙计一愕,话未在往下说,说出来准不好听,他一看来人,忙哈腰笑道:“小的不知道……” “不错!在下是姓唐。” 圣华见有人上来打圆场,没有等伙计说下去,接口就说出了自己姓唐。 来人对着圣华略加打量,大口大气转对伙计道:“这银子我给啦!” 说着话,取出碎银,往桌上一放,什么话未说,转身出店而去。 唐圣华红着脸,心里不知有多么难过,那双星目,紧盯着银子出神,人家转身出店,他都不知道说话。 这事故变得突然,他满以为天下毕竟还有好人,殊不知这中间暗藏诡谋,杀机隐伏,对他十分的不利哩。 伙计见了银子,脸色变得真快,笑道:“少爷!您别见怪,这银子有多的……” 圣华这才被他的话声惊醒,一挥手,窜身出门,放目四望,早就不见那人是往何处去了。 他略一怔神,心说:“此人何等慷慨!连名姓都未留下,我将来怎样报答人家?真该死!” 云梦县往东,全是荒野之区.他进入了山区,行走得非常的慢。 他这时心无杂念,专心计算如何寻找丹心旗,和探听亲仇的事情,脑海中.翻涌起法正大师传给他练功秘诀,反复思索,不断的推敲。 思索,不断的推敲。 这里远离乡镇,天山相连,艳阳临空,一片大自然的景色,逞现在圣华的眼前,使得他不期然的吁出了几口大气,心胸豁然而开,豪气顿发。 圣华这一放开了脚程,比刚才的行进,要快上两倍,斗然之间,就来到一个山谷的入口。 他停身在谷口,张目远眺,山谷内虽是平坦,但两旁悬崖峭壁,透着雄伟的气概,吸引他不得不进谷一游。 用不着三个起落,就过了谷道,迎面是座参天的石壁,光滑如镜,壁顶白云层层,的确壮观。 圣华一见此壁,朗声一笑,道:“我唐圣华非要像这石壁一样,上能顶天,下能立地……” 话声一落,不由自主的运功伸指,在壁上写着“直言居士,到此一游”八个大字。 他并非运用九曲指,但八个字只不过是伸指之劳,容易极了,他明白,这就是“玄天阳玉”神功的杰作。 一阵欢愉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朗声哈哈的一阵大笑。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听空中“嘘”的一声长嘶,从谷的西面,破空而滑至南面。 圣华没有见过这种玩艺,想抬头观看,又被前面的几株古松挡住,看不真切。 他一点也不怕,只觉得怪好玩的,正在探看之际,“嗤”地又是一声破空之声,由北向东滑去。 圣华似乎明白了,他知道这不是好玩的东西,忙闪身依山壁而立。 他身形刚好立稳,“飕”的一声,黄光掠空,接着一声“笃”!那古松干上,竟然多了一面黄色的令旗。 圣华星目闪了一闪,轻微的绿光,指向那只小巧的令旗之上,心说:“怪啦!这是个死谷,除我之外,并无旁人,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哈……哈……哈……” 他思忖未了,笑声突传,谷中回音环应,此起彼落,圣华心中蓦地一栗,稍稍的有点紧张。 那笑声甫落,跟着又有人发出了两声冷笑,破空之声又起,红光陡现,古松干上,又是一声“笃”!竟多了一面红色的小旗令。 见旗不见人,发笑不现身,圣华从未闯荡江湖,对这些奇怪的噱头,压根就不懂。 隔了许久,还是不见有人,心中暗道:“可能不是找我,别理他,且到里面去看看。” 心里是这样的想着,脚下也就不停,只一纵,就飞出了两丈多,第二个闪身,离开了原立之处,已经在五丈开外。 圣华颇为心喜,环目一扫,立身之处的前后左右.都有几棵数人才能合抱的古松,峭壁参天,这景色幽静之极,因此,他童心大发,伸臂滴溜溜的旋转了七八个转身,方自然停了下来。 他张目一看,眼前恰好是一棵古松,偏这古松干上,多出红黄两个小巧的令旗。 圣华是兴之所至,估量那旗只不过三丈多高,那想到厉害,一晃肩,人就冲空而起。 他嘻嘻一笑,出臂伸指,正想将旗取下的当口,陡地“嗤”地一响,如电光石般的一线蓝光,直奔向圣华背冲来。 圣华见蓝光闪动,很快的吸气,稳身缩臂,这伸出之手刚好收回不过五寸,蓝光早过,“笃”的一声,就钉住在古松干上。 圣华这时已落在地上,抬头再看,红黄两旗之旁,却多了一面蓝色的令旗。 不由心头一阵火发,暗咒道:“我和你无冤无仇,真想拿这玩艺打我……” 他心里怨忿还未发泄完,突地有人喝骂道:“小子好大胆!瞎了狗眼!你就不打听打听这几面令旗的来历?” 圣华惊恼并发,霍地一撤身,星目怒放,直往发话之处探去。 “小子!你瞧啥?这就来啦!” 刷的一声,一颗古树之上,密叶一分,飕的飘落的个四十多岁的蓝衣汉子。 这汉子虬筋外暴,背后托着一柄长股托天叉,神光外射,显然不是无能之辈。 圣华本能的退后了两步,神色颇为惊奇,望着来人瞬也不瞬。 来人似凶神恶煞,嘿嘿冷笑道:“小子!怕也无益.你走不了的……” “放屁!我怕什么?什么走不走得了?哼!” 那汉子几时受过这等责骂,不由暴怒如雷,一声大喝,跨出两步,圈臂就推出两掌,硬劈圣华,同时喝道:“好小子!要想早死也可以,接掌!” 圣华长得这么大,从未和人动手过,面前这人如此横蛮出掌,使得他不知如何应付。 眼看劲风卷到,心中一震,闪避是不可能,一种本能的防卫之意立生,玄天阳玉功力自行运动,糊乱的挥臂往外一拨。 说时迟,那时快,两股力道蓦然相接,一声“波”,那个蓝衣人却被震得到退了三步之多。 这家伙大吃一惊,睁大了那对凶睛,朝圣华一看,见他若无其事,站在那儿怔怔出神,脸上也现出了少许惊容。 蓝衣怪汉嘿嘿又是一声冷笑,喝道:“看不出你小子还真有点门道,我就不信你了有多大道行,再接我一掌试试。” 声落人动,再度跨进,双臂左右擂动,霍地又推出了两掌,这次可就用上七成真力。 晃眼之间,风声雷动,潜力激荡,夹沙石直扑向唐圣华。 圣华刚才随意挥掌,是不得已的情形下出手的,他不明白玄天阳玉神功的奥妙,这种奇功,只一遇上袭击,就会自生反应,反应一生,力道也就自然的发动,其后就要看出手之人的心念而定,所攻出的劲力,轻则却敌,重则伤敌,端的玄奇厉害。 圣化不明个中的道理,胡乱挥臂一挡,使出的不过二成力而已,但这二成力融合在玄天阳玉神功中,那就不啻三成劲功,故而震得退蓝衣人,自己也惊奇出神。 这当口,蓝衣怪汉再度排出力道,其雄浑足可摧钢破铁,骇人听闻。 因而,圣华又是非常吃惊,蓦然后退。 可是,杀人的功劲,并非你心惊就能化解得了的,眼看狂风卷到,只一着身,势必震得骨断筋折不可。 圣华心中一怵,忽忽忖道:“此人的确可恨,我和他无冤无仇,何必大力相拼!我不如弹臂相拒,看能不能给他苦头吃……” 思念未完,狂风疾卷,他却搬出达摩秘抄上的弹臂运掌法,倏地稳身撤臂向外一弹,呼地一声响,石飞沙扬,劲风疾驰,即和来劲相遇。 刹那间,“蓬”地一声巨响,唐圣华晃了两晃,双眼碧绿之光,一闪而收,再看那蓝衣怪汉,竟被自己这一击之力,迫退了八步多远。 显然这家伙有些不服气,怪眼猛翻,转手撤出身后的七股托天叉,跄踉一阵大响,斗然喝道:“好小子,算你有种,你敢接我这股兵刃?” 圣华经过两掌相接,胆气立壮,暗喜道:“没想到我的功力进展得这么快,看来这家伙不见得就是我的敌手……” 他心中喜欢,压根就忘了敌人,人家撤出了托天叉,咦!他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哩! 亏得蓝衣怪汉喝骂一声,否则,他要不弄得受人暗算才怪。 圣华暗骂自己“真没出息!”一仰头,冷笑道:“我三次容忍相让,你定要苦苦硬逼,不知你究竟为啥要如此拼命?” “大爷们追踪你两天了,你不就是姓唐的小子么?” “是与不是,这跟你找我拼命,又有什么相干?” “小子,你还是少废话,先接我两叉,我再叫你死而无怨……” 这家伙不容圣华说话,抖叉而进,哗啦大响,夹劲风,叉出三路,分取圣华头、胸、腹三部。 圣华不由怒火上撞,暗骂道:“混帐东西,你以为我真的是怕你,今天定叫你吃足苦头不可。” 他这刻不慌不忙,反手就拍出一掌,劲锋直取叉身。 这一掌之力,看似不猛,晃眼碰在托天叉之上,震得跄踉一响,竟将怪汉之叉,挡斜出五尺多,连那家伙的身形,都不由不随之稍稍转动。 圣华一拍成功,不由呵呵笑道:“你以为我怕你,鬼头鬼脑,还不与我滚!” 蓝衣怪汉脸色惨白,略略一顿,霎时张目暴露凶光,大喝一声:“我与你拼了!” 陡地抖叉腾跃,连人带叉,鼓足了十成劲力,就往圣华身上撞去。 他做梦也未料到这家伙临了还作拼命打法,心中怒气顿生,眼中绿光一射,杀机立现,忖道:“真要找死,也怪不得我,来吧……” 他正待出功相击,陡听飕飕两声,两股极强猛的劲锋,一取怪汉,一取自己。 他在不防暗袭之下,突被这股力道,震得斜撤出五步之远,自己的左右两面,却多出了一个红衣怪人,和一个黄衣怪人。 那黄衣怪人年纪在五十上下,冲着圣华冷笑道:“很抱歉,我们已得到密令,追踪在你的身后,不带回你那颗人头,嘿嘿!我们无法交令呢!” 圣华非常不解,环目打量眼前的形势,左、中、右,三面都有人环围,只有后面是座深壑,无人阻挡,就知事非寻常。 可是他十分沉稳,将那红衣人看了一看,扭脸还了一声冷笑,问道:“我和你们素无过节,不知因为什么要这样的逼人?” 红衣怪人也是在五十三四岁之间,闻言哈哈一阵怪笑,大喝道:“这个你小子勿须多问,等我老人家取你的人头时,再将原因告诉你吧!” 圣华沉闷中,再将这三个人看了一眼,见他们个个都杀机满面,大有把握将自己的人头割下,不禁怒上眉梢,牛劲上升,把心一横,道:“嘿嘿!你们有把握割下我这个头?” 黄衣怪人暴怒吼道:“割你的头,那不是太容易了吗” “哈……哈……”圣华朗声大笑,接道:“只怕没有你们想的那样轻松。” 黄衣人又发出刺人的怪笑,接口道:“如此说来,你小子是不大相信了?” “这还用多问,当然是不敢相信。” “不相信你就试试看!” 这黄衣怪人冲着蓝衣怪汉一打眼色,喝声:“老五!上呀!” 蓝衣怪汉刚才那口气,到现在还蹩在心中,听黄衣人喊上,当下抖叉,当先错步抢进。 黄衣怪人也没有招呼红衣人,从左面抢逼,直往圣华那儿扑去。 右面的红衣怪人赫然而笑,他离圣华最近,只一晃肩,抡动双掌,闷声不响的从右端闯进。 唐圣华不愿就这样的等死,心说:“既然是存心找碴,不死人是不会善了,怪不得恩师说对江湖之人,仁慈心肠,是不会感化向善的,哼!我只好全力相拼了。” 想到此处,反而泰然而立,此际见三面人即将到达,他暗将功力提运起来、说也真怪,一吸气,浑身骨节轧轧乱响,眼中碧绿光华大盛,冲着三人环扫一遍。 奇怪!他眼神轮扫三个怪人之际,偶见他们疾奔之势,蓦地一顿,三个人脸色,略露怔容,同时,三人的眼神都微一滞呆。 这就是法正大师传给圣华初步浊目功的神效,起先是他未运起神功,故未震慑三个怪人,这时,他抱着硬拼的打算,斗然将玄天阳玉之功运行起来,因而双目碧色光华,骤然大增,逼视红,黄,蓝三人,使得他们触之心神为之震摄。 不过,这碧绿光华只是法正大师的精髓播种,并非圣华本身所练,因是只在刹那间就消逝了。 那三个怪人,只怔了一怔,仍旧往上进扑,因为,他们并不知是什么道理,就连唐圣华本人,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眼看混战即将展开,忽然间又有人喝声“且慢!” 这喝声来得太突然,硬将进扑的三人止住,倏的往原处撤身峙立,来得快,退得也快。 只在晃眼之间,刷,刷,刷……接连似闪电般的落下白服、紫服,绿服四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这四个奇装的老者来到当场,将圣华打量许久,却见紫衣老者转脸问黄衣怪人道:“探查得没有错吗?” “一点不错。” “有什么证据?” “眼线回报,说他在云梦县那堆废墟上,留下了三寸深的脚印……” 紫衣老者双肩一绉,截住喝道:“这不能算是可靠的证据。” 黄衣怪人皮笑肉不笑的搐动一下脸上的肌肉,接着回道:“当然不止这一点。” “还有什么?” “眼线说他在脚下运劲之际,他喃喃自语‘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还有没有?” “还有!” “快说啊!”紫衣老者点了点头,抢着催促。 黄衣怪人又哼了一下,接道:“另外的眼线,在县城转角之处,于他背后斗然叫他的名字。” “他答应没有?” “没有答应,但却转身查看,脸现惊容。” 紫衣老者脸色一变,三角眼精一闪,将唐圣华看了半晌,又问道:“除此以外,还有什么证明?” 黄衣怪人显然有点不太愿意,思忖道:“这还不够么? 那这多麻烦……”但他不敢不说,顿了顿,方道:“当然还有。” “有就快说,别考虑啦!” “偏这小子在酒店吃了饭,却身无分文,伙计揪扯不放,有人问他是否姓唐,他说是姓唐,那人替他付帐,他方离店北进,我们一直紧跟到此,难道还会看走了眼不成?” 紫衣老者冷笑几声,杀机突现,转对圣华喝道:“小子,他的话都对么?” 圣华一直就凝神静听他们的对话,心中的惊疑,也随着问话的紧慢而加重减轻,至此,他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人家的监视中。 他非常不解,为什么这群人要和自己为难,他为了不愿牵涉江湖恩怨,曾拼着一死,不肯接受法正大师的要求,然而,他还未踏进江湖,更未寻获丹心圣旗,就被江湖人物找碴拼杀。 唐圣华随着他们的问话,很快的思索了这些情由,这个当口,恰好紫衣人转脸问他。 因此,他一听那老家伙叫他小子,他就满肚子不高兴,做了个不屑之色,冷冷的回答道:“我不懂你问这一点作什么?” 紫衣老者冷哼一声,怒道:“你先答复我的话。” 圣华的牛劲蓦地一张,也哼道:“我要你先回答我的问话!” “小子是想找死么?” “呸!你才想找死呢!” 紫衣老者满脸通红,跨步抬臂,正要动手,却被绿衣老者伸手一拦,微笑道:“告诉他,叫他死而无怨。” 紫衣老者无可奈何的瞪了圣华一眼,怒道:“算你小子有种……” “哼!不怕你不说!” 圣华这句话又将紫衣人微恼,又想挥掌而攻,却被绿衣老者喝止。 老家伙强忍下这口气,喝道:“呆会儿有你小子瞧的。” 他略略一停,冷哼道:“咱们在四年之前,就接令探查你的行踪,一直就没有中断,那知天网恢恢,却仍旧在唐家的旧址找着了你……” “慢着!”圣华突然喝喊着,将紫衣人的话打断,继问道:“你们接谁的令?” “这点你不必过问,问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要追踪我?” “仇家的后代!” 圣华听得心头猛然一跳,张目环扫七个怪人一眼,心中似乎有点明白,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紫衣人突开口正想说话,蓦被绿衣人一拉,只见他接道:“你还不配问这个。” “不敢说了是不是?” 七个人中,有五个都发出了冷哼,唯有紫绿二人不动声色。 这时,却听紫衣人喝道:“反正你是死定了,不必再问这些,该回答我的话了,小子!” 唐圣华俏皮的笑了,故意的反问道:“你要我同答什么?” “你是不是叫唐圣华?” “假如我说我不是唐圣华又该怎么办?” 紫衣老者怔了怔,随即一哼,道:“前两天,我们的小主人说有个像你这样装束的美少年,将在云梦出现,我们又经布置侦察,证据确实,你想骗人,也是逃不了一死。” 唐圣华耸耸肩头,朗声一笑,道:“既然如此说法,又何必非要问我?动手将我杀死,不就结了。” “我们要你死得瞑目。” 圣华心火不由往上直冲,匆匆想道:“这群强盗确实可恨,你们就敢断定我一非死在这儿?哼!我偏要逗你们乐子。” 他强按怒火,冷笑道:“我并非唐圣华,你们找错了人。” “胡说!你……” 紫衣人说到此处,不知说什么才好,恨得钢牙咬得格格响,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成两半。 旁立的黑衣老者嘿嘿一声冷笑,喝道:“你不承认也可以,这绝谷之后,是座深不见底的悬崖,你自己跳崖死了吧!”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唐圣华纵然再好耍子,也忍耐不住,不由仰天一声长笑,道:“说了是死,不说还是死,你们比强盗还狠,不过,你们自信能将我置之死地?” 绿衣人似乎大大的不耐,大喝道:“杀死你,等于杀只狗般的容易。” 圣华功力早凝,双目再睁,碧绿的光华一闪,逼视众人,冷笑着道:“好!既然你们有把握,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将我唐圣华怎样处置。” 他说此话之际,脸上杀机满布,那双目的碧光,又将众人慑怵得突地一惊。 七个怪人忽然一阵骚动,倏地将步位推开,除了绿衣人居中外,其余六个人,形成个半圆形,只留下圣华身后的绝崖。 此刻,绿衣人露出丝丝扣人的假笑,道:“小子!那你就领死吧!” 圣华不明白他们何以要布成这种情势,斗然喝道:“我唐圣华并非怕死之人,只是,不明白你们是怎样的打法?” “咱们的打法,数十年不改变,你用不着多问,动手啦!” “老鬼,别扯谈,我让你们先动手,一齐上吧,哈!哈!哈!” 圣华愤怒填胸,反而豪气冲天,哈哈大笑。 他这儿声大笑,十足的显出内力充沛,非同凡响,只将在场的七人,笑得怔神不已! “动手啊!怎么怔住了?哈哈……” 七个怪人同声大吼,就见绿衣人一举臂,伸出了两个指头,大喝声“上”! 上字甫落,即见黑白衣服的老者,从左右腾地奔进,两人都是拿着长剑,剑光闪动,分刺圣华左右肩膀,来势奇猛,威不可当。 圣华先就和红黄蓝三色衣服者动过手,知道他们的功力不弱,一见两人仗剑攻到,就想速战速决,当下略斜身,双臂平绕,张掌照剑就拍。 他这拍出的力道奇猛,实指望能先将来剑震落,怎奈两剑诡诈莫测,根本就不让掌劲碰上,反走下路,齐削圣华双足。 老实说,凭唐圣华目前的功力,要收拾眼前的几人,的确易于反掌,不过他毫无打斗经验,不知如何着手,空将力道排出,而难收奇效。 人家那两柄剑完全采取避重就轻的精灵打法,等他闪开了下路,长剑斗然又回拥上盘。 但是,两柄剑固然凌厉,却不能近抵圣华,只在那儿寻找空隙,抽冷了递剑取命,加之两人的身法奇快,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一个劲的绕着圣华窜动。 圣华凭的是玄天阳玉神力,护住了周身,而且反应极快,长剑离身三寸,反弹之力,也随之发出,是以,双方面都有绝活,你既无法伤我,我也没办法杀你。 打来打去,约有两盏茶的工夫,形势并没有改变,胜负分不出来。 经验是慢慢得来的,唐圣华资质特佳,悟力极强,他一揣磨打斗的情形,不由想道:“看他们不敢近身三寸,许是玄天阳玉神功发挥了威力,我何必随着他们转动?莫若将全部功劲运行,慢慢移动,再见机出击,不就可以成功?” 他想到就做,忽地身法变慢,功凝两掌,眼中透亮,专等着鱼儿上钩。 这法子真灵,黑衣老者见他身法变慢,满以为是他的后力不济,心中大喜,纵身在圣华的背后,使出平生之力,照定背后“窑台”穴攻去。 说时迟,长剑及衣刚好三寸,弹力顿生,那家伙眉头一皱,就露出苦相,慌忙抽剑侧身一跃,就在他闪跃的当口,圣华恰好扭转身形,他不忍心用掌,食中二指一点,一股罡风,应指而出,轻轻的点中黑衣人长剑之上,只见那家伙眉宇间流出苦涩之容,跄踉一响,长剑也随之落于地面。 圣华哈哈一笑,朗声道:“饶你一条狗命……” 声未落,脑后反应又生,准知是白衣人抢攻到了,他听声辨向,旋身并指一点,跄踉连声,果然是白衣人的长剑到了,但早就坠落尘埃。 这不过是在一眨眼的工夫,仅两个转身,就击落两柄长剑,功夫札硬,身法手法奇特,可就将在场的七个怪人镇住了。 圣华经过接连三次的交手,神情比较稳定,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不禁呵呵一笑,道:“怎样!你们有把握割下我的头?哈哈!” 绿衣老者脸色难看之极,阴晴不定,要知这群人中,属他的功力最高,然而,连他都瞧不出圣华是用的什么功力。 这老家伙心中却在盘算圣华的武学路数,蓦见他阴森森的一笑,抬臂又伸出四个指头,反喝道:“小子,我就不信割不下你那颗狗头!” 圣华睁目逼视绿衣老者,怒道:“老鬼!你嘴里放干净点好不好?” “好!”这好字并非紫衣人说的,而是绿衣人喝喊的,继好字之后,抢进了红,黄,蓝,紫四个人,从四面包抄进击。 不过,这四个人连上手,却不是混战之态,看他们极有章法攻守,彼此呼应,同时,四个人的位置,也不住的挪移,攻势比黑白二人要威猛得太多。 圣华心中可就有些嘀咕,忖道:“这又是什么打法?怎的不同时攻进,莫非这中间另有文章?” 他不明白人家这是四象联合攻守法,讲究的是相生相克。可是,圣华采用原来的打法,身形转动得太慢,这四象阵法对他,几乎全部失去了作用。 这四个人绕着圣华走了两匝,掌劈叉打,却丝毫不能得手,只急得怪人头上的青筋乱冒,连八只怪眼都急红了。 突地场外的绿衣人一声断喝,道声:“变式猛攻!” 老家伙在一旁的发号司令,围攻的四人,按此号令,同时怒吼一声,打法一变,四条不同颜色的身形,窜高纵低,掌劈脚扫,呼呼风声,不绝于耳,一个劲的往圣华要害上攻进。 圣华见他们没有既定的方位,也没有固定的打法,拳到透骨生寒,脚来石走沙飞,前后左右,找不出空隙,十足的处在挨打的地位。 虽然他依仗玄天阳玉功力,促使自己应变还攻,但究竟是经验奇差,始终想不出争取主动的计策来。 他心中突地发起急来,这一急不要紧.却将他急出了一个办法来,匆匆想道:“我也学他们的样.来一个独碰的打法吧!” 哈!这种打法真的是少见,完全是硬碰硬,功力差的,可就大触霉头。 圣华双目注定四个怪人,这当口,倏见红衣人夹掌攻到,他哼了一声,单掌一拨,就迎着红衣人撞去。 双方的冲势特疾,“蓬”!巨响一震,红衣人蹬,蹬,蹬,一连被挫了八步之多。 圣华一转身,恰好见蓝衣怪汉舞七股托天叉,跄踉攻到,他又是一击冷哼,再拨左掌,仍旧迎面冲去。 “璞”的一响,托天叉被他的掌风震脱了手,蓝衣人他倒挫出六步之多。 这时,黄衣人和绿衣人先后从左右面抢攻。圣华两击得手,好不心喜,神情振奋,蹩不住一声长啸,左掌轻轻一挥,人也迎上前去,恰好和左面的黄衣人相接,“波”的一声.黄衣人竟被震出了四步。 他更不停留,掌出人动,右手早掠,身随掌进,反身又迎上了紫衣老者。 这紫衣老者暗中蓄功己久,见圣华攻到,双掌猛地里拨出,一股潜力,迎上了圣华右掌的来劲。 “轰”地一震,紫衣人后退了两步,脸上略现惊容,圣华可就惨了,他却被人家击得倒退了七步之多,右臂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孩子连着震退了三个怪人,满以为紫衣老者也和那三个人一样容易击退。 那知不然,紫衣人的功力,在这群人之中,却坐上第二把交椅,同时,老鬼狡诈得紧,他知圣华身怀怪功,生怕自己吃苦,故而暗中集上了八成功力,斗然的劈出。 圣华一则是喜昏了头,大意轻敌,二则是单臂挥掌,力道不足四成,三则是过于欣喜,心神不在,丹田未纳真力,是以反被人家打退了好几步。 圣华在转眼之间,连对碰了四个人,最后一败,败得有些泄气,楞楞的在那儿出神。 紫衣老者也估不透圣华究竟有多大本领,说他高吧,却被自己击退,说他不高,他倒能轻而易举的打跨了红,黄,蓝三人。 老怪物毕竟是奸狡,一见圣华发楞,就知他是有些胆寒,良机不再,忙举臂一挥,红,黄,蓝,紫,四色倏地从正面同时凝功发掌,向圣华劈去。 四人的功劲,的确惊人,如排山倒海,万马奔腾,晃眼就逼近了圣华。 圣华臂酸早止,倏见狂风卷到,心中大惊,要退是万万的来不及,心说:“这一下我可要完蛋了!” 情势紧迫,容不得他多想,逼得他提聚全功,奋然跨步,一声大吼,双臂平胸,霍地推出。 他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出手的,能不能挡住来劲,则毫无把握。 但见狂风如惊涛骇浪,疾冲而出,眨眼相接,轰然一声巨响,圣华只觉得头脑有点昏胀,往后挫出了两步。 反观对面四人,蓝衣怪汉最惨,挫退十多步,一屁股跌坐在地,红衣人和黄衣人被震得东倒西歪,也挫出了七步之多,幸未倒下,紫衣人正面受袭,但他功力深厚,却也被震退了八九步,端立出神。 圣华没有料到双臂出击,而将四个怪人击倒,不禁一阵狂喜,仰天狂笑数声,道:“哈……哈……哈……哈……老鬼们,你们要不了我的头,我可要你们的头了……哈……哈……” 七个人听得混身斗然颤动,旋见绿衣老者杀机又起,嘿嘿两声冷笑,喝道:“只怕不见得……” 两臂上举,两掌张开,接着喝声:“再攻!” 这也是圣华没有时间苦练玄天阳玉神功,否则的话,四个被击之人,此刻焉有命在。 绿衣人喝声甫落,他自己首先抡掌抢进,左右是黑白怪人的两柄长剑,居中是红紫二人,前后是黄蓝怪客,七个人同时围攻。 红,黄,蓝,白,黑,绿,紫,七种不同颜色的服式,穿绕在圣华的前后左右,快速绝伦,就如同七只戏花的蝴蝶,煞是好看。 七个怪人,仍以紫衣人为主,他出掌,必以双剑配合夹掌,另外的人出掌,又配合七股托天叉猛攻,声威壮盛,凌厉无比。 圣华可顾不得不再伤人,双掌翻飞,前后擂动,威力不下于七个怪人。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和他硬碰,人家的打法奸狡万端,他打左右的怪人,前后的人抢攻,如打前后的人,左右的人又猛攻过来,彼此共进退,呼应得恰到好处。 如此一来,圣华就透着吃亏,真力损耗不说,稍有顾虑不到,非得挨打不可。 是以,他又急了,只一急,就能急出对策来。 斗然之间,他忽急想道:“七人之中,以绿衣人为主,我何不专门攻他一人,只要将他制住,不就可以叫他们服贴么?” 私念顿决,遂旋臂使全力拍出了三次掌力,将三面的红,黄,蓝.白,黑,紫衣六个怪人迫退,猛地里一腾身,曲腕临空,飞纵而出,照那绿衣老者推出两掌,踢出两脚。 他这是骤然易变打斗之法,攻其不备,两掌两脚,果将绿衣老者打得连着后退,逼得老者连稳桩的工夫都没有。 然而,另外的六个怪人同声怒喝,早就不顾死活集全力围过来,援救绿衣老者。 如此一来,迫使圣毕的疾进之身,不得不倏然而止,拧身形,转头又攻出了三掌,再将六人击退。 他第二次倒纵奔扑,仍旧紧逼绿衣老者,简直叫那老家伙喘不过气来,又往后猛退。 绿衣老者虽是在疾退,然而三角眼不住的乱转,身形可就渐渐的朝向绝崖那而移动,显然老家伙不怀善意,另有诡谋。 抢华一着得手,着着进逼,无从考虑绿衣人是河心计,所以,他转身三掌,正面两脚,迫退围玫的六人,自己也紧随着绿衣人的身形,往绝崖那面移转。 此际,除绿衣人现出临危不乱,非常沉着的迹象外,另外的六人,呐喊不停,叫,笑,喝,吼,混杂而出,其音难听之极。 唐圣华只顾制服绿衣老者,忽略了这种奇异的喊叫,心神略受影响,略微有些震动。 绿衣老者外形显出不敌之像,已正面退往绝崖那端,但他直如不觉,拼命的疾退。 圣华却不查看眼前的形势,霍地跃腾空中,猛吸气,在空中圈臂,打算在下落之际,狠击绿衣怪人。 他毫无打斗经验,以为这种打法万无一失,那晓得当他下落快到接近绿衣人的当口,却见他仍立身戒备,不由怒喝一声“接掌!” 他掌字一落,狂风腾空,劈向绿衣老人,但一晃间,却见绿光陡闪,他自己恰好落地,定神一看,怪人不见,轰的一声巨响,崖边被他掌力轰场一丈多宽。 圣华心知不好,猛然转身,倏听头顶排出一声极为熟悉而刺人心神的狂笑,心头蓦然一怔,就在这斗煞一怔神之际、七股混合的劲力,霍地排到。 圣华大惊失色,双脚一用力,就想运掌相抗。 岂知脚下泥土一松,真风一散,七股劲力,同时轰到,力道卷向身上,顿将他震飞两三丈远,疾向万丈深坠落。 ------------ 第七章 天,突然的变了,变得太奇特。 震天的霹雳,使得万丈绝谷,都为之撼动。 暴雨倾盆,就在唐圣华被击落的当口,哗啦袭来。 这势子就如同山洪暴发,万马奔腾。 万丈绝谷的空中,一条黑影,疾速的坠落,已经坠落了一半。 暴雨侵袭在那个黑影身上,使得他昏绝的身躯,稍稍的震动了一下。 这黑影正是被七个怪人劈落悬崖的唐圣华。 他失手被击,滑足坠崖,已经是气急得昏了过去。 “咔喳!”一株蟠龙古松的粗干,被唐圣华下坠之身砸断。 这松干虽没有挡住他坠落之势,但却将他震醒过来了。 一阵骤雨,猛然又袭落他满身。 他斗然的一阵惊悸,想提气稳住下坠之身。 然而,真气早散,又没有借力的地方,要想凝神提功,却是难上加难。 飘坠之势更加猛急,使他急出了满身冷汗。 “咔喳!”又砸上了另一株古松的粗干,同样的被疾坠之劲冲断。 唐圣华机智绝伦,临危不乱,居然就利用这条粗松干的一挡之劲,运起了玄天阳玉神功。 渐渐的,坠飘之势,缓而又缓。 他的一颗心,到这时为止,算是稳定下来。 可是,他筋骨却被人家七股雄浑的劲力击伤,假如不是玄天阳玉护身,早就震碎了内脏。 闷雷霍地响过,雨停了,但乌云密布,阴风阵阵,虽在白天,可是,这刻的绝谷,倒显得灰暗阴沉。 他自谷顶摔落,直到运功稳住冲坠之势,而落于地面,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 此足证悬崖之高,只怕不止万丈。 圣华飘落在一堆细草之上,混身衣服都湿透了,人也疲惫不堪。 他来不及打量眼前的景物,盘膝静坐,再次运功调息。 当他将神功运行周身之际,蓦觉一阵血气翻涌,筋骨不期然格格作响,疼痛难耐。 混身颤动片刻,刹那间,疼痛立止,法正大师播种在他体内的那股纯阳之气,斗然达至各穴。 圣华不明究竟,连续提运神功。 他只觉得热流运行加速,眨眼间,就贯通十二重穴,透过了任督二脉。 这时,只感觉热流所至,疲惫全消,全身脉胳,通行无阻,循环了两个周天。 这种异样的感觉,使得他又惊又喜,他的确不明白神功怎会自行贯通了任督二脉的。 这真是吉人天相,活该要使江湖上掀起武林浩劫,造成血淋淋的杀劫。 原来和他功手的七个怪人,也是当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人称“淮江七令”。 淮江七令以红,黄,蓝,白,黑,紫,绿,七种服色,七种令符震撼江湖。 七令中,以绿衣老者功力最高,乃七令之首。 他们为恶江湖,已不是一天,皆因功力高,狡诈多,旁人奈何不了他们,在黑道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但他们却愿受另外的一个怪杰的指挥。 当他们以狡诈使圣华失手,滑脚落崖之际,七令同时劈出劲力,排攻圣华。 然而,玄天阳玉神功在劲力袭侵的关口,反应立生,护住圣华不受内伤。 鬼使神差,那七股猛勇劲强的真力,非但未打死圣华,反而拍通了圣华的督脉。 法正大师临死时,因功力耗尽,以未能打通圣华的督脉而含恨九泉。 谁知天意如此,竟让仇家替法正大师完成了未了的心愿。 圣华初踏江湖,遇此强敌,连动手的经验都没有,试问怎能知晓内中的道理。 他这刻试着运行神功,只怕有五次之多,觉得气爽神清,心怀大放,不禁暗中庆幸上天保佑,使他未被劈死,而且安然无恙。 天,并未开朗,绝谷中慢慢的由灰暗变得漆黑。 阴风飒飒,鬼火邻邻,绝谷,已沉于黑夜之中。 圣华仍旧坐在细草上,脑海里出现了所有的经过。 要杀他的师父…… 挨打的红衣女郎…… 金刚幡的五个手下…… 三十六具尸骨…… 七个杀他的怪人…… 云梦家中的大火,他母亲的鲜血…… 法正大师的宝相…… 一幕一幕的,浮映在脑际。 他恨!恨这毫无人性,满染血腥的江湖。 斗然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有的仁慈心肠,沌厚无比的本性,己被这恨蒙蔽得半点不存。 他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冷笑,两只碧绿光华的星目,暴露慑人的光芒。 这是煞气!杀机! 倏地,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喃喃道:“为什么他们都不放过我?为什么——” “哈!杀!只有杀,才能使我心情平静……” 他跃起身来,单薄的衣服外层,排出阵阵的热气,很像是刚出锅的蒸笼。 环目扫视,自己的周围,却是一个桶样的深壑。 碧光梭巡,虽是黑夜,一草一木,都滑不过他的那只如电的神目。 左右两端,是两座连绵不断的山壁,只有前后是狭窄的壑道。 这里,看不出路,嵯峨怪石,千年古木,乱草奇花,遍地皆是。 他不愿久停,信步往前行去。 走得非常急迫,晃身就在三五丈远。 大约有顿饭的光景,壑道越走越狭,变成了名符其实的绝谷。 越往前走,越加狭窄,永无尽头。 如果像这样的走,不知要走到何时,方能走出了这座绝谷? 他是这样的盘算着。 风停了,只剩下无数的莹莹鬼火,这绝谷,静寂得和死的一般,实在有些怵人。 他陡地停住,略加思考,将方向辨别了一下,不觉哑然失笑,原来他走的是正南方。 转身,再往北面走。 这面的情况和南面差不了多少,但他不愿放弃另找别路。 盏茶之间,他已走过四五里路,身上的衣服已经全干了。 蓦地,一只夜枭,发出慑人心神的哭嗥,划破了死般的寂静。 圣华偶而一惊,顺目看去,原来是十多株参天的古松,杂乱无章的排列在眼前。 他停下了脚步,仰望古松,不觉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恨了,恨上天对他太不公允,为什么不让他幸福的安享家庭的温乐。 想的事太多,凉风突袭,使打了个冷噤。 他收回目光,正要继续前行。 “咦!” 他斗然发现在古松的里层,靠山壁之面,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壁洞。 不禁好奇心起,很自然的就向壁洞那里走去。 走着走着…… 窜过了那几株杂乱无章的古松。 倏地…… 一股轻微的臭味,直冲鼻端。 他暗中心动,想道:“这怪臭莫非是石洞中传出的……” 他有了千佛古寺的奇遇,经验要比第一次丰富。 缓步走去,出现眼帘的,的确是个仅能容一个人进出的洞口。 伏腰运足目力,向洞内探视。 漆黑的洞,什么也看不见。 怪臭时有时无,倒是由洞内排出。 他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停步思索,是进洞?还是不进洞? 不过,他断定这山洞之内,必定有腐坏的生物,是人? 是兽?可就不得而知。 良久,他下意识的呸了一声,自道:“既来之,则安之,我总得进去看看……” 他将神功又运行起来,猛地里一伏腰,闪身进洞。 里面很宽敞,也很干燥,足可容三四个人并行。 可是,还没有走到最尽头。 他咳嗽一声,依着洞壁慢慢的往里面探进。 奇怪,往里去,反而不大宽敞了,而且,还要转三个小弯。 他神功运起,视力骤增。 经过的地方,并未发现有任何东西。 隐隐的,又传来那股怪臭味,这臭味不断的传出,并无间断现象。 好奇心更强烈,促使他加快脚步,毫无顾虑的直往里闯。 很快的就来到洞的最里层。 凝神探视,这洞壁十分光华,约有五丈方圆,但却空空如也,任何物件也没有。 他不禁大为惊奇,不知臭味发自何处? 他始终不信这怪臭是天然有的。 在他,是要证实这怪臭的来源,是人?是兽?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沿着壁的边沿,一步一步的顺右手,往左面仔细走去。 他走了将近二十多步,臭味似乎越来越浓,他知道快寻着发臭的地方。 心,也加速了跳动,他怕又和千佛寺的奇遇一样,发现三十六具尸骨。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往前行。 倏然—— 最中间的洞壁,有一道斜形错开的长门。 这个门是天然生长的,但却异常巧妙,不走到跟前,任凭多好的眼力,也别打算一眼看透。 他停了一停,考虑要不要探视。 最后,他想:“像这种人烟绝迹的荒壑,决不会有人死在此处,更不会有千佛古寺相同的情况……” 他微微的一笑,跨步张目一看…… 只见他脸上的颜色一变,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又倒退了三步。 他张口结舌,楞了好半会,方结结巴巴的道:“人!又是人……” “真怪!何以这儿也会有人?” 他诧异的瞪着那古怪的门,想不出是因为什么而出现死骨。 原来这石门之内,如同一间套房,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站立,靠壁的右面,坐着一具枯骨。 除了枯骨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圣华不由仰天一叹,悠悠的道:“唐圣华啊!这种百年难遇的怪事,怎么都叫你一人碰上了呢?……”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看个究竟。 这时,他只有惊异的份儿,根本无所谓怕。 硬着头皮,只好侧身闪进门内,再走到那具枯骨跟前看视。 只见那具枯骨的头上,有一道刀剑砍裂的创口,长有五寸,连到左眼。 头发,胡须,洒落在左近。 左臂骨齐肩之处,像是被掌力震碎,但没有断落,只有平寸还接连在肩上。 两条腿骨尚属完好,可是,零零落落也有不少的伤痕。 那枯骨的头卢歪斜,右手垂地,衣服破碎不堪,满地都是。 估料死状,大约在未死之前,颇为痛苦。 除此,却看不见旁的物件。 他面对着这种怪事,凝思很久,搜尽枯肠,都解答不出这个谜来。 谜啊!是一个奇怪的谜…… 他不服气,有一点他己经明白,那就是死者定是被人围殴重伤而死。 然而,为什么?无从知道。 谁下的毒手?更是摸不着头脑。 偶然间,他剑眉一扬,星目蓦张,将每面的每一个角落,都探视一遍。 显然,他想找寻蛛丝马迹,判断这具枯骨的来龙去脉。 可是,他失败了,连影子都没有。 站起来,在洞内来回的走动,极力的思索。 这番心机,他又白白的耗废了。 他想出了神,根本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地下的枯骨。 来往的走着,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脚下不经意的碰了枯骨的脚骨一下。 圣华心头猛烈的一跳,那知就在这个当口,却听得“当”的一声。 圣华又不由一怔,星目循声瞟视过去。 奇迹发现了,原来他碰着枯骨的脚骨,使骨背略微震动,打骨背上掉下一把长仅七寸匕首。 这匕首锋锐无比,金灿灿的,光耀夺目。 他赶忙拾起匕首,匆匆的一看,觉得这东西很面熟,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把匕首既是由背后落地,当然还有旁的物件,他急于要探求旁的证物,虽觉这东西面熟,也不愿多想。 侧身依着洞壁,轻轻的将肩骨推动了几下。 “沙……” 落下一个黄色绸绫小包,这小包卷得很札实,只有儿臂粗细,三寸多长。 圣华心头冒出喜意,心说:“这里面必定另有文章,说不定死者的全貌,都埋藏在这小包之内……” 他拿起小包,闪退了四步,盘坐在地,将小包慢慢的打开。 眼看小包即将打开,忽地一道杏黄色的光芒,从包内冒出。 圣华不觉怔了一怔,在他想,这光芒不是黄金,定然在是兵刃暗器,否则,怎会发出光芒来。 定了定神,继续将包打开。 杏黄色的光芒,越冒越大,不大工夫,赫!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面黄光四射的小旗。 在旗的旁边,有一条长约六七寸的白绫,隐约间,似乎绫上还写着有字。 这是个很惊奇的发现,觉得总算得到了答案。 他先伸手捡起了那条白绫,放眼看去,太暗了,字迹模糊,看不十分真切。 再将匕首移近白绫,提运神功,行足目力,就匕首反射之光,抬眼望去—— “唉……” 原来白绫之上,是以血写的三行小字。 “我盗圣旗,人夺我命……” 圣华大大的一震,口里喊道:“圣旗——丹心圣旗?” 他目光仰望洞顶,又道:“如此说来,我师父的丹心旗,就是此人盗走,这人是谁……” 这个问号,飘袭脑际,忙回目向白绫上看去。 只见第二行写道:“聚众夺旗,杀明元者,淮江令……” 第三行上写的是:“指使淮江令杀明元者,金……” 这“金”字显然是整个字的一半,那一半是什么,想是此人气绝身亡,写不下去,也许是血流光了,无法继续写出。 圣华很急促的将两行字看完,心跳加剧,热血沸腾,尤其是看到“明元”二字,头脑中轰然一声大响。 他几乎昏倒,但仍能努力支撑。 他心中有些明白,赶紧将匕首拿起,翻来复去的看,最后,终于叫他在柄上看见了一个“唐”字。 他脑中又接连的轰了两下,双目发直,凝视那把匕首,像是着了魔,一动也不动。 很久很久,突见他凄闯的喊出一声:“爹爹……” 他热泪夺眶而出,一口气蹩住在胸口,呼吸受阻,人也就昏倒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洞内的枯骨,的确是唐圣华的父亲。 他父亲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称“八步追魂”唐明元。 唐明元早从圣华祖父的口中,得知丹心旗落在何人的手中。 因为,举天之下,只有圣华的祖父,知道千佛寺的法正大师,就是当年握丹心圣旗的禅宗。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唐明元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到千佛寺盗得丹心旗。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及法正太多,旗到手中,一直不敢有所行动,隐藏家中。 他曾经数次探听千佛寺的情况,待法正他们自裁在秘洞中,他才在十多年前,偷偷的拿出旗来研究。 那时的唐圣华才不过一岁多,而法正大师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恩人的后代,就是盗旗的正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盗旗的事,却被另外一位狂人在无意中发现。 这个狂人是圣华母亲年青时代的情侣,然而,并没有娶得她,而怀恨在心,埋名深山。 但这个狂人却将丹旗的消息,透露给淮江七令,命七令拦杀唐明元和他的全家。 (这个狂人是谁?容笔者慢慢再交代) 三年前,又是一个暴风雨之夜,唐明元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行动,独自带领从人,赴荒山挖取玄碧奇录。 事实上他的行动,早在七令的监视之中。 他走到荒山,就被淮江七令的人马截住。 雷,雨,电,风,如江河堤溃,狂扑打斗之人。 猛烈的拼杀,只怕有顿饭的工夫,方始静止。 尸横遍地,鲜血被雨水冲流,淤集在一个山凹中,简直变成了血潭。 唐明元带的人,半个都未逃劫数。 只有他自己,在混战中,在暴风的黑夜,带着半条命,方逃到这个绝谷中。 他对这儿的地势极熟,很快的就进了这个小山洞。 淮江七令追寻唐明元七天七夜,就是发现不了他,到目前为止,并未放松寻找。 七天之后的黑夜,淮江七令又奉到狂人之命,到云梦烧杀唐明元的全家大小。 只有圣华逃脱了魔掌,母亲自刎在宝剑之下。 唐圣华苦奔了几年,他满以为能寻着他的父亲,报仇消恨。 如今,父亲是寻着了,可是,却已变成了一堆残破的白骨。 那唐明元到此洞之后,自知受伤太重,命在旦夕,方从腰间取下白绫,咬破中指,写出三行小字。 血尽力竭,余下最后一口气,包妥丹心旗和白绫,连同毙手金刀,压在背后,断气归阴。 他怎知三年后的今夜,到此寻着他的,是他的独生爱子? 而且唐圣华是仇家淮江七令劈落绝谷,方寻得自己的葬骨之处。 而且唐圣华又是法正的徒儿,因果循环,鬼使神差,致有此结局。 圣华昏绝洞中,也不知经过几许时光,方悠悠的醒转。 他血泪俱下,他大声喊着:“爹爹……母亲……” 哭是懦弱的表示,尽管伤心,他终于忍住了血泪,摊开了丹心旗,仔细的一看。 只见此旗两面都隐现两只如生的凤凰,嘴里都含着一颗鲜红的丹心。 除此之外,旗中的一面,印有蝌蚪小文,衬托出山水峻峰的图案。 另外的一面,却明白的印出“丹心八绝”,“迷光错影” 两种绝世武学的练法。 旗乃杏黄色,非绸非绫,非丝非棉,亦软亦硬,猜不出是什么质料。 圣华惊奇,欣喜,忧伤,愤恨,满肚子的不同滋味。 突然,他牙关紧咬,恨声道:“我要杀尽这群恶魔,我要苦练这两种奇功……” 金晃晃的毙手刀,斗然插进地中,只剩下刀柄。 洞内又静寂了,起码要寂静百十日。 万丈绝谷,平静了三个来月。 可是,三个多月后的现在.不断的在夜间有黑影出现。 这条绝谷如今已经“不绝”了,因为,到底有人发现这个杳无人迹的死地。 这些黑影是谁?不得而知。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此?答案是为了—— “丹心旗!” 淮江七令震落了圣华,七个人详加推算,发现这座死谷是唐明元葬骨之所。如今,又劈落了唐明元的儿子,假如唐圣华死不了,丹心旗定会落在他的手中,这太危险了。 然而,这些魔鬼寻不着入谷之路,无法解开唐氏父子生死之谜。 于是,他们公开了丹心旗的来龙去脉。 于是,江湖人日夜梦想,扑朔迷离的丹心旗出路,有了明朗的局面。 于是,他们全部都出动了,极力搜索这条死谷的进出口之路。 绝谷,很难得到阳光,终年都阴沉沉的。 这天,忽然万道金霞,照射万丈的绝谷之内。 草、花、树、生物,都欢欣鼓舞,流露出新生的气氛,一个不加修饰的少年人,出现在绝谷之中。 他仰望谷顶,双目射出慑人的碧光,脸上没有笑容,阴森森,发出几声忿恨的冷笑。 他似乎不愿很快的离开这儿,双目游移在十多株古松之内。 好半响,他冷哼了一声,道:“我要杀尽这些万恶的魔鬼!” 大踏步,窜进古松内,略有耽搁,即听得轰然的巨响,沙飞石散,古松内的那个洞口,竟被他掌力震塌,封得和山壁样的平整。 于是,他再也不犹豫,出了古松,直往北端飞飘疾奔而去。 他对路径很熟,走起来根本就不加考虑。 也许他是急于赶路,在阳光照射下,都看不清他的容貌,其身法之快,可想而知了。 这条绝谷,不下十多里,在他行来,只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他来到绝谷的末端,不禁豪气大发,仰面一声清啸,双臂一抖,黑影冲空.怕不有五六丈高。 只见他侧身贴壁,横飞疾射,身手矫捷,三数个起落,就翻出了谷外。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三个多月了,我没有见过天日,哈哈哈……” 这儿,虽不是绝谷,但却在深山旷岭之中。 三声大笑,是发自丹田,静野中,笑声彼此回应,震撼得树动山摇,的确惊人。 倏地—— 从远处传来两声怪啸,像是回答了他的笑声。 他略略一怔,恨声道:“来吧!我要杀光你们——” 他略辨方位,就冲着怪啸之处奔去。 翻过了一座小山头,又一座小山头出现在他眼前。 远处,有三条人影在幌动,是奔他这儿来的。 “嘿嘿!你们来得太好了!” 他恨声不绝,杀气腾腾,不期然的立定脚步,说出这两句话。 人影来得非常的疾速,脚程也快得出奇。 他立在山头之上,如同一座堡垒,神光奕奕,注视着那三个来人。 刹那间,人家已来到近前。 原来是三个四十七八岁的劲装汉子,正站在他的面前,不住的打量他。 他一点笑意都没有,冷冷的问道:“干什么的?” 三个人看不出他是谁,但冷冰冰的一问,觉得口气太凌人。 他们都光火了,中间的那人暴喝道:“你管不着!” “哼!管不着也要管,快说!干什么的?” 好凶霸的口吻,好威厉的气派。 三个人被他慑人的气派镇住了,中间那人冷笑道:“查探丹心圣旗,奉命监视另外的一个人!都告诉你了,你是谁?” 他虎目一睁,杀机立现,又喝问道:“监视谁?” “监视姓唐的小子!” 他忍不住仰天狂笑三声,恨极反笑,道:“我就是直言居士唐圣华,丹心旗已在我身边,不过,你们是奉谁的命来此?” “奉三江之怪的命令!” 三个壮汉大为震惊,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却听唐圣华冷笑道:“狗腿子,值不得小爷动手,快滚!” “放屁,三江之怪的手下,还没有那么脓包!” 这包子还未说完,唐圣华随手挥动,狂风腾空,劲猛无比,顿将三个壮汉迫退了十多步。 就在壮汉倒退之际,他目光暴射,一声冷哼,人已跟踪追到。 蓦见他右手金光一闪,噗!噗!左右两个壮汉一声狂吼,胸口鲜血直喷,栽倒在地。 这动作快得出奇,是怎样出手杀死二人的,中间的汉子,连看也没有看清楚。 唐圣华手中却多了那柄“毙手金刀”,杀机浓厚的喝道:“这是你们找死,怪不得小爷!” 他晃动金刀,话未说完,那汉子胆吓破了,双腿一软,叭地摔倒在地。 圣华见状,心中一阵舒畅,又是两声狂笑。 却听他冷冷的道:“我暂且留你一命,离开此处,只管宣扬唐圣华已得有丹心圣旗,叫那些魔鬼寻找,否则,我在一年之内,必定寻找他们,知道不!” 最后那句“知道不”,是一声喝吼,好宏亮的音调,将壮汉吓醒了。 壮汉已吓得满裤子屎尿,接着大声应道:“知道啦!” 猛可里一翻身,挟着尾巴就逃。 他逃出快有两丈远,又听唐圣华喝声“站住!” 壮汉腿下一软,几乎又摔倒了,忙稳住身形,转身瞪着圣华。 “记住!我叫直言居士唐圣华,如果你不传扬我的话,下次碰上,非要剥你的皮!滚!” 壮汉如逢大赦,应了声“是!”掉头就走。 唐圣华转脸一看地下两个壮汉,心口血淋淋的,出现了一个杯口大小的窟窿。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杀得这样干净利落。 要知他困守在绝谷山洞,陪伴他父亲的枯骨,达百多日,每日无事可做,专心苦练“丹旗八绝”的掌法,攻法和“迷光错影”的身法。 日子固然不多,但他一则是心神专一,旁无杂念,二则是天赋极高,悟力又强,三则是任督二脉,已全被打通,加之玄天神功辅助,已能够运用自如。 刚才他出手错身,就是试用迷光错影中“影动蛇龙”的身法,和“丹旗八绝”中的“旗风巧登”的半式。 没有想到举手投足,就连杀两人。 他暗中只感到惊奇,而没有丝毫喜意。 因为,杀人的事,在他的本来意愿上,是绝对不屑作为的。 因为,这时的圣华,在心头只有恨,恨江湖所有的人。 当他离开他父亲枯骨,收起白绫碎银之际,更恨他父亲不该盗取丹心旗,害了他的全家,又害死了法正大师全寺三十七口佛门子弟。 他愕然怔立刻,脑海里又浮现了“岭”,“七令”,“四铃”,“三箭”,“二牌”,“两幡”,“弓,旗,环”这些字眼。 绝谷之外,死尸之旁,站立着这位满怀恨心的小煞星。 唐圣华——直言居士,再度现身江湖。 他倏地一声长啸,拔起了身形,往前扑去。 忽然—— 又是三条人影,循着他的啸声,疾速的向他这面扑来。 他身临空中,蓦然发觉有人追踪而来。 当时就恨得涌出一股无名怒火,吸气飘身,落在山头之上。 三条人影倏地落在唐圣华面前一丈处,原来是三个恶形恶状的老道。 出家老道的年纪,都在五十七八以上,斜插长剑,倒也威风凛凛。 唐圣华星目大张,碧光闪动,问道:“三位是那路人物,为何追踪过来” “无量佛!”左面老道宣声佛号,冷冷的接道:“青城三清,闻说小施主已得丹心圣旗,特地赶来相会。” 青城派三清观的三个老道,虽与五岭人物不同道,但功力也算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横行在东南一带,极少逢到敌手。 手底下软硬功夫,自不必细说,就那三把长剑,连合出手,也叫人难以抵抗。 唐圣华嘿嘿的冷笑两声,道:“不错,我是获得了丹心旗,三位问这个有什么打算呢?” 右面的清木道人颇不耐烦,怒喝道:“很简单,丹旗问世的消息,盛嚣江湖,各路人物,都在往这里逼近,你年纪轻轻,持有圣宝,就不怕有人掠夺么?” 圣华暗骂声:“好狡诈的杂毛!”但他却故意冷冷的笑道:“依你们三人的意思,又该怎么办呢?” 中间的清竹老道阴阴的一笑,抢道:“你交给我们替你保护,不就万无一失吗!” 圣华脸色一寒,杀机一展,问道:“你们有那种能耐保护此旗?” 他说着话,探手人怀,接着往外一扬,一股耀眼的杏黄光芒,遥射向三个老道。 青城三清心头猛然一战,六只眼睛都红了,同声大喝道:“丹心圣旗!” “不错,丹心圣旗!只怕你们没有那大的本事保护他!” 左首的清光老道一见圣华又收圣旗,就知这孩子是在捉弄自己,首先刷的抽出长剑喝道:“要夺就快,等别人来了,又增麻烦,上!” 一声上,三个老道分三面同攻过来。 圣华心中好恨!杀心大起,大喝声:“你们找死……” 死字未落,左袖一抖,飒地一声,“丹凤朝阳”,八绝的首招,快厉的环扫三剑。 这丹凤朝阳看着是招式,实则真力贯于招式之中,而且能从一招之下,转变无数的攻势,凌厉无比。 青城三清平日横行贯了的,那将圣华放在心上,三剑猛上,蓦地—— 一股雄浑的劲道,硬扫向三只长剑,震得众人略略向后一退。 青城三清倏地一愕,这才不敢轻视面前之人,同声怒喝,第二次运行内力,抢攻过去。 青城三清也非弱者,和圣华搭上手,虽是在抢攻,却无法逼近半分。 圣华这一招丹凤朝阳刚过,使得老道有了喘息之机,倏地叫他们迫退半步。 圣华又气又恼,怒喝道:“青城三清,接我的‘金凤戏云’吧!” 刷,刷,刷,三股潜力,在他双掌挥动之下,速厉排出,又将老道迫退了两步。 可是,并没有将人家击倒,人家青城三清照样的猛攻不停。 圣华心中大急,猛跺脚,身形一错,疾如电闪,早抢进在老道的中间。 原来他已使出了迷光错影的身法,打算一举将三个老道击毙。 这迷光错影的身法,端的奇奥,闪身而进,使青城三清那样的高手,都无法看清圣华是怎样抢进的。 青城三清心中骇然,不觉一楞。 圣华杀心已起,左掌玄天阳玉,右手毙手金刀,使出迷光错影中的“分花拂柳”的身法,同时打向清木老道,和刺向清竹老道。 左手狂风疾奔,只听一声惨叫,掌风过处,清木老道在狂涛中,疾射而去,叭!撞在山石之上,血花四泻,脑浆并流,死于非命。 就在同一时间内,右手的毙手刀,金光一闪,暗夹风雷之声,早戳中了清竹老道。 只听老道一声狂吼,胸口多了个杯口大的窟窿,鲜血涌流,栽倒尘埃。 只有清光老道比较机警,就在圣华以闪电的身法,打中了清木清竹二道之际,他已斜掠三丈,算是保持了这条残命。 但也将恶道吓得目瞪口呆,连大气都喘不出来。 圣华星目碧光闪动,嘿嘿笑道:“清光恶道!你别怕,小爷要想杀你,就是逃,也逃不出三丈,放心,我留你一个活口,劳你的驾,替我宣扬江湖,就说直言居士唐圣华得到了月心圣旗,要杀尽江湖人物,你有本事,尽管来找我报仇!” 清光心中猛震,硬着头皮冷笑道:“小子!你说话算数?” 圣华逼近了两丈,怒吼道:“废话!不算数早叫你横尸当场,还不与我快些滚开!” 清光道长被他星目神光一逼,机伶伶打了两个寒噤,寒脸小声道:“好的,咱们总有结帐的一夭!请!” 圣华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恁他如飞的鼠窜而去。 唐圣华还未离开绝谷,接连就杀了青城派的两个高手,身法手法之高,在江湖中确是少见。 本来吗!他先学得了隐崖那个怪师父不完全的达摩秘抄,又学了九曲指,以这两项功力,如果经过苦练,虽不扬名江湖,至少也可以在江湖上厮混。 随后,他从法正大师种给他玄天阳玉,这种神功,只要打通了任督两脉,功力可以随时增进。 他赁了这种功力,不消三五个年头,定可以威震四海。 可是,他因祸得福,劈落绝谷,又练会了绝迹江湖的丹心八绝,和迷光错影之法。 几下里加起来,这股子威力,岂能等闲视之。 然而,他自己不了解他的本领到了如何程度,反正横心杀人,倒也可以衡量功力的深浅。 不过,话得说回来,江湖人物,他不知道的太多了,目前横在他心中的,只晓得五岭七令四铃三箭,二牌两幡,弓,旗,环,是最高的江湖道。 因此,在他想,只有遇上这些高手,才能试出他功力的深浅。 殊不知比这些人功夫还好的,实在太多了啊! 出现在这绝谷左近的人,数目的确是不少,圣华才遇上两起,真是微乎其微。 他看了看地上的两个恶道,不由得呸了一口,顺势一脚,将清木的尸体,踢出三丈多远。 他纵声呵呵大笑,抬步要走。 “嘿……嘿……嘿……” 传来三声刺耳的冷笑,怪笑之后,有人喝道:“朋友! 你未免太毒辣了,居然对死了的人,还要踢尸三丈,哼!” 唐圣华闻声心头一颤,扭脸看见一个六旬老者,阴阳怪气的盯住自己。 他心中发火,冷然道:“你管得着吗?又不是踢你!” 那老者双目精光一展,脸透杀机,嘿嘿冷笑道:“华阳独判活了这把年纪,还没有叫人家骂过,你小子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唐圣华猛吃一惊,他曾听说江湖上有华阳独判这个人,武功了得,横行在巴山一带,向未遇见敌手,今日见之,原来是这样一付形态。 他虽有惊意,但却不肯饶人,狠狠喝道:“别人怕你华阳独判,小爷……” 小爷二字刚好出口,蓦地老者一声大吼道:“住口!接掌!” 华阳独判生性火爆,掌字甫落,圈臂就要劈掌。 那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山下转出了三个人来,慢吞吞的笑道:“咱们见宝有份,判兄,请你慢点动手如何?” 华阳独判急忙稳住攻势,暗中一紧,先看了看圣华,再看来人,不禁微微一笑,道:“敢情三江之怪也到啦!” 此语才落,话头扳转,紧接道:“三位刚才说什么见宝有份?兄弟实在不明白……” 三江之怪缓步来到华阳独判面前,先将圣华打量了许久,中间的“邙山独旗”点头道:“难怪判兄不知,这小子就是丹心旗的得主咧!” 华阳独判怔愕片刻,冲着圣华喝道:“这是真的么?” 圣华狂声而笑,道:“千真万确,怎么!你想夺!” 华阳独判老鼠眼乱转,诡诈的笑道:“那里,那里!老朽不过是想帮助小兄弟击退群豪,研悟旗中神数——” 这老家伙狡奸万端,根本没有将三江之怪放在眼下,独自向圣华使诈。 可是,三江之怪也是五岭七令中人物,弓,旗,环,是他们的标记。 三怪的功力,在江湖上也是顶了尖的,此刻见独判卖友使诈,心里可就不大自在,暗中也藏了杀机。 左面的邛崃神弓阴森森的一和知,截住华阳独判道:“哈! 判兄是想独吞圣旗呀?” 独判老脸一红,接着又变得冷冷的,反问道:“你们三怪是不是不服贴?” 右首的乌峰一环,霍然大笑道:“判兄如打独夺圣旗的算盘,三江之怪自然是不服贴,何况我们的手下,还被这小子杀死二人呢!” “依你又该怎么办?” “如依三江之怪的意见,咱们合力夺宝,平分春色如何?” “假如我华阳独判不愿意呢?” 邙山独旗抢着喝道:“对不起,咱们得大拼一场。” 华阳独判嘿嘿冷笑,杀机重视,怒道:“让你们横行三江,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找碴,好吧!我们先拼一场也好……” 他话声骤落,左右掌同时拨动,快疾无比的向三江之怪猛劈过去。 这两掌不但快,而且险诈万端,看是攻的一人,其实,三个人都在他掌风之下。 ------------ 第八章 于是,三怪撤出仗以成名的旗,弓,环,夹劲和华阳独判硬拼起来。 圣华一直就没有多说话,反正他已经看出了面前的四个怪物,都不是好东西,故而冷眼旁观。 这时,他心里只是好笑,看他们互相火拼,这才是名符其实的“坐山观虎斗”。 华阳独判施展起华阳奇功,一掌接一掌,掌掌威厉,专向三怪的要害上递。 三江之怪也不是无名之辈,遇上这种强敌,也将各人的独门兵刃,施展至极限,毫不退让的倏守忽攻,在眼前还分不出高低。 圣华看得颇为心惊,暗道:“看他四人的功力,的确不弱,设若联合对付我一人,那真是不堪设想,希望他们互有伤亡才好……” 他心念未这无,忽地场中澎,澎,澎的连续互拼了三记,双方都后退了三步。 华阳独判以一敌三,毫无惧容。 三江之怪巧攻狠打,也没有丝毫退让。 这时,四个人同时都冷冷的哼了一声,凝聚功力,将要再次拼攻。 突地—— 在空中振起一阵慑人的铃声,划破云层。 紧接着四道银色的光芒,直向打斗之处袭来。 叮,叮,叮,叮! 那四股银光,都疾如飘风的落在双方相隔三数步的中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圣华看得悠然而怔,不明所以。 华阳独判脸色突变,倒退了两步。 三江之怪冷冷的闷哼,侧让八尺。 原来场中坠落了四只银白色的小铃。 这铃约有碗口大小,上端都嵌有银色的小旗,旗中绣有两条黑鞭,交叉旗中。 工夫不大,只听飕,飕,飕,飕,接连飘落四个灰色衣服,七十多岁的老者。 为首的老者哈哈大笑,真力排空,厉久不绝。 足有盏茶的时光,方听他宏声道:“判兄不在巴山纳福,倒有兴致来此荒谷和人拼命,真是少见,哈……” 华阳独判见来人先露了一手内力,暗中也有了惊悸,可是,他也无所谓怕,忍不住纵声长笑,立还颜色。 紧接着面孔一寒,淡然答道:“孤海四铃名震江湖,何以说话也这么阴损,难道你们有兴致到此闲游?” 四位老者没有想到华阳独判敢如此大言顶撞,当下就是一怔,旋听为首那人又冷笑道:“既然都是有目的而来,为什么不合力达到自己需要的目的?反而先火拼起来?” 华阳独判被他这句话问住了,一时答不上话来。 邝山独旗却冷冷的接声:“老怪物要出卖我们,独得丹心旗……” 孤海四铃个个神情一变,急忙问三怪道:“三位已发现了丹心旗?” 三江之怪道:“我的手下亲见有人亮出了圣旗。” “在谁的手中?” (此处缺8行) _华阳独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笑道:“在下问过那小子,他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 黑玉铃接着脸色一沉,冷笑道:“所以判兄就要独夺丹心旗,和三怪火拼。” 华阳独判未料到四铃的老二,居然气盛凌人,责问过来,不由气往上撞,怒道:“丹心旗还在人家手中,我能否得到,尚在未定之天,三怪硬逼老夫动手,又怪谁来,也用得着你来多管闲!” 黑玉铃在四铃之中,最是暴燥,不禁怒冲斗牛,大声道:“我甘老二偏要过问这趟事,不服气,咱们先拼两掌!” “拼就拼!哪个怕你不成!” 这二人箭拔弩张,凝功待拼,却听老大白玉铃嘿嘿冷笑道:“犯不上,犯不上,咱们各凭本事,判兄,圣旗的得主在那儿,你如果不动手,改由咱们动手好吧?” 华阳独判环目扫视当前的形势,看起来大大的对自己不利,心中略加盘算,蓦然笑道:“我就置身事外,看你们有本事得到丹心旗不?恕我先走一步,请!” 这老怪物另有诡谋,却借机下台,请字出口,跃出三丈开外,两个转身,就不见人影。 (此处缺6行) 圣华对孤海四铃,一点好感也没有,假如不是四铃到此,这时,三江之怪和华阳独判只怕已分出存强死弱。 他,很可以捡便宜,举手就能收拾这几个江湖人物。 然而,这便宜叫孤海四铃破坏了。 但非如此,而且目标竟转向圣华,试想他心头如何舒服得了。 不过,圣华这时已明白了青城三清说的话不假,强敌环伺,都是为夺丹心旗而来。 真要应付不好,圣旗当然保不住,自己这条小命,将也断送在此。 他阅历浅,又不善运用心要,制造事端,叫敌人自己残杀 因此,他目下只作了两个打算—— 第一,凭本身的奇功,将他们通通杀光,但是,以一人之力,能杀死这许氮斑手?毫无把握。 再说,丹心旗已显扬在此,来夺旗的人,将不知有多少,纵然是杀,一时也杀不完。 因此—— 第二个想法,就是如何脱离这个地带。 只要脱出此处,他要先寻找淮江令,清杀父之恨,然后,他要寻查毁家杀母之人。 (缺五行) 白玉铃将地下银铃拾交各人,然后阴笑道:“江湖高手,已陆续到达这荒山左近,大有不得丹心旗不甘心之慨,你自信能闯得出这群高人之手么?” 圣华毫不动容,淡然一笑,道:“能不能闯得过,是我自己的事,请你少管!” 白玉铃在江湖上的威望不下于五岭,几时受过这等冷言相对,暗中心火上冲。 但他究竟是老谋深算,有威望,有地位的人,强按怒火,慢慢笑道:“我是一番好意,你再仔细的想想,凭你一人之力,能打得过数十人么?” 圣华心中一动,急忖道:“对啊,我一人怎能打得过许多人……” 他心里是这样想,口里却冷冷的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谁要硬夺丹心旗,我就杀死他……” “你自信办得到吗?” “办不到只好听天由命” 白玉铃见圣软硬不吃,眼珠一转,又道:“孤海四铃不需你将旗交出来,我只和三江之怪护送你安全脱离荒山,这总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白玉铃是担心在此处拖延时间,恐怕江湖人物越来越多,夺旗之举,受到阻挠。 因此,他想将圣华调离此处,凭七人之力,当可手到旗夺。 圣华心中是雪亮的,然而,他也需要离开此处,忙说道:“盛意心领,咱们现在就走!” 孤海四铃心中大喜,忙和三江之怪互打眼色,白玉铃却阴笑道:“好的!咱们将人马散开周围,以防万一,走!” 七个人疾速窜动,分成七处,将圣华围在核心,正准备走哩。 圣华另有打算.忖道:“能利用他们也好,只要你们任何一人敢动手,哼!我就杀死他!” 八个人正要动身,却听金玉铃在西北面喝道:“小心! 这面已发现有人……” 此话甫落,东南方的邙山独旗嚷道:“不好!我这面也发现敌踪……” “我也看见有人往这面疾奔……” “前面有人阻拦……” “……” 继邙山独旗之后,银玉铃,黑玉铃,邛崃神弓,乌峰一环,连续的示警。 白玉铃双眉紧皱,喝道:“已经晚了一步,撤身!” 六条人影,又纵回原来的地位。 以孤海四铃的功力和威望,以三江之怪的软硬本领,尚且这样的谨慎,可见往这面来的人,决不是普通的江湖道。 圣华也看出情形不对,颇为吃惊,也很着急。 白玉铃沉声对圣华道:“我们八个人,如不同心协力,决难逃出此山,希望你与我合作,真要动手,也不会吃亏,不知你意下如何?” 圣华霍然长笑,杀机顿露,大声道:“来吧!我要杀个痛快!就这么办……” 那晓得他长笑振空,宏声大叫,却召来了无数的怪杰。 此时,就听东面的山间,排出了两声怪啸。 南面,西面,东北面,西南角…… 在同一时间内,怪啸彼起此落。 孤海四铃脸色倏地阴晴互变,都狠狠的瞪了圣华几眼。 看他四人那付恶状,恨不得一口将圣华咬死。 圣华呢?当然有些着急,但他并无半点怕意。 相反的,他却存下了杀人的意愿,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中,杀个痛快。 当然,他最希望来的这些人中,有淮江令。 这样,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替父亲报仇雪恨。 他想得怪好的,事实上能这样顺利吗? 四面八方的人物,渐渐的走近这个山头。 这些人,当然是为了丹心旗来的。 孤海四铃,三江之怪,暗中都准备妥当,大有狠干一场的决心。 刹那间,传来了三声大笑,笑声乍落,有人高声说道:“哟!四个铃儿,三个怪物,倒是来得好早哩……” 刷—— 墨影突闪,场中落下一个三十上下的骚娘们。 四铃三怪不由一怔,心道:“她怎地也来了?那么她后面的人也定会来啊……” 没有想完,风声飒然,金光大闪,场中又飞落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 两个的年纪相差悬殊,见了面,却以姐妹呼之。 骚娘们人长得不美,头上却插满了花朵,满脸的白粉,浓眉阔口,背上插了一口宝剑,称老太婆道:“姐姐,铃儿怪物早到了,要不要问问?” 老太婆满头银发,干瘪瘪的脸,牙齿早脱,提着龙头钢拐,干笑两声,冲着三怪道:“三位想是发现了丹心旗?” 好痛快,开门见山。 三怪不由心中一战,忙笑道:“在那小子身上!” 老太婆翻开了老眼,将圣华一看,问道:“猴儿崽子,对不对?” 圣华无名火发,哼了一声,压根不睬不理。 骚娘们见圣华不理,一声大喝,抽剑闪身,照圣华就是一剑挥去。 这身法快得无法形容。 那知她快,圣华比她还快,只一错步,人就闪开了三步,左臂轻轻一挥—— 就听骚娘们一声闷哼,倒挫了四五步远。 都是在眨眼间发生的事,使在场之人,都莫明其妙,不知圣华是怎样将那女人迫退。 老太婆像是看出了眉目,忙呼道:“花娘!你回来!” 要知圣华这一手玄天神功,将四铃三怪镇住了,这七人原打算将圣华骗出荒山之外动手,如此一来,这个念头,也变为考虑之中。 叫花娘的骚女人吃了个暗亏,心有不服,大声道:“就这样回去?不教训他?” 嘴里是这样喊着,脚下可就加了油,早来到老太婆身旁。 老太婆再冲着圣华一笑,又问道:“猴儿崽子,你真的得了丹心旗?” 圣华打心里就厌恶这老少二人,他不愿说话,不得已,带着杀机,翻目点了点头。 这算是答复了老太婆的问话。 老太婆老眼睛光一闪,旁若无人的欺近数步,一顿拐杖,喝道:“拿出来,叫我老婆子开开眼界!” 四铃似乎早有准备,匆匆排立,横在老太婆面前,黑玉铃冷笑道:“慢来,慢来!这种态度,他会让你看旗?” 老太婆哈了一声,抡拐照四铃扫去,嘴里却喝道:“不让我看,我将他砸成肉酱!” 拐力如山,又是个突袭之势,四铃还手不及,忙往两旁闪退。 正准备反攻,圣华这时已怒冲冲跨进,两臂早推,强劲早出,正迎上钢拐。 “蓬”—— 双方都被震退了两步。 老太婆银发高竖,喝道:“好掌力!” 第二拐又将扫出,飕飕之声,接二连三的响动。 眨眼的工夫,从左右两面,飘落了两个和尚,两个俗家装扮的人来。 只听两个和尚中有人念声:“阿弥陀佛!狄门老少配息怒,少峰双陀见礼了!” 老太婆就势顺拐侧移,老眼环扫,呵呵笑道:“出家人六根不净,也想争夺丹心旗么?” 少峰双陀怪眼乱翻,沙门陀抢着道:“虽无争夺之心,却有开眼界之意,你没看见人家雪山二老也来了么?” 原来那俗家装扮的怪老者,正是大名鼎鼎的雪山二老,驼背苍龙和铁腕苍鹰。 驼背苍龙骇然冷笑道:“好说,江湖高人,都到了此处,其目的都是为丹心旗,我二人也不例外。” 场中这时,集合了十三位江湖赫赫有名之士,将圣华围在当中。 人虽多,而各人心中都有一套自私的打算。 因此,反而使圣华有惊无险。 因为,人多心杂,都想将圣旗夺为己有,谁也不敢冒然出手夺旗。 彼此间,在表面上嘻嘻哈哈,骨子里,早存了为旗拼存亡的歹心。 圣华知道这群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各有雄心。 他早打定主意,只要他们接近他,他就要展杀手将来人击毙。 他已经横了心,人与旗共存亡。 故而,他笃定得很,暗凝功力,私自戒备。 少峰双陀中的苦门陀已将在场的人众,仔细的看了几次,他知道那一个都惹不起,油滑的笑道:“四铃兄来得最早,丹心旗想是过目了。” 金玉铃冷笑抢着道:“连影子都未见到……” 乌峰一环紧接“到”字之后,恨声截道:“我们三个手下,已亲见丹心旗落在这小子手中,但有两个人被他杀死。” 白玉铃诡异的一笑,冲着少峰双陀道:“此话半点不假,这小子也承认丹心旗在他手中,你们两位不打算动手?” 白玉铃拿话一挤,双陀就有些蹩不住,沙门陀淡淡一笑,道:“我们得了旗,四铃是不是打算再夺我们?” 白玉铃阴阴的笑,笑声由鼻子里哼出,接着:“你如果得了旗,我四铃甩手就走。” 少峰双陀不知圣华的功力,也没有料到四铃会作好了陷阱,叫他们去跳。 双陀还不放心,转望狄门老少配,和雪山二老。 却见这四人微笑点头,表示赞成。 沙门陀放心了,嘿嘿大笑,对圣华道:“小子,你是自献丹旗?还是叫佛爷动手?” 圣华星目碧光大闪,喝声:“放屁!不要命的只管来!” 沙门双陀恶事做绝,本领在这群人之中,也算是独霸一方的有名人物。 如今叫圣华狠狠的一骂,双陀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同声骂道:“小子!你是找死!” 两条方便铲,哗啦啦一阵响动,擂挪着,疾向圣华两面攻去。 圣华原就全神戒备,一见双铲夹奇猛劲风排到,冷冷一笑,玄天阳玉神功已起。 只见他身未移动,两掌贯神力,蓦向左右来铲对去。 沙门陀和苦门陀的方便铲,至少有四十年的苦功,横压之势,起码有八九百斤。 然而,圣华双掌封出,却将双陀封住,当下一声闷响,将两条方便铲,反弹了回去。 少峰双陀不禁骇然,急收铲抡移,再闪攻打。 圣华见双陀也不过如此,心怀已宽,迷光错影身法一凝,游斗在双铲之中。 两条方便铲这时如两条蛟龙,劲力发动,风雨不透,一味的抢攻。 三个照面过去了,仍然不见胜败。 圣华火高万丈,杀心顿起,曲腕间,已拿出了金晃晃的毙手刀。 就在他贴身在苦门陀的方便铲中,挪移疾窜。 蓦地—— 他一声大喝,身法猛地里一变。 “丹心八绝”中的“丹阳照五岭”招法,紧随方便铲,霍地单手横托。 一股雄浑的劲力,迫退了沙门陀一丈多远。 迷光错影轻展,身形已欺进苦门陀的面前。 如此一来,苦门陀的方便铲已不能发挥威力,可以说毫无作用。 急得恶和尚抛铲变掌,打算撤身拼掌力。 可是,他的身法快不过迷光错影的唐圣华。 小煞星恨心一起,眼吐碧光,毙手金刀贴腕挺进,月阳独照,金光闪闪。 苦门陀发出了一声惨呼,胸口鲜血四溅,圣华已斜闪五步,看着尸首栽倒在地。 沙门陀绝未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子,只在两招不到之中,杀死了苦门陀。 当时想抢救,的确是来不及! 他大惊失色,心中惨然,就知是上了白玉铃的当。 恶和尚有苦说不出,站在那儿稍稍的楞了一下。 这个当口,圣华反拢毙手金刀,杀气高张,略一挪步,就快迅无比的到了沙门陀的跟前。 小煞星早下绝情,没有打算留活路,拢臂曲腕,往沙门陀刺去。 这一刀如果杀下,沙门陀定会追随苦门陀到阎王那儿报到。 要知道圣华曲腕取出毙手金刀,谁也没有看出来。 当金光灿灿的时候,却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圣华背刀正要杀沙门陀的刹那间,却听狄门老太婆大声道:“猴儿崽子,你好狠的心!” 注意毙手金刀的人,正是这个狄门老太婆。 她这声喊,声音宏亮之极,震撼荒野,慑夺人心。 圣华不由得怔了一怔。 就这一怔神的刹那,沙门陀使出个“倒赶千层浪”的招法,平空疾退了三丈,吓出满身冷汗。 圣华眼看到手的狼,却叫老太婆大呼小叫的从死里逃生,不禁将满肚子怒火,冲向了老太婆。 老太婆她自己也未料到口不由心的两句话,倒放了一条恶狼,暗中也有些后悔。 这刻见圣华冲着她来了,不由颤动了一下,一顿拐杖,喝道:“猴儿崽子,这把毙手金刀,是谁给你的?” 圣华只知是短剑,却不懂什么毙手金刀,乍听这个名儿,心下就发起怔来。 他略停了一停,很快的会过意来,匆匆答道:“是我父亲给我的,你问这干什么?” 老太婆脸色隐隐的一变,急道:“你父亲是八步追魂唐明元?” “唐明元是我父亲,八步追魂我不及清楚。” 老太婆猛然的顿了拐,回头喝道:“花娘,咱们快走吧……” 狄门老少配说走就走,提步就出了两丈多。 圣华大感意外,他知道这内中定有文章,忙大声叫喊道:“老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婆停步犹豫了一下,喝道:“猴儿崽子,这把毙手金刀,将带来江湖重重杀劫……唉……” 她似乎不愿多谈,扭身带着花娘就走。 唐圣华楞住了,这变故太奇特,太突然,握住金刀,喃喃自语道:“毙手金刀……” 他那知这把金刀的来历,又怎知这把刀是把血淋淋,大不吉祥的凶器。 这把刀隐含着极惨酷的往事,有着不平凡未来,正如老太婆说的“重重杀劫……”,恕笔者随后交代。 天色,又变了,变得很黑暗。 荒山静悄悄的,人更多,但都被老太婆的突然举动,引起了猜疑,思索。 因此,大家都默默无语。 倏地—— 苍老的咳嗽之声,将唐圣华惊醒。 他收起金刀,转身形,张星目环扫一匝。 除孤海四铃,三江之怪,雪山二老之外,沙门陀不知在何时走得不知去向。 在这几人的旁边,不知从那里来了十多个奇装异服,老少不等的人物。 每个人的眼神,暴露着精光,死死的盯着他。 圣华不由暗想道:“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为了抢夺丹心旗,看来我要想离开此处,不大大展开杀戒,决难脱身……” 他想到此处,杀机更盛,伸手挥挥毙手金刀,又忖道:“一不做,二不休,我问清姓名,亮出月心旗,叫他一齐上,狠狠的杀他个人仰马翻……” 要知圣华任督二脉已通,玄天阳玉的神功,随时都能神速进展。 他接连杀了好几个江湖高手,丹心八绝,迷光错影的绝技,越打越熟练。 他如今存下了杀心,一旦神功展至极限,真不知今夜要死在他手上多少人呢! 唐圣华心念既定,忙高声喝道:“没有报大名的,请即刻报名,小爷即将拿出丹心旗,和你们分个存强死弱……” 他豪气万千,如此一喝,竟将这群江湖高人都震住了。 小煞星举手就杀死苦门陀的神技,四铃三怪,二老,都亲眼得见。 因此,大家都估量了自身的功力,和少峰双陀的本事,差不了多少,纵然是强,也强得有限。 因此,谁也不大愿意冒生命之险,和小煞星夺旗。 圣华见众人既不敢说话,也不愿放自己走,不由无名火发,大喝道:“你们大概是放弃夺旗的念头,很好!小爷先谢了,咱们再见……” 话未说完,就想转身而去。 忽然—— 苍老的咳嗽又起,自报姓名道:“慢点!金陵一牌要见识丹心旗……” 此语乍落,接着有人喊道:“崆峒两奇也要见识丹心旗……” “塞外八荒要完成心愿,得有此旗……” “冷面铁佛有同感……” “金刚幡胖瘦双判有心拜识圣旗!” 他们很有规律的,顺序报出了大号,合计一十四位。 再加上四铃,三怪,二老,乖乖!不折不扣的二十三四威震四海的江湖高手。 圣华他仔细的,耐心的听着,人虽多,内中就是没有淮江令。 他心中更怒,大声问道:“其中有没有淮江令……” 他接连喝问了两声,没有人答应。 在场的二十多位江湖高手,知道他和淮江七令有不可解的过节,都未接话。 可是,群雄心情非常激动,全神注视在丹心旗上。 原因是小煞星曾经扬言要亮出丹心旗,和大家拼个存亡。 夜——静得怕人,每个人的心跳动得很快,血也流得很疾速。 几十只眼睛紧盯着圣华,期望亮出丹心旗。 沉默……死寂…… 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没有人喘出半口大气。 荒山,黑影,流露出恐怖紧张的气氛。 一场流血的混战,眼看就要展开…… 这场夺宝的血战,将替江湖上留下了杀劫开端,永无休止的残杀! 奇怪!奇怪! 圣华一直就没有举动,像一座孤立的山峰,矗立在群雄面前。 眼中碧光慑人,越来越盛。 满脸的杀机,半点笑容都没有。 突地—— 他排出惨淡的冷笑,猛然向前逼进几步。 这是个很讶然挺进,二十多位怪杰,被他这怪异的逼进,不期然的都后退了两步。 倏地—— 他一声清啸,右臂一撤,杏黄之光,耀眼夺目,百多年未曾出世的丹心圣旗,晃动在圣华手中。 要知这件武林至宝,不但印有玄碧秘录隐藏处所,而且有护旗的丹心八绝和迷光错影的身法。 这还不算,江湖传言此旗能医治各种绝症,能解万种毒伤。 谁得有圣旗,谁就可称尊武林。 圣华突然亮旗,使这群朝夕梦想,奔走不停的江湖群豪,大大的一阵骚动。 群豪心跳加紧,热血沸腾,连肌肉都在颤动。 可是,都没有抢进劫夺。 可是,每个人都流出贪婪的眼光,和夺为己有的雄心。 圣华丹旗在手,嘿嘿冷笑,大喝道:“来吧!来夺旗呀!哈哈……” 狂笑乍落,丹心旗杏黄亮光,骤然增加,星目碧光,也亮得惊人。 因为—— 他己将玄天阳玉神功贯透旗身,要一举击毙在场的各地高手。 他这种超乎常情的举措,使这些老江湖为之动容,为之心悸。 然而,得旗之人,就是武林的至尊呀! 这崇高的荣誉,那个不想,那个不爱? 虽然为夺旗而抛骨荒野,却没有半句怨言。 群雄又是一阵骚动,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圣华逼视众人,已经视死如归,霍然大笑道:“哈……哈……哈……哈……来呀!得旗的人,就是武林圣主,上啊!” 他这里尽情刺激群雄,若不是彼此虎视眈眈,生怕夺旗之后,而遭未得圣旗之人袭击的话,要不将这狂傲的小煞星砍成肉酱才怪。 在场的怪杰,恨透了圣华。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寒外八荒”。 八荒很少进军中原,横行关外,算是关外的天字第一号的人物。 这八个怪杰素来就看不起中原武学,很早就想横闯中原,打遍江湖。 假如这次不是为了丹心旗出世,他们或许不会来到这座绝谷的边沿。 八荒环扫群雄一眼,见众人都没有行动的样子。 不禁排出狂傲怪杰的冷笑。 笑声甫落,同时吼动,首先发难。 另外的人见八荒猛上,谁也不愿抢进。 他们都有打算,八荒不能胜,死于圣华之手,倒是大快人心之事。 万一八荒夺得了圣旗,群雄也不可能让八荒退出中原,同样的要他们留尸绝谷。 轰然一声巨响,夹着不绝于耳的嗤嗤之声。 圣华左掌已力接八荒的猛攻。 右手的丹心旗,暴射出匹练似的黄光,将八荒逼退了五六步之多。 这不过是瞬间的工夫,圣华挥旗迫进,杀气透华盖,掌劈旗舞,直攻八荒。 八荒凝功硬拍,打算争取主动。 他们的确没有将这位小煞星放在眼底。 蓦然—— 黄光过去,狂风激荡,天昏地暗,万马奔腾。 八荒步位刚好立稳,功力还没有发挥出来。 劲风已到,火般的热流,已冲袭过来。 “哇!啊!哟!……” 三声慑人心神的惨嗥,三条尸体,已被震飞了三四丈左右,叭地摔得脑浆四益。 塞外八荒在刹那间就报销了三荒。 另外的五荒心胆皆裂,楞神集中一处,却未敢再有行动。 群雄不知圣华使的是什么功夫,何以如此凌厉? 如此厉霸的塞外八荒,在举手间,就死了三条命。 试问,另外的人,那个还敢乱动! 八荒的功力,并非如此的低劣。 圣华之胜,是侥幸的。 一则,他凝神许久,早将功力运满,全力出击,再加丹旗本身,经玄天阳玉催动,排出奇奥的,火般的热流,而慑取八荒的心神。 二则,八荒心存轻视,专意在丹心旗上,这是打斗之大忌,因此,功力大打折扣,而吃大亏。 否则,凭八荒的本事,在圣华功力没有多大进展之际,顶多只打成平手,焉会丧命。 圣华目吐碧光,傲气凌人,狂吼道:“再攻呀!怎么不打啦!” 他吼了两次,五荒不敢动。 于是,哈哈狂笑,吼道:“大名鼎鼎的塞外八荒,原也虎头蛇尾,你不打我,我要打你们啦!” 他说打,身不由主,只一晃肩,就欺近数步,右旗左掌,如排山倒海,骤向五荒排去。 五荒似乎是吓破了胆,他们几时见过这等高深绝妙的武学。 不敢接架,黑影乱窜,极有章法的交错闪避。 这是塞外八荒的独有身法,施展起来,快速无匹,如电光风影。 圣华的迷光错影当然比他们高明,可是,他没有练得出神入化,是以,一连三掌,都没有杀死五荒。 然而,五荒个个都出了满身冷汗,魂灵出窍。 忽地—— 两声怪啸,五条黑影,斗然冲空斜飘,疾如苍鹰,分成五处逃去。 这是逃生的高明手法,圣华有心追赶,却不知先追那一个才好。 气得他一跺脚,大声骂道:“便宜了你们五只老鼠……” 回答他的,是一声怪笑。 末了,又有两句凄然喝声:“先别得意,塞外五荒总有报仇的日子……” 圣华冷冷的笑了两声,怒气凌人,逼视在场的这群怪杰。 “哈哈……”他傲然大笑,接道:“八荒变成老鼠,中原的高人,难道也变成老鼠?哈哈……” 人都有自尊心,尤其是成了名的英雄人物。 圣华没有阅历,又是在极端忿怒的当口,话说出来,的确是叫人难以领受。 本来这些人各怀歹心,决不能连成一气。 可是,圣华如此辱骂他们,逼使这些怪杰连埤,功力同心,先杀辱骂之人,再夺丹心旗。 群豪渐渐的移动了,个个都暴射凶残的目光,怒射在圣华身上。 这位小煞星也许是杀花了心,并没有理会面前强敌的举动。 他冷笑着,故意的在点名:“孤海四铃……” “邛崃神弓,邙山独旗,乌峰一环……” “雪山二老……” “金陵一牌……” “崆峒两奇……” “冷面铁佛……” “金刚幡胖瘦双判……” “哈……哈……哈……哈……我点了每个人,都不敢来……哈哈……老鼠……老鼠……” 群豪又逼了两步,显然,他们是以“冷面铁佛”为首,要将圣华砸成肉泥。 倘若这十五个怪杰果真一次出手,别说一个圣华,就是十个圣华,也难挡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倏地—— 他发觉不对,心中顿然大惊…… 他不愿躲避,凝聚了全部功力,硬拼! 接近了,十五个怪杰又逼近了三步…… 圣华仍然稳立不动,他想:“只要够上步位,就先下手为强……” 又接近了,两步,三步,四步…… 死寂的荒山,这时又恢复了原状,又张起了恐怖之网,死神不知在向谁招手。 只差三五步远,双方的部位,就将接近。 双方的人,都在心跳,因为—— 圣华固然抵不住轰击,可是,群杰中,也有人要被他还击格毙几个,这几个是谁?只好靠命运。 还有,杀死圣华之后,丹心旗属于何人?将又是一场血淋淋的拼斗。 十五个怪杰都凝聚了功力,圣华也蓄意一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存亡一举的节骨眼上—— 有人大声喝喊:“住手!快退……” 群雄个个失色,哗然而退,超过了三丈。 他们进得缓慢,退得十分疾迅。 圣华不明所以,盲目的,也后退了一丈三四。 塞外三荒的尸首旁边,忽然来了一位银髯老者。 这老者满脸慈祥,银髯飘胸,一袭古铜绸衫,眼露精光,将三具尸首看了许久。 别看他慈颜悦色,倒有些不怒而威。 孤海四铃首先迎上前去,笑道:“原来是中岭嵩山端木先生倒了,失敬失敬!” 圣华听得心头猛然一惊,暗道:“这就是江湖人称的‘中铃’端木竺如?” 另外的群豪也都上前以礼相见,对这位中铃端木竺如,特别恭维。 这刻,反而将圣华冷落在一旁。 端木竺如对众豪含笑答札,向孤海四铃道:“这三个尸首,就是那位小英雄击毙的?” “不错,正是那小子。” 端木竺如眉头一皱,瞪了四铃一眼,似乎怪他不该说话如此不客气。 他不理会众人,心情沉重的走出群豪的包围圈,面对圣华,将圣华打量许久,沉声问道:“你是法正大师的门下?” 圣华不禁又是一惊,心说:“他怎的知我是法正师父的徒儿?”点头道:“不错。” 端木竺加嗯了一声,自语道:“好厉害的玄天阳玉!” 此语甫落,群豪突然怔了一怔,旋听他又问道:“丹心旗是你师父传给你的?” “不是!” 端木竺如愕然片刻,喝声:“胡说,老夫早知只有法正获有此旗,怎说不是他传给你的?” 圣华本来要说出内中的情由,但这中间涉及他父亲盗旗之事,故而将要说之话,吞了回去,横蛮的道:“废话!我说不是就是不是!” 端木竺如见他欲言又止,即断知内中必有情由,随口又道:“然则你从何处获得圣旗?” “绝谷底下的石洞之内。” “法正大师呢?” “他老人家传我神功,即与世长辞了……” 圣华这才心中凄苦,说话就黯然神伤。 端木竺如不禁点了点头,言道:“小小年纪,有此奇遇,实在难得,不过,你手辣心狠,违背仁慈,的确不该。” “他们要强夺圣旗,又怎能怪我!” 端木竺如没有再理会圣华,转身面对群豪道:“刚才如老夫晚到一点,不但毁了那娃儿,你们也势必死亡数人,同时,也毁了丹心旗!” 几句平谈的话,说得群豪及圣华汗流夹背。 老英雄继续笑道:“老夫无意夺旗,但各位若单独抢掠,比登天还难,目下东令,西幡,北环,南箭,已将抵达此处,纵让你们侥幸得旗,也逃不出这四人之手。” 群豪忙问道:“依端木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端木竺如朗声一笑,接道:“老夫集毕生功力,发出三掌,如他能接得住,就让他离开此处,暂消血风腥雨,他若接不住三掌,听凭各位掠夺,老夫决不过问。” 他目展精光,威凌万端,逼视群豪。 中铃在江湖之上,非但武功高,且仁慈义重,深得同道拥佩,几句话说得似乎有些牵强,但没有人敢反驳。 群豪一阵哗然,却被他威凌的眼神慑住,只好点头,作不太愿意的承诺。 圣华早将此话听人耳中,心想:“嵩山中铃的为人,正直无私,本领大概是江湖最高的一人,我只将他击败,别人大约不敢再惹我,否则,我拼着一死,也将圣旗震毁,不叫他们如愿……” 端木竺如见群豪承诺,扭身对圣华道:“我的话你听见了?” “早听见了,大概中铃是江湖最厉害人物?” 端木竺如淡然一笑,道:“我这点本事,算不了什么,比我高的人,真不知有多少,你愿意接我三掌?” “当然愿意……” 这意字未落,狂风如地动山移,呼呼卷到,混乱中,听端竺如喝道:“接掌!” ------------ 第九章 嵩山端木竺如早年和法正大师为忘年之交,两人时常会聚研习武功。 这事延到目前,江湖上还少有人知。 法正大师功走阳刚,苦练玄天阳玉。 端木竺如功行阴柔,但他从法正那儿吸取阳刚。因此,他的掌力在阴柔中夹排刚劲。 这位名震武林息事宁人的老英雄,向来不说假话,不做假事,不欺人,不骗己。 可是,今夜对唐圣华却破例了。 他知道老友亡故,这是他唯一的徒儿。 当他喝声乍出,双掌推出之际,的确是用上了七成功力。 不这样,瞒不过在场的群豪。 然而,掌力排到,他却暗中定住了阳刚之劲。 这滚滚暗流,催动地上的沙石,柔中带刚,好不凌厉,而且是从侧面排到。 圣华不明究竟,暗恨端木竺如攻人不备。 他怎知中铃如此作为的苦心呢! 小煞星杀机已现,旗掌兼施,拼全力发出玄天阳玉神功。 “蓬”…… 一声震耳乱鸣的巨响过去,唐圣华晃了两晃。 端木竺如却反被震退半步。 这就将在场的群豪瞒得死死的,谁也不知端木竺如在弄鬼。 事实上圣华这一掌是真的将端木竺如震退。 中铃老脸微红,纵声一笑,暗中也有些气恼,忖道:“这孩子杀红了眼,真不知死活——” 意念初动,用上九成真力,喝声:“再接我第二掌!” 圣华虽是玄关已通,神功威凌,但修为远不及端木竺如,当下仍以全力硬接。 “轰……” 在场之人,都被这刚柔劲流,震荡得衣飘神动。 反观对掌之人,都被震退了两步。 端木竺如为顾念故人之徒,连吃了两次暗亏,但他一世的英名,却不能丧在此处。 老英雄双目陡张,凌人的精光,暴射而出,竟用上了十二成真力,夹阳刚之劲,霍地推出。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全力应敌。 势如雷霆万钧,力足崩山裂石,使人心惊魄移。 圣华内劲绵绵,越打越涌,他毫不畏惧,猛咬牙,将压箱底的功力,全部搬出外推。 闷响使人心中抖动,天昏地暗,如惊涛骇浪。 这一次端木竺如只被迫退三步,圣华可就惨啦! 只见他脸色苍白,马步浮动,蹬蹬后挫,一连退出了十多步,丹心旗也松手落地。 群豪一阵大哗,见丹旗落地,搔动中,就想跃纵过去夺旗。 端木竺如好生后悔,十分不忍。 他见圣华木然而立,并未倒下,环视群豪,正蠢蠢欲动。 如果丹旗落在群豪任何一人手中,杀劫不但消除不了,反而促成混杀之举。 就在群豪提步抢旗,端木竺如一声大吼的紧要关口上,倏地—— 圣华脸色转红,陡作狮子吼,人也随声疾闪,早将圣旗抢回手中。 这突然的举动,震惊了群豪,也使端木竺如讶异不止。 要知圣华任督二脉已通,神功运行筋脉,畅通无阻,抗力随时加强。 端木竺如凭修为将他震退,这是意料中事,但要想将他震伤震倒,却不太容易。 当他被震退的当口,确实有血气翻涌之感,但他玄关既通,丹田神力,源源不绝的运行周身。 因此,脸发白,刹那又转为红润。 还有一层最玄妙的关节—— 端木竺如这三掌不但对圣华无损,反而使他的功力骤增。 这玄关之窍既通,越是逢上高手对敌,就越更激增功力,真是其妙无穷。 圣华目睹群豪的举动,显然是抢旗来的,他猛然挥动圣旗,星目蓦张,碧光逼人。 只听他朗声道:“呸!你们要违约抢旗……” 他骂完了群雄,转对端木竺如道:“我已经接住了你的三掌,难道自食前言,还想群夺丹心旗不成?” 端木竺如微微笑道:“在场的都是三山五岭的有名之士,岂可说话不算,放心,你走吧!” 圣华忙将丹心旗收进怀中,大声道:“你三掌固然解我眼前危困,但也几乎将我打伤。告诉你,三掌之仇,我日后要找回来……” 端木竺如啊了一声,他这一刻倒是看出了圣华的玄关已能,心道:“怪不得他即伤即愈,此子造化无穷,杀心也重,将来再设法下开导,否则,他非弄个满手血腥不可。” 想到这里,忙轻声喝道:“你也太狂傲了,还不快走!三掌也值得如此计较……” 圣华听得暗中微怔,匆匆忖道:“咦!这老头子这刻反而变好了,莫非是被我打服贴了?” 他暗地里一乐,狠瞪了群雄一眼,闷声不响,撤身就走。 “站住!” 圣华吃了一惊,停步一看,原来是邙山独旗怒目圆睁,喝喊站住,当下问道:“你要干什么?” 邙山独旗阴森森一笑,道:“丹心旗的事,冲着端木先生,我们不提,但你杀死我两个手下,这个仇恨,我现在要报复。” 唐圣华仰脸狂笑,道:“欢迎,欢迎!只怕你们三江之怪报不了仇,反而再陪上三条狗命!” 邛崃神弓,乌峰一环,一声暴喝,打左右闪身而出,就想动手。 端木竺如的身法比他们快得太多了,身未落,大喝道:“且慢!” 停身之后,笑道:“三位非拼不可?” “就这样让他走了,将如何对死去的手下!” “忍一口气,保百年身,你们就不能让步?” “我们请端木先生少管此事……” 话未说完,唐圣华抢着喝道:“端木先生闪开,他们要找死,何必拦他!” 端木竺如眼吐精光,瞪了双方一眼,无可奈何的退到原来的地方。 中铃刚走,邙山独旗居中,邛崃神弓在右:乌蜂一环在左,三股独门兵刃,如风卷残云的向唐圣华砸到。 三怪名列江湖二十一宿,功夫自然不弱,又是气急猛攻,威势当然惊人。 圣华学了乖,这次不用玄天阳玉,一见弓,旗,环,同时攻到,狂声大笑,丹心八绝中的“丹阳照五岭”奇招,应手而出。 这一招看似平凡,出手之后,不但轻易封住了三股兵刃,而且在晃眼间连续打出了九个怪式,专攻三怪的胸膛。 这八绝是丹心旗专为护旗之式,除端木竺如能够看出端倪外,谁也不明白是什么招法。 圣华一招逼退三怪,一声清啸,展步跟进,又拍出第二招“丹心风雨”。 同样又是九式,分袭三江之怪。 丹山风雨是专攻下三路,漫天掌影,分不清楚一个人攻,还是几个人攻。 两招出手,三江之怪就变成了被动,一味的闪展腾挪,尽力躲闪。 好不容易将第二招躲过,刚想反攻,突地—— 圣华招法又变,八绝中的“丹书奉帝”,招手而出。 这一招更凌厉,招含风雨,隐夹热浪,专找三怪的脉门切去。 三江之怪已经是手忙脚乱,热汗直淌。 凭三江之怪的功力,本不会败得如此之快,但他们先见圣华能接住中铃的三掌,在心里上就输了招。 加之,八绝太奇妙,他们在霎时间摸不清底细。 三怪打算等摸清路数,再行出手。 然而,没有那么方便。 蓦地—— 跄跟大晌,乌峰一环的双环脱手,双腕已被切断。 这家伙也够狠的,不声不响,纵身想逃。 圣华杀心已起,腾步欺进,飞起一脚,踢个正着。 黑影疾射,一声闷哼,早就骨断筋拆,落地已经断了气。 小杀星踢飞乌峰一环的同时,双手并未稍停,仍旧猛攻邙山独旗,邛崃神弓。 眼看这两人即将丧命荒山,生死一发。 端木竺如庞大的身形一晃,来到切近。 单掌一扬,雄劲劈出,突将独旗,神弓,震得挫退了一丈多远,逃出圣华的威力圈。 圣华不依不饶,跨步要追。 “小侠稍停,听老夫一言。” 圣华刹住奔势,怒道:“你真爱多管闲事……” 端木竺如一声咳嗽,忙截住道:“各种人物,眨眼就寻到此处,你再不走,血战永远难止,难道这闲事不应该管?” 这句话问得圣华哑口无言,灵台顿明,对端木竺如的心意,霍然领悟。 他心明神清,对端木竺如不禁油然起敬,急思道:“是啊!此刻不走,只怕再难脱身!” (缺七行) 圣华大喝道:“用不着找我,有一天,我会寻上门来……” 接连两个起落,他已经隐没在黑夜中。 端木竺如环扫群雄,见他们神态怅惘,满脸怨色。 他猜知这群人没有死心,必定要想尽方法夺取丹心旗,暗道:“唉!血腥难了,从此杀孽重重,永远宁日矣……” 中铃不愿多留此处,对群豪一拱手,即振臂临空,拔起四丈多高,斜掠空中,疾飞而去。 留在这血腥满荒山的人物有:孤海四铃。 雪山二老。 金陵一牌。 崆峒两奇。 冷面铁佛。 金刚幡胖瘦二判。 三江之怪的邛崃神弓和邙山独旗两怪。 这十四个江湖怪杰之中,有九个是名列二十一宿的人物。 但是,在今夜,他们都楞住了,谁也不说一句话。 是呀!这就是促使他杀心高涨的原因。 (缺七行) “难道就让那小子顺利的走么?” “我们半辈子英名,都毁在那小子手中。” “应该想个法子杀死他才好!” “我三江之怪已被他杀死了一个人哩!” 继金陵一牌发问之后,雪山二老,崆峒两奇,金刚幡的胖判,孤海四铃的金乙铃,邛崃神弓,都你言我语,抢着发泄心中的怨忿。 冷面铁佛见众人都激愤非常,忙道:“这小子离开此处,一定是寻淮江令晦气,嗯……” 他说到此处,微一思索,又道:“我们分头行事,请孤海四铃,金刚幡,三江怪,金陵牌诸兄,火速传帖邀请江湖二十一宿,从各处围堵,格杀勿论。” 他顿了一顿,又道:“兄弟和雪山二老分头邀请江湖高手,约期夺旗,并且,下绿林帖,宣扬此事,江湖各派正邪高手,出面夺旗,如此,总可一出各位胸中之气了吧?” 众豪一听,觉得除此之外,并无再好之法,只好点头答应。 冷面铁佛将事情顺便的解决,继道:“此处不宜久停,免被四岭人物发现,快走!” 人影纵横,从四面八方飘闪,眨眼间,就走得一个不剩。 夜!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这儿,留下了几具尸首,暴露着无人过问。 远远排出了几声狼号,听来特别刺耳。 一场凶险,激烈,惨忍的格斗,就这样告了一个段落。 可是,这后面,却包藏着无数的,残酷的格斗。 这血淋淋的杀戮,无可讳言的是丹心旗带来的。 他——唐圣华,是主宰杀戮的人物。 法正大师曾经说过两句话:“只有以杀止杀,方能消弭杀劫。” 圣华将这两句话,记得牢牢的。 只要有人对他不利,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因此—— 他怀旗走江湖,寻亲仇,掀起了血风腥雨,造起了无数的杀戮。 他杀死了青城三清的清木清竹老道。 又刺死了少峰双陀的苦门陀。 更击毙了塞外八荒的三荒。 还踢死三江之怪的乌峰一环。 一举结下了四起仇怨…… 他又身怀不吉利的丹心旗,江湖二十一宿,南,东,西,北四岭人物,正邪各派,还有……黑白道上的人物,谁也放不过他。 杀呀!这就是促使他杀心高张的主因。 黑暗过去,黎明将临,荒山的另一端,又出现了唐圣华。 他奔走得非常疾迫,很想连夜奔出山野,踏进城镇,换一换身上这套三个多月未曾洗涤的衣服。 他不知道疲累,行如流星,快似天马,成排的树,成群的山,闪电般的抛向他的身后。 的确如冷面铁佛所料,他目前心中,只想寻找淮江七令。 他从唐明元的血书上,明白淮江令是杀父之仇人。 可是,他无法了解指使淮江令的是谁,那没有写完的“金”字,究竟是指的谁?这是个谜。 “站住!” 他正狂奔间,突听这声喝吼。 赶忙稳住奔势,顺目一瞧,不由无名火发,冷笑两声道:“老不死的,你要干什么?” 这喝喊之人,正是早先离开的华阳独判。 他见圣华如此凶狠,反倒毫不动怒,满脸奸险,阴阴的笑道:“你身怀圣旗,到处乱走,不怕有人拦杀?” “你少在那儿猫哭耗子,一味的假慈悲,小爷能怕谁拦杀?” 华阳独判假仁假义的笑道:“话不是这样说法,你初踏江湖,阅历浅,见识差,人单影只,不觉得危险?” 圣华见他如此关怀,不免疑心重重,但不好怒容相向,只好冷笑道:“你的意思是……” 华阳独判急截住诡笑道:“我的意思是结个伴儿,遇上事,你也有个帮手,怎么样?” “谢谢你的好意,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叫我停下来的?” “不错,你接受了?嘻嘻!” 圣华脸色冷冰冰的,突地言道:“哼!我不接受,再见!” 小煞星说完话,扭头就走。 华阳独判冷然大笑,猛飘身,拦在圣华之前,道:“我这是好意,对你有益无害……” “嘿嘿!好意心领,请让开!” 圣华星目暴露碧光,杀机顿露,逼视华阳独判。 华阳独判阴森森的一笑,脸色突地往下一沉,冷然言道:“不结伴也可以,请你借点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嘿嘿,丹心旗,嘿嘿!” “你要借丹心旗?” “不错,是的!” 圣华仰面一声狂笑道:“你想我会借丹心旗给你吗?” 华阳独判傲然报以狂笑,道:“不借旗当然是可以,但得借另外的东西。” “只要不是丹心旗,别的东西可以商量,你说出来听听。” 华阳独判阴阳怪气一笑,显得怪神秘的,接道:“这个东西在你来说,只怕比丹心旗更重要,你还是借丹心旗给我的好。” 圣代好生不耐烦,悖然而怒,喝道:“你少在小爷面前捣鬼,闪开!” 华阳独判还是没有发火,忙道:“别急,你听我说好不?” “快说!” 华阳独判这刻才脸吐杀机,双眼精光闪动,冷冷的笑道:“嘿嘿!我要借你项上的人头,你肯吗?” 圣华气得浑身一颤,怒目蓦睁,他是怒极反笑,接道:“很好!反正你借不去我的人头,我非得借你的人头不可……” 话声未落,华阳独判早就凝功待击,霍地使出毕生的功力,推向圣华。 这种场合圣华就显得太幼稚,明明华阳独判起心不良,他却不暗中戒备。 他只在那儿发怒,暴吼。 冷风凶猛,不啻千多斤压力,撞到圣华身上。 这抽冷子的一击,蓦将圣华打出了一丈有余。 可是,他没有倒下。 晃了几晃,脸色发白,血气翻涌,到底是稳住了身形。 华阳独判一见出掌成功,心中大喜,哈哈大笑。 老贼不肯错过良机,晃肩跟进,举臂要杀。 突地—— 圣华脸色又由白变红,神采奕奕,根本就无所谓。 华阳独判怎知他玄关已过,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不由退了三步。 圣华回手取出了毙手金刀,骂声:“不要脸,拿命来吧……” 倏然—— 人影疾飘,已欺身而进,玄天阳玉挥臂而出。 阳刚之劲,何止两千斤,夹灰沙,带风雷,滚滚卷到。 华阳独判心头一震,舞动双掌,集全力拍抵,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震晌过去,黑影临空,华阳独判如断线风筝,震地离地三尺,叭地摔落在地。 圣华杀气漫天,疾追而至,毙手金刀金光大闪。 “哇”的一声惨呼,华阳独判胸口鲜血汩汩涌出,多了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只见他挣动了两下,即存尸山野。 圣华显是余怒未熄,抬脚踢去,竟将华阳独判的尸首,踢飞三四丈高,向山凹疾射坠落。 一代袅雄,为心起邪念,落得个魂断荒山,尸喂野狼。 圣华心气稍稍的平静下来,收起毙手金刀,冷哼一声,大踏步,直奔山外。 曙光东射,荒山中,又出现生气。 这儿,阳光普照,白云片片,林中,鸟儿鸣唱,现出了一片祥和。 那阴沉,残酷,拼杀的气氛,早就消于无形。 绝谷之外,留下了几堆白骨,和那片祥和之气相比,简直是不相调和。 这不调和的现象,延续了好几天,方沉寂在荒山的一个角落。 这里是个大镇,名叫“新乡”。 新乡镇位在豫鄂交界的三不管地带。 这是过往客商的必经之地,江湖人物萋息之所,因此,热闹非常。 从一座大酒楼中,走出一位白绸剑衣的美少年。 这位美少年虎背态腰,星目瑶鼻,肤嫩肉白,直往镇外走去。 他像是不会饮酒,勉强的吃了酒,而又醉态毕露。 真是个俊美无伦的英雄人物! 可是,他却有了满腹的心事,无精无神的漫步在街头。 在他的身后,出现多起不明身份的人物,或紧或慢,或前或后,像是在盯梢。 他,丝毫都觉察不出。 离开了新乡,即将踏进河南边界。 这是一片孤寂荒野,崇山峻岭,古木参天,真实的原始地带。 荒野比不得城镇,没有喧闹,叫嚣。收入眼帘的,就只有大自然。静! 他—仍旧低着头,十分懊恼之色,露于那双碧光闪动的眸子上。 蓦地—— 一阵冷风吹袭过来,他打了寒襟,酒意就消去了七分。 只听自言自语道:“淮江令……淮江令……真把我难死了,江湖上就打听不出这个名字来……” 他——唐圣华。 换了这身衣服,既英俊,又潇洒,不过,脸上始终找不出得意的笑容。 这还不算,他那华盖之间,总有一股子骇人的杀气,生像一天不杀人,就不太舒服。 他奔走了好几天,为的是找淮江令,但没有找着。 其实,淮江令就是淮江令。 他不但见过,而且还被人家打落万丈绝壑。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劈落他自己的七个怪人,就是杀他父亲的仇人。 非但杀他父亲,而且杀他的全家。 因而,他垂头丧气,以找不着淮江令而苦恼。 他继续行进,忽然间,见他眉宇间稍露喜意,嘴里却轻念道:“王云……白易生……” 他斗然想起了几年前,在破庙里遇见的两人。 那个怪师父混世狂生说过,这两人是他仇家的手下,找不着淮江令,找王云白易生也许不难。 圣华稍有喜意之后,杀机又现,忖道:“那个丑家伙打了我好几耳光,假如我要找着他,非得挖他的眼,断他的手腿不可,哼!” 想到此处,神情为之一振。 他停步环扫眼前的景物,无意中,发觉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 荒山之中,出现了这些人,不用说,有八成是江湖人物。 他略加寻思,心里就有些明白。 只见他,雪白的牙齿,猛然一咬,暗中冷笑了几声,忖道:“再要跟踪我,我就要杀死你们!” 他又走,走得很快,连头都不回。 一口气走了十里来路,心说:“看你们跟得上我吗……” 一回头,不由无名之火,斗然疾升。 转身形,缓缓的迎上前去。 离他不过七八丈远,有六七个汉子,零乱的站着,脸上都露出了恐怖之色。 圣华偶一垫步,飘向最近的一人。 随意的一探,就扣住了那个汉子的脉门,喝道:“你敢追踪我?为了什么?” 那汉子怒目不答,却有惊恐之色。 圣华火往上撞,五指略一用劲,问道:“说不说?哼!” 还是不见回答他的问话。 他这时杀机顿现,右肘一曲一推,那汉子闷哼一声,倒地而亡。 就在那汉子即将倒地的同时,圣华已借一推之劲,早又闪身到了另外的汉子跟前,同样的扣住了脉门。 他怒气未消,喝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快说!” 汉子直瞪眼,不怕,也没有说话。 圣华暗中一用力,见汉子汗珠直流,喝道:“你要不说话,我要砸碎你的天灵盖,快说!” 蓬!突然一响,那汉子已被圣华磕飞石上,砸得脑浆四射,死于非命。 这是怪事,这怪事竟让小煞星遇上了。 六个汉子,给他一口气砸死了五个,而且都没有半个字吐出。 这不奇,奇的是,都视死如归,一个都不愿逃走。 他抓住最后那个汉子,单掌按住灵台穴上,问了好几声,汉子都没有说话。 他不禁诧异万分,本想暗发内力,将他震毙。 可是,这些汉子看来个个武功不弱,偏就不见还手。 他心中疑虑一现,心就有些发软,说什么也下不了毒手。 他眼中碧光大展,紧盯住汉子的脸上,逼视得汉子接连打了两个冷战。 这一来不打紧,汉子好像从梦中醒过来,眼神一溜地上的五具尸首,吓得他冷汗直冒。 圣华神目不移,见他头冒冷汗,更将玄天阳玉运起,目光加强,继续逼视。 汉子被他眼神逼视得心旌摇动,一张口,想喊,却听“呵”了一声,赶忙吓得闭了口,低头发抖。 就在他张口之际,圣华可看出那人口腔似乎没有舌头。 圣华心头倏地一震,抬手在汉子下颚一捏,那汉子张大了口,果然舌头齐根折断。 圣华一松手,放了汉子,从身将五具尸首的嘴里捏开,使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在那儿楞楞出神。 原来所有的汉子的舌头,通通齐根而断。 难怪他们不说话,压根就无法说话嘛! 圣华足足呆立了盏茶的工夫,正要再查探断舌汉子的来龙去脉。 突然—— 身后发出一阵莺声般的话语。 “江湖上比这更毒辣的事多的是,也值得你惊楞出神!” 他倏地转脸一看,不则俊脸一红,略带羞态的道;“你一定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 银铃般的娇笑,不绝于耳的说道:“当然知道……” “可不可以告诉我?” “可以,你得先将那个汉子弄死,我才能说哩。” 圣华听得一怔,旋道:“我下不了手,你去杀他吧!” “五个人都杀了,剩下一个反而下不了手,笑话!” “你不杀,干脆就放他走好啦!” “不行,放他回去,他死得更惨。” 圣华睁大了星目,莫明其妙的怔愕着,心说:“这位姑娘貌如天仙,心若毒蝎,她何以非要杀这汉子不可?我以前打她打得不冤嘛!” 心里是这样想着,疑云却未稍减,又说道:“你告诉我这内中的原因,我再杀他好啦!” 原来出现在此的,是圣华在小庙附近打过耳光的红衣姑娘。 她见圣华疑心重重,好半会才说话,娇面顿然一寒,冷冷的道:“你要是疑心生暗鬼的话,我就不愿惹麻烦,你去问那个汉子好了,我走啦!” 她说走就走,香肩闪动,就飘出了两三丈。 眼前的怪事,疑云重重,加之,打了人家还未表示歉意,说什么也不能叫她走。 他心中一急,脱口喊道:“姑娘请留步……” 红衣女郎果真停步,冷冷的道:“你愿意照我的意思做了?” “这人不杀他,也不放他回去,就跟着我好不好?” 红衣女郎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你心软下来,就这么没有分寸,留着他当然是好,可是,几个时辰之后,他比死都还难受,你何苦要他多受活罪呢!” 圣华陡地一愕,错愕间,似乎明白这位姑娘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他来到那汉子跟前,张目瞪着他,问道:“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汉子这会儿可明白了,连忙点头。 “你愿意死在这儿!” 他又点了点头。 “不觉得冤屈?” 很肯定的点头。 圣华心里一阵黯然,猛狠心,道:“你背过身去!” 汉子露出了一丝安详的苦笑,很快背身。 他背身还未立稳,圣华的两指早按在他的志堂穴上,连哼都没有,气绝而亡。 “你不将他杀死,我不敢和你接近说话。” 圣华蓦地震动,转身见女郎已在自己背后,说出这句话来。 但这两句话含了无穷的诡秘,叫他无从了解。 他瞪着眼,大声问道:“为什么?” 红衣女郎神秘的娇笑,道:“这六个人身上,不但含有奇毒,而且还有迷魂迷性药物,只要有一人活着,中毒之人,不是毒发身死,就得迷住本性,随他而去,结果,和他们一般的受人奴役,直到死亡为止。”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江湖上居然还有这等怪事! 圣华张口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 蓦然—— 另一个意念,袭至心头,急道:“为什么我没有中毒? 也没迷住本性?” 女郎轻巧的一笑,慢吞吞的道:“你身怀丹心圣旗,可以驱除万毒,也可以医治各种毒伤。” 圣华脸色一变,口中念道:“丹心旗……原来你也是为了它……” 红衣女郎冷笑了两声,截道:“你要是不信,先将那几具尸首翻过来看看,免得疑心我是为夺旗而来的。” 圣华真的过去,一脚踏翻尸首一看,下面的青草,都变成了黑色。 他又是一楞,旋听女郎笑道:“你不妨取旗在黑草上拂上一拂,就证明我的话不假了。” 圣华不信也不行,忙将旗取出,往草堆上一逼,即见一层黑色,很快的变成些微水珠,洒落地底,草也恢复原来的色泽。 摆在眼前铁般的事实,打破了圣华怀疑,脸上展出了微笑。 这是他十多日来第一次露出喜容。 红衣女郎傲然一笑,道:“举天之下,能知道丹心旗妙用的,只怕也找不出三五个人,你过来,让我告诉你这六个人的真相。” 圣华真听话,收好旗,走到姑娘面前,暗中对这位姑娘,可就起了敬佩之意。 红衣女郎若无其事,嫣然笑道:“江湖上,有个武力高强,且懂得各门邪毒的魔头,人称‘万毒真君’,生平以研究奇门邪毒制人……” 她说到此处,似乎心怀恐惧,倏然而止,秀目圆睁,往四下打量一下,继道:“此人心地恶毒,久欲独霸武林,手下人众极多,但都被他以奇邪迷住之法,迷失本性,供其驱使……” 圣华眼光暴张,截问道:“这种恶人,难道没有人杀死他?” “他居住地机关林立,奇毒足以制人死命,谁敢无端的自寻苦恼。” “那么他为什么要将人的舌头斩断?” “这正是他毒辣之处,因为,他早闻丹心旗出世,此旗对他的用处极大,故而派人追探,但又怕泄露机秘,在派出的人众身上,布有奇毒,拔出舌根,防止阴毒外露,不论能否捕捉得旗之人,均在既定的期限,回到毒窟,听他摆布,到死方休。” 圣华听得汗毛直竖,又问道:“出来的人,不回去不行吗?” “嗯!”她略略一停,笑道:“万毒真君在各人身上放有毒蛊,这种毒蛊,和老魔心灵深有感应,只要他们存心逃走,不出五个时辰,蛊毒发动,那种痛苦,决非人忍受得了的,所以我叫你杀死那人,道理在此。” 圣华听得心胆俱裂,怒火高炽,大吼道:“好歹毒的魔头,我要杀他!” “凭你的功力,杀他不是难事,所担忧的是他机关不易破除。” “依你说,就让他称雄了!” “这只好慢慢的再想办法,好在你目前是在寻找仇人,等过这些日子再说罢。” 圣华心里非常讶异,忖道:“我的事,怎么她都清楚,真怪……” “不说话啦!是不是又想打我的耳光?” 圣华俊脸通红,含糊的说道:“不打啦!” “不打就好,那么我该走啦!” 这次两人见面,圣华对这位女郎,在印象中,和前次大不相同,他见姑娘要走,不自主的脱口说道:“姑娘慢走!” “还有事!” 他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大急,忽而急中生智,忙道:“在下的仇家,料姑娘早有耳闻,能不能见告?” “替你说出仇家不难,但你得借点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丹心旗!” 圣华倏地颤动了一下,脸色一沉,断然道:“不借!” “不借就分道扬镳,反正你得找我,不然,这丹心旗的神奥之处,你就研究不出,同时,你也查不出仇家的下落。” 这位神秘的姑娘,来去匆匆,说完话,转身就走。 “姑娘你晓得万毒真君的住处?” “在桐柏山西面,名叫怪庐的便是……” 说话间,已奔走了好几丈,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圣华有些怅惘,也很佩服那位姑娘的聪慧,呆了一下,自语道:“我先决心查访那丑怪的王云,总有一天要查出仇家,不告诉也没有关系……” 他看了看六个尸体,不禁又有一种刺激的想法。 “看来江湖上的确找不出一个好人来,处处都是凶险,你不杀人,人必杀你,唉!……” 他这时脑中,浮现那位红衣女郎所说的万毒真君,在他的想像中,定然是个凶残丑怪的模样。 心里想着,脚也不期然的移动起来。 他毫不自觉,走的却是桐柏山方向。 他奔走了大半日,已经黑夜了,但他仍未变更方向。 黑夜的山林中,到处都是莹莹的鬼火,独身行走,大有置身鬼域之感。 正奔行之际,忽觉眼前黑影晃动。 他估料定然是人,一连几个起落,就来到切近。 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阴森森的,排出微风飒然的响声。 那晃动的黑影,己不知去向。 “奇怪,难道跑进了森林?” 他不信黑影比他的身法快,停步纵目凝望。 突然—— 在自己前面的林外,似乎是一个穿红衣的人,倒依在树干之上。 圣华豪气顿发,赶纵过去,俯身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 原来地上坐着那位红衣姑娘。 看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已是将死之人。 “姑娘!你怎么啦?” 唤了三声,红衣女郎连头也不抬,像是在等死神降临。 他这时顾不得嫌疑,蹲身将女郎扶起,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急问道:“姑娘,怎的不说话?” 红衣女郎张了张无神的秀目,有气无力的道:“万毒真君伤了我……还有……” 下面的话已没有听清,又昏死过去。 圣华心中大急,他自己不明是因为什么,对这位姑娘特别关怀。 急虑中,取出了毙手金刀,蓦将姑娘背后的衣服切开,运起玄天阳玉,单掌伸抵姑娘的命门大穴,他要以真力救助她。 神功端的不凡,何消片刻,姑娘得阳刚之力相助,神清智明。 见自己偎在人家怀中不说,这肌肤相亲,绝非普通交情所能如此的,她娇面绯红,扭动了一下上身。 圣华稍觉放心,忙停功收掌,问道:“你好些了么?” “请你快以丹心旗置我灵台,玉玄穴,要快!” 他这时专为救人,毫不想到危险,很快的取旗依言轻置两大穴上。 ------------ 第十章 丹旗上身,却见她那雪白似玉的肌肤,眨眼由白变紫,再由紫变黑。 渐渐的,黑色的点,愈来愈大,几乎有腕口大小。 使人非常不解的,是那黑块被丹心旗吸进、从旗面化作一股白色的气体,冉冉上升,消失在空中。 片刻之间,恢复了她原有的雪白细腻肌肤。 显然,体内的毒,已被丹旗吸光。 不过,她的神情并未全部复原,偎在他的怀中,秀目似睁非睁的。 这种睡态,幽美极了,见之,不禁叫人心醉。 圣华没有接近过女人,尤其是这样美的女人。 他有股子说不出的怪滋味,心跳动得很剧烈,血都沸腾起来。 他不敢看她,闭着眼,尽量的想旁的事。 “不好,快将旗收起来,有人来了!” 红衣姑娘突然作此说法,使得圣华骤然吃惊。 收起丹心旗,星目四射,根本看不见有人。 她这时已完全复原,又道:“你抱我离开这片森林,我的耳朵没有听错。” 圣华不敢违拗她,铁腕一抄,抱着她起来,走到对面的山头下,问道:“是万毒真君害你的?” 她秋波一闪,嫣然笑道:“老怪物看我爷爷的面上,叫我不即刻死去,刚才我听的脚步,可能是他。” 他见她那千娇百媚的一笑,心也跟着跞动,道:“他为什么要伤你?” “因为我揭开了他的底牌。” “就是他一人?” “是他一人,我还不致于昏迷倒地。” “另外的人是谁?” “是……” 她突然将话顿住,娇面紧贴在他的怀中,吃吃笑道:“以后再告诉你好啦!反正不是好东西。” 这又是谜,这女郎浑身都是谜。 “你爷爷是谁呀?”圣华将她放下而发问。 她噗哧一笑,俏皮的道:“我爷爷就是我爷爷嘛!什么谁不谁的。” 圣华俊脸一红,接道:“我的意思是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认识他,何必多问……” 她说到此处,娇躯倏地往圣华身旁紧靠,惊道:“人来了,恐怕不止一个。” 他扭头扫视,果然不错,人影晃动,有四五个,缓缓的向这而移来,心说:“这位姑娘听觉比我高多了,怎么我就听不出有人?” 他怎知这时他的心在跳动,宁静不了才不及她呢! “是老怪物么?”圣华问。 “不错!你听我的,好好打他一顿。” 人影来到切近,原来是六个身材窈窕,婀娜多姿的女郎,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圣华颇为奇怪,正想询问红衣女郎,就听她在耳边说道:“老怪物还在后面,这六个女娃是送死来的,你别吃她们的东西,就可看好戏。” 六个妙龄女郎分成三对,很庄严的望着圣华,没有动静。 俄倾,即见白影一闪,六个女郎的后首,落下一位二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 这少年和圣华一般的标致,就是比圣华年长几岁。 “这就是老怪物!”红衣女郎小声说。 圣华不禁怔了一怔,心说:“万毒真君原来是这样的漂亮,真怪!” 此际,却听万毒真君笑道:“端木慧福命不恶,居然被人救了,哈哈!” “他说的端木慧是谁?”圣华问。 红衣女郎小声笑道:“你别多问,看戏嘛!别忘了好好的打他一顿。” 万毒真君见对方不理他,目光如电,瞪了圣华一眼,杀机一展即消,阴笑道:“小玲小玉,还不将水果送给那两位尝尝,哼!连一点见面之礼都不懂?” 最前面的两个妙龄少女,机伶伶的一颤,莲步不期然的摆动,就势轻揭手中的罗纱,每人手中用金刀戮着一只鲜红人参果,直向圣华走来。 少女到了二人面前,脸色非常的紧张,轻言道:“相公姑娘请用水果!” “别理她!”红衣女郎暗中警告。 圣华当真的绷着脸,看也不看。 少女面带凄苦之容,接连说了两次,圣华仍旧不理睬。 “回来!不中用的东西!” 万毒真君这声轻喝,只吓得两个少女泪珠急滚,赶忙战战兢兢的退回真君面前。 万毒真君脸如寒霜,冷笑道:“这点小事都办不通,要你们何用?去!” 去字甫落,少女两声惨呼,天灵盖震碎,尸身向左右疾飞,摔落乱山之中。 圣华看得心惊肉跳,愤恨难忍,就想发动,就听红衣女郎道:“别急,这几个女娃都被老怪糟蹋得满身奇毒,迟早是死,喏喏!又来了,不能理她们!” 圣华强按怒火,果见第二排的两个少女,以同样的方式,到面前施礼含笑,莺声燕语,恳乞答应。 少女说得很婉转,可是,圣华和红衣女郎压根就不听她们的。 老怪物暴喝一声,急吼道:“不识抬举,人家看不上你们,还在那儿替我丢脸,回来!” 少女泪如雨落,望着圣华露出了求援之色,真是可怜极了。 圣华好生不忍,正想答应她们的要求,猛听红衣女郎急道:“该死,我忘了你有丹旗在身,快答应老怪,必须四个水果一次吃,不过,别真吃,只咬断金刀,再以真力喷出刀尖,射杀老怪。” “我办不到,功力不够哩。” “我包你能办到,快说话呀!再晚,两个少女就没有命啦!” 圣华抬目看去,就见万毒真君杀机满脸,正要击毙少女,忙大喝道:“叫她们四人都来,我通通吃!” 万毒真君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不怕你不吃!小芳小金也去!” 四个少女举起人参果,来到圣华跟前,圣华道:“你不吃么?” 红衣女郎嫣然笑道:“我刚才是吃此物中毒的,快咬刀尖吧!” 圣华暗提真力,将四把金刀的人参果吹落,很快的咬断刀尖,身形突起,在空中,就照老魔射去。 皆因他不明白自己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境界,故而事先没有把握咬断金刀。 及见金刀应口而断,胆气立状,飘身喷射。 万毒真君没有料到有此一变,更不了解丹心旗能解万毒,心头猛震,斜掠三丈,躲过了四件刀尖。 但见石上叮咚乱响,激起四个火光,好不惊人。 万毒真君并未还手,目注圣华,冷笑道:“你已中了我金刀剧毒,两个时辰,即化成浓水,还不俯首听命,或许让你多活几年。” 圣华听得心中卜通卜通的跳,暗中试一运气,毫无异样,不禁诧异难言。 “你不必运气,我这种毒只要着身,任何灵丹神功,都难探出究竟,还不快交出丹心旗!” 一提起丹心旗,不由无名火发,圣华冲着万毒真君“呸”的一声,紧接着红衣女郎道:“打他!别叫他逃了!” 这不啻火上加油,圣华一声大喝,错步欺身,排出了八绝中的“丹月光天”,轻取老怪上盘。 万毒真君嘿然一笑,道:“丹心八绝奈何不了我,乖乖的听话吧!” 倏地—— 万毒真君使个怪异的身法,滑出八步,左手就拍出两掌。 圣华倒是信以为真,出招不见克敌,赶忙凝神功,左掌横挥,右掌直排。 “蓬”!两股劲力相接,直将万毒真君震退了三步,圣华也晃退了一步。 其实万毒真君真的怕丹心八绝,故意用话诱圣华拼掌。 在他想,凭圣华小小年纪,无论如何敌不过他的三掌。 岂知大谬不然,第一掌就将万毒真君震退。 万毒真君不禁一惊,这当口,红衣女郎道:“抽他的嘴巴,要快!” 圣华一提气,迷光错影身法蓦展,身如电火般的抢近,抬掌“叭叭”两响,万毒真君糊里糊涂的就挨了两耳光。 真君扬名江湖七八十年,几曾吃过这个大苦,脸色铁青,倏而转红,长臂连续圈动,运起了他的“万毒掌”,集毕生之力,向圣华攻出。 “快运神功,小心万毒掌!”红衣女郎又在喊叫。 圣华早就运起玄天阳玉,同样的猛拍双掌,也是用全力相迎。 “轰!” 石沙乱飞,天昏地暗,巨响过去,华和万毒真君都被迫退九步。 这两人看来势均力敌,谁也讨不了好。 万毒真君见圣华不怕万毒掌,心里凉了了半截,念头突转,冷笑道:“本真君今夜饶你不死,有本领,只管到桐柏山怪庐,再决死战!” 话刚说完,也不等圣华答言,飘身就逃。 圣华也没有追,高声喝道:“别怕,小爷不杀,十天之后,我会来找你。” “好哪!痛快!可是你又结下了仇怨哩。” 好美妙的乐声,圣没有笑,只问她道:“这四个姑娘怎么办?” “用丹心旗化解她们身上的奇毒,让她们逃生去吧!” 圣华皱眉,没有说话,也没有取旗。 “是不是不愿意?”红衣女郎忙追问。 “不是不是,她们是女身,我——” “将旗交给我好不好?” “圣华犹豫起来,丹心旗是他的命,怎好随便给人家。 红衣女郎娇声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敢骗走圣旗,除非你心甘情愿的将旗交给我研悟……” 圣华没有说话,狠了狠心将丹心旗拿出给她,很大方的背过身去。 刹那间,红衣女郎笑道:“好啦,丹心旗还给你,我也该带她们走了,不过你要多注意,江湖上各门各派,已连合起来,要集全力抢夺丹心旗……” 他收回了旗,心里又泛起怅然,但又不好意思留人家,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不怕他们,倒是你的一举一动,叫唐圣华十分佩服,不知你叫……” “嘻嘻!万毒真君不是告诉你了么?谢谢你,再见!” 她带着那四个妙龄少女,转往西面行去。 圣华心中荡漾起“端木慧”三个字,这谜样的姑娘,就是端木慧。 红衣女郎走了十多丈远,突然停步娇笑道:“如果你有事找我的话,我会帮助你的……” 她没有将话说完,羞态万状,晃肩疾飞。 挨耳光的女郎,没有半点报复心意,而且,机智绝伦,胆识过人,江湖之事,了若指掌,十七八的姑娘,怎会如此高深莫测?她要帮助他!奇闻! 神秘!谜! 他望着她远飘的背影,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何等动人! 这红衣窈窕女郎,仪态万千,飘浮在心脑之中,永远难以磨灭,永远…… 他往前行,窜越山岭,行如天马,快似脱弦之箭。 天,还是黑。 黑得不见五指,黑得有些吓人。 他行走中,忽然想起了她说的话:“小心江湖各门各派,集全力抢夺丹心旗。” 这荡气回肠的美妙声音,只在耳旁荡漾,但是—— 这中间有着惨然的杀劫,躲避也不可能避免。 他想:“一面小小的丹心旗,就招来无穷的凶险,江湖上怎么这样的凶残?” 他恨了,恨得只咬牙,头上都冒出青筋。 倏的—— 又出现几条黑影,横跨过他前面半里路,很快的消失在黑夜中。 圣华见那些黑影,不是向他这面奔来,于是,他放心了,继续前进。 “有事找我的话,我会帮助你的……” 莺歌似的话声,回绕在他的耳际,心里有些陶陶然,忽地急思道:“不对!假如我真的有事,到那里去找,她又没有说出地址。” 他懊恼,为什么不问清楚。 蓦然,身后传来急促的奔走声。 他心中吃惊,转头看去,十多条黑影,急进,猛追,冲着他来的。 他很快的想道:“这很可能是江湖各派人物,追夺丹心旗来的,我何不避着让他们过去……” 心念初动,还没有来得及回避,人家已将到跟前。 他横了心,眼吐奇光,暗道:“杀!杀!杀……我得大大的杀个痛快……” 飕,飕,飕,飕…… 一个接一个,快过脱弦之矢,闪落在面前有十多个各种不同型的人。 圣华一看来人,心中就明白了。 原来,十三个人之中,有:孤海四铃,金陵一牌,金刚幡胖瘦二判,邛崃神弓和邙山独旗。 白玉铃冷的一笑,道:“姓唐的,终久是让我们追到了,还走么?” 圣华没有理他,喝问道:“那四人是你们的同党?叫什么?” “江湖二十一宿的梅园三箭!” “金陵第二牌!” 圣华没有将他们放在眼底,又喝道:“看你们的人数,不足二十一宿嘛!” 白玉铃冷冷的接道:“淮江七令没有赶到,就我十三位足够收拾你的。” 圣华心中不禁一动,忙问道:“淮江七令是不是淮江令?” 金陵第二牌一声怒吼,道:“不错!用不着二十一宿全到,小子,你是领死?还是献出丹心旗?” 圣华碧光突闪,冷静的想了一卜,强按怒火,道:“我今晚还有事要办,你们能将淮江令找到,约定时间地点,我愿献旗接战。” 十三个人大大的骚动了一下,彼此互望一眼。 梅园三箭同时喝问道:“你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九鼎,岂可谎言骗人!” 金凌一牌和另外的人轻言商量一阵,道:“我们答应你,四月十一日,你到竹山白鹅峰,叫你知道二十一宿的厉害!” 十三个江湖高手说完话,正准备走。 “各位宿兄要走么?得了手了?” 刷刷的奔来了十二个劲装大汉,横眉怒目,紧瞪着那十三宿。 黑玉铃忙抢着道:“那里那里,我们只是约好拼斗之期,怎么,洞庭三十六友只来了十二位?还有二十四位即刻就到,诸位此处事情既了,那就请吧!” 这话说得多火暴,十三宿怒气上升,只中的胖判大声喝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走不走是我们的事,请你们少管。” 十二个壮汉暴怒中,哗然一阵,倏地—— 从两面飞进二十多个胖瘦不齐,高低不等的人来,为首之人,约有六十五六岁,忙道:“别先乱了阵脚,人家不愿走,咱们三十六友也不便强迫……” 话说到此处,转脸又对孤海四铃等人笑道:“各位宿兄如不愿离开,请先让开,洞庭三十六友要下手了。” 孤海四铃和梅园三箭冷哼了一声,当先闪让在五丈开外,其余六人,也随之后撤。 十三宿打算看热闹,如果丹心旗叫三十六友夺去,对不起,他们却要趁火打劫。 洞庭三十六友名扬江湖,内部称为洞庭帮,共分为三十六个大寨,一个总寨。 刚才后到的六十多岁的老人,是总辖寨主,人称白狼,手底下的确高明。 另外的三十五人,是各分寨的寨主,连总辖寨主共为三十六人,江湖上称他们为洞庭三十六友。 这样多的人对敌,使圣华有些心寒,他没有经过这个大场面。 十三个宿星一退,他已经作了准备,一也下了决心,那就是杀人。 白狼威风凛凛,跨越众寨主之前,郎声对圣华道:“丹心旗在你身上,江湖人个个都不放松你,我希望你献出圣旗,随我们转回洞庭,给你个寨主的的职位,你看如何?” “这都是废话!有本事的取旗,没有那份能耐,就通通与我滚!” 白狼碰了个钉子,怒骂道:“给脸不要脸,你再考虑一下!” 圣华脸绷得紧紧的,杀机满布,喝道:“没有考虑,通通来,还是分批上?” 白狼阴森森的一笑,转对各寨主道:“前中两路二十四寨寨主,采取围攻,格杀勿论!” 号令一下,黑影纷纷闪动,各种兵刃,从不同的角度,夹劲风,震天的大吼,向圣华攻去。圣华把心一横,大喊道:“小爷和你们拼了……” 只见杏黄光华闪动,丹旗再度亮相,左掌右旗,环扫群雄。 他使出了所有的劲力,硬和二十四个高手对垒。 当然,神功配圣旗,威力自然不弱,可是,他目前的功力,并未练到登峰造极,完全融会的境界,这掌旗发出,固然凶猛,但和二十四个高手合力相较,只能扯平,却难占上风。 这二十四个寨主,虽拼命的疾攻,却也不敢和圣华的威力圈接近。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对峙状态。 喊声如雷,攻势慑人,却没有丝毫进展。 双方僵持了盏茶的光景,情形和刚上来差不多。 白狼见情形不妙,不由恼怒十分,一挥手,带领十一个后寨寨主,加人战围。 凭空的增加十二个人,三十六友的力道骤增。 因此,圣华就感到有些吃力。 小煞星心中大急,几乎急出了汗。 倏地—— 另一个转变的打法,晃过心头,神情不禁为之一振,眼吐碧光,脸布杀气。 他这是争中生智,曲腕中,掌推旗扫,逼退围攻的三十六友。 他快速异常,收旗取了毙手金刀。 原来圣华在心中发急的当口,忽然想到用迷光错影的身法,穿梭在三十六友之中,以毙手金刀,夺取强敌之命。 这种近身的打法,比真力相拼,的确是高明得多。 尤其是身临敌方切近,使敌人有功展不得,因为他们人多,距离近,容易伤着自己的人。果然此计太妙,他身法一轻施展,纵横在群雄之中,简直像虎入狼群。 洞庭三十六友登时阵脚大乱,只见白光闪动,劲风过去,鲜血乱喷,惨呼连声。 只一眨眼间,就报销了两友。 三十六友只剩下三十四个,大家都心存惊惧,拼命的跃退。 圣华得了理,就有些不饶人,哈哈一阵狂笑,身形一错,又深入狼群,重施故技。 三十六友摸不清圣华的来路,不明白他从何而攻,只采守势,个人自保。 圣华杀心已起,不论先后,功贯全力,乱打乱闯。 突然—— 又是三声惨叫,三十六友又倒下了三个。 每个人都是胸口多了个碗大的窟窿,鲜血只向外喷射。 洞庭三十六友虽仗人多,却拿圣华毫无办法。 不消两盏茶的工夫,地下横七竖八,躺了十二具尸首,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这时,在场外看热闹的四铃、三箭、金刚幡、三江之怪、金陵二牌,一十三个江湖宿星,想是见三十六友大势己去,约会己成,同声大呼道:“唐圣华,记住竹山之会,我们走了……” 这喝声震动山岳,划破长空。 圣华正杀得起劲,二十四个强敌,在白狼的号令下,骤然发难。 二十四股雄浑的劲力,融合成一股排山的力道,足可推翻一座山丘,向圣华攻到。 等圣华发觉,为时己晚。 总算他神功护身,反应立生,匆乱中,随手拍出两掌,勉强相抗。 “轰!” 响声过去.唐圣华却被震出两丈多远。 可是—— 他没有倒下,虽然血气有些翻涌,只在刹那间就能稳住。 脸色有点发白,显然,他是凭玄天阳玉神功,在助他强忍外翻的鲜血。 洞庭三十六友没有想到这意外的一击,居然能够成功。 于是,夺旗之外,还增加了为友报仇的野心。 二十四个洞庭寨主那肯放弃这眨眼即过的良机。 白狼大喝道:“众位寨主还不上吗?” 二十四条黑影,如风卷残云般的,疾向圣华扑到。 小煞星这刻的真力已散,的确在片刻间不能凝聚丹田。 危机一发,生死边缘…… 二十四股雄浑的掌力,第二次排到。 蓦地里—— 一声怪吼,其热无比的狂风,从侧面闪击过来。 这股势力来得快,来得猛,阻挡了二十四友的突然攻势。 圣华木然而立,面前却多了个矮胖的老头子。 洞庭帮二十四人都被那股热力击退,蓄势待击。 “你们真敢再上,我就通通将你们杀死!” 怪老头说话声音宏亮之极,目光炯炯,紧盯住二十四人。 白狼不认识此人,但从真力上判断,决非普通江湖人物。 因此,他不敢随便的发号施令,冷冷的道;“阁下与我们素无仇怨,为什么横插一脚?” 怪老头一声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老人家你们都不认识,亏你们还在江湖上混!” “你到底是谁?” “西狱华山,人称‘西幡’仇尚阴是我!” 白狼及另外的二十三人脸色蓦然一变,可是,他们不太服气,虽然西幡名震江湖。 “咱们素不相识,各行其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打开窗子说亮话,咱们都为了夺旗,但要夺得正大光明,像你们这种下流作风,我老人家看着不顺眼,偏要过问,你们不服气?” 到手的丹心旗,无端的叫西幡破坏了,洞庭人物,焉肯忍气。 白狼气蹩心头,嘿嘿笑道:“当然是不服气!” “不服气你们就对姓仇的动手试试!” “我们正想试试……” 双方对话,圣华听得很清楚,有了这个缓冲的时刻,他的功力已恢复原态。 他心中却在思索:“这倒很好,西幡出面救了我,但他的目的是为了丹心旗,没有半个好人,还是杀吧!” 就在他暗思的刹那间,洞庭二十四友已发动攻势,目标却指向西幡仇尚阴。 仇尚阴没有圣华的迷光错影奇功,一声怒喝,双掌齐发,而且不停的继续排出。 如此一来,二十四友就大大的招架不住,都被他不绝的真力,猛威的震得节节后退。 忽然间—— 接连儿声惨叫,二十四友又倒下了三个,脑口同样的现出了碗口大的血洞。 什么原因? 原来是圣华思索完了,仇尚阴发掌对敌的时候,小杀星已萌杀仇。 他恨三十六友行为低贱,向他突施毒手。 他恨仇尚阴不怀好意,骨子里是为夺旗,但总算助了他一臂之力,因此—— 他要先杀洞庭三十六友,杀完了,再找仇尚阴算清这笔糊涂账,因此—— 他就在两股狂涛对碰的当口,展开了迷光错影法,连西幡仇尚阴那种高手,都未看出发他是怎样欺进的。 圣华一口气杀死三个寨主,恨心、杀机,并未减消,错身形,金光闪动,又倒下了两个。 洞庭三十六友被他杀死十七个,都是用同样的方法,如今,只剩下十九个了。 他还想杀,但—— 心是肉长的,杀不下去了。 而且,十九个洞庭人物,也被他不眨眼的凶杀,震惊得失魂落魄。 圣华杀焰一落,手就发软,大喝道:“嘿嘿!洞庭三十六友,算什么东西!还想夺旗吗?” 江胡人物最爱面子,圣华不给面子给三十六友,反而刻薄的一骂,十九个寨主脸上挂不住。 可是—— 命重要,他们不敢回骂,在心里,却恨透了这位小煞星。 白狼气焰早消,然而,身为总辖寨主,不能丢人现眼,于是,硬着头皮,冷冷地道:“今天我们认栽,不过,夺旗之念,不会就此勾消,你有本事,敢往洞庭君山走一趟?” “哈……哈……哈……哈……” 圣华纵声大笑,豪气顿发,接道:“笑话,刀山剑林,也吓不到小爷,三个月之内,我要扫平贼窝,滚!” 白狼老脸发青,忍气吞声,正准备要走,却听仇尚阴冷声一笑,道:“你现在放他走,将来他可不会放你逃生!” 圣华本就对他没有好感,抢喝道:“请你少开尊口,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仇尚阴突然说出这两句话,又碰钉子。 西幡的诡谋极多,他原先救圣华,是想吓走洞庭二十四人。 在他预料,圣华打不过洞庭人物,当然不是他仇尚阴的敌手。 如此,他就可以收拾圣华,独吞丹心旗。 哪知圣华复原之后,一举手,就杀死几个洞庭高手,而且.干净俐落。 仇尚阴暗中吃惊,也后悔不该救他。 于是,诡计突生。 他是想激仇圣华,再找剩下的十九寨主.使他筋疲力尽,自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而夺得丹心圣旗。 偏巧圣会是实心眼,压根就不吃这一套。 仇尚阴老脸阴晴互变,冷冷的一笑。道:“不听忠言,必有祸患……” “放屁!店圣华不怕这些!” 他喝止仇尚阴,转对自狼厉声吼道:“你们不想走,是不是还不死心?” 十九寨主,正如剑下游魂,心中是恨而且怕,哪敢多言,就像十九只斗败了的雄鸡,垂头丧气,疾奔猛逃而去。 仇尚阴见众人已去,不由哈哈一笑,道:“好啊!只剩下你我二人,该狠狠的打一场啦!” “当然奉陪,你也不会放过我。” “你小子算是说对了,不过,我却有个公平的打法。” “什么公平的打法?” “先对三掌,后比招法,你败了,献出丹心旗,饶你自行离去,我败了,从此不过问丹心旗的事,有事遇上我,决听命效力,这办法公平吧?” 圣华一听,倒也觉别致,实在公平,当下点头道:“很好很好,就这么办。” 其实。仇尚阴是作了稳操胜算的打算,他可忘了丹旗八绝的奇妙。 仇尚阴阴险的笑道:“先对三掌,后比招法。” 圣华十分不耐,喝道:“少废话,来吧!” 他可是不客气,话落,争取主攻,神功早提,八成劲力,硬接来劲。 “蓬!” 静野被震,回声不绝,响声过去,两人都晃了一下,没被震退。 仇尚阴诡得紧,一击不成,不能再被动,一圈臂,火速推出第二掌,十成力。 圣华一声大吼,同样以十成力硬接。 响声过去,二人同时后挫了三步。 仇尚阴心中一凉,狠了狠心,集毕生之力,抢先又推出第三掌。 这次威势,的确非同小可,热流激荡,波幅剧增。 圣华勇气百倍,也将压箱底的力量,全盘挥出,他存下了好胜之心。 轰然巨响,石奔沙滚,如惊涛骇浪。 仇尚阴被迫退出了五步,但却欣然一笑,笑颜中,深深的露出了讶然之色。 原来圣华在修为上,仍差了仇尚阴一着,被掌力震退了十一步之多。 仇尚阴多狡猾,趁圣华败阵,而未纳气的当口,大声道:“小子,对掌输了,还可以招法扳回平局,快攻吧……” 圣华可想不到人家的用心,丹田纳气,迷光错影的身法,瞬即施展。 只见他晃肩抢进,丹心八绝的奇妙招术,迅速无匹,反攻过来,使的是“丹心映日月”。 仇尚阴不禁猛楞,闪边错身形,步法奇快,晃眼就闪过了攻势。 就在他准备反击之际,“丹堀青琐”,“丹凤朝阳”两招齐出,专攻上三路。 仇尚阴在霎时间内,还摸不清八绝的路数,仍然运用他西狱独有的身法,展挪腾移,又躲过去了。 不过,西幡仇尚阴已经是大感吃力。 圣华一见三招都难不倒仇尚阴,不无火发,丹田气喝,“丹江水月”,“丹阳照五狱”,“丹书奉帝”,接连三招,连环抢攻。 这一来,仇尚阴就显得手忙脚乱。闪让中,大喝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怪招?” “这就是丹心八绝护旗招法,你看,这一招叫做‘丹山风雨’。” 圣华见西幡一直还不了手,宽心中,又加上一记丹山风雨。 仇尚阴拼出混身解数,使出数十年绝技好不容易叫他避过了七绝,又色厉内荏的喝道:“丹心旗护旗招法也不过如此?” 圣华见仇尚阴热汗满头,接道:“最后一招丹月光天,看你的造化!” 丹心八绝,是圣华第一次用完,错非是五狱人物,挨谁上来,都用不了五招。 这丹月光天怪异无比,九式之中,都是指东打西,诡诈难测。 仇尚阴三式已非常困难的闪过,然而,最后的六式,却将他迫出了三丈多远。 即听他高呼道:“咱们胜败各一,再比别的吧……”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有人在另一个山角中大声喝道:“仇矮子!你要不要脸,既然胜不了人家,还厚着脸皮……” 仇尚阴脸上真有些发热。羞怒难当,截住道:“什么人? 敢和西幡过不去!” “哈哈!快走吧,有人来闹你的班,机会多的是,别死皮赖脸的以老欺小啦!” “你到底是谁?” “中铃端木竺如……” 话声越说越小,似乎人已离开说话之处。 仇尚阴是当今武林的五大高手之一,威望身份极高,今夜叫中铃拿话一挤,自不便再混下去。 他呵呵的大笑两声,道:“好啊!仇尚阴的尾巴中铃抓住了,老鬼得了理会饶我吗?走,走……” 说走,身起空中,往中铃说话的方向追去。 “你不敢再打啦?”圣华突然发问。 仇尚阴头也不回,冷笑道:“你没有听见有人要揭我的伤疤,再打的话,我不能在江涌上混……” 黑影渐渐小,小得看不见,好快! 圣华松了口气,非常纳闷,他不明白端木竺如何以会如此关心他? 可是—— 他不敢松懈,因为中铃说有人来接班。 所谓接班,定是另外夺旗之人到了。 他想得很对,放目四下里打量着,没有动静。 荒地狼籍万分,十多余条人命,又报销在他的手中,血淋淋的尸首,横七坚八,看了叫人心酸。 只有他,丝毫感触也没有。 他简直变成木人,见了尸首,反而增加了恨…… 他见着那几十具恶形恶状尸体,胸口都有碗口大的血洞,这才得意的狂笑一阵,转身就走。 这就是直言居士杀人的手法,不变!永久不变! 他走出了三里多路,前面有人。 像僵尸样的立着,动也不动,数了数,共五个,他摸出了毙手金刀,冲着他们奔了过去。 “什么人?” “直言居士唐圣华!” “嘿嘿!” 对方冷笑,笑得很刺骨,很惊人。 唐圣华也报以冷笑,杀机早已透出华盖。 “嘿嘿……” “嘿嘿……” 又是几声冷笑,这不是从前面五人发出的,细辨之下,原来是从左右两个小山头发的。 圣华倏地停步,星目循冷笑声望过去,赫! 小山头上,都站着七八个人。 “夺旗,报仇”他在心里念着,嘴里却冷哼道:“杀不尽的野狼!来吧!来吧!” 倏然间—— 这群人己变更了方向,以最快速的身法,拥集在对面五人的两旁。 业到切近,圣华看清楚了,敢情这群人中间,有五个是逃脱一死的塞外八荒。 另外的人,他不认识,于是,怒喝道:“刀下游魂,今日小爷决不放五荒逃生,另外的人是谁?” “贝勒八毒!” “长白四尸!” 圣华没有听见过这种怪名儿,心中只有愤怒,像一把火焰,只往外冒射。 塞外五荒眼睛都红了,真是仇人见面,怒道:“今天要替三荒报仇,你逃得了?” “我们却要丹心旗,他想逃也不可能!” 这是长白四尸补充的话,贝勒八毒,目光炯炯,始终不开口。 圣华仰面排出悲壮的长笑,道:“报仇也好,夺旗也罢,只要你们有本事,不过,我得警告你们,小心各人的心口变个碗大的窟窿!” 贝勒八毒突然挺胸而出,冷冷的喝道:“我就不信你有多了不起的武学!” 圣华在八毒欺身的当口,火焰特炽,斗然喝道:“不信你就动手试试!” 八毒四尸,这都是塞外顶尖的高手,十二个人向来不踏中土,其名号早就震动塞外。 此刻更叫圣华拿话一挤,八毒火冲牛斗,大吼:“试就试!” 八条降龙棍,就如同八只出洞猛虎,疾出如电,猛攻而出。 八毒发动攻势,四尸也不愿闲着,两根丧门拐,四只飞沙掌,也同时攻出。 八毒四尸的功力,比起洞庭三十六友,却有天地之别,棍、拐、掌,眨眼齐出,单恁那股强劲,就不下三四千斤。 圣华早凝神功,见十二人硬生生的排到,他也知道厉害,双掌连环吐出,雄力阵阵,风声啸然,如地动山摇,身形也交错在十二人之中,惊险万端。 塞外五荒紧随在打斗的左右,虎视耽耽,狠命的盯住唐圣华。 双方的攻势发动,强劲交替,身形翻腾,相搏了一盏热茶的光景。 圣华毕竟是力量太弱,看来也有些不敌。 塞外五荒见时机成熟,同声大吼,也参入战围,五人集平生之力,推掌攻出。 如此一来,圣华就有些发急,也更吃力。 蓦地—— 八毒惊天动地的大吼,棍势如山,扫向圣华。 劲力相接,潜力激荡,蓬的一声。 圣华却被十七个高手雄劲,震出三丈开外。 八毒、四尸、五荒,大大吐出口气,举目望去,只见圣华吐出了一口鲜血,仰身栽倒。 五荒首先抢奔,四尸也不落后,八毒心中大急,同向圣华卷倒。 危机一发,生死关头…… 就在这个当口,蓦见一条瘦小的身影,晃过圣华身边,快如电光,隐在黑暗中。 只听得一声大喝道:“塞外人物,名震江湖,群打群攻,难道不怕丢脸,不怕人耻笑?”话落亦不见人。 十七个塞外高手不禁一呆,脚下倏然而止,八毒喝道: “我们的事,你管得着吗?哼!” “我就爱打抱不平,管定了,谁敢向他下手?” 五荒暴跳如雷,骂道:“狗崽子,你出来,我正要下手!” “你下手试试!”仍旧不见人影。 五荒互使眼色,倏然抢奔过去,单掌向圣华劈出。 突地—— 两声惨啤,接着又排了几声冷笑…… 两条黑影,被一股极威猛的刚劲,震得离地两丈,血箭自口中射出。 等到摔落地面,早就气绝而亡。 塞外五荒又死了两荒。 剩下的三荒虽未被击毙,却被人家刚劲排倒在地,许是手下留情。 三荒如釜中之鱼,屁滚尿流,在地下吓得只发抖。 怪声音又起,冷笑道:“你们那个敢伤他,这就是最好的榜样!嘿嘿……” 贝勒八毒,长白四尸大大的一震,没有言语。 可是,十二个人脑海浮现出“丹心旗”的影子,不停的转动着。 这比什么力量都大,比任何宝物的诱惑力都强…… 虽然,怪人物的功力,是可以取他等之命,然而,命和丹心旗比较起来,似乎命又显得次要了。 八毒心中贪心大起,同吼道:“你有本事只管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哈……哈……哈……” 三声惊天动地的大笑,震憾得八毒四尸心神猛战。 忽然—— 雄浑的劲力,疾排而出。 逼得十二个高手后退了一丈有余。 紧接着劲力之后,黑影疾射,晃过了四尸八毒立身之处。 同时,发出冷怪的笑声,道:“别神气,那娃儿醒啦! 他会收拾你们……” 音调环绕耳际,黑影早就不见形影。 奇快的身法,的确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贝勒八毒,长白四尸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又退后了三步。 “咦!”八毒同声惊呼,道:“原来是个和尚!” “不对,不对!”四尸抢着辩说,接着:“我们看是老道,怎说是和尚?” “分明是和尚,你们硬说是老道!” “分明是老道,你们看花了眼,反说是和尚!” 八毒和四尸争得面红耳赤,足以说明那个怪人必定怪到极点,快得连形状都不让人看清。 反正非僧即道,倒是不会有错。 这是谁?没有人知道。谜…… 塞外八荒先后被人家杀死了五荒,这三荒一直叫怪人吓得倒地不敢起来。 怪人走远,三荒翻身站立。 见八毒四尸在那儿争论,不禁心中有气。 三荒冷冷的一哼,六只死鱼眼睛,倏然瞟向圣华。 原来圣华躺在地上,仍旧没有苏醒。 良机难得,报仇呀!夺旗呀…… 这凶残的念头,在三荒的心脑中,像乱箭般的,冲刺不停。 突然—— 三荒凶眼突出,残光暴射…… 不约而同的,风驰电掣,抢奔到圣华面前。 六只铁腕,舞动如风,身未停,就向圣华砸去。 “哇……”一声极长的惨呼…… “蓬!”“飕,飕!” 又飞起两条黑影,暴射挫到。 这眨眼间的惨叫,和蓬然的巨响,心头猛地颤动一两下。 什么原因? 圣华这时已经苏醒过来,嘴角还挂有血渍。 苏醒不足为奇,奇的是他在三荒抢奔到他跟前,正要集全力报仇雪恨的刹那……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两掌运劲,劈死了最抢先出手的一荒。 另外的两荒,在紧急稳步的当口,竟被他掌风扫飞两丈多远。 这举动太突然了,也太叫人不解…… 圣华口吐鲜知,身受重伤,大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 他在转瞬之间,伤势复原不说,居然还能运功劈死敌人。 难怪连塞外的八毒四尸,都被这惊世骇俗的怪事,震撼得哇哇怪叫。 圣华目光冷冷的,冷得叫人见了发抖。 他用舌尖抵了抵嘴角的血渍,感到异香满腔,循环血脉。 自己不明何故,颇为怔神。 但他瞥见眼前的八毒四尸,不由怒气上升,恨恼交加。 他不及细想异香的来源,一声怒喝,身法蓦展,疾射而出。 人未到,掌已发,而且是连环劈出。 掌劲十成,狂飙腾空,好生威猛。 贝勒八毒和长白四尸正在心惊的当口,迫得拾起棍棒,拼出真力,硬迎来势。 轰然巨响,石沙卷飞半空,连眼睛都睁不开。 待沙石一散,八毒四尸却被逼退了两步。 圣华冷笑连连,杀机立现,抢扑过去,双臂疾扫,剧烈劲风,又奔向十二个怪手。 这次八毒四尸已有准备,怒喝声起,怪兵刃夹恶风,回敬过来。 要知唐圣华自打绝谷得旗出世,会过的高人,的确不少,功力越打越高。 他没有吃过败仗,可说是一帆风顺。 因此,他有些心高气傲。 可是没有想到竟吃蹩在塞外的八毒四尸之手,而且还受了重伤,口吐鲜血。 这,使得他忿恨加深,杀心更重。 ------------ 第十一章 然而,他却不明白暗中有人救了他,而且还吃了一粒举世难得的万年金龟内丹。 所以,他这时暴怒异常,只要出手,就抱了恨、辣、毒,三个要诀。 双方在这时的潜力,已经激动,互碰之下,八毒四尸却被震退了三四步。 十二个人心头讶然,同时惊讶:“这小子怎么反比受伤之前的功力,高出了几倍?” 这想法一闪而过,可是唐圣华的第三次掌劲,又重排到。 八毒四尸不知他吞吃了万年金龟丹,也不知他督任二脉已打通。 也不了解他此刻越是和高人动手,越是受伤的被救,就越发的增进功力。 他,永无休止的激增,激增…… 十二个塞外高手心中有些怕,但也有些恼,狂吼一声,十二人的毕生之力,已火速的排出。 地动山摇,惊涛骇浪…… 互击过去,唐圣华两臂酸麻,几乎抬不起来。 贝勒八毒修为极具火候,反挫出十来步,楞楞的出神。 长白四尸稍差,四个人已是东倒西歪,但都没有震伤内脏。 假如唐圣华没有被人以极快的手法下,吞服万年金龟丹的话,要不震得五脏支碎才怪! 八毒一看情形,心胆皆寒,知道再打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唐圣华暗中运气调息的当口,声息相通,排出震天的怪啸,撤身往密林内逃奔。 求生,是人的本能,谁不惜命? 四尸被八毒震醒,四道黑影,就地疾翻。 他知道十二个怪人的功力都不弱,之所以逃,是因为慑于他越打越猛的怪事中。 有心追,只是排不出神力,又能有用吗? 心中着急,睁着眼让他们逃离掌下。 其实,他是阅历不足,倘若他在江湖上混的日子长了,今夜塞外的八毒四尸,一个也别想走,又怎会惹出日后的大血拚呢? 这变故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出人意料之外。 刹那之后,唐圣华已能凝功如常。 然而,八毒四尸早已窜进密林之内,变成了漏网之鱼。 唐圣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恨忿,他不死心,急跃到密林之前,大喝道:“塞外的高人,怎的如此畏首畏尾,有本事出来再拚个死活!” 静悄悄的,没有半滴反应。 倏地—— 他双臂交舞,疯狂的朝密林的鼓动无比的雄劲。 轰……叭……叭…… 风声,撞击声,树干折断声,石土飞场声…… 交织成一片杂乱刺耳的怪音调,继续,不停…… 直到他筋疯力尽,心中的怨忿发泄了一半。 他停止挥动,拢目再看,吓! 半亩方圆的密林,竟被他劈得半枝不存,收入眼帘内,尽是些残枝断干,凄凉满目。 他自己一也大为惊诧,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功力居然增了无数倍。 他努力镇静一下激动的心绪,又冲着林内大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姓唐的发誓要报你们连手合劈我之恨,我非要找你们不可……” 话出如风,忽然间,他又想起了还有塞外两荒被震倒在地,不如拿他们出气。 想法一闪即过,倒提反纵,后闪三丈,举目巡视。 “哼!”又是一声冷哼,狠狠的道:“逃!逃吧!你们纵然逃到天边,唐圣华也要追杀你们,哼!” 原来倒地的二荒,早没有踪影。 他又火了,吼着,大声吼着。 许久,方平静下来,呆立在山头上,思前想后,一幕幕的往事,又出现心头。 黑夜,过去了,天明又到来…… 天明溜走了,又进人黑夜…… 漫长的日子,逼他硬碰了许多江湖高人,死一次,又复活,两次,三次…… 他一直没有死去,相反的,他有了奇遇,功力一天比一天增进。 但,他生存在这种反常的状态下,也养成了反常的性格,冷僻,狠辣,凶霸,急恨……,集于一生。 他没有一个知己之交,孤身,单独,行奔在荒山峻岭,寻找仇人,排泄杀心。 因此,江湖上,宣扬了响当当的名号。 “直言居士,唐圣华。” “丹心旗主,唐圣华。” “杀人如麻的唐圣华。” “心狠手辣的唐圣华。”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每一个角落,都掀起了浪潮,都响起了唐圣华三个字。 短短的日子里,能叫响江湖的,太少了,只有唐圣华。 按说,他应该潜伏深山,精研丹心旗的密笈,启出玄碧秘录。 不可能,江湖人物,各门各派都有,都是野心勃勃,都想霸夺圣旗。 成群的,连合的,都在寻他,追他…… 江湖动乱既起,促使他杀心更重,几乎一天不杀人,就有些不舒服。 他现在的杀人手法更妙,更叫人胆寒。 高兴的时候,他能想出极惨毒的法子,叫敌人死不了。 也活不成。 非到他高兴,才叫敌人断气。 否则,他解不了恨。 为什么要如此?他说不出道理,只知道这些人不该包围他,追踪他。 法正大师说的话“以杀止杀”、成了他不正确和偏激的座右铭。 因此,江湖上恨他,仇他…… 因此,都想杀他。 然而,他却有很高本领,有极奇特的遇合,功力天天激增,这是天意么?活该要造成武林一场劫难? 桐柏山区,在这天日落之际,出现了一位红衣女郎。 她徘徊在这块能鸟瞰四方的高地上,有两三个时辰,始终是不愿离去。 她娇艳绝伦的脸色,非常机智的眺望四方。 谜样的女郎,她就是端木慧。 突然—— 四北角,出现一位年轻而英俊的少年。 那少年在很远的地方现身,很急促的往她这面走过来。 起先,端木慧心头吃紧,娇弱的,窈窕的身形,闪隐在丛小林之内。 渐渐的,看出那英俊的少年,穿的是白绸劲衣,虎背熊腰,星目瑶鼻,雄纠纠,杀机明透华盖,现出一道鲜红而隐约的血痕。 她心中暗喜,心说:“是他,到底让我判断出他来此的日期,嘻!” 女儿家毕竟是矜持着,喜在心中,玉面却现出端庄之色。 少年很快的走过她闪隐的丛林山下,继续抬步,一点也不注意周围的景物…… 她暗中笑责道:“好狂傲的孩子,这是什么所在……” 金莲蹬处,红影下泻,宛如一道红线,直奔少年。 那少年似乎在不防之下,发觉有警。 心中稍稍的一惊,听声辩向,翻腕就是一掌劈去。 他这是突然如其来的一击,不能说不快。 可是,端木慧早防他有此一击,身形斜掠,又上窜了三丈多高,嘻嘻笑道:“打耳光的债还没有还,又想结劈掌之恨?” 少年不禁一楞,皆因他近十日来的掌风,根本就没有落过空,如今偶然出手,反叫人家闪过了,这就透着邪门。 电光般的转过身形一看,惊呼道:“端木慧!是你?” “不错,奇怪吗?” 端木慧很快的飘落在他的面前,笑嘻嘻说话。 少年接着笑起来了,这是他第二次露笑容,道:“使唐圣华遗憾的,就是不该打你耳光,你还不原谅我?” “这是小事,要不,我不会来找你。” 唐圣华星目碧光大展,紧盯在她那满现智慧,甜蜜蜜的娇面上,道:“有什么事?” 端木慧红霞飞舞,娇笑着低下了头,道:“别老看着我嘛!怪难为情的。” 她扭妮了一下,接着又笑道:“没有事我会来么?不过,我不是为丹心旗来的。” 圣华脸红了,面对着这位娇艳的姑娘,能说会道的姑娘,他有些窘,只好搭讪道:“你纵然要旗,我也不会吝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我是为……” 她本来是说为你而来,但,有点儿羞答答的,倏地将话顿住。 “为什么嘛?快说啊!” 端木慧娇面红霞一闪,吞吞吐吐的道:“还不是为……你……” 圣华不太了解她红脸的原因,急问道:“为我!怪啦!” 她投给他幽怨的一瞥,正色道:“我问你,你到桐柏山作啥?” “找万毒真君!我说过,十天以内找他的。” 端木慧傲然一笑,道:“我就是为此事来的……”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抢着说话。 她隐含着失望而幽怨的神色,小声缓缓的道:“桐柏山为万毒真君独占,外人不许侵犯,他的房舍怪庐之内,埋伏重重,你纵有天大的本领,只怕也难闯得过……” 她秀目微闪,又看了他一下,继道:“我怕你遭人暗算,才决定赶来相会……” 圣华明白了,心里十分惭愧,他没有朋友,难得有这位红粉知己,如此关心自己,他就是铁石心肠,也不禁暗生感慨。 于是,他郝颜的挂着丝丝笑意,道:“谢谢姑娘,圣华衷心感激,如此说来,姑娘大约知道怪庐的全部埋伏了?” “我本来就懂得相生相克之法,再从万毒真君那四个女孩口中,询出大慨,虽不全部知晓,也能判知道个八九成。” 圣华只点头,暗中对这位绝世女郎的才智,及其心思细密,感佩万分。 他自知才智,远不及端木慧精深,故而,他有点不自在。 没有笑容,急忙道:“那么你就快点告诉我,让我去找万毒真君。” “你对生克之妙,毫不知情,就是告诉你,恐怕也不易明白,何况一时半刻内,无法说得清楚……” “那怎么办?” “我随你一块去。” 圣华眉头紧锁,顿了一顿,方道:“你不怕万毒真君的各种奇毒?” “有你的丹心旗,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啦!” 圣华没有话说,心里却有无限的感慨,也认为这位姑娘对自己委实太好了,心说:“江湖上毕竟还有好心人,难得难得!” 无形中,他心情激动,血脉加速奔流,功力也就极自然的凝聚上来。 端木慧见他不说话,大为奇怪,慢抬玉脸,委目蓦张,不禁咦了一声,盯住他只发愕。 圣华不明何故,忙问道:“慧姑娘,又有什么事?” 端木慧端详他半晌,方道:“你近来又吞服了什么东西没有?” 圣华一楞,不知她问此话之用意,忙道:“你问这个作什么?” “据我所知,江湖流传有一种万年金龟内丹,人若吞服之后,目光淡黄,凝聚一点,始终不散,时才我偶然发现你有此现象,所以才发问的。” 圣华的确奇怪端木慧如此年轻,怎会胸罗万象,无一不知,略加思索,方将那天被八毒四尸击死过去的经过,大致相告,最后,他又问道:“这金龟内丹除对眼神有这外,还有什么好处没有?” “金龟内丹,乃万年金龟,深藏大山山底,每千年必出巢一次,吸取日月精华,这颗内丹,就是它千年不食,仗以为生的宝物,捕捉此龟,事先得探准路数,苦等岁月,费尽心机,方有希望。” 圣华纳闷了,他的确是这个现象,难道说那夜满腔异香,是另有高人救他,而给他内丹吞服不成? 他深思那夜的情景,不由点了点头,表示近日的状况正如端木慧所说。 端木慧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圣华的左臂,笑道:“你真是有神之人,再过两年,武林中,只怕再也找不出比你更高的人来……” 万毒真君的怪庐,的确是光怪陆离。 房舍虽是毗连,但中间均有沟渠隔离,渠中清水过膝,彼此相通。 这怪庐大有七八亩,各式怪屋,不下数十间,奇花异草,古松翠竹,似有规律的分丛种植。 他这座庐舍,道路奇多,没有门墙,看来极易进出,可是,多少年来,没有人敢踏进怪庐半步。 就在圣华和端木慧会合在桐柏山的第二天黑夜,怪庐的外端,出现了两条黑影。 他们对这儿的地势,显得十分熟悉。 正当他们刚踏进怪庐的边沿之际,忽然一阵惊空的怪笑。 这怪笑分成了四个不同的方向,反复有两三次。 黑影心中大约是被怪笑惊住,停止了疾行。 啊!原来是唐圣华,和端木慧二人。 “慧姐,这笑是万毒真君么?” 他们在深山里相聚一天,显得格外亲热,这刻却以姐弟称呼了。 端木慧秀眉深锁,极力的运用她绝高的智慧。 她突然说道:“我判断这不是毒君的声音,而非他本人,这种作为,不过是想惊吓敌人,和向他自己示警而己。” “如此说来,我们的行动,已被人发觉了?” 端木慧神秘的一笑,道:“你怕么?” “哼!我恨不得杀光这群以为天下无敌的怪人,有什么可怕!” “既然如此,咱们就从这条路进吧!” 端木慧在前,圣华在后。 实在说的,怪庐的设置,没有一处不是机关,没有一物不毒。 但,万毒真君碰上的敌手不同,男的功高盖世,百毒不浸,女的聪明绝顶,熟悉五行生克之妙。 别看那些花丛竹林,普通江湖道,就没法子出入这不起眼的小范围。 圣华和端木慧依偎行进,很快的就到了房舍附近。 这怪庐的机关奇妙,难不倒这对敌手。 出了万毒真君意料之外。 然而,他从传报中,已得知唐圣华端木慧的行动,仍旧镇定如常。 唐圣华走到屋门口,急忙稳步,道:“慧姐姐,那不是万毒真君?” 端木慧秀目一睁,往屋内看去,不错,屋中正的坐着万毒真君。 她点了点头,圣华喝道:“你这些鬼门道,骗别人可以,能奈何唐某人?出来,哼!” 万毒真君没有理他,灰暗中,似乎他微笑了一卜,动都没有动。 圣华连喝了两声,人家就是不理。 无明火发,一晃肩,就进了这间屋子。 室内不太大,仅可容七八个人,但静悄悄的。 他走得很急促,没有发现有什么险阻。 待他快到万毒真君眼前,不问青红皂白,随手就是一掌,拍出五成力道! “慢点……”端木慧这声喊,就在他出掌的同时。 “叭”!掌已击中万毒真君,突地—— 万毒真君四肢齐飞,凶狠的朝圣华反射。 接着,在四肢齐奔的当口,又听见“咻,咻,咻,咻……”八支火箭,劲道奇足,迎面打来。 圣华心中一震,神功立生反应,匆忙拍出两掌,人随掌发的反弹之力,后挫至门边。 “啪喳!” 他的掌劲和万毒真君的四肢相接,震得向四面猛飘,砸碎了屋壁。 但,八支火箭,仍旧从掌风中,追射过来。 端木慧就势一拉圣华,飘至屋外。 “笃笃”连响,红光顿现,火箭已燃着屋壁,黑烟喷出,奇臭无比。 圣华心中猛跳,奇怪已极。 刹那间,烈焰腾空,火舌冲天,一间完好的屋子,顿被焚之一空。 他们明白了,原来,那个所谓端坐的万毒真君,敢情是个假造的机关。 怪庐真够怪的,这时隔也有人来扑救。 沿着河沿,很小心的往里闯。 经过了几个屋子,陈设各有不同,他两人不敢乱闯进,仍旧寻找有人的地方。 黑夜,袭侵怪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她带着圣华,几乎走遍了怪庐,就是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圣华立在一座大石旁边,问道:“莫非万毒真君逃走了?” “不会的,他诱你到此,为的是丹心旗,此人诡诈万端,贪心特重,岂有离开他苦苦经营的怪庐……” “哈哈……” 又发出了两声怪笑,倏地—— 灯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耀眼生辉。 两人心中暗吃一惊,凝目一看,吓! 眼前是一座设计得玲珑晶莹的六角古亭。 亭的六面,排出阵阵的白雾,环绕在四周不散。 亭里亭外,拥立着艳丽夺目,五颜六色,各式服装的漂亮女郎,估计数量,只怕有百多人。 万毒真君面如冠玉,怀捧宝刃,笑吟吟的,简直像天国的仙宫。 圣华和端木慧都被这种神奇精巧的画面怔住了。 万毒真君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道:“你如果献出丹心旗,我立刻让出怪庐,你则变为此间的主人,享不尽的艳福,受不尽的富贵……” 圣华心头大恨,怒喝道:“放屁!你过来!我们再拚一次!” 万毒真君哈哈一笑,接道:“不必啦,我是先礼后兵,反正你进得了怪庐,就别打算出去。” 端木慧冷笑了两声,接道:“不见得出不去!鬼花样瞒不了我呢!” “哼!”万毒真君脸色一变,道:“端木慧,我看在你爷爷的面上,饶了你一次,你以为凭你那点鬼聪明,就能横行怪庐么?” 圣华目射出一道冷冷的碧光,大声道:“少废话,你有种就出来硬拚!” “你有种敢踏进我六角亭一步!” 圣华一听,更加暴怒,喝道:“我有什么不敢,让我劈死你这个人妖……” 他话没有说完,抬步要走。 “别忙!”端木慧伸手一拦,道:“老鬼定有毒谋,还是叫他下来。” 圣华犹豫难决,脚下不期然停了下来。 万毒真君哈哈一笑,道:“你倒是真听话,小心丹心旗被她骗了……” 圣华真被他这句话震动了,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唐圣华神智猛然清醒,接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除非你将小爷制服,否则,哼!我要拆散你的骨头!” 万毒真君脸神突然变得如死灰色,杀机一展,怒道:“好!我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只见他举手之间,灯光倏然而没,眼前顿时变黑。 圣华稍一错愕,即听端木慧娇喝道:“小心……” 轰…… 震天的一声大响,烟雾漫天,地面一阵移动,景物登时一变。 圣华和端木慧蓦觉脚下一松,两人如坠雾中,向下疾落。 两人纳气,稳住身形,这时,脚已落下,双目却被烟雾熏得清泪交流,闭眼难睁。 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心神算是平静下来。 张目再看,黑暗中,似见这地方是个八九尺方圆的地窑,四面青石砌成,光滑得连蚂蚁都难立足。 这不见天日的地窑,密不透风,连活动都受到限制。 圣华心中既恨且怒,不住的挥掌猛劈。 没有用,那强劲的掌风,撞击石壁,反震过来,逼得端木慧连气都吐不过来。 他发泄了半会,心气稍微平静了,可是,端木慧竟被他这急燥的行动,搅扰得心神纷乱,智慧难发。 “姓唐的,这是个死窑,如果不交出丹心旗,更毒辣的机关,即刻叫你心寒。”屋中响起了万毒真君的话声。 圣华暴怒难当,张口就想吼骂。 端木慧早就移在他身边,轻捏了他一下,冷言回道:“你依持埋伏制人于此,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 万毒真君截住冷笑一声,道:“嘿嘿!你们自投罗网,外人无从知晓,只要丹心旗到手,谁敢耻笑,哈哈!” 端木慧心中大大的颤动了一下,接道:“如此说来,你是存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嘛!” “这要看你们献丹心旗诚意与否而定……” 不由无名火发,大喝道:“小爷不吃你这一套,有什么毒辣的机关,只管使出来,看我怕不怕!” “哼!嘿嘿……嘿嘿……” 又肃静了,再也听不见万毒真君说话。 圣华和端木慧静等了片刻,不见有何凶险。 圣华凝聚神目,打量了地窑一下,道:“咱们试试顶端,总有脱困之机……” 话未说完,万毒真君嘿嘿冷笑,道:“脱困么?你在做梦,哈哈……” 圣华肺都气炸了,然而,闻其声,不见其人,空有通天本领,而无法施展。 眨眼间—— 扎扎之声,不绝于耳。 空气愈来愈沉闷,连喘气都觉得吃力。 端木慧抑脸一看,不觉惊呼一声,娇躯很自然的依偎在圣华的胸前。 但见—— 黑黝黝的铡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姆指粗的大钉,明晃晃,照得地窑发出些微光辉。 那块铡板恰好和地窑大小相吻合,缓缓的,向下压到。 铡钉其尖无比,锋利万端,少说点,也有好几千斤。 晃眼间,黑铡板已压到二人的头顶。 二人心跳加剧,依偎得紧紧的。 停住了,那杀人的铡板,但—— 万毒真君冷笑又起,道:“这玩艺你们消受的了吗?答不答应献旗?” 良久…… “哼!不答应……” 二人被激起一股义愤,同时喝喊。 扎……扎……扎……扎…… 杀人的铡板,又下压了两尺。 将二人逼蹲了两尺,曲着腿,紧盯着铡板。 “小子,你交旗不?” “……” 根本就不加理会,两颗心连在一起,极力思量脱生之策。 扎声又起,每响一声,两人心头紧了下来,血也沸腾起来,人也矮了两尺。 两人紧依着,坐在地上。 圣华不禁叹了口气,惨然道:“想不到唐圣华丧在万毒真君之手,唉!我是罪有应得,只是连累的慧姐姐……” 端木慧玉掌突伸,将他的嘴按住,娇声一笑,道:“不要说这种丧气话,能死在一块儿一也好。” 圣华暗中一阵激动,铁腕一仲,将她搂在怀中,一股幽香,直冲鼻端。 她很柔顺,只有微笑,两人的心里甜蜜蜜的享受这片刻的无言的温存。 万毒真君又阴森森的一笑,道,“好小子,临死还要作乐……” “万毒真君!你这人妖!小爷只要脱困,要不拆散你的骨头,誓不为人……” “小子,骂得好,你能活命么?” (此处缺六行) 万毒真君不知运用什么方法,将二人的逼到顶端,哈哈知道:“好好的休息,如想乱动,每人身上立添无数血洞!” 他说到此处,语气立变,变得冷冰冰的道:“让你们考虑一个时辰,如果再要顽抗,哼!我将你们钉成肉泥……” 夜静,静得连两人心跳都能听见。 他们并头睡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挣动。 只有头部可以转动,形成耳鬓厮磨。 万毒真君果然不再说话,这种活罪的确叫人难以忍受,想是真的走了。 端木慧没有说话.她在思考对付的办法。 圣华扭过了头,望着端木慧出神,星目吐出异样的光辉,情不自禁的喊声:“慧姐姐……” 端木慧芳心里波浪起伏,嗯了一声,忙扭过头去。 巧啦!唇对唇,接触得恰到好处。 她的娇面排红,呼吸急促,吐气如兰。 在这种情形下,再回过头去,也不那么方便,她,只好娇羞的微闭秀目,不加闪避。 一股无以名之的冲动,使他更大胆的引颈前移。 吻……热烈的,不自由的,苦吻着。 (此处缺九行) 热流起丹口,走泥丸,透丸宫,直奔舌尖,接连至她的体内。 她震动了一下,知道是怎么回事,情泪不自主的流至双颊。 敢情,圣华在震动之下,运起万年金龟内丹所种的神英之气,传播给端木慧。 他是真情激动,没有虚假,只有诚挚。 (此处缺十九行) 因此,他沉默,他在思索取旗的方法,既要置二人死地,又要独得圣旗。 他到现在为止,总算是明白这两个青年男女,身有异功,根本不惧怕他的厉毒。 他很着急,放不得,铡不得,这该怎么办? 圣华真想不到这位姑娘只要两句话,就将万毒真君困扰(此处缺一页) 是以,这二人虽处此生死一发的当头,却也有着难以言之的欢欣。 两天过去,万毒真君也来过了,两人也没有想出脱困之法。 三天,仍旧没有妥善的办法。 可是,他们没有萎顿,反而格外的精神,这是什么原因? (此处缺二页) ------------ 第十二章 宝刃并奇功,何消片刻,两人身近的铡刀,已削得一把不存。 如此一来,两人的上层,就多出四五寸高的范围,纵然是头身碰上铡板,也不会伤及皮肉。 圣华喜,她也喜,喜得说不出话来,显然坐不起来,但增加了活动范围,不啻是得出生路。 因此,两人滚在一起,抱得紧紧的,紧得喘不过气来。 拥抱的时间相当长,她推开了他,娇喘着笑道:“好了呀!我们试着运功,有不能托起这道铡板……” “只怕没有这大的力道啊!”他没有自信心的抢说。 “这种埋伏机关,据我所知,下压之力,总在数千斤之上,如若往上启回,不会有多大的力道的,我们试试,不成再想别法脱困。” 的确有道理,他俩运足了功力,仰卧伸掌,托住铡板,轻喝声“起!” 果然,上启了七八寸之多,不觉得吃力。 他俩挺腰坐了起来,又笑了,第二次伸掌托板,又轻喝声“起!” 没有轧轧之声,托起了一尺多,蹲身,剧的直托起六七尺,直到两人高度的顶点为止。 真怪!这铡板托起之际,在左面的壁上,就露出一个月牙小门。 圣华一见露门,毫不迟疑,抬步往门那儿抢去,想不到被端木慧一把拉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现在的门,不就可以脱困吗?要不走,难道等铡刀铡死不成……” 端木慧见他说得理直气壮,不由哑然而笑,道:“万毒真君就会如此的慷慨,开着门叫你我逃出?哼!只怕又是机关!” 一语惊醒梦中人,圣华只觉耳热,郝然道:“走不了,又乍办呢?” “我们查看一番,再采取行动不迟。” 她款步前移,到月牙门跟前,秀目凝视许久,不觉微微一笑道:“这种鬼门道还瞒不住我……” 言未落,玉指伸出,在门的框沿锁心上一点,“喳”的一声,一把和月牙门大小的钢刀,恰好轧出,只震得烟灰四扬,劲风迫人。 圣华先是一楞,随后又心生喜慰,这时,却见端木慧金莲又在门槛上一踩,一声嗤,门又恢复原状,接着一用力,当当两声,就不见另有动静。 “少爷,现在我们走啦!我看你叫铡刀困怕了……” 她嫣然一笑,当先过了月牙门,圣华紧随她身后,鱼贯而行。 原来月牙门外,是条仅容一人行进的甬道,黑暗得不见景物。 渐往前行,渐渐的露出了极细微的光亮。 他们在铡刀下被困了好几天,滴水不进,天日不见,此刻虽是些微光辉,也不禁喜气洋溢,忘其所以。 步履越走越快,转眼之间,就将到达甬道的尽头。 从内向外看,正是出道之口,口前山树错杂,排进一阵新鲜的空气,透着凉爽爽的。 疾迅的窜奔,眼看就要奔出甬道之外,倏听嘎嘎之声,在甬道口排出。 端木慧喊声“不好”!娇喝道:“华弟快走……” 圣华对于机关埋伏,一窍不通,他几乎成了惊弓之鸟,被端木慧一叫,心中一急,势脚闪身就飘出通道之外,身法要比端木慧快了好几倍。 端木慧的轻身功夫,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但她有心让圣华先出,自己稍晚一步。 正当她紧随圣华身影窜出道口的这个关头,忽地咻地一声,由下到上,顶出了另一柄极宽亮的铡刀,直向端木慧铡去。 铡刀来势既快且猛,光烁烁的,耀眼生寒。 所幸端木慧警觉得早,一挺娇躯,身形平贴出口侧端,斜身外窜。 这时迟,那时快,就当她正要抽掌飘窜之际,蓦地“锵”的一响,火星四射,端木慧一声惨呼,人被震得斜飞出一丈有余。 这种急骤之变,只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连抢救都来不及。 圣华心头大大的一震,迎着端木慧斜飞的身躯,抢奔过去。 他也是心急万分,去势特疾,恰好迎着她的身形,铁腕一抄,将端木慧抱在怀中。 他凝止上看,不由得冷汗直流,虎目暴出了火星,英雄泪也汩汩流出。 因为端木慧那条左臂,齐肘而断,鲜血直流,人也晕死过去。 唐圣华自从绝谷二次出世,一直心里就沉痛万分,再加上各路人物,截夺圣旗,寻他拚命。 几个月来,恨忿不绝,杀机从未间断,好不容易遇上端木慧,被困在绝地数日,使得两心合一,刚将他沉重的心情有,豁然开朗,喜慰各平。 然而,好景不常,正如昙花一现,好不容易双双脱困,重见岂知端木慧左臂斩断,这个刺激,可以说再恶劣不过。 要知他和端木慧已有肌肤之亲,形同夫妻,这突然的惨变,叫这个初道的孩子,如何受得了? 因此,他抱着晕死的端木慧,呆立在出口前端,星目泪痕未干,却吐出了骇人的碧光。 他没有丝毫喜容,俊脸上阴沉沉的,满是杀气,叫人一见就胆战心寒。 突地—— 他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怪笑,悲壮、恼恨,激动,凄怆,一古脑儿排泄在这声长笑中。 他的心已经麻木了,手脚都有些僵冷,心里面没有别的思维,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他想哭,却没有眼泪,沉痛,忿恨…… 他笑声一落,嘴里却喃喃自语,道:“我要杀,杀尽这群江湖道……杀啊……” 他浑身颤抖,气塞玄窍,却将端木慧颤醒过来。 她脸色他白,双目无神,她知她失去了左手,自己将成为残缺不全的人。 爱美是人的本性,尤其是女人,可是,不幸的事,降落在她的身上。 她心痛,痛得不想留在人世间,情泪不停的流,差不多是干涸了。 圣华的话,震憾了她,她明白他的话不假,但她在这时的心境,也是杀劫多于仁慈。 她不愿劝阻,她要杀来泄她心中的悲恨,然而,她却不愿因断臂而连累他,咬紧了牙关,嗯了一声,道:“你放下我,快些离开此处。” 他仍旧是麻木的,呆滞的站着未动,她的话,也许是声音太小而没有听见。 端木慧挣动了一下娇躯,泪蒙蒙的哀求道:“放下我,你快些……” “哈哈哈……放下你,我要像这样抱着你,走遍江湖,杀光这群江湖道……哈哈……” “为了我残贱之躯,何苦受尽连累,你……” “少废话!”他暴怒了,大声吼着,停一下,又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要陪伴这残贱之身一辈子。” 她芳心震动得很厉害,泪也流得更多,没法阻挡他,即使阻挡,他也不会听。 于是,她只好强忍悲痛,愿为他活下去,叹口气道:“我有伤药,你先替我包扎伤口再说。” 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服,他抵如不见,顺手撒落衣襟,取出她的伤药,一看她那条断臂,不由得就是一阵心痛。 在极度的忧伤,谦诉,悲恨的心绪下,他很快的抱扎了伤口,伸手又要抱她。 端木慧神智已经复原,因为,她得有圣华播种给她的丹元之气,否则,焉能复原得这样快。 这一见他又伸手要抱,玉面绯红,忙道:“我能走啦!别抱了……” 他没有理会,脸上找不出半点笑容,冷得像冰,冰得怕人,猛可里一抬臂,仍旧将她挑抱在怀中,冷冷地说道:“为了我,叫你遗憾终身,我没有旁的办法,只有抱着你一辈子,免除我内心的创痛。” 前后他说了两个一辈子,这不啻是说“非她不娶”,她又流出了泪,芳心泛起一股掩盖不住的欣慰,娇面紧贴在他的胸口。 就在这个当口,身后忽然响起了宏亮而奸狡狂笑,紧接着灯光大亮,人影幢幢。 她没有惊异,地转身一看,灯光之下,升起了阵阵白雾,万毒真君立身在白雾之中。 只见万毒真君前后拥有百多位美貌的青春少女,穿着各种不同的颜色衣服。 那万毒真君右手捧着一具白灿灿,生似人的大腿骨,尖端却像个骷髅的怪兵刃,右手拿着端木慧那节被切断的左手。 原来他是到圣华被困之处查看,发觉二人脱困,当即暴怒万分,下令二娇,九宫,三十六钗,七十二环,从各处追堵。 即至追到甬道口,却看见端木慧的断手落在出的铡刀地上。 万毒真君当时就知道了全盘景况,不禁冷笑道:“只要你们逃不出怪庐,我总有捉住你们的时候。” 是以,他带群娇,绕道来到圣华身后半里不到的山崖旁,准备再展毒手。 万毒真君以狠与毒称霸江湖,尤擅采阴补阳,注颜有术,跟前的少女,都是从小断卖,或诱到此,加以训练,而派用场。 这时,他拿着端木慧的左手,嘿嘿冷笑道:“端木慧,你破坏我的好事,断你一条左手,并不为过,等会儿我就要你们的狗命……” 话说完,顺手的兵刃对着那条断手一指,骷髅的口中,似乎出现一股白气,直射人手上。 刹那间,那条断手落地,即化为小滩黄水,滴落地底。 万毒真君又狂笑道:“这是个榜样,若不献出丹心旗,待会就叫你们化成黑烟,信不信由你……” 端木慧看见自己的断手,心如刀绞,恨得银牙紧咬,清泪直流。 唐圣华一见到万毒真君,双目就冒出了火花,杀机大展。 他没有说话,事实上也说不出来,只有愤怒,悲恨。冷峻的道:“慧姐,我要拿江湖人物的命,来抵偿你这条左手,要剥了万毒真君的皮,消除我心头之恨……” 端木慧忙截住苦笑一声,道:“你该放我下来,方能剥他的皮。” 他摇了摇头,杀气满布,眼现红丝,道:“你别管,我定能剥他的皮……” 话刚说出口,抬步就往万毒真君那面走去。 看他的样子,像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等于跑去送死的。 可是,他星目直蹬,碧绿的光华大增之外,夹着隐现的红丝,脸色绷得紧紧的,冰冰的,连呼吸好像都停住了,完全是满身的杀机。 这付形态,看来非常恐怖,使人不寒而粟。 他抱着端木慧,昂首瞪目,每踏一步,脚下留下了达寸深的脚印。 现在,他已经留下几十只脚印,仍旧在继续前进,前进…… 只有端木慧了解他这时的心境,倘若他不是因她受伤而忿恨到极顶,断不会如此作为,谁说他没有准备? “站住!本真君有话问你……” 他压根就没有听真,步履越更沉重,向前挺进…… 万毒真君是对圣华不加理睬,掌中兵刃恍动一下,大声喝道:“你再要前进,我就将你化成黑烟……” 这喝声吓不住圣华,瞪眼望准了万毒真君,眨都不眨一下,挺进……挺进…… 双方的距离,愈来愈见缩短,只剩下了十来丈远。 万毒真君有点沉不住气,喝道:“三十六钗应战。” 青一色的绿颜色服装的三十六个少女,齐齐娇应一声“遵命!” “刷”!好齐齐!亮出了一尺左右的银剑,三十六道婀娜身影,夹着银剑光闪,向圣华迎去。 圣华双目碧光前跃,杀气满面,三十六个少女,三十把银剑,他连看都不屑一看。 前进,大跨步,地上的脚印,留下了无数只。 当他来到三十六钗切近,既不多看,也不出手,往前闯,目标集中在万毒真君身上。 本十六个少女眼看就要将唐圣华围住,不知为了什么,竟被他那股子豪壮之气,吓得粉容一变,脚下也就顿了一顿。 这时,圣华已走进了她们的威力圈办,还是不理三十六钗要作何攻势。 万毒真君心中大急,怒喝道:“你们不怕我消骨毒气,还不动手杀他!” 三十六钗花容失色,同声娇喝,从四面举剑,向圣华攻到。 银剑秀腿,娇喝不绝,即将接近圣华,忽地—— 唐圣华星目怒张,碧光暴射,一股慑人心神的杀气,环扫三十六钗。 就在这一扫之力,蓦将三十六个少女,懔神丧胆,逼得后退了两步。 这就是所谓“神威”,少女的功力固然不差,且都能排成阵势,但圣华威芒毕露,杀气腾腾,恐怖的气势,谁见了也得倒退两步。 他无心伤这些少女,怀抱端木慧,闯过三十六钗的包围,直向万毒真君逼近。 万毒真君已经领教圣华的功力,一见三十六钗一剑未攻,都迫得倒退,心头大震,暴怒喝道:“九宫七十二环,配合三十六钗,再次围杀,如有迟疑,本真君即以镇骨蚀魂之法治罪!” 一时娇叱连连,玲珑的身影,合共一百一十七人,如同进入了迷魂阵,东西交错,往来策应。 刹那间,环剑夺鸣,风声飒然,这次真向圣华狠命的攻到。 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再不动手,的确是要受制于人。 圣华流露出一片冷漠之色,霍地两声悲壮的怪笑,左手抱稳端木慧,右臂一挥,环身旋扫,无比的阳刚之劲,应手而起。 不得了,这是他被困数日来第一次出手,养精蓄锐后的首度交锋,功力精进不说,力道又猛足可摧石裂山。 百多条人影,被他一挥之力,当时就震飞了四十多个,倒地身亡的就有十五六个,血浆四溢,断手折足,脆弱的惨呼,叫人不忍听闻。 可恨的是,未死的少女,仍旧从四面攻进,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是被迫而攻的。 圣华恨心已起,杀机大张,顾不得眼前是谁,提气再次挥臂,环扫过去。 可怜这群少女都是本性被迷,迫于淫威,枉自送死,委实可叹。 但听罡气过去,人影乱翻,惨叫连连,死伤不计其数。 要知道圣华挥出的两臂之劲,不下于千余斤,这群少女缺乏内功修为,如何抵挡得住他的神功。 眨眼间,七十二环,三十六钗,已是一个不留,仅剩下九宫未死,颤动的脸无人色。 若圣华此刻出掌一推,别说九宫,就是三个九宫,也会魂归阴司。 他怀中的端木慧已看得心惊魄动,十分不忍,忙道:“这群无辜的少女,死得太冤枉,你不能再杀,速取出丹心旗,解除她们迷性之毒,叫她们恢复本来面目才对。” 圣华骤然收手,探掌人怀,撤出丹心圣旗,抬步展开迷光错影身法,窜绕九宫身旁,丹旗招展,只在眨眼之间,九个少女已神智大明,跪地痛哭。 万毒真君这才明白二人之所以万毒不侵,原来是丹心旗可避毒,能除毒。 他是宝迷心窍,连眼神都直了,呆楞楞的盯着丹心圣旗,完全忘记了厉害。 端木慧一见九宫迷性之毒根除,忙道:“你放我下来,我要看顾这九个少女!” “不要紧么?” “没关系,记着,别忘了剥万毒真君的皮!” “哼!”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轻轻放下端木慧,跨前几步,丹旗一晃,怪声笑道:“人妖!这就是丹心旗,你来拿呀!哈……哈……” 万毒真君神智登明,机伶的打了个冷战,就想撤身隐入机关之中,凭埋伏制住。 那晓得他快,唐圣华比他还快。 原来圣华在说话的当口,就发动迷光错影的身法,他就怕万毒真君再仗机关困人,话落,人也到了万毒真君身侧。 万毒真君心念将败,身形正移之际,圣华已到,举掌就劈。 万毒真君明知打不过圣华,匆忙提气闪身,斜飘出三丈多远,落在一株柳树之旁。 这柳树也是埋伏,他正要奔向柳树,忽听圣华大骂道:“人妖!我要剥不了你的皮就不叫唐圣华!” 声落掌到,轰然大响,地上多出了尺多深的大坑,万毒真却又避闪到三丈远的小亭前面。 不用说,这小亭也必然是座机关。 怎耐唐圣华的身法太快,如影随形,他躲到这里,圣华也追到这里,他逃到那面,圣华同样的追到那面,始终不给掣动机关的机会。 圣华接连空拍了四掌,并未将人妖拍到,怒气更盛,追得更急。 万毒真君找不出掣机关的机会,心中更怕,逼得走投无路,只猛咬钢牙,转身和圣华拚力大战。 人妖也有几十年的修为,功力并不贝勒八毒之下,这时计穷拚命,倒也猛不可挡。 这近身之搏,比拚的是招术,身法,内力,一个是剥皮雪仇,方才甘心,一个是拚命抵挡,找空隙掣机关夺旗,双方打来,确是惊心动魄,凌厉万分。 不大功夫,已过了三五个照面,圣华并未取胜,暗中一急,这才想起自己动用的不是丹心八绝的招式。 心念一动,不禁提丹田气,一声大吼,出手“丹山风雨”,紧接着又一招“丹凤朝阳”。 招式突变难测,深奥无比,那怕万毒真君机智过人也迫得手忙脚乱,头上只冒冷汗。 但见圣华双掌挥舞之际,狂飙疾奔,万毒真君一声闷哼,却被狂涛撞出五丈多远,摔落在地。 圣华晃肩飞跃,就势取出了毙手金刀,落在人妖之前,嘿嘿冷笑,一拔刀,就将万毒真君的大动脉挑断,转身正想叫端木慧来剥皮。 却见端木慧右手持着短短的银剑,被另外两个少女的长剑,迫得险象环生。 双战端木慧的少女,是万毒真君最贴近的二娇,她们随万毒真君的日子最久,既学得真传,也养成残毒的性格。 她们初见三十六钗和七十二环丧命,并不动容,嗣见九宫本性已复,跪地求生,二娇凶劲突生,趁着圣华和万毒真君动手,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持剑奔进,一举就刺死了九个少女。 端木慧若不是铡断左手,要保护九宫之命,并非不敌,怎奈她伤重力弱,保护自已,已感困难,怎能再保护这九个无辜的少女。 这刻,她伤痛连心,眼睁睁看着九宫惨亡,气得浑直发抖。 二娇的功力不弱,杀完九宫,挥剑就攻杀端木慧。 接上手,端木慧就施轻身功夫闪展,初能勉强应付,几个照面一过,伤势加重,热汗奔流,险象环生。 圣华扭身一看,心火暴射,闪电似的身法,早到了端木慧身侧。 但见他闷声不响,双腿一错,人已抢进,金光灿灿,只晃了两晃,二娇连声惨呼,人也倒在地上,胸口多了个碗大的窟窿,鲜血急奔。 二娇并未断气,四只秀目一个劲的乱翻,哼声不绝,正在挣扎不停。 端木慧芳心乍定,急问道:“万毒真君呢?” “被我挑断了大腿动脉,躺在那里呢。” 她听了大大的一震,又着急,又埋怨似的道:“哎呀! 这人妖称为万毒,如今受此重创,他不会先毒毙自己,免受折辱?” 圣华听得心中猛颤,喝声:“快走!” 走字未落,单臂抱起端木慧,已掠身两丈开外,再一个起落,到就了万毒真君跟前。 二人俯首一看,不由吁出一口大气。 原来,万毒真君还未苏醒过来。 要知圣华恨透了万毒真君,最后出手的丹心八绝的两招,几乎搬出了压箱底的功夫,这一打中万毒人妖,等于死了一半。 因而,他在一时半刻内,无从苏醒。 错非是万毒真君这种高手,倘若挨上另外的江湖道,只怕早就绝命当场。 端木慧心境充满了忿恨、忧伤,走上前,金莲抬动,连着踢动万毒真君的三处要穴。 不大工夫,这人妖方惭惭醒了过来。 圣华脸色冷冰冰的,一伸指,又将人妖的“灵虚”,“玄关”两穴闭住,纵让他苏醒,也不能自行设法毒毙自己。 万毒真君缓慢的张开了俊目,面前站定了仇敌,心中猛然掀动一下,暗中提劲,就想将上牙震脱,毒发而亡。 那晓得一提气,就觉得玄关散乱,凝聚不了,当时就知道不妙,喝道:“你们要将本真君怎样?” “我剥你的皮!” “小子你敢!” 圣华眼吐杀光,阴森森的一笑,道:“为什么不敢? 哼!” 顺手住了毙手金刀,伸臂向万毒真君左肩一绕,那条左臂,已齐肩落下。 万毒真君一声狂呼,又死了过去。 他拿着血淋淋的左臂,在万毒真君脸上一阵敲打,又将他敲醒。 人妖冷汗满头,凶恶之态,狰狞可怖,骂道:“王八小子,你竟敢这样收拾我,死后变成恶鬼,也要报仇……” 毙手金刀早已切下,又断了万毒真君的左腿,回手一划,人妖的脸上,多出好几道血痕。 霎时间,那英俊的人妖,却变成了满脸血痕的怪物。 圣华并未停手,抬手挖了他一只左眼,又削去一只左耳。 他似乎还不解心头之恨,左手伸出二指扣定人妖的衣服,轻轻一带,已敞露出人妖的胸膛。 干什么?他要真的开始剥皮…… 端木慧已经看不上去,固然万毒真君死有余辜,自己也铡断左手,但将他收拾到这步田地,心中这口气,早已平了下去,何必真要剥皮。 于是,她拦着圣华道:“别剥皮了,给他个痛快吧!” “你解恨了?忘了你断了一条左手?” “剥他的皮,也不能使我的左手复原,杀他吧!” 圣华楞了一下,冷漠的道:“不杀他,也不剥皮,叫他慢慢的死去,走!” 他搂着端木慧的柳腰,扶着她,缓缓的走去。 怪庐,已变成尸堆,一百多具少女的尸首,三步一个,五步两只。 一大片广场,横七竖八,有断头的,有裂肚露肠的,有震碎内脏的,有血肉模糊的,有四脚不全的…… 这惨不忍睹的怪现象,点缀在万毒真君的怪庐,倒成了名符其实的“怪”了。 只有万毒真君本人,还留有最后一口气,在那儿挣扎着,等待死神降临。 他死了吗?现在还不敢料定。 这个谜,只好留在后集书中再作交代。 桐柏山中,在黄昏时分,出现了两个人影。 这两人意态十分悠闲,慢步在这大自然的山区里。 他们依偎得很紧,款款情深的娓娓而谈,有时,也发出几声轻微的笑声。 目落西山,金霞万道,天空白云片片,突地—— 一声银玲的娇笑过去,妙乐般的说道:“就我所知,你的仇家,正是江湖扬名的淮江七令,你刚才所说竹山白鹅峰之会,恰好是二十一宿的集会地点,淮江七令是江湖二十一宿的骨干,你自然可以遇上,不过……” “不过什么?” “七令幕后的指使人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说话的是端木慧,她略停片刻,想了一想续道:“这中间只怕与那个混世狂生张行,多少有点牵连,你信不信?” 另外的那人,当然是唐圣华,他听到混世狂生四个字,禁不住打了个冷噤,但提到张行,却又默然了许久,方道:“我希望不要将张行牵连在我的恩怨之中。” 端木慧幽幽的一叹,道:“事情没有证实,当然你不会相信,等到竹山之会,你也许能得到答案。” 继续前行,没有再谈论这件事,似乎各人都有心事,不便谈出来。 圣华特别关切缺少左手的端木慧,他挨近她的耳鬓,轻声道:“我教给你的迷光错影身形和丹凡八绝中的四绝,你回家后,要好好的练习,可别忘记了。” “你的话,我永远不会忘记,要不要见我爷爷?” “我送你回家,当然要见你爷爷,我抱着你,快些走吧!” 她没有反对,甜蜜的笑了,于是,他怀中有了她,在静夜中,如飞的疾行。 端木慧是当今武林独霸五岳中岳篙山,人称中铃端木竺如的孙女儿。 这位姑娘尽得端木竺如的真传,父母早亡,随祖父长大,在江湖上早有盛名,人称“红线女”的就是她。 从桐柏到篙山,要往北行,端木慧在他的怀中,指点路程,并娓娓的说出江湖上的种种恩怨诡谲情形,使圣华得到的阅历不少。 红线女为什么要如此笼络圣华?因而断去左手? 这个问题,勿须笔者多费口舌,本书很自然的就会有所交代。 再说唐圣华抱着端木慧,在山中走了两夜一天,已跨进伏牛山区。 又是一个静夜,天空露出一个弯月,将他们附近的景物,瞧得一目了然。 端木慧见圣华额上已略现汗珠,不禁有些心疼,笑道:“我们歇会子再走,你不累么?” 圣华低头见他怀中的慧姐姐(其实端木慧只大他一个多月),停步忍不住吻了她一下,道:“不要歇,放下地,我们慢慢的走不好么?” 他扶着她,慢步行进,这个天地里,只有他们,忘记了一切。 她偎在他的肩头,含情脉脉,脸上的甜蜜,始终就没有消失过。 正行之间,前面山峰之下,忽然传两声怪啸。 端木慧在江湖上走的日子虽不算久,但她从端木竺如口中,得知的阅历极多,这一听怪声,不由就是一愕。 皆因她知道这种怪音,多半是发现什么的连络暗号,而且都是极有本领的江湖人物。 如今江湖动乱已起,原因是为了丹心旗再世,目前只有圣华怀有此旗,怪啸发出,不是因追人夺旗,又该是为了什么呢? 圣华蓦听怪啸,脸色倏变,他准知来人是为丹心旗来的。 再加上端木慧愕然一阵,脚下登停,就越更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骤变,杀机又展,冷笑道:“在他们都放不过我,杀吧!再杀个痛快……” 端木慧的目的不在此,赶忙拦住笑道:“你先别燥,咱们住西走,能躲避追杀,才是上上之策,随我来……” 她拉住圣华的手,不容分说,就往西面疾速行去。 端木慧忘记了他的创伤,一口气走了两三里路,算是稍稍的喘息了一下。 她登觉伤口疼痛,低头一看,鲜血不知在何时已浸湿了包扎的布带。 圣华心中总是有点蹩扭,他觉得像这样躲躲藏藏的,始终不是办法。 然而,他又不忍有负她的一片好意,只好强按悲愤,这时,又见她血湿布带,格外的关心,道:“不要紧吧?” 她摇摇头,继续往西走…… 这次两人走得较慢,好像略为放了心。 刚走出三十丈远,正面的夹谷内,发出一连串的嘿嘿冷笑。 端木慧白费心机,被这笑声,惊得倒退了七八步。 圣华也在暴笑中,随她后移。 两人目光集结,昂然望去,吓! 前面约一丈多的地方,出现了三个恶形恶状的怪和尚。 圣华一看三个和尚之中,有一个正是掌下逃生的“少峰双陀”的沙门陀。 他却满不在意,冷笑着对端木慧道:“怎么样?他们是无孔不入,你想躲,那是办不到的,除非交出丹心旗。” “假如我不受伤,可以帮你杀他们啦!” “现在你不打算躲避了吧?”他仰面又望了望前面的和尚,大喝道:“你们苦苦相逼,蓄意追踪,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三个和尚向前跨进了二丈多,左面的沙门陀却冷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这两位是荒外哈透山的金面佛和银面佛,他们是讨丹心旗来的,至于我嘛!嘿嘿!是替苦门陀报仇来啦!” 圣华不晓得什么金面佛银面佛,但听到端木慧耳中,心中不由得大大的跳动起来,暗道:“常听爷爷说,番外荒山,有金银二佛,本领出众,功至化境,江湖老一辈的人物,没有不知其名的,不想他们隐踪风尘数十年,竟也被丹心旗所动,看来圣华今天又有凶险……” 她想法还没有完,却听圣华冷笑道:“嘿嘿!你这掌底游魂,居然搬请化外番僧,兴风作浪,好,啊!你们来夺旗,来报仇吧!哈哈!” 金面佛和银面佛不懂圣华说的是什么,但看他那种目中无人的狂骄之态,打心里就透着不满。 金面佛铁禅杖忽地一挫,瞪了沙门陀一眼,却见沙门陀用手指了指圣华,耳语一阵,竟将怪僧激得眼暴如铜铃,口张似血盆,提禅杖就向圣华走来。 端木慧见金面佛含怒而来,忙向圣华说道:“这两个怪僧成名多年,功力已达上乘,你可不能大意。” 圣华说声“晓得”抬目望去,只见金面佛脸如金线,瘦削如猴,铜铃眼,血盆口,狮子鼻,身躯庞大,穿着黄色袈裟,丝毫不敢大意。 金面佛来到切近,乱吼一通,又做了手势,那意思是要圣华交出丹心旗。 圣华猜知他是要自己交出丹心旗,小煞星也够刁顽的,曲腕真将丹心旗取出,迎风晃了两晃,杏黄色的光芒,虽在深夜,也是金芒毕现。 可是,他两晃之后,却又将旗收人怀中,排出几声慑人的冷笑。 如此一来,可就将金面佛气得哇哇的一阵怪叫,抢禅杖呼地就照头劈到。 禅杖本身就有三百多斤,加上内力雄浑,乃抢动之劲,至少也在两千斤左右。 但听狂风激荡,迫得人难以立足,周围三丈远近,使人双目难张,端的威猛。 要知圣华经过无数次拚斗,而且都是江湖高手,其打斗经验,远非初出道之时可比。 他本来就绝顶的聪明,举一反三,极多,是以,虽吓于来势,却临危不乱。 眼看雄劲将到,他却双腿错劲,运起了迷光错影的身法,竟在仗风之中,欺身往金面佛拉近。 因为这样的近身打法,金面佛的铁禅杖将失去作用。 他身法奇快,杖风未到,他已快到金面佛的面前,倏地抽出了毙手金刀,照金面佛双腕斩去。 金面佛可没有料到中原武学,是这等神奥,当下大惊,抽杖横移,撤身后挫三丈。 圣华一击得手,就不愿放弃主动,那容得金面佛有抢攻的工夫,早就如影随形,第二次逼近,金光闪动,硬往怪僧胸口推去。 金面佛一着错,满盘输,空有浑身的本领,竟被圣华迫得一退再退,气得哇哇乱叫。 这也是怪僧的功力到了家,若换上另外的人,只怕早就胸口出现碗口的窟窿哩。 两人进退,追让,起码有四五个回合,凶僧大怨,就在急退的当口,起手将铁禅杖仍在一旁,见圣华再次追到,他嘿嘿怪笑,举掌就劈。 圣华没有狂飙,眨眼相接,轰的一声,石沙扬,两人都被震退了两步。 怪僧不禁一惊,圣华禁不住一怔,双方第二度推掌,各使出八成劲力。 这武力非同小可,两面都是阳刚之力,短兵相接,巨响过去,又同样的都被震退了五步。 势均力敌,棋逢敌手,圣华闷声不响,怪僧哇声连连,眼吐红光。 圣华吃亏在屯集玄关的阳玉神功,未能发挥运用自如的作用,第二掌一接,就觉得有点吃力。 这是因为对手太强的关系,要不,他不会有吃力的感觉。 他暗中盘算对方还有两人未曾出手,若专以真力硬拚,势非敌手。 因此,就在掌劲对消之后,再展迷光错影的身法,摇肩抢进,双臂擂动,展出“丹江水月”的八绝神招。 他一招三式,分取怪僧上盘“神藏”、“幽门”、“神封”三大穴,快速绝伦,威凌万端。 这出奇的打法,的确惊人,刹那间就将怪僧迫退了三步。 金面佛连番受挫,急怒攻心,抡动钢拳,排出内劲,展开荒外的奇异招式,狠命攻打。 无如丹心八绝太玄妙了,招中套招,式外套式,再加迷光错影的身形,夹玄天阳玉神功,三招过去,金面佛就有些手忙脚乱。 圣华见金面佛心气浮动,那容他有还手之机,丹心八绝的“丹书奉帝”,“丹心映日月”,接连两招,反复排出。 怪僧心躁神难定,是为武家大忌,这两招攻到,使得他难于应付,一个劲的挫退。 眼看金面佛汗浪夹背,险象环生,命在倾刻,蓦然一声怒吼,劲风打在圣华背后攻到。 圣华倏地一惊,这当口却听端木慧娇喊道:“你得小心背后!” 这字甫落,圣华已错身滑出一丈,就势拍出两掌,分取两面之敌。 同时,星目顿张,却见那瘦小的银面佛,持戒刀暗中出手。 他临滑身的两掌,冷不防将两僧迫得倒退了一步。 圣华一声狂笑,杀机透于华盖,错步抢扑,再用丹心八绝的“丹凤照五岳”,倏地平攻二僧。 这一招出手,只震得地上的石沙飞扬,潜力刚过,指锋又袭两僧的“南堂”,“阳纲”,“中注”三穴。 别看两个番外高手,仅这丹阳照五岳的招法,竟使两僧不知从何还手,只有倒退的份儿。 圣华这刻的毙手金刀,上下飞舞,两光灿灿,窜绕在双僧的前后左右,伺机下手。 番外的金面佛和银面佛,也的确是功力高强,圣华虽占上风,但要击毙他们,也不容易。 怪僧隐迹番外数十年,从未遇见过手,今夜为了夺旗,初度交锋,就显得碍手碍脚。 时辰一长,怪僧就不禁暴怒如雷,就像两只妖狗,狂吼怪哮。 怪僧久经大敌,几时叫人家打得如此狼狈过,他们的眼晴都是朝天长的。 但,今夜已经是败了,这是耻辱,因此—— 都忿怒起来,拚出了平生的本领,恶杀狠打。 这固然是雷霆万钧,然而,心浮气动,又何尝不是遭败的一大原因。 圣华本就是占的优势,双僧心浮,他已经看得明白,加之人家的攻势转猛,于是,他暗中心动,敛气稳攻,游走在两僧之间。 错非是唐圣华怀有玄天阳玉神功及万年金龟内丹,护住周身,方能游走其间,但也惊险重重,使人见之,心摇神荡。 在旁边呆立的端木慧,全神贯注在圣华的迷光错影身法,和丹心八绝的四绝招之上。 她领悟不少,但这刻一见圣华惊险百出,不由捏着一把冷汗,几乎连心都跳出口腔。 她不是在心急吗,旁边的沙门陀可就瞧出了便宜。 但见黑影腾闪,挪移到端木慧身侧,嘿嘿一声冷笑,举掌就攻。 端木慧一声惊呼,心跳加剧,无形中,也将迷光错影的身法展开,方算能躲闪凶僧的攻打。 可是,她身法不熟,又是重伤未痊,几个转身之后,香汗淋淋,娇喘加急,危险极了。 圣华全神对付双僧,却见双僧越打越怒,越打越猛,已不由忿怒起来。 他自从和人动手,能打这样久而不能击毙敌者,这是第一次。 (缺六行)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是他在心无旁顾,生死拚斗之中发生的。 他似乎有些明白而又不太真切的感觉,心中激起一股无名的歉疚,和万分的同情,和万分的喜爱。 当下,也来不及多加思索,猛一塌腰,离地三尺,平射疾飞,如同电光火石,就到了端木慧那儿。 他落地稳椿,仰面一看,不禁“噫”了一声,心说:“原来是他,是她的爷爷?” 端木慧伏在老人的怀中,哭着,悲伤的哭着…… 圣华奔到她身后,她没有发觉,老人冲着圣华微微一笑。 ------------ 第十三章 (此处缺二页) 他见老人道貌岸然,满脸慈祥,油然生敬,极自然,脱口喊声:“老前辈……” 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太适当,登时将要说之话,硬生生的咽住,露出了尴尬之容。 这喊声惊动了端木慧,含泪转过了身形,抽咽着道:“这是我爷爷,要不是他老人家赶到,我只怕早死在恶和尚手中……” 他本来想随着她称老人一声爷爷,但—— 恶和尚三个字激怒了他,倏地调头朝沙门陀看去。 巧啦!沙门陀压根没有死,他是被这位老人劈昏死过去,正好在这时苏醒。 沙门陀一睁眼,坏主意又往外冒。 他暗中摸出三颗铁莲子,抖手就朝圣华射来。 圣华就是发现不了,也逃不了老人的目光,何况,沙门陀抬手,正好迎上圣华目光。 他顺手拍出一掌,掌出风厉,将三颗暗器震飞,一垫脚,疾奔过去。 毙手金刀早取在掌中,杀机重重,没有打算叫沙门陀逃生。 沙门陀暗算失手,见圣华已飘身过来,喊声不好!站起身想逃。 白影闪动,金光耀眼之中,老人大喊道:“小侠手下留情……” 迟了一步,惨过去,红光崩现,沙站陀胸口上出现碗口大小的窟窿,人却倒地挣扎。 只在眨眼之间,就直挺挺的,气绝身亡。 他飘回原地,见老人摇头叹息一声,非常不以为然,忙道:“倘若不是他老人家赶到,我慧姐姐就死在他的手中,这种人杀之不为过……” 老人正是闻名武林,嵩山中铃的端木竺如。 他没有理圣华该不该说出此话,慈眉一掀,不经意的看了圣华一眼,额头轻轻一皱,再低头一看端木慧,不由心头一震,忖道:“他二人元关初破,状极亲热,莫非已有了……” 他想不下去,神目如电,再打量二人一眼,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 圣华和端木慧心中是雪亮的,脸上发热,也不敢多说话。 端木竺如见这情景,觉得自己的老眼并未看差,却不好责难他们。 当下,容颜一转,微微一笑,话题转变道:“我和法正大师,是多年好友,自四十多年前相逢一次之后.即不再见,小侠能否将令帅的死前状况,告知一二……” 端木慧在这个节骨眼上,截着喊声:“爷爷!” 端木竺如蓦地将话顿住,问道:“有事吗?孩子!” “他叫唐圣华,你叫他名字好啦!别小侠小侠的,怪刺耳哩。” 端木竺如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忙道:“好!好……那就让圣华说吧!” 圣华不加思索,遂将误闯千佛禅寺,法正大师以佛门种玉大法,传播神功的前因后果,并将万丈绝谷得旗的景况,详细诉说。 端木竺如惊奇不已,笑道:“你小小年纪,有此奇遇,实在难得……” 他刚说到此处,端木慧又突然说道:“爷爷!他还吞服过万年金龟的内丹咧!” 老人神目精光陡闪,沉思有倾,问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 老人仰脸凝神静想,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方笑道:“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位老前辈仍在人间……” 圣华和端木慧不明所以,同时抢问道:“爷爷!你说谁还在人间?” “四十多年前,我听法正大师谈起,当今武林获有万年金龟内丹者,只有他的恩师一人,就是圣华的师祖,人都称他老人家为‘玄玄道长’。” 他略略的停了片刻,接道:“圣华福缘不浅,一人兼得师父师祖的栽培,少假时日,就可镇服武林,不过……” 他双目电闪闪动,逼向圣华,顿了一顿,又道:“丹心旗乃武林至宝,江湖人物,久欲得而甘心,法正心愿虽了,但却要引起极大的动乱,目前五湖四海,三山五岳,正邪各派的人物,都动员奔走,蓄意抢夺,杀机布江湖,永无宁日矣!” 圣华目吐碧光,杀气蓦露,冷笑道:“那我就狠狠的杀下去,直到杀光为止!” “以你目前的景况论,当然越和高手动手,阅历功力会无止境的增进,但杀不胜杀,一个不好,逼使他们组成合作,对付你一人,那时,你自信能杀得光他们?” 圣华不由一楞,答不出话来…… 端木慧却接着秋波一闪,问道:“那怎么办呢?难道将丹心旗献给他们,就能停止杀劫吗?” 端木竺如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的道:“如果没有慑服群雄的本领,丹心旗秘图,启出玄碧秘录,力研奇功,制服五岳,方是上策。” 圣华觉得除此一法之外,的确没有好办法可想,只好连声承诺。 端木竺如见他接纳了自己的意见,进一步又道:“你手段狠辣,举世已知,以后遇有敌人,最好能忍让一点,不可多结仇怨,激起共愤才好。” 他微微一停,又笑道:“慧儿暂随我回山疗养,你自行查访仇家,日后自有见面之时……” 说到这儿,探手入怀,取出一物,递给圣华道:“你别小看这件信符,暂且留你身边,必要时,它可以助你解决许多困难。” 圣华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精巧别致小铜铃,知道这是震撼江湖的“中铃”信符,心情沉重的道:“多谢爷爷的照顾……” 端木竺如神目精光一闪,伸手一拦,道:“小声!有人来了!”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匆匆的道:“我们不便久留,希望你多多的忍让,我走了……” 老人话未说完,一伸臂,抱住端木慧,抬步要走,却听端木慧娇声道:“竹山白鹤峰之约,我会来找你……” 圣华来不及回话,端木竺如早就不见形影,心说:“果真名不虚传,好快的身法!” 他呆呆的望着端木竺如行去的方向,心头泛起无穷的感慨。 他自幼飘零流浪,得不到些微温暖。 这次柏桐山怪庐之行,虽然是悲剧,但从悲剧中领略到无限的喜慰。 因为,他和她已经有了心心相印的事实,她给了他的温暖、欢欣,他给了她勇气,安慰。 然而,她暂时走了,留给他的是甜蜜的回忆。 他怔在那儿,脑海里浮现出愉快的景色,一幕接一幕的映过了。 他笑啦!他笑得很甜,忘记了他身在何处。 可惜,这甜蜜的笑,和甜蜜的回忆,只是片刻,短暂的…… 他这时发出的是内心的甜笑,真挚的而富于感情的,没有丝毫做作。 这只怕是他有生以来真正的喜悦,快乐…… 忽地—— 他背后有了响动,也有人咳嗽,冷哼,冷笑…… 事起仓促,变化斗然,任何人都得震惊,只有圣华,这些事,在他认为是家常便饭,根本不以为怪。 反正他明白这些人是因为夺丹心旗而来的。 没有回过头来看是什么人,他想:“走远了,不理他们总可以了吧!” 果然,他头也不回的抬步就走,好像没有发觉背后有人。 这举动大反常态,使这一众人,都为之骇然。 谁也不知他何用心,因为他自出道以来,只有杀人,从没有甩手而走的。 事实上他走了,然而,丹心旗多么诱惑人,魔力大得无法估计。 纵然唐圣华另有诡谋,可是,他们不愿放弃夺取丹心旗。 于是他们都跟着走。 圣华越走越快,后碘的人愈追愈疾,双方始终保持着七八丈左右。 简直是在捉迷藏,圣华到东,他们也到东,圣华走西,他们也跟到西。 奇怪的是,那许多人,谁也不敢对圣华突然出手。 疾行慢走,差不多快走出五里地,圣华始终不回头看后面的人一眼。 “不好,前面像是座大森林!” 有人沉不住气,这样的说话。 “追!要快!” 方才说话之人,发出了命令,人影纵闪,抢先窜过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是分成三面围过去的,动作快得如同电光火石。 圣华许是不大愿意了,事实上叫他忍让,是尽了天大的面子,但要他长时间忍下去,就等于要他的小命。 四个人正在疾窜之陆军,眼看就要绕过圣华的前面,倏见他身形一挪,转了过来。 他这是斗然的作为,谁也没有注意他会转身相向。 因此,顿将身后的人吓得一楞,尤其是那四个疾窜之人,稳椿都费了很大的劲。 他冷冷的,比冰还冷,看了众人一眼,只有八个,差不多高矮,都是四十来岁的年岁,衣服分成古铜色、淡蓝色、浅灰色、墨绿色四种,每种两人。 看气派,都有股子豪迈气,不用说,武功不致于弱到那里。 “我一再容忍,而你们非动手,嘿嘿!这不能怪我,报名来!” 圣华严厉冷峭的,对着八对人说话。 穿古铜色服装的靠左面的那人怔神之后,接着冷笑道:“天山派,红焰老祖座下八大弟子,江湖人称八大山人是也! 嘿嘿!” “八大山人是什么东西!哼!追踪我做什么?” “奉老祖之命,迎接丹心旗。” “迎接丹心旗?”圣华暗中心疑,不解这句话的意思,他那知是劫夺之意咧? 他想着这句话,却急忙问道:“是那一位送旗给你们? 非要迎接?” 八大山人从他这句外行话中,体会到他是个刚出道的犊儿,不禁都哈哈大笑声来。 圣华似乎有些明白,怒叱道:“笑什么?哼!” 八大山人被他喝声震得打了个冷噤,接着凶焰大张,同声道:“别装孙子啦!对不起,咱们要夺取丹心旗!” 他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怒从心起,杀机立生,冷笑道:“就凭你们这几块料,也敢夺取丹心旗?哈哈……我看你们简直是找死!” 八大山人名噪天山,威震南北,横行了几十年,几时叫人骂过,不由暴怒万状,刷的撒出清一色的三尖两刃枪,就听穿古铜色衣服的喝喊道:“咱们别和他哆嗦!上吧!” 就见人影飘动,从八个方向,齐往圣华围进。 刹那间,枪风鼓动,银光闪耀,硬往圣华身上攻去。 圣华那将他们放在眼底,未等枪到,神功早经发动,身形略移,掌风已然拍出。 玄天神功,在掌手间,已发出四掌,可是.力道不大,只用了四成功力。 他暗中预料八大山人必被迫退,跟着想取出毙手金刀,取他们性命。 不然,人家的功力不弱,枪风强硬,互接之下,不但未被迫退,反而贴近攻打。 圣华心里一懔,身后的两人已经枪尖临近,只一动,就可取他的小命。 但他并不慌乱,曲肘入怀,身法突地一变,金光闪动,使出了“丹心照五岳”的绝招,迎上身后的双枪。 “嚓嚓”两响过去,三尖枪已被毙手金刀削断。 他不出手则己,只要出手,就不愿叫人逃命。 只见他左掌横扫,脚下挪动,迷光错影的身法,已然同时施展。 白影疾闪,紧接在断枪尖之际,错身扑去,直切那两人的双腕。 好快的身法!使得正面穿浅灰色衣服的两人,来不及闪避。 八大山人究非庸手,当圣华刀到,另外的六人,疾如电光,打三面排出雄劲,硬攻过来。 这是情急的打法,准备牺牲浅灰色衣装的两人,但也要了圣华之命。 如此一来,就迫得圣华不得不出左掌硬敌三面的猛攻。 那晓得就这一出掌的刹那,正面的两人,已撒步后飘,脱出刀削之危。 然而,两人的枪柄,却被毙手金刀再次杀断,吓得他们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手下逃生的人,实在找不出三两个来,如今,天山派的座下弟子,竟然纵容撤退,在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耻辱。 因此圣华怒极了,霍然长笑…… 笑声未落,人在笑声之中,动如闪电,来势太速,连影形都未看清。 可是,金光晃动,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拦救浅灰色装的另外六人,见圣华根本不放松同伴,二次抢进,不由都喊声“糟糕!” 这糟糕两字刚喊出口,两声极刺耳的惨叫,连续传出,红光崩现,灰影推出两丈多,叭的落地,胸口出现腕口大小的血洞,气绝身亡。 杀人的手法太快,也太奇特,六个汉子从未见过,是以,都愣住了。 圣华在眨眼之间,杀死了灰衣山人,一转身,又冲着墨绿衣装的二人射进。 他是存心不叫这群人舒服,这次转身疾射,此刚才更快,更疾。 等两人惊觉到他来了,已经迟一步。 又是两声狂叫,八大山人,只剩下四大山人,同样的手法,杀死了墨绿衣裳的两人。 八大山人这一生闯荡江湖,大小打斗不知道经过多少,杀人无数。 但是,像这种快手法杀人,而且胸口出现碗口大小窟窿的事,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他们不明白圣华用的是何种身法,也不明白是什么手法,理会不清楚面前这个小小年纪的娃娃,怎会练会这种奇奥狠辣的武学。 呆住了,完全呆住了,说明白些,的的确确慑服在圣华的功力之下。 但是,他一反常态,大大的破例,没有追进截杀另外的四大山人。 倒在圣华面前的两个墨绿衣装的汉子,鲜血不住的往外冒,似乎还在挣动。 圣华目射碧光,左腿踏在汉子的头上,杀机很显明露出,嘿然冷笑不停。 冷笑,并不将未死的四人惊醒,突然—— 他大声喝“吠!” 四个天山派弟子,惊醒了,慌乱的失去主张,连手腿都有些发软。 “嘿嘿!八大山人…哈哈……哈哈……实不过是些脓包货,用不着小爷动手,吓也吓死啦!” 四大山人神智顿清,个羞得面红耳赤,也气愤填心,大有拼个死活之慨。 怎耐,这小爷的武功太诡谲啊,太高明了,手段太毒辣了,不敢动,看着敌人干生气。圣华趾高气扬,又是两声冷笑,道:“嘿嘿!举世闻名的八大山人,还要不要夺旗了?” 他说着话,当真的伸手入怀,轻轻向外一撤,吓!黄光芒万道,招展在他手中的,正是引起江湖大乱的丹心旗。 天山派座下的弟子亲眼见着圣旗,心里想,手腿却不敢动,连话也不敢回答。 圣华扬旗前进,然后横旗伸出毙生金刀,往四人面前一逼,喝问道:“要不要夺旗啦!” 四人人蓦地心头吃惊,同时后退了两步,仍旧没有回话。 圣华又吐出了目中的碧光,威棱万端瞪了四人一眼,又喝道:“退步就能保命吗?夺不夺旗了?” 他也紧随在四人之后,追问此话,同时,也逼进两步。 四大山人窘态毕露,恨圣华也恨得入骨髓,然而,就是不敢动手。 不敢动手,说话总该可以吧? 不然,说话比动手还困难,因为,要说夺旗,命一定保不住;如果说不夺旗,八大山人的名望不低,这个脸面,实在丢不起。故而,仍旧不说话,后退了两步。 圣华真火了,杀机又现,跨进了两步,毙手金刀一晃,冷锋刺骨,怒喝道:“我数一二三,如果数完了三,你们不说话,嘿嘿!小心你们胸口出现血洞!” 他横扫四人一眼,潜运功力,当真数起一二三来。 “一……”四个人心头吃紧,八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彼此互望两眼。 “二……”四人浑身一阵颤粟,冒出满头冷汗,都退后一步。 这二字余音未落,四个天山派的高手,同声说道:“不夺旗了……” 圣华阴沉沉的一声笑,接道:“这是天山派八大山人的威风,哈……哈……” 四人满脸的难堪,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要知他们横行半辈子,各人都有儿手绝活,平日里都是心性不一,彼此不顾,今夜虽然受尽折辱,恨不得协力一拼,但又怕各自打主意,而不能同心合力。 他们彼此猜忌,是以三次都不回答圣华的问话,若非时限所限,命在倾刻,仍然会无言相对哩。 圣华大笑之后,并未满足,顿了一顿,又是两声冷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谁要你们苦苦的追踪我,这么办,每人留下记号,再放你们逃生,愿不愿意?” 四个人是真的不愿意,试想,谁愿任人宰割。 但,功力不及人家,不愿意行不行? 因此,都沉默了,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圣华顾不得这许多,当然要他们每个人答应留下记号离去,事实上是很难办到的。 不过,在这个当口,他可管不了这许多,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反正要留下记号。 圣华剑眉陡扬,就在四大山人沉吟不语的节骨眼上,忽见他身形闪动,左手猛挥,右手的毙手金刀,金光闪过,奇迹出现! 原来他左手挥动,随着移动的快捷身形,照四大山上脸上打去,叭叭四响,各人都挨了一记耳光。 这还不算,毙手金刀也同时舞起,四大山人的右耳,通通被刀割下,血淋淋的…… 可笑四大山人满以为挨了一记耳光就算了,那晓得右耳凉,就觉得少了一样东西。 因为圣华的手法身法,快得出奇,就在眨眼之间,完成了割耳之举,而使四人无法闪让,假如不是鲜血流出,而且突然剧痛的话,四大山人真不知右耳被削咧! 这一来,更使四人心胆俱裂,灵魂出窍,个个扪耳,眼中暴射怒火,脸色阴沉着不说一句话。 圣华闪身一瞧四大山人,冷冷的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没关系,我说过死罪已免,有话只管请说。” 他们满肚子忿怒,就是不敢多口,狠狠的瞪着圣华,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 “哼!留你们活口,替天山派报信,叫红焰老祖少打丹心旗的主意,否则,八大弟子就是个好榜样!还不与我滚!” 四人如逢大赦,掠身疾行,走出了十丈多远,那穿古铜色的两人,倏然转身,其中一人喝道:“你手辣心黑,欺人过甚,咱们天山派迟早要报这四命四耳四掌之仇……” 圣华霍然仰天狂笑许久,等他知声乍落,环目再看,四大山人早走得没有影儿。 不禁又仰面打了个哈哈.高声道:“直言居士唐圣华,随时都等着你们报仇好啦!” 夜雾笼罩在荒山里.只有他这声高喊,排出了回应,冲破了沉寂。 四具尸体,仍旧在现场未动。还有那四只耳朵,已经僵硬了。 圣华见人家抱头鼠窜而去,他的话,压根就没有反应,于是,他又收起了丹心旗和毙手金刀。 他仰望天空,似乎已接近黎明阶段。 一幕残酷的拼斗,像过眼云烟,刹那间消失得没有丝毫痕迹。 假如说有痕迹的话,这就是那四具未动的尸体。 然而,他视尸体如平常物一样,因此,他在心理上已将屠杀视作家常便饭。 有人将杀戮视为畏途,只有直言居士唐圣华例外。 因为—— 他怀有武林人久欲夺占为已有的丹心旗圣品,追杀他的人多于过江之鲫,屠杀也随时可能发生,久而久之,司空见惯,也就习以为常。 这时,他心静如水,没有激动,没有恐怖。 他仰望天空,脑海里憧憬着竹山白鹅峰之会,他希望能在这场约斗之中,得出亲仇是谁的谜。 一幕思念过去了,又一幕映过了脑际,那就是完成师父对丹心旗的愿望。 不过,他这时却生出了一个偏激的想法,千佛寺几十条人命,无疑的,是他父亲一手造成的,他恨他父亲,若不是父亲盗丹心旗,何至有毁家之仇? 可是,这中间另一个谜,但无法知晓,即使他父亲不偷丹心旗,家恨也在所难免。 他很奇怪,混世狂生救了他,养了他三年,最后还是要杀他,什么原因。 这问题盘绕在心脑中,永久永久,磨灭不了,解它不开。这谜很深奥,同样的捉摸不到。 还有金刚幡的五个手下,也死在千佛禅寺,谁施的杀手?这是他初次踏进江湖所遇见的,印象深刻,忘怀不了,如果是目前所见,那就不值一提。 这许多怪诞的思潮,在片刻间,涌进了心脑之中,他要澄清这些事情,得出谜的答案。 本来嘛!江湖上的怪事多得很,诡谲云波,这又算是了什么。 然而,就因为这些在江湖上算不了什么的怪事,激起他心理的变化。 法正大师原就说他心地善良,本性淳厚,倘若不是这些怪事刺激他,他断不会变得这么狠辣的。 他知道吗?不知道! 他只有恨,恨江湖诡诈,恨人心险恶,甚至恨他的父亲,恨啊!填满了心灵。 因此,他只有采取杀,来发泄他的恨。 长此下去,没有人诱导他的话,杀无止境呢! 沉思,沉思……天都快亮了,他还没有移动。 突然…… 他身后又有人骤然发出了几声笑,不县冷笑,也不是阴笑,不像是恶意,但也听不出是好意。 他蓦然吃惊,惊觉自己太大意,假使来人突施毒手,这条命,只怕保不住。 既然知道有人,他反而沉住了气,没有反应的站着。 “直言居士唐圣华!” 是个苍老的口音,是这样的唤他。 圣华倏地转身,星目一张,碧光闪动,朦朦的晨光下,却是两个黑衣蒙面人。 两个蒙面人距离他只不过八步远,四道眼神,从面巾的眼洞中透出。 是江湖人物,夺丹心旗来的。 他脑中很快的闪过这个念头,喝道:“在下正是直言居士唐圣华,阁下何不现出本来面目相见,何必鬼鬼祟祟的!” “呵……呵……呵……呵……” 苍老的笑声乍落,接着说道:“用不着,用不着,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何须真面目相见,呵呵!” 圣华愣了一下,暗说:“是啊!彼此又不相识,要见真面目作啥?” “唉呀!不对!不相识,他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问题来了,既知姓名,怎会毫不相识? 他略略的算盘一下,冷然喝道:“既然用不着真面目相见,二位这就请吧!” “呵呵,何必这样匆忙?站一站都不许可?” 圣华又是一楞,心想:“这地方又不是我的,怎能不让人家立足,干脆,我走好啦!” 私念顿失,大声道:“二位少站,唐圣华先走一步啦!” 他转身抬步如飞,隐听身后那蒙面人排出了几声冷笑,声音仍旧是那样苍老。 这证明人家并未追赶他,是以,他非常不解这个人突然现身的用意何在。 他走起来快到极点,晃眼就出去半里路,忍不住扭头向 后查看,的确不见有人追来! “呵呵!直言居士来啦!” 圣华倏地一怔,脚停了,回过头来,吓!又是两个黑衣蒙面人。 和前面相见的两人一模一样,连高矮都差不多,话音,却难分轩轾。 “莫非那两个家伙绕道堵拦我……” 他电闪般的作了这个想法,不由无名火起,大喝道:“二人何苦苦相逼,不知为了什么?” 此语怎出,只见面前的蒙面人似乎怔愕了一下,是不是故意如此,不得而知。 这足以证明此刻现身的两人,并不见得就是刚才在身后现身的两人。 果然人家说话了,道:“噫!谁苦苦相逼?怪咧!” “想我看错了人,有事?” “没有事就不能站了站?” “你站吧!唐圣华先走了,少陪!” “哼!”苍老的声音,排出了这声冷哼! 圣华没理会,已转身向左首走,走得比刚才还快,简直像是在飞。 这四人是准?同样的装扮,同样的嗓音,但双不表明有何诡谋,真是少见。 他在行进中,满腹狐疑,思索这件怪事。 报仇乎?夺旗乎?就该动手,又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只三言两语就完事? 谜啊!江湖上就是这么阴险诡诈…… 他搜尽枯肠,还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走,很快的走。 半里路过去了,没有遇见什么人,天色仍旧是蒙蒙的,像是一层浓雾,笼罩着大地,久不散去。 又是半里路,发现前面是黑樾樾古森林。 他想到古森林边沿静下来,好好的琢磨这件事。 脚下加快,快得如同天马行空,晃肩之际,到了古森林前。 还没有停下脚步,蓦听有人冷冷的道:“直言居士,才来啊?好等好等啊!” 他猛地里一顿,放目看去,噫…… 又是两个黑衣蒙面人,和先见的四人,完全一样,口音是苍老得如同一人。 圣华心里异常沉重,他觉得这不是简单事,必定是有计划的阴谋,当下大喝道:“什么人?鬼头鬼脑的,难道不知直言居士的手段毒辣?” “呵呵!知道了,早就知道啦!何必开口骂人!” 人家显得很有修养,和颜悦色的说话。 圣华这时已断定这些人是有目的而来的,怒道:“何止骂人,假如你们敢有鬼计,小爷非要你们胸口捣个窟隆不可,哼!” 对面的蒙面人不但不怕,反而笑呵呵的道:“胸口上捣窟隆,那是玩命的事,咱们不来这些,直言居士你好啊?” “这一套少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碰碰头,见见面,认识认识,不应该吗?” 圣华拿这种人,还是真没有办法,因为人家不动火,自己也不便出手,只好强按怒气,接道:“那倒不必,再见啦!” “呵!呵!呵!请!” 三起蒙面人,在三个不同的地方,恰巧都迎着了圣华,而且,吐谈之间,相差有限,这显然是阴谋。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姑不论这些人的态度如何,但,行动觉得太神秘险恶,否则,怎会碰得恰好呢? 因此,他这次是向左面走,反而将身法放慢。 这样行走,可以探侧左右的动静。 这面,依旧是阴森森,他星目中,吐出无比的精光,脸上也有了杀气。 然而,走了很远,反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异样。 他的警觉性稍稍的放松些,脚下也加快了许多。 但没有走完这片古森林…… 春天的早晨,尤其是在要放光明而仍未吐放之际,依森林行走,总觉点阴森森豹。 这次比前两次走得都远,没有再发现蒙面怪人,无形中,他忘记了这件事。 此时,他在计算着需要到洞庭去赴三十六友之约。 因为,他答应在三个月之内,要到洞庭约会的。 可是,他决定在四月十一日竹山白鹅峰的会战,似乎比三十六友重要。 从白鹅峰之战中,可以遇见淮江令,淮江令是杀他父亲的仇人,只要能制服淮江今.就能得出指使他们杀父的幕后人物是谁。 想到这儿,双目碧光幕现,杀机重重,生像已从淮江令口中,已解答了他需要知道的谜。 他又念着他父亲的血字:“我盗圣旗,人夺我命,聚众夺旗杀明元者,淮江令,指使淮江令杀明元者,金……” “金残缺不全的字,究竟是谁啊!” 他念出声音,血在沸腾,呼吸也急促起来。恨啊!不是因为唐明元,怎会使他卷身在江湖杀劫之中。 “唐圣华,直言居士,呵呵,不见不散!” 圣华心中正在混乱着,忿怒、悲酸、恼恨、凄怆,恰好交织在他心脑中,突地传来这声熟悉的怪音调,不由得一紧。 循声一看,哈!蒙面人,两个蒙面人。 仔细一看,四个方位,八个蒙面怪人,身材、谈吐、服装,通通一样,莫非就是最先的两个人弄的鬼? 他怒上加怒,又展出了杀机。 许是对方怕他突然出手,很精神而谨慎的依林而立,不敢移动半步。 要不是脸罩蒙面,相信看脸色定然紧张。 圣华张目逼视对方很久,怒喝道:“这次如果再说出原由,小爷决不放你们逃生,哼!” 蒙而人略略的震动了一下,仍然很沉着的呵呵笑道:“咱们无冤无仇,何必说出这些丧气话……” “放屁!小爷说话定然算话,不必鬼扯,快些说出原由,否则,哼……” 又是一声冷哼,所不同的,是他打怀中撒出了毙手金刀,大有置人于死地的决心。 两个蒙面人这次可很明显的颤动了一下,那苍老口音又勉强呵呵笑道:“我们不约而同的碰在一起,叫我们说什么原因?” 圣华一怔,但他毕竟是聪明的,怒接道:“你刚才不是说过不见不散?怎会不约而碰!” “那是我说错了……” “放屁!再不说,我不客气了!” 蒙面人见他手中金光晃动,的确是有些吓人,忙道:“你要我说什么原因?” “为什么要四次拦阻我?” “四次?呵呵!我们只此一次啊!” 圣华不禁一楞,心里打了两个转,大怒道:“不宰你一个,谅你们不说实话……” 话未落,剜刀踏步,正要飘身动手。 就在这个关口上,身后有人呵呵一笑,道:“不错,人家只和你见过一面,我是第二面哩。” “还有我们也是第二面……” “不能将我二人丢在一旁,我们同样是第二面……” 就在刹那之间,有三起相同的苍老之音,他三个方向,极快的说话。 圣华疾速暗思道:“果然是四起人,看来他们是同党,但是,为什么在此处会合呢?” 他管不了这许多,翻身环扫众人一眼,嘿嘿冷笑道:“你们打算怎样?是不是夺旗?” 四个方向同时排出了冷笑,同时喝道:“对了!正是要见识丹心旗!” “哈……哈……哈……凭你们鬼头鬼脑的也敢在小爷面前大言夺旗?” “那你们就夺吧!别等了!” 他逼近对面的两人,毙手金刀连续晃动,杀气凌人,端的怕人。 但,人家没有退,相反的,四面的蒙面人,都排出了冷笑,齐往他跟前围过来。 圣华一见八个人缩小包围,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索性立着不动。 他眼中碧光火炽,紧盯着八个怪人。 很快的,移近了身,只是,不见他们动手。 圣华凝神握刀,已移上了步位,陡地一声大喝,迷光错影的身法,顿时展开。 转眼之间,就迫近了敌人,毙手金刀猛抡,正要施展绝情的那刹,蓦然…… 八个蒙面人同时冷哼,倏地都撒出一面青色的绸旗,临空扬去。 最使人不解的,是那面绸旗,都对着圣华头脑扬去,同时,散发出阵阵异香。 圣华当时颇为惊诧,不明的是闹的是什么鬼,因而,脚下顿了一顿。 他是要看个究竟,一点戒心也没有。 在他想,怪庐万毒真君何等毒怪,都奈何不了他,纵使旗上有毒,他亦不怕。 可是,异香很快的浸袭七窍,香得使人有种极舒的感觉,嗅了一次,就想第二次。 他茫然了,只想嗅那种香味,金刀在手,不知道该如何出招。 大约有一盏热茶的光影,圣华没有异样,就是不动手杀人。 八个蒙面人大大的震憾,因为,他们见圣华没有异样,就是不动手杀人。 八面旗加紧的挥动,八个人都急出了汗,那蒙面巾,都已经湿透了。 哪有半盏茶的时辰不收奇效,八条命就得搁在这儿。 圣华拼命的在嗅异香,很起劲,眼中的碧光收敛了,脸上的杀气也消失了。 半盏茶的时间已到,圣华还是那样的立着。 渐渐的,他双目像要人睡,很慢的阖起来。 呼吸也显得很微弱,只是,他没有倒下,神情并未萎顿。 八个蒙成人的衣服都湿了,他们既急且怕,浑身都是汗。 这个时候,方稍微的轻松了一下。 阴谋,若不是圣华破了万毒真君的怪庐,人家绝不会用八面旗来对付他,他也不会如此狼狈。 绸旗挥动得更加猛烈,慢慢的近,近到圣华的身上,头上,脸上…… 轰然一响,八个蒙面人吓了一跳,定睛再看,原来圣华已倒卧在地,人事不知矣! ------------ 第十四章 当然,他不知道他昏迷了多少时间,等他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圣华睁开星目,发觉自己仰卧在地,不由一惊,一看,八个蒙面人踪影全无。 弓腿站了起来,手中的毙手金刀并未脱,那股强烈的异香,已荡然无存了。 不过,回忆起来,似乎在鼻端还能隐闻着那特有的香味。 太阳还未升空,静悄悄,古森林传出轻雅的、悦耳的鸟唱。 偶然间,晨风吹袭,使他神志也焕然清醒,斗然,胸口特别感到凉意。 他不经意的低头一看,大大的一声“啊!” 衣扣被人挑断了两颗,解开了三颗。 他心头剧烈的跳动,忙探手入怀一摸,不由惊出浑身冷汗,脸也跟着发白。 丹心旗被人劫走了! 用不着多费思考,定是那八个蒙面怪人所为! “蒙面人!蒙面人!熏香……唉!” 他疯狂了,吼着,团团乱转…… 头上的汗珠,如黄豆般的,外冒,下滚…… 急、恨、怒,他要爆炸,恨不得将整个世界毁灭了,才能泄忿。 他失了理智,像一头疯了的狗,咆哮,狂吠,怒吼,穷嚷。 可怜他镇静不了自己,抢天呼地,流下眼泪。 丹心旗是他的命,他是在几乎丧命中得来的,若是凭本事硬夺,他还能心服口服,施鬼计,弄巧诈,而轻易的劫去了旗,他死都闭不了眼睛。 这阵子折磨,少说点,也有半个时辰。 设若他当发觉丹心旗被劫下,神志冷静,即刻追夺,很可能当时夺回。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直到他筋疲力竭,才静静的躺在古森林草地上深思。 这个时候,就算他明白过来,拔腿追赶,也无法追赶得上,何况还不知人家从何方向走的。 他挣扎不动,渐渐的,闭上了眼睛,睡着啦! 太阳当空照,大地春回,呈现新生气象。 他醒了,用手揉了揉惺松睡眼,慢吞吞的坐了起来,静静的想…… 那八个蒙面人是谁?为什么夺旗之后而不杀死圣华? 这真是不可思议,假如人家顺手给他一刀,不就干净利落? 庆幸,不幸中之大幸,若是被人家杀了,连找回丹心旗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个是最合情合理的想法,也最能鼓劲自己。 事实上人家何当不想杀他,杀了他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么! 可是,时间太迫切了,因为圣华昏迷之际,神智并未完全失去。 要知他有丹心旗在身,百毒不侵,又吞服了万年金龟内丹,再加上玄天扬玉神功,四面旗的迷性药,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眨眼的昏迷而已。 八个蒙面人搜夺丹心旗的当口,因为手腿太重,震动他一下神智震荡,当场苏醒了片刻。 这一来,可就吓得蒙面人胆裂魂散,拿着旗没命的飞窜而去。 直言居士唐圣华的毒辣杀人手法,已经是响遍了江湖,稍差的江湖道,别说动手,只听大名,就骨软筋松。 八个蒙面人固然功力不弱,然而,终是被人差遣而来的,见着唐圣华,早就沉不住气,只是黑绸蒙面,看不出来就是了。 试想圣华久迷不倒,倒而又醒,他们焉不害怕?焉不顾命,那有心情来杀他。 他想不出这层关系,还幸自己没有被杀哩。 下了决心,他要找回丹心旗。 圣华突然立身,猛力跺脚,说道:“那怕寻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回丹心旗,杀死蒙面人……” 他辩了辩方向,先往来路追寻过去。 在他想,首次出现蒙面人地方,可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顺此路寻去,终可查出眉目。 他像只斗败的雄鸡,垂头丧气,无精打彩,步履蹒跚的走着。 经过了这座古森林,转了弯,又奔向另座古森林。 正走在林中的中间,忽然打里面传出来阵阵血腥之味,薰鼻作呕。 奇心顿生,慢着步,简直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很自然的闯进了森林。 光线斗然变暗,他不考虑这些,走进!走进! 大约进入了两丈多远,血腥越来越重。 紧走几步,看见了,出现奇迹。 他打了个冷战,原来是自己前面不及一丈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体。 站振作了一下,急抬步奔过去再看,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地面上,有八个黑衣蒙面人,劫去丹心旗的家伙么? 他光火了,抬腿一脚,就将面前的死尸踢出两丈多,叭地撞在树干上,摔落在地。 算是出了一口气,不由冷笑道:“你们也有惨死的时候?哼!” 他幼稚极了,将他们翻转来,顺序搜去,以为能搜回丹心旗。 搜完了五个尸体,别说没有丹心旗,就连人家使用的迷人的旗帜,也看不见一面。 他失望了,再搜到第七具尸体旁,将他翻一下,探手摸去,吓!这家伙还有点心跳。 他希望又增进了许多,抬臂运功,抵住那家伙的命门,不大工夫,只听他喔了一声。 垂死之人,已气若游丝,虽然真力助他苏醒,但不能张嘴说话。 圣华急了,右掌功力不停的催劲,始终不离那家伙的命门。 好不容易才微微的张了一下眼睛。 “喂!谁杀死你,丹心旗呢?” 圣华迫不及待,大声询问。 没有回话,也看不见嘴动,敢情脸上的面罩还没有取下。 圣华揭去他的面罩,哎呀!这家伙长得奇丑,简直不像是人,又问道:“谁杀死你们?丹心旗呢?” 那家伙嘴唇掀动了一下,没有出声,接着又欣动两下,好不容易方从他鼻孔中哼道:“银……” 银字下面,就只能见嘴唇颤动,不见声音,稍停片刻,就魂归阴府。 圣华急得大叫道:“银什么!银什么!” 那家伙已硬挺挺的,毫无反应。 “说啊!银什么嘛?” 人家已经断气归阴,全身僵硬,你叫他说什么呢? 圣华眼中展出了慑人的光芒,看了死尸一眼,喃喃自语道:“死啦!他死了……” 他斗然跳起了两丈多高,暴怒如雷,像脸通红,大吼道:“谁要你们心生歹念,偷夺丹心旗?否则,怎会被人家夺去,可恨!” 恨字乍落,举手一掌,照那家伙劈去。 “叭!”好好一具尸体,竟被他这一掌,劈得骨断肉烂,接连两三个翻滚。 就在尸体翻滚之际,地上忽地传来“叮当”一响,倒是清脆悦耳。 圣华不明白是什么玩艺,不禁横目低瞧,微弱的黄色光芒一闪,敢情是个小铜玲。 他经不住噢了一声,赶忙过去捡了起来,心中一战,急忖道:“这不就是端木老前辈给我的符么?唉!几乎将老人家的信物忘记啦!” 一阵歉疚,猛袭心头,再端起铜玲仔细一看,原来这小铃看来似铜,实则是以金铸成的,非常精致小巧。 上面刻有两柄交叉的剑痕,反而是有两行小字,是:“铃到命除,端木竺如符。” 好厉害的口气,看不出一面小小的铜铃,竟能慑服江湖群雄。 圣华心里似乎是在推敲着一件事,沉默无言。 这八个蒙面人是那路的人物?谁夺去了丹心旗,而杀了他们? 神秘,诡谲,狡诈,险恶…… 他想不透这奇怪的事,怒气又生,霍地闪身,将所有蒙面人的脸罩除去。 啊!通通是如此的丑恶,丑得怕人。 他举掌连挥,阳刚之劲,激荡森林,三丈左右,震动得树木摇动,惊心动魄。 刚劲过去,附近的古木,被他震断了无数,几具尸首,却已烂得不成人形。 按说,应该心平气和了,但,没有,反而更加忿怒,暴燥。 他仰天排出两声凄厉的长笑,笑得悲枪之极。 可是,这笑声几乎运集了他全部的功力,激荡,震撼,可说是地动山摇。 从这两声长笑中,不难想像出他这时的心境是何等的恶劣。 突如其来的刺激,加速他心理反常,性情残毒,嗜杀如命。 离开了古森林,怨恨加深,蹩不住仰天呼道:“我若追不回丹心圣旗,日后决碰死在千佛禅寺的门前……” 语气悲壮,决心难移,言未尽,已健步如飞,往竹山方向行去。 经过了黑夜,又经过光明,循环的轮转着。 遇上了天晴,也碰得天雨,在山野区域,他不觉得是过了多少日子。 像原始人,生活在荒山野外,没有欢愉,快乐,只有刺激,拼斗。 丹心旗被偷劫的事,只有他自己,和另外那人知道,江湖上,一直就认定了直言居士是拥有圣旗的唯一人物。因此,拼斗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圣华根本不提丹心旗三个字,只要有人追踪,或者夺旗,毙手金刀出怀,就死伤无数。 少说话,这些日子,被他杀死的江湖道,只怕有一两百人。 他已经杀红了眼,和敌人见面,恁什么不说,只一张目,碧光闪动中,准有死亡。 于是,江湖上又替他呼出绰号,叫他做“杀人魔王”。 从前,他杀人总得分个好坏,如今,只要碰上他,格杀勿论,根本不谈好人坏人。 饶他如此厉害,丹心旗的消息,半点也未打探出来。 他更急,也更恨,将心中的积郁,都发泄在杀人上,一天不杀人,就觉着不适。 偏偏有不怕死的,为劫夺丹心旗,明知危险,却硬要送死。 两三个月的日子,圣华连心都麻木了,完全在杀的圈子里打滚。 听起来是多么的骇人听闻,多么懔人! 四月十一日,竹山白鹅峰人影丛丛,紧张万分。 他们明明知道今天是和直言居士圣华交手的日子,但他们偏就沉浸在紧迫的气氛中。 时辰一分一分的过去,这些人的心情,也不期然的随时辰的消逝,而一分一分的紧张。 二更左右,打竹山外来了一条白色的人影,其疾如电,直向白鹅峰奔来。 这人影赶奔的方向没有偏差,就像这里的地形很熟稔似的。 他行至中途,突然撮口排出两声壮厉清啸,啸声震摇山野,彼此回应,历久不绝。 这时,白鹅峰上的众人,似乎己听见这种夺人的啸音,都不禁呼出了一口气,像是轻松了许多。刹那间,峰下白影晃动,直奔峰头。 “来了,大家注意……” 一大堆人影中,有人是这样的警告在场的群豪。 于是,大伙儿又紧张起来,暗中都加了几分戒备,生怕那白影一见面就杀人。 话声甫落,白鹅峰头,已出现了那个白衣人影。 只见他伫立峰头,星目圆张,碧光圆张,哈!人数实在不少。 正面中间的前排,站着孤海四铃,和金陵双牌。 左面前立的产邛崃神弓,邙山独旗,梅园三箭,和金刚幡胖瘦二判。 右面却分立着洞庭三十六友中的十九友。 在这三排人之后,出现七个怪人,个个对那白影大大的惊奇,也突然的颤动。 因为,七个人穿着红、黄、蓝、白、黑、紫、绿,各种不同颜色的怪衣裳。 那个人影很奇特,心中却匆忙想道:“这就是江湖二十一宿?何以洞庭三十六友也到了此处?”他不明白原因,没有去追究。 最使他注目的,就是那七个怪人,因为,他在绝谷吃过人家的苦,几乎送掉了命。 孤海四铃的白玉铃在紧张中,流出勉强的轻松,哈哈一笑道:“直言居士果然信人也!能准时赴约,钦佩钦佩!” 他没有理会白主铃的话,杀机满脸,碧光毕露,紧盯住那七个怪人。 七个怪人脸色沉重,也是杀机重重,紧瞧直言居士,他们都认识来人,正是击落万丈深壑的唐圣华。 “他没死?外间传说获得丹心旗的就是他?” 七个人都在心里嘀咕着,无如江湖上的传言太凶厉,杀人魔王竟会是没有被他们劈死的唐圣华?为了他,要动员这许多人?怪呀? 白玉铃见圣华没有理会他,不由呔的一声,怒道:“小子好生可恶,难道你是聋子?” 圣华瞪了四铃一眼,答非所问的道:“你身后的七个人是谁?” “正是淮江七令,你要怎样?” “他们随时随地都要取我的性命,而且是我父母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刷地打怀中抽出了毙手金刀,跨步就往七令那儿走去。 当他取出毙手金刀之际,淮江七令就个个色变,他们认识这是谁的兵刃。 “慢来!”白玉铃大声喝道:“我们约你来此,就是为了决斗,淮江七令也是我们二十一宿的一份子,迟早就要和你动手的。” 圣华脚下一顿,心说:“呆会儿专找他们决斗,我还逼问口供,得出幕后的指使人是谁……” “好啊!洞庭之约,你小子不去,却跑得这儿来送死。” 圣华被这几句话打断了思索,斜目看去,是三十六友的总领在说话,当下喝道:“不是怕死,是离开身,今日之战,决不取你们洞庭之友的命,以换我失约之罪,不过,来日我到洞庭.仍旧要你们命丧黄泉。” “放屁,白鹅峰是你说梦话的地方?” 圣华朗声狂笑,道:“洞庭三十六友,已死十七,难道十九个人的力道能强多少,哼!真不知死活!” 那个总领的脸色铁青,他是依仗人多,白鹅峰有近四十位高手,必要时群起而攻之,还怕不能置圣华于死地,是以,他沉不住气,一声怒吼,率领十八个分寨之友,猛地里一围,出手就攻。 目前圣华的功力,远非几个月前可比,别说十九个洞庭之友,就是三十六人都在,也奈何不了他。 他狂声一笑,身形早错,喝道:“你们要找死,可不能怪我……” 话声未落,金光灿灿,接着两声狂吼,连照面都没有打,当时就躺下两个。 他举手之间,杀了两人,顿将另外的十七人镇住了,但并不因此收刀,又喝道:“这个时候就是不动手,小爷也不能饶恕你们,杀啊!” 红光崩射,又倒下了两个。 这身法手法,既快且辣,决不留情,决不放生。 三十六友的陆上功夫,本就平常.这时已心离神丧,胆破魂飞,战志早丧,那里是圣华的对手。 他们像走马灯样的,走了还不到五个照面,十九个人,已经只剩下了五个。 这五个人满身是汗,浑身无力,双腿发软,的确是待宰的羔羊。 白鹅峰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每一具尸体的胸口,都出现一碗大的窟隆。 这种惨毒的杀人手法,迫得未动手之人,个个心惊,个个悚然。 假如江湖二十一宿再不动手的话,三十六友一个也别想活。 孤海四铃暴怒骤起,喊声震天,首先发难邛崃神弓,邙山独旗,梅园三箭,跟着抢进。 金陵双牌,金刚幡胖瘦二判,跟着接应。 这十三个人动上手,其力道之强,功力之高,和三十六友相比,真是天地之别。 三十六友的总领,带着仅剩的四人,垂头丧气,疾奔下白鹅峰,转洞庭逃生去了。 白鹅峰上,只剩下淮江七令没有动手。 圣华被一十三宿团团围住,狠命的击出三掌,可是,十三宿配合得天衣无缝,全力同时,也硬了他三掌,双方都没有吃蹩。 以十三个人的力道,同时对付一个人,自是不会吃亏。 圣华三掌一过,就知道凭真力劈不倒众人,心中一急,丹心八绝就搬了出来。 他大喝一声,横刀一抢,强劲啸风之声已逼向众人,紧接着“丹墀青琐”,分袭三江之怪的两怪,和金刚幡胖瘦二判。 这一击一抢,威势强猛绝化,谁也不敢挡其锐,却将三江二怪,胖瘦二判迫退了五步。 他神情振奋,一声清啸,双掌交错,神功大展,丹心八绝的“丹月光天”,“丹凤朝阳”,双招同出,一取孤海四铃,一取梅园三箭。 前后三招,威力绝猛,拼取要害,错非江湖二十一宿的高手,否则,早就横尸白鹅峰了。 虽然如此,但十三宿已零乱不堪,再难凝集一处,合力同攻了。圣华见此情景,岂肯放松,又是一声怒喝,欺身猛进,先找上了三江二怪。 二怪手中都有兵刃,见圣华攻到,兵刃下压横扫,猛攻过来。 圣华一声狂笑,身形一错,早到二怪身前,只见金光晃动,鲜血射出。 邛崃神弓惨呼一声,丢弓倒地,邙山独旗连哼都没哼,胸口多了个窟隆,死于就地。 圣华的迷光错影身法,在玄天阳玉,和金龟内丹辅助之下,已精进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因此,孤海四铃等人想抢救,的确是来不及。 但他并未瞪着眼看圣华杀死同伴,相反的,却正在抢进,只是慢了一点而已。 这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快到极顶,写起来却太长。 圣华一出手,不愿多等,反手拍出两掌,他袭众敌,招法一变,就迫近了孤海四铃。 他掌中金光闪动,孤海四铃正是危机呈发,万难逃生的当口,霍地—— 淮江七令同时排出了发声惨叫,都倒地不动。 圣华蓦听狂叫,心头猛烈的一阵跳动,骤将杀人的快手法,硬生生的收住。 他侧身内跃,快速绝伦的落在淮江七令身旁一看,七个人早已气绝多时。 他一见此状,只恨得牙根紧咬,猛可里一跺脚,当时就出现一只五寸来深的脚印。 可是他此际心中是何等的悲忿…… 本来么,他力赴白鹅峰之约,目的就在淮江七令身上,眼看大功告成,却又发生这种意外的事。 他知道这是另外的人施了毒手,这暗施毒手之人,必定是指使杀父的幕后之人。 他忘记了强敌环伺,双目碧光大闪,朝四面探来。 蓦地——在四丈多远的来路上,似乎有个灰色的人影,疾逾飘风的闪着。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轻言道:“就算你能上天,小爷也要追你到灵霄殿……” 他剑高挑,双肩一晃,双臂一震,人已临空四丈多,在空中一挺腰,就像是脱弦之箭,朝那灰影追射过去。 白鹅峰上的十二个高手,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样的走。 江淮七令何以不参加围,群殴唐圣华? 原来淮江七令的紫衣和绿衣老人,都练一种名叫“透吐迷神”的掌法。 这种掌法一经打出,散播极广,很可能先伤自己这面的人,因为人多。 于是,七令已打定了主意,在偶然的机会里,才准备对圣华突然杀手。 圣华头次杀死三江之怪的当口,身法手法太快了,七令来不及下手。 皆因他们见今天的唐圣华,比几个月前在狭谷硬拼的唐圣华,在武功上,判若两人,招法诡谲神妙不说,内力足可抵挡数十人的。 是以,七令心中就有嘀咕,不敢贸然出手。 等到圣华转身拒掌,变招正要杀死孤海四铃的节骨眼上,七令就觉得这是好机会。 因为圣华已全力集中孤海四铃,这个关口出手,易收奇效。 七令正准备动身,抽冷子下毒手的一地,就被人从暗中很快的就打死归阴。 这不是奇事?完全是谜…… 这些人在江湖上横行了半辈子,到如今却落得这般光景,诚可叹也! 且说圣华这力提到顶点,拼命的追…… 这刻的快速,的确达到了顶峰状态。 只能看见白线,在空中疾驰,说什么也看不清是人。 俄倾,就追出了五六里路。 那点灰色的人影呢?没有看见,不知消失在何处。 仍旧向前追去,仍旧是那样的快速。 眨眼间,又飘出三四里路。 灰影……连痕迹都看不到半点。 圣华收住了脚步,不由气恼,忿恨,交炽心头,牙齿恨得格格乱响。 他双目几乎落下泪来,凝聚不了神智。 昂起头,不死心的四下里张望,斗然间,又被他发现有人疾奔。 他精神陡振,振臂疾飘,晃身就到来人停身之处,不问情由,挥掌就劈了过去。 倏听那人“噫”了一声,身绝快的错动,撤出他掌风之外,欺近圣华跟前,正待出手对抗。 岂知圣华已使出了“丹旗照五岳”,同时,毙手金刀金光晃耀,猛刺过去。 那人却又使出迷光错影的身法,飘身而退,尖声叫道:“圣华!是我。” 唐圣华大吃一惊,稳住了身形,撤招斜退,浑身惊出冷汗,愧颜说道:“慧姐姐!伤着了没有?” “嗯!要不是迷光错影的身法,只怕早被你杀死了啊!” 原来赶奔此处的,正是中铃端木竺如的孙女端木慧姑娘。 圣华握住了她的玉手,急问道:“在路上,你看见了什么人没有?” 端木慧秋波闪动,懵然的摇摇头,笑道:“没有看见人影,你这是怎么啦?” 圣华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江湖上没有我唐圣华混的了,唉!还不如死了干净……” 端木慧芳心陡然一动,忙偎在他的怀中,轻言细语,吹气如兰的笑道:“小小挫折,算得了什么,何苦这样的消沉,究竟是为了什么?亲仇查出了没有?” 圣华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泪光一闪,长长的一叹,就将白鹅峰发生的事情,详细相告。 端木慧秀目轻展,大眼神滴溜溜的转了两转,忙道:“咱们快到白鹅峰去看看,或许从七令的身上,查得出是谁下的手。” 一语提醒了唐圣华,拉着端木慧,闷声不响,起步就往白鹅峰奔去。 端木慧的轻身功夫,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但这刻和唐圣华走在一起,就觉得不行。 起先,她还不觉怎样吃力,三五里路过去,就有了后力不继之感,渐渐的,香汗冒出,娇喘嘘嘘。 圣华已然看出,心有不忍,略停身,探臂将她抱了起来,如飞的奔跃。 何需盏茶的时光,二人就到了白鹅峰上。 举目一看,地下躺了十多具尸体,孤海四铃等人早就不知去向。 他忙走到淮江七令倒卧的地方一看,不由瞠目结舌,楞楞出神。 淮江七令的尸体,经成了一大滴血水,积在原来的地面上。 圣华血气翻涌,真的是怒发冲冠,连眼珠都变得通红。 端木慧却不理他,自己在现场巡视了半会,竟连蛛丝马迹,也看不出分毫。 “哈哈!江湖上真是千奇百怪,唐圣华难知万一,处处被人捉弄,如今,亲仇未报,丹旗被夺,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哈……哈……” 端木慧听得最刺心的,却是“丹旗被夺”四个字,她几乎惊得叫了起来。 总算她机智过人,定力颇强,忙扳住他的肩头,温言安慰着道:“这也算不了什么,迟早也能夺回来,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将夺旗的经过告诉我?” 圣华对这位姑娘,打心里就非常折服,此刻,见她丝毫不乱,沉静无比的仪态,越更觉得自己不如她。 他费了很大的劲,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心气平静许多。 两人找了个山窑,坐下来,依偎着,谈起了丹心旗被夺的经过。 她很耐心的听着,并且对地点、人物、兵刃、音貌……都反复的询问着。 末了,她淡淡的一叹,道:“可惜,那八具尸首若不被人劈乱,我立刻以断定夺旗之人是谁,可是……” “想不出办法了么?” 端木慧嫣然一笑,道:“你先别急,让我仔细的想想……” 她用了绝顶的智慧,将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差不多都提出来对照,然而,她终于摇头了。 圣华不敢打扰她,星目张得大大的,盯着她瞬也不瞬。 可是,她摇了头,于是,他又急了,狠狠的道:“得不出痕迹,我就得杀尽夺旗之人,杀光江湖人物。” 这话他办得到,一点也不假。 端木慧被他这两句杀,逼得连连打了两个寒嚓,灵机也在这两个寒襟之下,顿然而生,笑道:“凡是找你夺旗的江湖道,就不是那晚劫旗的凶手,相反劫旗的凶手,只怕正在修悟旗上的奥秘哩,你如何能乱杀无辜?” 她扬眉瞥了圣华一眼,见他又沉静起来,知道自己的话,生了力量,接着:“江湖曾传言有种迷性旗儿,称为‘香纱迷魂旗’,凡被迷之人,非一个时辰,则醒转不了……” 圣华听她说出这话,抱着无穷的希望,忙道:“那晚上迷我的,一定是香纱迷魂旗了,这旗是谁的,正好找他去!” 端木慧幽然一笑,接道:“自我出世,就没有见过香纱迷魂旗是什么样儿,也没有听说是谁在使用,我想爷爷知道。” 圣华不由又泄气,恼丧的说道:“得不出线索,难道就罢手不成?” “只要自己细心体会,时间稍长,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你先不必过度焦虑……” 她说到此处,倏然而顿,思索着,又道:“也许是我心里在有鬼,我总怀疑劫夺丹心旗,和杀死淮江七令的,是一人所为。”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人家的手法,完全一样,设若查出死者是如何致死,就证明我的话不假。” 他沉默了,大好的线索,都叫自己放弃了,毁灭了,这能怪谁。他无可奈何,忍不住又叹出了一口气。 “别叹气,我觉得你能保得命在,也是不幸中之大幸……” 圣华陡然一震,双眼一翻,怒:“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 她笑了,笑得花枝乱抖,使他窘态毕露,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这当口,端木慧粉脸娇红,说道:“你被人迷倒之际,人家骤施杀手,你能有命到今天?” 圣华陡地打了个寒战,冷冷的道:“他们不杀死我,莫非对我怀有好意?” “那倒不见得,劫旗之人,决没有留下活口的道理,他不杀你,只怕是来不及杀……” “怎会来不及呢?”他抢着发问。 “因为你内有金龟内丹,外有丹心圣旗,百毒不浸,纵将你迷倒,也不过眨眼能苏醒。能取走丹心旗,已经是不容易了,怎能再有时间杀你……” 圣华明白过来,不禁也暗中庆幸,笑道:“那八个丑家伙也真是饭桶,笨手笨脚的居然劫夺我的丹心旗。” 端木慧见他居然转变了态度,神情也振奋起来,芳心大喜,忙道:“你别小看那八个丑鬼,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望,人称‘太仓八丑’大概就是他们。不过,没有听说他们有香纱迷魂旗嘛!” 当然,他们讨论了许多事,笔者到此打住。 白鹅峰的天色,已经变了,变得很阴沉,变得也疾速。 狂风,夹着倾盆的暴雨,侵袭而至。 地上那淌积的血水,也随着暴雨,冲洗得干干净净,淮江七令,算是肉消骨化,永无翻身之日。 他们停身的山窑,足可容纳五个人,也能挡住骤雨,偎作一团,紧紧的,没有一句话。 端木慧左臂没有了,只是她练会了迷光错影法,又得心上的人儿,稍可弥补心头的创伤。 其实,她对圣华连番遭遇,早就在心里怀疑到另外一个人。 只是,她没有绝对的把握,又怕圣华因她,而掀起江湖杀劫,忍着,她要在暗中搜取证据,来证明她的判断不假。 风雨不停,他们也在此处缠绵了一整夜,说不尽的恩爱,甜蜜…… 暴风雨过去了,山野中,又出现了这一双恩爱的儿女,往丢丹心旗的山区地行去。 森林密茂,阳光普照,山明水静,所在白天里看来,真是美妙之极。 “你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她依在他的肩上,走着走着,娇声而问。他不自禁的吻了她一下,换来的是个娇媚的羞笑。 “我虽然到过此处,可是我没有留心名称。” 端木慧吃吃的笑了许久.玉面微红,笑道:“这里有两座山峰,从远处看,话像两只鸳鸯的头,因而大家叫此处为鸳鸯顶。” “好啊!鸳鸯顶,真是妙到顶好啊!” 两人都笑了,会心的笑,笑得十分自然,十分风趣。 正走间,迎面出现了两个人,相隔有十多丈,在阳光反射下,看出了是两个玄门道士。 来人的态度甚是悠闲,似乎没有发现这双儿女。 很快的接近,啊!原来是两个五十多岁的出家人。 看他们满脸正派,气定神闲,一派与世无争的气度,叫人见而心羡。 四个人走对面,人家没有随便看人,双方就在不太疾快的速度下,彼此一错而过。 圣华和端木慧没有在意,继续走着。 巧咧!迎面又出现两个人,同样的,又是两个老道。 当他们错身的时候,两个道人掠眼斜看了圣华一眼,脚下一顿,噫了一声。 圣华心中一惊,轻轻的碰了端木慧一下,说道:“要不要问他噫什么?” 端木慧见多识广,生怕他惹事,什么话不说,拉着他就走。 “无量佛!小施主敢莫是杀人魔王的直言居士?” 你不惹人,人家却要惹你,不答话行吗? 圣华心中百分之百的不满,站住了,回过身形一看,人家正等着他说话,不觉有气,怒道:“直言居士就是直言居士,什么杀人魔王不杀人魔王的,哼!” 两个老道脸色顿变,其中一人宣了一声“无量佛”!接着说道:“唐施主独得武林圣宝,名震江湖,的确不凡,怪不得江湖上闯得有声有色,倒是不假。” “怎么样?出家人也想插足过问唐某的事?” “不敢,不敢!我等只是听说施主杀人如麻,不分正邪,为了维护江湖正义,故出而查访,不想在此相遇,倒正是缘法。” “如此说来,你们是想阻止我杀人?” “无量佛!”先走过来的两个老道,正好在这时转来,佛号宣过,接道:“昆仑派出家人本不愿过问圣旗之事,怎奈施主杀人太过,我们不愿如此乘戾之人,获有武林尊敬的丹心圣旗……” 圣华甫听此言,杀机倏地展露,怒道:“那么,将丹心旗交给你掌理,你们就不管杀人不杀人了,是吗,嘿嘿!” 儿句话,说得刻薄之极,登时四个老道脸上绯红,都现出了杀意。 先说话的老道嘿嘿两声冷笑,怒道:“丹心派固然逼你交出,但也得替死去的江湖朋友服仇。” “凭你们四个老道,只怕还不配谈‘报仇’二字,我看你们快走,别在这儿找死的好……” 早闻昆仑派为当今武林七大门派最强的一派,这些正道人物,最好不得罪为妙,忙截住圣华,道:“丹心旗早被人夺走,四位道长还是请便吧!” 四个老道不禁一怔,旋又露出不信之色,中间的老道大喝道:“昆仑四尊是何等人物,岂能受你们之骗,快交出丹心旗……” 这说话的为四尊者之首,人称“铁木真人”,另外的三位是“白木真人”、“银木真人”和“乌木真人”。 端木慧截着微笑道:“我是实话实说,四位道长要是不信,那有什么办法!” 乌木真人跨进两步,大声道:“女娃儿少开口,要我们相信是可以,但让我们搜查搜查!” “放屁”圣华早就忍不住了,张口就骂声放屁,接着冷笑道:“嘿嘿!你凭什么要搜查我?” “你们不信你的话!” “不信活该,还不给我滚!” 乌木真人刷地抽出背上的长剑,怒喝道:“不给点颜色你看,谅你不知厉害……” 圣华目中吐出了碧光,夺人魂魄的跨步,端木慧一把没有拉住,就听他冷然狂笑,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凶恨!” 狠字甫落,双臂蓦张,霍地推出。 怒中凝功出掌,狂风滚滚,不下两千多斤力道,卷压乌木真者。 乌木真者也是在暴怒之中,正要举剑出招,那知压力太强,收势不及,喊声:“不好!” 这好字尚未落音,心头猛然一震,立椿不稳,一个庞大的身躯,竟被震飞三丈远。 身躯疾如电,“叭!”撞在一株粗大的树干上,皮开肉裂,骨断筋折,口吐鲜血,吭都没吭,当场就完蛋了。 铁木、银木、白木三真君,同时大惊,他们做梦也没料到凭乌木的造诣,连手都未还,就被人家劈死。 三人一时怒气上升,心痛师弟惨死,刷,刷,刷,三把剑,同时出鞘,往上就攻。 唐圣华刚才出掌一击,是在无意,急怒的,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雄浑的劲,等他将人劈飞,这才发觉不对,稍微有些后悔。 对一个出家人,尤其是正派人士,他知道他不该如此,可是,太晚了…… 这一见三柄长柄,夹着凌厉的内力,已硬攻上来,就存了相让之心。 他不愿还攻,迷光错影施展开来,游身在三剑之中,如同白色的蝴蝶,穿绕自如,煞是美妙。 铁木、银木、白木,出招也够狠的,五招夹攻过来,不但未伤着圣华,竟连衣角也未沾上一点。 接着,在这种情形之下,老道应该借机下台,然而,他们认为是奇耻大辱,恨忿不已。 于是,三尊者同喝,昆仑派的剑法,已出全力施展出来。 这天龙剑法乃当今江湖最具盛名,威力最强的剑法,为昆仑派的看家功夫。 三柄剑在阳光照耀之下,就如同层层剑浪,银舌乱舞,虚实并发,威力大增。 更厉害的,是招式中潜藏真力,一经发动,真似雷霆万钧,万马奔腾。 如此一来,圣华就觉得压力加重,不还手是不成,暗中也火生无名,杀机又现,狠声道:“我不杀你们,你们反要杀我,哼!天龙剑法能难得倒我,看招!” “丹心映日月”拨到,玄天阳玉同时排出,硬将三剑的攻势,封得死死的。 他就势曲肘,撒出了毙手金刀,一反手,招变“丹书帝”,狂啸顿生,金光闪动,还攻过去。 圣华瑞的功力,已达到玄天阳玉和万年金龟内丹同时汇合运用的境地,举手投足之间,威力确非前儿月的出手招式可比。 这一招,突将三个老道追得拙剑疾退,阵脚当时大乱,还手都感困难。 一不做,二不休,圣华迎刀抢进,金蛇闪窜,就奔进白木真人,只一抖腕,惨叫连声,鲜血洒出。庞大的身形,翻身栽倒。 他目吐碧光,看得心胆战动,错身形,又抢奔铁木,银木二人。 只见金光灿灿,杀机腾腾,眼见老道命在倾刻,却听端木慧一声娇呼“圣华!” ------------ 第十五章 圣华蓦听这声娇叱,以为又发生了意外,心中吃紧,划出的毙手金刀,猛可里顿住。 好险,刀尖已错过铁木真者胸口,又抵上银木真者的胸前。 若非端木慧这声疾呼,铁木这条命,就和乌木白木一样。 圣华停刀不再挺进,顺势撒身,毙手金刀一划,“嘶”银木的胸前衣服,已出现了半尺长的口子。 他进攻和撤身,只不过是瞬间的功夫,简直快得出奇。 昆苍派的两大高手,命是保住了,却吓出浑身的冷汗。 圣华见端木慧脸色凝重的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他心情宽畅了许多,忙道:“慧姐!你叫我做什么?” 端木慧翠眉紧锁,略带薄嗔道:“不要杀他们啦!” 他这才明白端木慧叫他的原故,收刀入怀,冷冷的道:“好!”旋对铁木真者喝道:“我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七大门派,你们昆仑派大概也就七大门派之中的一派,不过,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你敢找我,纵然是连合出手,我也不怕,今天看在我慧姐面上,饶你们两条命,下次可没有这样的便宜……” 他一口气说出这番凶霸霸的话,似乎是词尽语穷,陡然一顿,双目又眨出慑人的碧光,大喝道:“滚吧!” 铁木银木两尊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得眼吐火星,忍不住哼了一声,同时道:“咱们总有见面的日子,到那个时候你不要后悔!” “笑话!要后悔就不会留下你们两条狗命!” 两个老道气得牙关紧关,又冷冷的回道:“好!走着瞧!” 这甫话,正待转身离去,那知却在这个节骨眼中,打山拐角之处,走出来三个老道。 这三个道人的年纪,也在五十以上,背插长剑,威风凛凛的直向这面走来。他们奔向圣华这面时,也正是铁木银木说话后要离开的当口,却听他们有人大声道:“昆仑道友,咱们七大派的人,不能叫人家用刀尖逼着退走……” 话落人到,看他们的身法,似乎是在昆仑四尊者之上,快得难以形容。 铁木道人神情一振,面孔绯红,勉强笑了两声,道:“原来是峨嵋三位真人到了,正好,人家可说出了大话,非斗斗咱七大门派不可哩。” 来者正是峨嵋派的悟真、法真、净真三人。 这正是峨嵋派享誉武林的三真,功力的确在昆仑四尊者之上。 “这位就是人称直言居士唐施主?” 圣华冷笑一声,接道:“不错,就是在下。” “你可是真的说过此话?” “不错,我要看看你们七大派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他的语气一点也没有软化,反而更刺耳。 悟真哈哈一笑,道:“七大门派从不惹事,也从未怕过谁,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自信我们会怕你吗?” 圣华嘿嘿连声冷笑,接道:“你吓得住别人,吓不住我,找不管你们怕不伯,反正是拼命,咱们在刀尖下存亡好了,何必废话!” 他突然想起对方刚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对.紧接着又喝道:“你们从不惹事,为什么专门追踪我?” 悟真倏地语塞,一时难以答上话来。 净真阴森林的冷笑着,抢上来喝道:“你宣扬获得丹心圣旗,掀起江湖杀劫,心狠手辣,死人无数,我们七大门派不愿坐视江湖大乱,多伤生灵,不得不出动镇压,难道不应该?” “呸!”圣华觉得他这番活说得有些强词夺理,心头火发,接着碧光一闪,大喝道;“好漂亮的教言,简直是放屁,你们七大门派是来镇压杀劫,而不是来压丹心旗的么?哼!” “对啊!七大门派既要镇压杀劫,也要保护丹心旗,嘿嘿……” 这话不是峨嵋三真说的,也不是铁木道人说的,而是从山头后面传出来的。 在场诸人,似乎都有点惊动,尤其是端木慧。 大伙儿将目光环扫过去,飕,飕,飕,山头之下,飘射出三个四十多岁,青缎子的三个壮汉。 三个壮汉脚一落地,先向昆仑峨嵋老道打了个招呼,再冲着圣华厉声喝道:“依你的说话,咱们七大门派就不该过问丹心旗的事了。” 圣华蹩不住狂傲的冷笑几声,说道:“七大门派?哈哈!大概阁下是雪山派的……” “胡说,我们是天龙派的天、地、人三旗。” “嘿嘿……嘿嘿……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的……”圣华心中好生不乐意,而随口朗声出此狂言。 “哈哈哈……小子,你急什么,乾坤手来啦!” 此人一到,昆仑、峨嵋、天龙三派的高手,躬身一礼,同时说道:“原来是华山派正堂长老驾到,失迎,失迎!” 乾坤手点了点头,斜目看了地上的两个尸首一眼,脸色顿时一沉,现出了震人的杀机,对圣华恶声问道:“这两个人是你杀的?” 圣华一看人家的人越来越多,登时也有些心惊,旋即把心一横,傲然说道:“杀死两个人,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哼!” 乾坤手在华山派的地位,仅次于掌门之下,平日一呼百应,何等威风,那晓得一上来就叫圣华抢白一顿,蓦然大怒,喝道:“好小子,你顶撞我……” 这我字还未说完,抢上去照圣华就硬劈两掌。 掌风顿出,威厉雄猛,惊得身后之人,纷纷闪退。 圣华在猛不防之下,提掌不易,想还击硬接,时间上已不许可。 他并不慌乱,身形猛错,倒移了数步,正待反击,那乾坤手身形暴射,疾赶而到,双臂突伸两脚推动,登时就打出了三掌,踢出两脚。 华山正堂长老乾坤手的功力,己有几十年修为,江湖黑白两道,最怕他这阴阳掌腿连环攻势,只要他掌握机先,出手就锐不可当。 圣华的阅历毕竟太差,刹那间被乾坤手人追了十多步远。 不过,他并不感到惊诧,他知道这只是先机被掣的关系。 因此,他在急怒中,凝集了功力,伺机反击。 乾坤手掌脚并用未将圣华打倒,暗中也大为讶然,心神也微微撼动。 就在他这分秒间的震动之际,圣华双掌齐吐,硬接了乾坤手的第三次攻势。 哗然巨响过后,双方都略略一停。 但,圣华的身形倏地疾涨,夺了攻势,立使“丹书奉帝”、“丹山风雨”两招,夹风雷之势,立还颜色。 乾坤手的确不凡,不愧为正派高手,掌脚并用,真力并发,侧过了圣华的猛击,可是,也吓出了满身的冷汗。 圣华一击未中,心头火发,曲腕之间,毙手金刃掣于掌中,如影随形,金光晃动,就向乾坤手欺进。 乾坤手蓦见白影闪动,劲风扑身,不由得就是一怔,皆因他是以快手法驰名武林,未料到圣华比他更高更快,是以惊怔。 假如他闪避不及,势必丧命在圣华的金刀之下不可。 突然—— 暴吼之声,震动荒野,八条人影,混成一股威猛无比的劲力,从两面向圣华攻到。 圣华两面受敌,不得不将疾欺之身,倏然稳住,玄天阳玉,随即应手而发气,同时,身形也后撤了两丈来远。 力波震荡,石扬沙走,轰然一声大响,四周两丈左右,连眼睛都难睁开。 在阳光照射下,圣华凝目再看,原来是昆仓二尊者,峨嵋三真,天龙派的天、地、人三旗,八个人分两面抢救了乾坤手。 这是个突然的抢扑,足证乾坤手刚才的情势,实在是惊险万分。 圣华杀机大展,眼中喷出慑人的碧光,嘿嘿冷笑道:“七大门派的高手,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们通通上吧……” 他刚说到此处,忽觉左腕一击,鼻间又传扑一阵幽香,紧跟着幽怨的细语道:“我们走吧!更重要的事都来不及办,你怎会有兴致杀人?” 圣华机伶的打了个冷噤,急惊心道:“是啊!丹月旗的影子都没有,这场拚斗,似乎不宜再打啦……” 他意念一动,忙回头看了端木慧一眼,道:“不打啦!我们走吧!” 他脸色眨眼间已恢复平静,收妥了毙手金刀,扭脸对四大门派中人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随时都可以狠狠的拚打一场,咱们日后再见……” “这样走么?只怕没有那么便宜。” 圣华一楞,无名火又往上撞,怒道:“你们想拦住我?” 天龙派的三旗大声喝道:“你交出了丹心旗,就许放你一条生路!” 圣华刷地又掣出了毙手金刀,嘿嘿两声狂大笑,笑声中,却听端木慧挺身而出,娇叱道:“告诉过你们,丹心旗早就被人偷走,你们既是正派人物,何以始终不信……” 这话出自端木慧的口中,自然极有份量。四大门派的人物,忽地怔得一怔,颇为惊动。 那晓得正在这个当口,圣华身后却有人接口道:“你这话骗别人可能,要打算骗我们七大门派,似乎还嫌幼稚了一点,哈哈……” 圣华和端木慧突然一惊,转身看时,敢情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子。 看他貌不压众,小小的身材,合起来不过半百重,但其声音宠亮,目放精光.绝有非庸流之辈。 圣华不认识他,心中对他也生不出好感,喝道:“大概你也是七大门派中的人了?” “不错,龙门帮,龙门独义就是在下,呵呵!” “你说谁在骗你们七大门派?” “当然是你,刚才那女娃不是说丹心旗被人偷了么?嘿嘿,简直是一派胡言。” 端木慧接口紧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不大相信的罗?” 龙门独义霍然大笑,回道:“那里是不太相信,根本就不敢相信。” 圣华星目闪动,碧光乍吐,杀机满布地怒道:“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嘿嘿,你乘乖的交出丹心旗来……” 天华不由怒极反笑,声发丹田,震颤人心,狂笑中,即听他高声喝道:“可惜啊,可借……” 龙门独义小眼睛猛然一瞪,咧嘴喝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七大门派只到了五派,否则,七派连合出手,让小爷杀个痛快,方解得了心头之恨……” 乾坤手早就忍不住了,突然一声吼,截道:“义兄,这小子真札手,咱们还叫他狂下去吗?” 龙门独义恻恻的一笑,脸色气得惨白,冷冷的道:“咱们先宰了他再说……” 圣华已经是杀心大张,左掌轻撩,竟将端木慧撩出三丈有余,喝声:“慧姐留神!” 端木慧想不到圣华会将她撩出战圈之外,芳心又急又惊,她知七大门派的掌门功力绝高,都是难惹的人,这场杀斗,没有死亡,决不会罢手,怎可多结仇怨。 她急忙一挺柳腰,屈腿沉身,落在一座小山头上,秀目颇张,往场中看去,不由一声惊啊,急得花容失色。 原来圣华猛不防送飞端木慧之后,怒上心间,剑眉高抛,手挺毙手金刀,就奔上了龙门独义。 他这里闪动,天龙派的天、地、人,三旗接踵而进。 峨嵋派的悟真、法真、净真也不愿落后,相继抢攻,挥剑就刺。 铁木银木两道,恨不得一剑就刺死圣华,而替白木乌木报仇,焉肯落后,长剑一领,也加入战围。 这十个人在各门各派之内,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以他们平素的为人,绝不肯群打群攻的。 可是,眼前的对手,在江湖上公认是杀人魔王,功力太强,不采取这种打法,危险得很。 圣华力挡五大门派的高手,毫无恐惧之态。 只见他豪气万丈,杀机腾腾,眼中碧光重重排出,这是他杀人前的特征。 毙手刀在玄天阳玉的神功贯透之下,光芒射耀,逼人生寒。 他迫退了龙门独义,天龙三旗和乾坤手已跟着抢扑。 等他再逼开乾坤手、峨嵋三真、昆仑二尊者,即纵斜刺举剑而攻。 目前,他和五派高手只是打成平局,但他的攻势,越打越凌厉,越攻越威武。 龙门独义在这十个人之中,地位和功力最高,这时看自己这面合十人之力,都不能压制圣华的锐厉,不禁真火大发,突作狮子吼,抢进双掌是发,连攻三掌。 力道奇猛,狂卷而至,委实非同小可。 圣华一声长啸,神功凝聚双掌,左挥右扬,一口气推了五掌,硬封了龙门独义的三掌,反将他挫退了两步。 此际,乾坤手和昆仑二尊者早就掌剑相应,打横从侧疾攻过来。 圣华一招“丹凤朝阳”,化为无数道金刀,分切三人的左右脉门。 同时,右掌排出玄天阳玉,硬挡峨嵋三真和天龙三旗。 这两手既疾且凶,威力绝伦,蓦将九个高手,迫得连退五步。 便他正想追杀过来,却被龙门独义的凌厉掌风所阻,使他不得不出掌相抗。 十个正派高手,围攻圣华一人,在阳光照射下,只见掌风剑影,啸声不绝,腿拳并施,威厉无比。 眨眼间,已杀得天昏地暗,真有人见怕,鬼见愁之感。 最心忧的是要算是端木慧,她这时正如势锅上的蚂蚁。 她不是怕圣华吃蹩在十个正派人物手中,而是耽心这样的杀下去,何时方能追回丹心圣旗。 因为,她运用以绝高的心机,想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查出丹心旗的下落。 然而,眼前的拚杀,仇怨结定,她的目的何日实现,委实没有把握。 圣华狂傲成性,已经杀横了心,不将这十个人的心口绞出碗口大的窟隆,绝不会住手。 即使她大声疾呼,也不能阻止圣华的杀法。 突地—— 圣华身法聚变,喝如雷,丹心八绝,连续展出,身形交错在十人的剑光掌风之中,正如金雕战云,穿绕如梭。 三个照面过去,毙手金刀金光灿动,快逾闪电,但听两声惨叫,天龙派的人地二旗,已横尸当场,胸口鲜血汩汩流出。 圣华星目除去碧光闪动之外,红丝神布,看来极端的可怕。 他愈杀愈烈,狂笑连连,金光刺眼,身形飘过,悟真、法真,己追随双旗而亡。 他像是一只疯狂的猛狮,横冲直闯,神功擂动,迫使未杀的六人,个个心胆俱裂,拚命的反击。 端木慧芳心猛然跳动,忍不住大声叫道:“别杀了呀! 圣华……” 但,他没有理会,反而加紧攻势,步步硬逼。 厉喝之一下,左掌连劈两掌,金刀舞动,又排了“丹阳照五岳”的绝招。 狠、快、辣、毒、劈、刺、砸、绞…… 一阵轰然大震,夹着啊哟几声,四条人影,应声震飞一丈有余,叭达,摔扑在地。 被他掌力扫中的是华山派乾坤手,铁木真人,和峨媚净真、天龙派的天旗。 只有龙门独义,银木真人,保住了残命。 圣华豪气大发,热血翻涌,一声怒啸,挺毙手金刀欺进了龙门独义。 “圣华住手,杀不得了呀……” 端木慧第四次娇喝,红影闪动,早到了圣华面前,横身硬挺住他的毙手金刀。 这突如其来的作法,虽是救下了龙门独义,但也危险到极点。 圣华做梦也没有料到端木慧竟冒奇险,挺身相向,吓得他冷汗一冒,硬生生的将发出的劲力,霍地挫腕刹住。 就这样也够人心悖的,端木慧胸口的罗衫,已被绞开了一个大口。 “不要杀他们啦!” “这种人如不杀他,他非得杀我不可,走开!” 他大声也怒吼,使得端木慧心如刀绞,玉容惨变,娇叱道:“你先杀死我好了……” 他杀疯了心,听不进心上人的话,大声喝道:“你管得着我吗?哼!滚开!” 这句话,比杀了她还心绞,浑身一阵战粟,热泪夺眶而出。 叫她说什么好?只有剧痛、悲伤、哭泣…… 无言的反抗,毕竟支持不了多久,自尊心啊,她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猛然间,金莲一跺,咬说声:“你杀吧……”身形冲空而起,斜向山头内狂奔而去。 这变幻来得太奇特,出人意料之外。 她走得也太突兀,太快速。 他斗然间神情一震,似乎清醒了许多,一蹬腿,疾飞猛赶了两丈。 然而,他又猛可里稳住了奔势,扭脸怒叫道:“要想报今日之恨,最好是连同七大门派掌门同时会我,像你们这种无能之辈,还是不要找死的为妙,今天放你一条生路,再见了……” 白影一闪,已翻过了那座山头,去追端木慧去了。 龙门独义和银木真人灵魂出了窍,痴呆呆的,站在那儿不能动弹。 本来嘛,像他们这种高手,平日只许他打人家,从来没有人敢打他们。 这种事,生平只此一次,像圣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们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今日之败,半点也不冤,别看他两人呆楞着,可是,打心里还是真服贴。 只是,丢不起人,报仇,报仇,非找回颜面不可,否则,七大门派在江湖抬不起头来。 龙门独义醒了,银木真人也醒了,两人对望了一眼,泪光晶莹,嗟叹了两声。 突地—— 左首地上传来了两声啊哟的惨呼。 二人又不禁一怔,忙奔过去一看…… 原来,乾坤手没有死,嘴角的血渍没有干,脸如白纸,在那儿挣动。 他受重伤,一时尚难痊合,口喃喃呼道:“快传报七大门派的掌门人,替我们报仇……” 荒山之中,白影飞过,两天一夜,没有停止过。 这不是别人,正是江湖刹星,人称直言居士的唐圣华,又号杀人魔王。 他带着无穷的愧疚,追赶着这唯一亲切的独臂女郎,为他牺牲了左臂的端木慧。 他在激怒之下,下意识的苛责了端木慧,等到清醒过来,慧姑娘已去得无影无踪。 圣华心中又蒙上一层阴影,糊乱的追,嘴里也不停的呼叫。 可是,没有用,她没有现身相见,芳心里,恨透了他,也爱极了他。 黑夜了,他有些疲乏,放慢了行程,无神的双目,仰望着天上的星斗。 他默数着无以名之的星辰,藉以发泄内心的忧伤,发出了悲切的音调,道:“慧姐姐,你真的忍心一走么?我承认错了呀!回来吧,啊……叫我到那儿寻你……” 沉寂的夜,传来了几声狼嗥,惊破他的梦话,使他打了一个寒噤。 他步履蹒跚,信步在静夜的荒野,心里觉得很空虚,神情也异常萎顿。 他这时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那股子杀人不眨眼的魔飙,已消于无形。 掉了丹心旗,失去了美人心,他啊!活像一只斗败的猛兽,徜徉在大自然的原野。 倏然间,一阵极有韵律的乐曲,幽扬空际,震荡了寂静的黑夜。 这乐曲十分怪异,断断续续的,像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的,乍听之下,却能振奋人心。 圣华不得这幽雅的乐曲的美妙,可是,这韵律太动听了,使得他暂时忘却了另外有事。 他很惊诧,在这种野荒郊,何以会突然有妙美的音调出现? 好奇心驱使着他,神志顿时重新凝集起来,停步,倾听,似乎这妙音发自东南角。 他身不由己,踏上了东南方向的山路,追寻过去。 两里路过去了,那美妙的乐调,仍旧在断续着,飘忽不定的传来,心想:“我追寻了两里路,怎会还是听不真切在何处?” 但他并未停止前行,前进,前进,脚下也加快了许多,飞似的跃纵。 错身之间,又走两里路,眼前的景物,倏地大变。 圣华不禁讶然,抬目望去。 身外半里路的地方,依靠在山崖的下面,建立了三座阁楼。 那山崖突出了四丈有余,恰似大象的头部,暴出两只巨大的长牙,阁楼就建筑在长牙的下面。 三座阁楼建造得非常考究,鲜艳醒目。 楼前种满了翠竹,密密麻麻,看不清竹林内的真实景况。 那悠扬在空中的音调,正是发自此处。 圣华静立当地,聚精会神,听着那未曾中断的美妙旋律。 他不明自是琴的音,或是稠箫之类的音,竟和远在四里路以外所听的音调,完全一样,所不同的,就是比较早先听的清晰一点而已。 “荒野之地,更深夜静,却有人在此雅兴,弹奏乐曲,看来此人定非庸俗之辈……” 他暗地里如此想,突然间—— 音韵倏变,一腔忧怨,惨淡的音调,侵袭心头,将他振奋的心情,抑压得换不过气来。 他仰面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十分不解的想道:“演奏之技,已出神入化,何以会奏这种使人感伤的音调?扫兴,扫兴!” 蓦地,他感到脸上有点凉意,伸手一摸,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竟落下了两滴同情泪。 他摸去泪痕,大踏步,直向阁楼走去。 要知他现在的功力盖世,凭什么也不怕,他要看看这阁楼中究竟埋藏了什么奥秘。 没有人阻挡,很顺利的穿过了竹林,呀!敢情这里面别有天地。 有山,有水,有桥,有亭,有各种奇花异草,有……反正是洞天福地,美不胜收。 横在他面前的,是两道翠竹栏杆,有一座竹门,当然这些阻碍物拦不住他行进。 很从容的打竹门跨进,纵目一看,不见半个人影,那悲伤的音调,却不住的贯穿耳际。 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使他心烦意乱起来。 没有人拦截他,但他却立在竹门以内,想起很多忧伤的往事来。 一件件,一幕幕,在心中,在脑际,闪耀,翻腾…… 刹那间,这些伤情的往事,电光般的一变,耳际响起喜舞的音调,恰像山动海移,万马奔腾。 他心情也倏地激动,杀人的镜头,已替换了忧伤的旧事。 他双目流露出夺人的碧光,眼前有了强敌,他展出了惊人的杀机,啊!敌人胸口现出了碗大的窟隆,鲜血喷射! 他笑了,他狂了,简直是目中无人,神情愈来愈振奋,目光光华越发慑人,许久,许久…… 乐音突地停止,他似乎觉得是做了个梦,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不禁奇异得紧,音调能夺人心神?这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令我失神在音韵之下? 圣华呆呆的立在竹门内,思忖着,奇怪的想着,然而,他却得不出答案。 “什么人敢大胆闯进‘翠园’?难道不怕死?” 圣华突然被这喝声警醒,心说:“好娇傲话音,是女人……” 星目火速追踪瞧去,吓!小亭之内,果然婷婷站着一位美佳人。 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崩得紧紧的,小嘴撅得老高,曲线毕露,婀娜娉婷,美中还带了些许杀机。 圣华没有惊意,冲着她傲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是被这里发出的乐曲吸引来的,不知不觉走进贵庄,难道也犯死罪?” 话声虽轻,但有着毫不畏惧的威厉,也有点横蛮。 那位姑娘脸上冷冰冰的,慢色渐露,娇叱道:“难道你不打听打听我们翠庄是不准野男人踏进半步的么?” “现在我踏进了几步,又该怎么样呢?” “来了就别打算出去!” 不由打了个冷战,因为这句话是身后的男人的凶厉口吻。 他忙回头看去,不知在什么时候,竹门之外一丈之地,分为左右,各威立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 圣华冷笑了两声,接道:“你们说话也不怕凉了牙齿,你们也不估量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我为什么不打算出去?你们又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那两位老者似乎没有料到圣华敢这样凶狠,不禁大怒,同喝道:“什么不凭,就凭手中这把刀!小子!你能闯得过我们这把刀?” “哈哈!千军万马,小爷尚且不怕,两把刀算得了什么!你们是要动武?” 小亭之内的女郎,也听着这话有些刺耳,娇叱道:“老哥哥,别废口舌,教训教训这野男人吧!” 老者身形一闪,已并立在一起,站在左面的左手握亮银刀,站在右面的,是右手握刀,倒是蛮别致的。 冷笑过去,喝声顿起,两道银光,冷森森夹劲风分袭而至。 圣华的玄天阳玉,已生反应,眼现碧光,反手就拍出两掌.硬对两把刀。 他这是留了三分力,而未出手狠攻,因为,他觉得未得人家的许可,私人庄院是不对的。 同时,他功高胆大,压根就没有将这两个老者放在心上,存了个轻敌之念。 那晓得眼看银光已被封住,突然攻势一变,银星万点,就如同一片刀幕,分向头、胸、腿三部罩来。 圣华暗中一凛,迷光错影身法一展,迫得倒挫出两丈多远。 这是他自和人拚斗以来,第一次被迫挫退这样远。 他杀机一露,哼了一声,此时正想取出毙手金刀,猛听身后娇叱一声“看剑!”时机只不过是在眨眼之间.根本就不容许取刀。 但他并不匆乱,身形一错,出招就是“丹江水月”硬往那位姑娘玉腕上扣去。 这丹江水月不但在招式上能攻能守,而且暗含擒拿脉穴的手法。 圣华到今天为止,还不明其中的精奥,只址凭心意而作,想到那里,就做到那里。 那位姑娘的剑上功夫,确已到相当火候,当下攻势一变,闪避来势,娇喝一声,长剑已化作一蓬剑雨,点、扫、削、搠,将圣华罩在剑雨之中。 圣华向来轻敌,没有摸清人家的底细,结果两度被人家迫退。 这也就是唐圣华,假如换上任何人,只怕早就横尸翠庄门口。 圣华第二度脱身长剑之外,好生恨恼,暗中一凝功力,抢身而进,就展出了丹心八绝,向那位姑娘攻去。 他这一探取行动,形势大大的改观。 前两招,那位姑娘还能勉强闪避,还手是谈不上。 渐渐的,她就显得险象百出,额间已现了香汗。 人家翠庄真够江湖之义,绝不以人多为胜。 姑娘一吃紧,两个老者就急了,喝声“姑娘速退”,两道黑影,夹银光,分攻上来。 圣华傲然一声狂笑,招化“丹月光天”分拍二老,大声道:“别退呀,三打一不好吗?哈哈哈……” 笑声甫落,内力跟着加猛。 两个老者虽未丢刀,但也震退了七步之多。 他仍旧是手下留情,并未追杀过去。 这奇妙绝速的快攻,只不过在刹那之间,反将面前的两男一女,镇慑得楞楞出神。 圣华仰天下阵狂笑,喝道:“翠庄的人物,也不过如此,今夜小爷破例,不杀生害命,换高人来吧……” 此语乍落,四周围人影晃动,一阵喧哗,眼前的形势,倏地不同。 圣华星目顿张,环扫过去,哈!不知从什么方向,出现了男女,人数只怕有二十好几。 看他们个个英气勃勃,男使刀,女仗剑,摒声敛气,很有章法的将圣华困在当中。 圣华暗中一惊,心想:“今夜是我惹人家,不是人家惹我,到底杀不杀人呢……” 他首次作难,他很有理性,倒能考虑眼前的处境。 然而,这群男女蠢蠢欲动,刀剑都排出了阵阵嗡嗡之声,显而易见,非大拚一场不可。 “不管!只要他们有伤我之心,我就得出刀杀人!” 他暗中已作了这个决定,早就探臂入怀,准备取毙手金刀,见机行事。 倏然间—— 乐声大作,击破了低沉宁静的气氛。 瞬间,这乐声凝聚空际,正像是百万大军,又像是山崩地烈,轰击人心。 二十多个男女,个个神态大震,刀剑并举,喝声连天,声势,好不威厉。 不过,只是呐喊,并未行动。 圣华非常惊奇,捉摸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蓦地,乐声又是一变,原来奔腾之音,转而变为沉稳凝静…… 没有喝喊之声,可是,刀剑已排出金风,每个男女脚下已在移动。 眨眼间,包围圈缩小,只等乐声再变,人家就采取攻势。 圣华心头猛然一颤,暗道:“不好!若叫他们围攻,我纵然是杀,也杀不完这许多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目吐碧光,功凝丹田,一声大喝,探人怀中之手,倏地往外一撒! “当……当……铃……铃……” 这当口乐声聚止,众人退身二丈,圣华心中一聚,仔细看去,啊!拿出的不是毙手金刀。 这是镇慑江湖,中岳嵩山端木竺如的铜铃。 他愕然了,场中是何变化,他都没注意到,只望着那个小铃出神。 片刻间,他想起了那位为他断劈的端木慧。 心中一阵黯然,产生了辛酸的味道:他在心中叹息了一下,看也不看眼前的形势,抬步丧神的往竹门外就走。 “站住!”喝声发自身后。 他又是一怔,收起铜铃,慢慢的转过身来,抬起无神的眼皮看去,咦!场中出现一位童颜鹤发的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细皮白肉,娃娃脸上,多了好几道皱纹,满头银发,目含威棱,紧盯着圣华。 “你要做什么?”圣华问。 “你那只铃儿打那儿来的?” 老太太脸上神情冷漠得像冰一样,反问圣华。 “你管得着吗?只要不是你的就得了!” “哼!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还没有人敢对我这样无礼,惹不是看铜铃之面,非杀了你不可!” “客气!希望你不要看铜铃之面,有本事,你就杀我好啦!” 老太太排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冷笑,杀机横溢,大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身形闪跃,快逾闪电,飞场中,哗地就推出了两掌。 圣华身不动,脚不移,凝神双掌,猛然挥手,硬接来劲。 双方功力,都在这一击之中,运到顶点,狂风吼吼,昏天黑地,四外之人,却惊得后纵下一步。 “轰!” 如喊天惊地,翻江倒海,沙场石奔,好不吓人。 响声一过,两人都震退了五步,都在发怔。 老太太打心里就有些嘀咕,什么,年轻轻的娃儿家,怎会有如此的功劲。 她秀目再展,仔细瞧去,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寒战,暗道:“他身具异功,像是被人打通任督二脉,这孩子是端木老鬼的什么人……” 这暗思未尽,突然听圣华一声怒喝,道:“老太太,你也接我两掌如何?” 声起掌到,潜力激荡,呼啸之声,刺耳之极,如惊涛骇浪,猛然卷到。 老太太不肯示弱,一抖臂,骨骼各大响,喝道:“我老婆子接得住哩!” “蓬”的一声巨响,翠竹乱飘,震得节节而断。 这次又和前次一样,两人都没讨好,都被震退了七步。 圣华真火大发,急思道:“这太太好狠!功力不在我之下,再给他两掌试试……” 老太太恼怒俱升,骤想道:“我和他拚真力,只怕时间久了,拚他不过,不如改变打法,再见高下……” 她比圣华快,心念一决,显身而进.举手之间,就改出了三招,踢出三脚。 这也正是圣华要发掌的时候,掌脚都到了,迫得他扬身侧闪,圈臂,也展出了两绝招,踢出了两脚,立还颜色。 老太太神色一凛,拳风顿紧,身形错劲,也搬出了奇技,让过狠攻,反手打出两掌,踢出四脚。 圣华见人家拳脚功夫,快猛无比,暗中吃惊,功运极限,身形闪动,双招齐吐,争取主攻。 老小这一接上手,只在眨眼之间,就互打了五个照面,胜败不分。 要知道老太太也是绝迹江湖多年的高人,向来就心高气傲,从不服人。 圣华初生之犊,多次奇遇,杀死了无数高手,早就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两人心性相同,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认输。 六个回合过去,两人都展出了杀机,非将对方杀死,不足出心头之恼。 突地—— 两人乍合即分,在这间,两道金光,应手而起,再度肉搏起来。 又是两个照面,惊见二人右手都握着金晃晃晃的短剑,已拚运真力,交叉在一处,推来送去。 两人头上好像都冒出汗珠,生死一发…… “喳!” 人影两分,倒纵五步,老太太愕一下,就在两刀交错,硬拚内力之际,老太太方看清了圣华手中的兵刃。 这个当口的圣华,不但真力已复,而且杀心已起,他见老太太在那儿楞神,忙掠动毙手金刀,光芒万丈,又向太太攻进。 老太太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大喝道:“慢点……” 圣华倏地一怔,稳住了身形,冷笑道:“你不敢打了?怕死?” “我老婆子活了这大把年纪,随时都准备死,没有什么可怕的。” “为啥不打了?” 老太太冷漠的一笑,道:“我发现了一件东西。” 圣华犹疑了一下,忙问道:“什么东西?” “你手中的兵刃。” 圣华大大的一震,非常不解,忖道:“这是我父亲的东西,她何以这样惊诧?” 想法一闪而过,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又听老太太道:“我想知道你的兵刃,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我父亲给我的。” 老太太脸色突然大变,浑身一阵颤动,抖发问道:“你姓唐?你父亲是八步追魂唐明元?” 圣华也听得有些动容,看了看毙手金刀,道:“不错,你认识我父亲?” 老太太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时,脸上露出了忧郁,悲凄之色,悠悠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孩子,你说的话,没有骗我么?你父亲还在人世?” 圣华骤睹老太太一变原有的冷漠之容倾现面慈祥,他立刻想到这中间定有不平凡的事情,忙将口气缓和下来,轻声道:“句句实言,不过,我父亲已经死了……” 老太太又是一声长叹,默默无言,似乎回忆数十年前的往事,就在此际,忽然身影飘动,出现狄门老少配的老太婆和花娘。 花娘奇怔之态未变,大嘴突张,喝道:“是他,你看,毙手金刀还在他手中,这小子有丹心旗,又有杀人的兵刃,只怕……” 老太太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了花娘一眼,喝道:“谁要在此处胡说八道,滚开!” 花娘将要说之话,活活的忍住,忙拉了老太婆,小声道:“姐姐!快走吧!帮主要杀人了……” 两人那敢多停,猛撤身,就向阁楼奔去。 圣华很想询问这中间的过节,却听老太太接道:“孩子! 你愿意知道这种兵刃的往事吗?” “我正想请教老前辈哩。” “好!你随我到阁楼之内,让我详细的告诉你吧!” 老太太挥手遣散四外的男女,方向圣华点头,带着他直向中间阁楼行去。 ------------ 第十六章 圣华随老太太进入中间阁楼,顺目望去,景色焕然一新,富丽堂皇,壮观得紧。 沿途,他就在琢磨翠庄的情况,也推测父亲和老太太的关系。 进屋落座,圣华有些迫不及待,问道:“关于家父及这件兵刃的事,请老前辈长话短说,因为在下还有要事赶办。” 老太太打量了圣华一眼,轻声一叹,道:“我是狄门帮主,这翠庄立了十年,全是狄姓兄弟姐妹,刚才你见的那多男女,正是我帮的姐妹兄弟……” 她简要的说出翠庄的来历,约略一停,继道:“四十年前,江湖上盛传有湖广八义,威震大江前,我与你父是八义的人物,……” 圣华忙拦住问道:“如今这另外的人物,还在人世吗?” “八义在当时就因也结怨太多,已死了五义,剩下你父亲和我,还有另外一位。” 她说到此处,深思良久,方道:“八义之中,以我的杀人手法,最为毒辣,和你父亲的感情,也极为融洽,这两柄兵刃,人称毙手金刀,分为子母刀,是一位前辈传给我的……” 她叹了一口长气,神色颓丧,接道:“这刀据说非常不祥,只一出世,势必有大杀劫出现,后来你父移情别恋,我在灰心之下,奔走海角,就想追回此物,十多年来,未能如愿,方立下心愿,组成狄门帮,作为掀起江湖杀孽之乱的举措。” “二十多年前,我已探听你父和另一女子结合,这女子可能就是你母亲,但这中间又夹有另一段纠纷,而且,参与纠纷的正是我们三义中的另外一人。” 圣华暗中有些尴尬,忙问道:“不知此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当然是男的,此人与你母亲婚前交往颇密,但为你父捷足先登,一气之下,隐迹深山,就从未露面,不过,我听说他再次出现,也要一泄心中之恨,大闹江湖,因为,此人心地险诈,奸狡万端,要不,我和他只怕……” 她脸色微红,悠悠的叹了口气,将话顿话了。 圣华一听这些情由,即使人家不说下去,他也非常明白,接着问道:“老前辈知道那位隐迹之人的姓名么?” 狄帮主沉吟了好久,好像是经过了长时的考虑,方慢吞吞的道:“人称‘银剑羽士张端谷’的便是。” 圣华怦然心动,心中连接着念道:“银剑羽士……银剑羽士……银……”银字念得特别重。 他在刹那间,心头掀起了无数的变化,脸上也随着有了不同的感应。 “孩子,你认识他?” 圣华不由一震,神智一清,忙道:“晚辈不认识,只是这银剑二字,听起来倒是很别致,不知他还在人间不?” 狄帮主啊了一声,冷然笑道:“他功力盖世,神出鬼没,不知他死了没有!” 这话答得很勉强,显然中间还有文章,使圣华在一问一答之下,私下作了很多的想法,突然他站起身形,大声道:“晚辈还有要事,打扰之处,请原谅,告辞了……” 狄帮主心中转了几转,暗地里一笑,截道:“什么事情这样的紧迫?不能再谈谈?” 圣华眼珠转了儿转,郎声说道:“我要找银剑羽士,我考虑过他与我的丹心……” 他话出如风,偶提到丹心旗,忽又觉得不妥,忙将想说之话忍住。 但,狄帮主己非常了然,却不愿揭穿,微笑道:“茫茫天涯,你到那儿去找?再说,他本领极高,心地险恶,纵然是找着了,只怕你也敌他不过……” 圣华被她这番话,急得血气翻涌,傲声狂笑道:“除非他不是我要找的对象,否则,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也要挖他的眼睛,绞他的心肝。” 狄帮主暗中一喜,而丝毫不形之于面,话头顿转,接着紧问道:“你用毙手金刀杀人,是怎样的杀法?” 圣华一愕,猜不透她说这话的用意,旋即冷然一笑,大声道:“没人教导我,但我练会专绞敌人的心口……” “哈哈!毙手金刀本来应该收回,冲着你这份豪气,不但不收,而且,我再传给你挖眼的手法和近身擒拿之法,你接受吗?” 圣华考虑了一下,哈哈一笑,道:“好啦!我先谢谢老前辈。” 狄帮主何以如此慷慨?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皆因老太太自脱离唐明元和银剑羽士之后,对他二人恨之入骨,因而组成狄门帮,寻遍天下,就要将这二人置之死地,然后再纵横江湖。 她的本领高于唐明元,却低于银剑羽士,近几十年功力大进,正要出动人马,大显身手。是以,狄门帮的羽党遍布,早就知唐明元的死因,和唐圣华的来龙去脉。 狄帮主初见圣华的功力,就存了拉拢的心意,嗣见小煞星傲气凌人,根本就没有将狄门帮看在眼底,她改变初意,就想加害圣华,而夺丹心旗。 那晓得双方在谈话之间,圣华无意中透露丹心旗被偷的秘密,老太太心计又转,觉得既然拉拢不了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利用他去杀除银剑羽士,也利用他去造成江湖之乱,而巩固狄门帮的威信。 她这个计策十分成功,圣华今后在江湖上杀人,就专门用挖眼的手法,试想毙手金刀是狄门传家宝,杀人的手法是狄门的不传之秘,如此一来,圣华怎不被人利用,也焉不树立了狄门的声威? 这一点,以圣华的阅历和见识来说,是不会了解的。 他聪明绝顶,但要他玩狡诈,弄权术,他今生今世只怕也做不出来。 因此,他凭他的天赋资质,很快的学会了毙手金刀的另一杀人手法,和狄门的大擒拿法。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黎明之际,他满脑子的银剑羽士,如同万点银星,闪耀在心脑之中。 圣华不愿久留狄门帮,他很感谢帮主传给他的绝技,尤其是透露了夺旗杀父的嫌疑真凶。 离开后,阁楼又响起了悲壮的乐曲,他的热血又被激荡得沸腾起来。 这曲调很像是专为鼓舞他而演奏的,只逼得他雄心大发,迈步直奔。 他经过了那座小亭,倏的眼前一亮,不由得轻轻的咦了一声。 很自然的停止,张目看去,正是昨晚持剑迎战的那位姑娘。 她穿的星红缎子劲身装,斜依在亭柱子之上,显得是那么娇媚,秀丽、仪态万千,引人入胜。 很怪!这位姑娘和端木慧长得非常相像,不仔细的看他真的疑惑是慧姐姐。 他看人家,家也在看他…… 她那付水汪汪的秋波,像是会说话,含着无上的魔力、诱惑力。 忽然,她嫣然的笑了,这笑,简直就是端木慧的替身,脑子里倏的闪出了端木慧的倩影。 圣华有些陶陶然,忍不住的问道:“你笑什么,芳名是怎么称呼?” “我叫小翠,真奇怪,昨夜我们是敌人,今天就变成……” 盼蛋飞起一片红霞,变成什么,始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好以一声娇笑来代表。 圣华轻轻的念了两声小翠,偶而笑了起来,道:“可惜我还有事,不然,我们还可以多谈谈,再见!” 转身就向竹门行去,连头也不回。 他出了竹门,往西南方向走,走得太快,思潮起伏,不住的想道:“父亲的血书上写了半个金字,那丑鬼临死之时,只说了一个‘银’字,难道杀人夺旗的人,就足银剑羽士不成……” 这念头慢慢地闪过了脑际,脚下不期然停住了,仰而望天,自云片片,缓慢的浮飘过去。 他极力思索,难得答案,不禁又思道:“我非常不解,狄老前辈明明知道银剑羽士所作听为,从语气中,也明明知道他的下落,而她不吐片言只字,这是什么道理……唉!” 他蹩不住长长的叹出口气来,自言自语道:“除非是她在我身边,她定能判断出这个中理由的,也定知银剑羽士的来龙去脉,嗯!我要找她……” “哟!你要找谁?” 圣华蓦然一怔,从沉思中苏醒过来,翻身看去,原来小翠到了他的身后。 明眸玉齿,玲珑婀娜,娇笑着,斜瞟着他哩。 圣华不由笑了一笑,道:“我要找的人,和你一样,你跑来干啥?” 他说的是实心眼的话,小翠误会了,只见她喜上眉梢,玉面绯红,嗯了一声,笑道:“你这人真坏呵!说话都不饶人,嗯!谁要我来得这么巧呢?” 她低垂粉颈,一股羞答答的味道,十分撩人。圣华有些情不自禁,慢慢的,上去握住了她的玉腕,笑道:“我说的都是老实话。你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哩?” 她没有挣动,小鸟依人,娇羞着道:“狄门帮只有我可能自由行动,我喜欢怎么就怎么,何必要追根问底的……” 圣华心头震了一下,本想松手自去,不知是为了什么,总有些不忍心。 然而,他又不会说话,傻楞楞的,既不松手,又不离去,怔怔的出神。 这情景困扰了他,竟使他无所适从,突然—— 她得寸进尺,就势往他怀中依偎过来,仰起娇红的玉面,羞喜笑道:“你不走好不好?” 他心中又是一阵猛然的跳动,幽香直冲鼻端,半晌,他回答不出这句话。 小翠的那双慑人心神的眼睛,闪着祈求的光芒,嗯了一声,紧接着道:“好不好嘛?怎么不说话了呀!” 这甜蜜的镜头,无穷的温馨,突然使他想起了和端木慧初度缠绵的情景,不由冒出层层的冷汗。 他内心泛起了歉疚,双手也有些颤动。 跟着,他又想了丹心旗被人夺去的颓丧和忿恨,于是心也凉了半截。 但是,他仍旧不忍使这位醉心自己的姑娘悲伤痛苦,却想不出适当的办法来了断这矛盾的偶遇。 越是这样,他越是激动,浑身都在颤动。 终于,他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轻轻的将她推开,微笑着道:“我要即刻寻找两个人,了结我在江湖上的公案,不走不行,小翠,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她眉间展出忧怨的色彩,强忍着泪水不使外泄,低低的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不过,我不妒嫉,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这苦命的女子……”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圣华也手足失措。悲,她毕竟能忍得住,悠悠的一叹,道:“你找的那位姑娘,应这山区附近,至于银剑羽士……” 她突地将话顿住,扭脸向他探查了许久,方道:“此人已重踏江湖,居无定所,只怕不太容易……” “你认识银剑羽士?我和他的事,你知道么?” 小翠樱唇乍启,却又不发一言,欲语又止了两三次,始道:“我……不太清楚,你终会成功的。” 圣华明知她知道个中的关键,然而她不敢据实相告,他这时极想寻找端木慧,只好勉强一笑,道:“圣华决不会忘记小翠,谢谢你的关怀,我们暂别,再见……” 他话未说完,也不敢再多看她,提步就走。 小翠见他说走就走,心里也有股说不出的辛酸,好在他说过不会忘记自己,只好眼巴巴的望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方叹气而返。 那知她情有独钟,却惹出了杀身大难,而使得圣华日后血溅翠庄,暂且不提。 圣华独自前行,心中时时映出小翠的倩影,荡漾起酸甜苦辣的感觉。 不知不觉,他翻过几座山,就是不见端木慧的影子。 他以为方向不对,于是,遁回奔波,几乎走遍了这座山野,花了他三天的功夫。 可是,芳踪杳杳,人影毫无。 小翠的话是在撤谎?不是!她的确说得不错。 可惜她的话是几天以后的话,端木慧早出了此山,另奔别处。 因为,端木慧知道圣华在追她,芳心虽痛,犹可安慰,以为以圣华的脚程,必定能够追上她的。 那晓得圣华警告七大门派的人物之后,心急神速,方向走错,否则,焉会误撞翠庄,而得到夺旗杀父的嫌疑人物? 圣华见不着端木慧,心烦意乱,特别急燥,成天的不见笑容,脸色冷得像冰。 白天过去,黑夜又来,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 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慢步在山中,心中是千头万绪,活像一堆乱麻。 低头,无精打采的走着,蓦地—— 在他抬头眼前出现一座宽大的庙院。 他没有心思看这座庙是什么名字,自己也感到有些疲乏,双肩轻摇,振臂之间,就上了院墙。 他不需落地,猛垫脚,人已临空三丈,蜂腰一弓,直向大殿飘落。 他在殿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毫无顾虑的,就往殿内闯进。 进了殿,感到有些阴森林的,听不见丝毫声音。 偌大一座庙堂,而且整齐美观,怎会不见人迹…… 他心里是这样的想着,人也跟着走进殿堂的中间,突然,两阵极轻微的阴风,从大殿的两厢走廊吹来。 吹来的风,虽极轻微,可是,是那么阴惨惨,吹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好像是有了预感,觉得过大殿之后,定是发生了惊人的事。 神情突振,那双神目,疾射出电样的光华。 很快的,从左面走廊,转向后殿。 当他刚跨进后殿的当口,血腥扑鼻,举目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脚下不期然的止住。 后殿不太宽大,黑暗,却见两壁之上,钉死了十个和尚,两个姑娘,一个汉子。 惨绝人寰的屠场,不禁使人毛发皆立,心胆都炸开了。 血淋淋的,似乎这十多个人是刚死不久,有的肌肉还在颤动。 唐圣华杀心特重,在他毙手金刀之下死去的江湖人物,不知有多少,然而,像这种惊心怵目的杀人手法,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他怔神许久,心里却在盘思道:“天下竟有这等残酷的杀人法,真是千奇百怪,不消说,这定是江湖人物所为……” 这心忖未了,庙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匆又想道:“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他们的杰作?为了什么?” 他身形挪动,飞身上到殿顶的横梁之上,注目下望。 盏茶的工夫,打门外闪进了好几个人,身法非常利落,一眼望去,功夫都有了火候。 这起人看了看两壁的惨况,毫无动容,露出了几声狞笑,似乎等待什么人到此。 斗然间,殿下落下了两条黑影,他看不清来人是谁? “你们老是呆在这里面干啥?还不出来!” 这粗犷的声音,圣华听得非常熟悉,可是,一时就想不起是谁。 紧接着,响起了娇滴滴的笑声,道:“姐姐,那个鬼女人寻她不到,咱们这趟不是又白跑了么?” 粗犷之音,震动屋宇,接道:“跑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我们的爸爸能放得过他,别急,等爸爸他们到了再说。” 这几句问答,圣华蓦然警觉,心说:“莫非是从前在小庙里没有见面的‘环令双刹’?这被杀的人,是她们干的?” 他只认识声音,而从未见过环令双刹的真貌,但声音也有些陌生,因此,他还不敢断定就是两个恶女人。 紧跟着,他又匆匆想道:“她们说的鬼女人,究竟是指谁?这群人到庙里杀人,又是为了什么?” 这许多问题,在他心里围绕着,就是得不出答案。 他猜得没错,来人正是环令双刹,粗犷嗓音的是东令巫景全的女儿巫芳,娇弱音调的是北环劳贡的女儿劳秀玉。 他(她)们何以到此?说对了,为的是丹心旗。 殿中的那伙人,已出到殿外,似乎是在商量什么。 圣华趁机落地,掩妥身形,向外一看,不由得伸舌头。 只见巫芳骨瘦如柴,脸如骷髅,三角眼,塌鼻子,血盆口,天下的女人,只怕再也找不出比她丑的来。 丑得叫人见了三天吃不下饭,可是,她那丑人多作怪,满脸白粉,少说点也有三分厚,头上的花朵,倒是歪歪斜斜的插了不少,衣服既宽且大,偏她又挺起了肚皮,那分长象,天下无双。 劳秀玉和巫芳却有天渊之别,倒是能称得起美貌佳人四个字,不过,眉宇间,总有股子邪淫之气,显得非常的不正派。 圣华打心里就觉得作呕,要不是想所听他们到此何意,非给他难看不可。 此际,巫芳咧开了大嘴,呵呵笑道:“妹妹,那小子明明到过翠庄,偏她们不承认,庙里的和尚,也帮着她们说话,哼!不杀他们杀谁?” “这不是说我么?因为我而杀了那些人……” 他扭脸又看了那钉死的人,已断知除和尚之外,准是翠庄的人无疑。 他怒气上冲,杀机立展,正想现相身见,却听匡莹心娇笑道:“杀了人照样的找不出那家伙的下落,我们为丹心旗奔走了几年,到如今还是两手空空,依我看,不如即刻动身,另想别法吧!” “那也得等老头子来了再走啊!” 圣华听说好生气忿,说来说去,竟是为了夺丹心旗,他忍不住了,在殿内嘿嘿一声冷笑,道:“你们要找的人,早等在这里哩,哈哈!好狠毒的丑鬼……” 说着话,已跨步出自殿外。 后殿与前殿之间,隔着一处宽敝的院落,他突然现身,反将现场几个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听那四个汉子中有人喊道:“是他,他就是直言居士唐圣华,丹心旗的得主!” 圣华定睛一看,不由暗想:“这几人好生面熟,怎么这等装束呢?” 巫芳最恨人骂她丑鬼,不由得羞恼成怒,冷哼道:“姑娘那一点丑?那一点不及你?噢!闹了半天,得丹心旗的,就是你这小子?好呀!咱们正找不着你,这可是活该!” 丑怪物唠叨了半天,又转脸问身边的人道:“崆峒双奇,你们没有看错吧?” 圣华心中这才明白到说话之人是谁,不由啊了一声。 这时,崆峒双奇脸上很难看,都道:“我们和他动过手,就是烧成灰也认得他,不会有错,姑娘放心吧!” 巫芳翻臂撒出身后的镔锒双锤,怒吼道:“小子出口骂人,姑奶奶要砸了你不可!” “姐姐且慢!我有话问他!” 圣华看着巫芳就生厌,故而始终不愿我说话,心里面的气,可是真大。 “小心!这小子满身都是刺……” 劳秀玉妖媚万状,没有理那丑钣,对着圣华浪荡的娇笑,问道:“这这人蛮风流的嘛!到处都惹下情债,你看我长得怎么样?可不可以结个喜缘?” “无耻?哼!” “你说谁无耻?难到我这样正大光明的,就比翠庄的那个鬼女人差劲?别得意啦!老娘以后非将她折磨得骨消肉散才怪咧!” 圣华听得心中一惊,急问道:“你说谁?” “嘻嘻!小冤家,我是说小翠啊!” “哼!那个敢动小翠一根汗毛,我就拆散他的骨头,挖了他的眼睛!” “信不信,以后就会知道,我俩的事,你答应吗?” 圣华见她真是一点羞耻都没有,居然扭腰摆臀,就要往身上扑到,羞恶之心,油然而生,先呸了一声,喝道:“你敢近到我身边,我就扭断你的胳膊!” 劳秀玉不禁一怔,这当口巫芳拉直了嗓门,大声狂笑道:“妹子!我说这小子刺多吧!软的没用,干脆,来他个霸王硬上弓,别看他装得顶正经,他喜欢还来不及呢!” 圣华脸上都有些红,买在听不下了,身形闪动,晃在殿中心。 (此处缺二十行)威力就等于加了三成。 两奇但见白影闪动,顿觉脉门被拿,心中一慌,集起毕生之力,而图脱困脱命。 圣华颇为得意,然而,他杀机已露,岂能叫两人在他手下逃命。 玄天阳玉凝集双臂,就趁两奇拚命挣劲的节骨眼上,就势猛送。 只见崆峒两奇如断线风筝,飕地齐往院墙那面飘射。 “蓬!蓬!”两声过去,紧跟着两声闷哼,血脑飞溅,气断归阴。 运手到砸双奇于死,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 太神奇了,环令双刹傻了眼,心里只发抖。 圣华双手搓腰,眼中碧光闪动,喝道:“丑妖怪,庙壁上的人,是不是你们弄死的?” 巫芳三角眼猛瞪,旋而转了两下,怒声道:“死的死了,问这个干啥?” “如果是你们弄死这些无辜的人,我就将你们钉死在壁上,替他报仇!” 环令双刹及身后的两人听得机伶伶的连打了两个冷噤,都不期然的后退了两步。 劳秀玉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有所恃,不禁冷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好惹的么……” 圣华逼迫了两步,蹩不住冷笑道:“嘿嘿!纵然北环东令都来了,我今天替死去的人报仇,反正我……” 他说到此处,虎目威芒毕露,突然将话顿住,大声喝道:“多说也是白废,你们还是拿命来吧……” 话声乍落,人影飘动,欺身出掌就攻。 环令双刹非无名之辈,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圣华如此硬逼,那就非动手不可。 因为动手总比不动手的好,何况他们共有四个人,联手而攻,一半时刻内,尚受制于人。 巫芳左闪,刷的撒出长剑,反攻过来,劳秀玉也掠剑斜飘,会合另两个仆下,打三面抢奔支援。圣华那将这四个人放在心上,一声怒啸,掌脚挥去,狂涛凶涌,先奔向两个壮汉。 接着拿掌劈施,转切两柄长剑。 他这快迅的抢攻,并未逼出玄天阳玉之功,而是初用在隐岩学得那不完全的达摩秘抄招法,倒也将眼前的四人,迫得倒退七八步之多。 转瞬间,他连起迷光错影身去,双肩晃动,一褛白光,射向劳秀玉左侧。 好圣华,杀心大展,神功突施,指尖轻弹,迎上劳秀玉的来剑。 “当!”长剑左偏下坠,劳秀玉的左腕,已被圣华拿住。 好快!好奇!真如电光火石。 巫芳心中大急,一声狂吼,连人带剑,如一团黑影,就向圣华扑到。 圣华就势将劳秀玉一带,本身稍稍侧移,“噗!”巫芳扑势太急,刚好扑在劳秀玉的身上。 丑女心头大震,猛然拢剑,但二人已碰了个头昏眼花,巫芳反被倒挫了两步,方拿椿站稳。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个壮汉,已从圣华身后举刀砍出。 圣华嘿然大笑,左臂突甩,阳玉神功,竟像山崩,不但震飞了两把刀,而且将壮汉摔出两丈多,内脏破碎,喷血而亡。 这情景出现在双刹的眼中,却吓得如木雕泥塑,呆呆出神。 圣华又是两声慑人的冷笑,抬步抢出,探手中,又将巫芳的右腕扣住。 他左右手扣住了环令双刹,也是初试狄门擒拿,不禁有些得意生狂,哈哈长笑,震撼云霄。 平日横行惯了的双刹,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不过,两人却在暗运功力,准备找机会逃生。 他长笑之后,目吐碧光,环望二女,喝道:“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杀死那十多个男女?” 环令双刹俊丑的两张脸上,各出现了不同的表现,没有回答他的话。 巫芳这刻的脸上,露出了黑白条纹,因为她脸上的粉,被汗水流划成一道一道的痕迹,格外显得丑怪。 然而她在惊悸中仍保有傲气,仍未正面回答圣华的话,丑脸颤动,盆口一咧,大声道:“你要怎么样?” “嘿嘿!我要剥你们这身伪装的服装,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何以如此毒辣……” 劳秀玉久未说话,闻言不由心中一颤,忙道:“你这样对付两个女人,就不算毒辣?就不怕我爸来报仇?” “哼!我剥掉了你们的衣服,再用刀破去你们的花容,然后再挖出你们的心肝,等着你爸来报仇好啦?” 他话声甫落,脱手一拍,莹秀玉但觉混身一麻,四肢无力,旋听“嘶”地一声,那身紧裹着侗体的红锻子衣服,已从颈口直撕裂到臀部,人也倒在地上。 他疯狂的哈哈大笑,接道:“环令双刹……哈哈……我要好好的收拾你们……” “嚓”劳秀玉和巫芳一样,衣服撕裂,仰倒在地。 谁说这两个淫荡成性的毒辣女人不要脸?不识羞? 这一敞胸露背,两人既羞且怕,脸色红白互换,瞪着那双求乞的跟睛,流露出可怜的神色。 她们做梦也想不到圣华会这样的摆弄她,内心的痛苦,即刻就显露在脸上,就是说不出话来。 圣华哈哈大笑,曲肘取出毙手金刀,说道:“我用金刀先毁容,再取出你们的心肝报仇!” 他探手之间,解了双刹的哑穴,金刀先在玉脸上晃了两晃,没有即刻下手。 劳秀玉不由大急,泪珠滚滚洒落,喉间咕嘟一声,吁口气硬堵塞呼吸,急昏过去。 圣华没有理她,转脸将毙手金刀移到巫芳的脸,也晃了两下,喝道:“她吓昏过去,先收拾你吧!” 巫芳这时已知活不了命,恨恼交加,怒道:“你这样收拾姑娘,我变成鬼不会饶你王八小子!” 圣华本意是想藉此教训双刹,但他也存了杀她二人之心,然而,他想起了从前在小庙里,借用了二女之名,挽救了自己的劫难,对他来说,多少有点恩惠。 因此,他改变主意,威迫一次,吓她们一个半死,再放她们逃命。 那晓得巫芳在羞怒之下,骂他是王八小子呢? 他火了,杀机登现,主意打消。 毙手金刀按在巫芳的脸上,怒道:“骂得好,我叫你变鬼来寻我……” 声未落,往横里一拖,巫芳额上已鲜血流出,接着往右面脸上一划,又现出了鲜血。 巫芳气、急、痛、怒、羞、愤,一股脑儿涌上了心间,吼着道:“王八小子!你算得上是什么英雄……” 老实说,唐圣华受了无穷的刺激,他现在满心都是恨,满脑子都是杀,杀,杀…… 他原有的仁慈,憨厚,善良的心性,早就被刺激得半点不存。 平日里,不遇上事,倒能稍露本来面目,若遇上事,他就会疯狂。 巫芳不骂他,他自不会激起恨心,越是骂,他就越更是狠,更加的辣。 巫芳骂了三句王八小子,她的脸上就多了五道血痕,幸亏她痛得骂不出声,否则,鼻子早就没有了。 睡在旁边的劳秀玉,已经更醒,乍见这种惨状,急得呜呜大哭,哭得特别伤心。 圣华迎刀转身,慢慢的,将刀又移近了劳秀玉。 女人最爱的是美,美丽的容颜简直就是她的命,毁了美容,等于死了一半。 她见圣华将刀移近她的脸上,浑身发抖,哭着哀求道:“我求你将我一刀杀死好了,别这样的折磨我……” 她泪不成声,几乎又昏死过去,眼睛闭得紧紧的。 圣华心气平了许多,嘿嘿的冷笑了两声,满脸冷冰冰的,突然撒刀,站起来在沉吟。 他是在衡量着,这两个坏女人,该不该杀。 突然—— 他目光扫上了巫芳,那丑怪的形,使他寒毛直竖,不觉心中发呕,忖道:“这个丑怪物留在世间,有害无益,我杀了她,放了好个性的好啦!” 心念初动,身形缓缓移近巫芳。 他越看越有气,越看越起杀机,蓦将庙壁上十多个人的死亡,全都加诸在巫芳一人身上。 他剜刀到巫芳眼前,大声道:“你钉死了十多条人命,我如今也将你陪钉在庙壁之上,叫你也尝尝活生生被钉死的滋味……” 说着话,探臂伸掌,就想将巫芳提进后殿。 蓦地里,空中有人大喝道:“住手!” 圣华猛可里一惊,收刀后闪了三步,抬头看去。 庙墙之上,站立一个干癯癯的老头子,黄褐衫,宽大得极不合身。 老头子留的燕尾胡胡,眼中金光闪射,威风凛凛。 圣华冷哼一声,喝问道:“什么人?” “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放屁!你到底是谁?” “我老人家脸上的记号你就不认得么?” 圣华当真的仔细瞧了半天,怒道:“我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 “飕!”一支亮银银环,划破寂空,卟地一声,斜挂在后殿门的圆柱之上,接着冷冷的喝道:“小子!你看看那是什么?有种!居然敢骂我北岳恒山的劳贡!” 圣华知道此人定是五岳人物,但他不知来者是谁,故意激怒对方,好大拚一场。 他扭脸向圆柱上看去,果然是一支特制的银质圆环。 “爸!快救我们啊!” 这声娇喊,喊得圣华心中一颤,忙回过头来一看,吓! 劳贡竟在这一扭脸的工夫,落在他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人家飘落得半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劳秀玉喊叫,圣华还发觉不了哩。 圣华心中不由一凛,暗喝道:“无怪震北恒,好快呀!” 劳贡老眼蓦张,将地上的巫芳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劳秀玉,暗骂道:“这小子怎地这么毒?本来够丑的女娃,倒被他整得人鬼不像了,幸亏我及时赶到,要不我女儿岂……” 他想不下去了,杀机一张,眼放精光,喝道:“江湖上没有听说有你这号人物,你是谁!” 圣华狂傲怪桀的一笑,道:“直言居士唐圣华,无名小卒,无名小卒……” 劳贡脸色倏地一变,再度将圣华打量了一下,声色未动,沉声道:“你杀了我四个手下,还嫌不够,这两个女娃也值得你下此毒手?” “她们活生生的钉死十多个人在庙壁之上,这点点惩罚,简直太轻微了,有什么不值得!” “钉死十多个人?事情太大了,你也不该对这两女娃下手!” “她是罪魁祸首,我看着不顺眼,给了她几刀,呆会我将她也钉在庙壁之上,看她好不好受?” “这么说,你是存心要杀她们了?” “好说,好说,六条人命换三条命,已经很够本了,我觉得不称心满意哩。” 劳贡也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怎听圣华之话,震动一下,又道:“要怎样才称你的心意?” 圣华眼张合之间,碧光登射,大声道:“十三条命,方称我的心意。” “你不想赚两条命?” “连你才不过七条,叫我到那儿去赚。” 劳贡脸色倏地一寒,杀气腾腾,仰面狂笑道:“哈…… 哈……哈……哈……好!有骨气,我老头子活了这把年纪,这是第一次碰上你这样的狠人,假如十三条命变成十四条命,你又该有什么话呢?” 圣华也嘿嘿冷笑,大透杀机,喝道:“那就得看你劳贡的能耐如何?反过来你们三人一个也别打算活命!” 劳贡燕尾胡子陡地一竖,双目登张,光华似电,长臂挠动,交错扫出,大喝道:“先劈你,再取丹心旗!” 好劲道,临空激荡,如一股疾劲,直冲过来。 圣华一听他谈起了丹心旗,怒上加怒,双掌齐发,玄天阳玉斗然拍出,力道不下于劳贡。 “轰!” 两人都被挫退了五步,双方略一楞神,即见劳秀玉就地一滚,翻身站了起来。 原来两人的真力相接,震幅极强,将她的穴道震开,巫芳也从昏迷中苏醒。 怔神之中,圣华不由忖道:“瘦老头的功力,不在端木前辈之下,可不敢大意轻敌!” 劳贡不只是怔,几乎是惊,暗想:“他不过十八九岁,那来的这身功力?哼!此时不将他除去,两年之后,若他练成丹旗神功,还有我五岳人物混的吗?” 想到此处,杀机更炽,猛圈臂,纵身抢进,续出了三次真力,轰击圣华。 圣华岂会服气,功力凝聚周身,陡然大喝,双掌先后递出,也打出了三记神力。 “蓬,蓬,蓬!” 三声巨响过去,两人都倒退了十来步,双方的臂掌,都觉得有点醉麻。 第二次两人又怔神起来,势均力敌,分不出高低。 晃眼间,功力恢复,劳贡身形闪耀,第三次主动抢攻过来。 圣华三次被动,比较起来,是处在挨打的地位,但他神采奕奕,并未萎顿,一见北环按身攻到,他也展出狄门擒拿大法,夹玄天阳玉之功,还攻过去。 这近身相击,比不得较量内力,除真力外,还暗藏杀手,另带擒拿。 三个照面过去,两人愈打愈近,简直变成肉搏互拚,以命换命。 彼此各有所恃,掌劈指戳,掌冲脚扫,阵阵慑人的啸声,使人见而生寒。 眨眼间,两人也由快速的狠招,转化为内力互搏。 只见两人左右掌,扣住了各人的脉门,在那儿推来送去,动作慢得如蜗牛爬行。 盏茶的时光过去了,不见胜负。 又近盏茶的时光,二人头上都冒出了热汗,尤其是劳贡,冉冉白雾自额间排出。 逐渐的,两人都没有动作,像是死了一般,四掌交织着,连结不动,伫立在当场。 其实,这正是他们生死存亡的关头。 要知这种贴身肉搏,是以纯内力相拚,相互换掌力可比,这种不动状态,也正是内力源源运出之时,只要有一方的后力不继,就得断肠碎骨,惨死当场。 然而,两人是当今的奇人,这种打法,都是破例第一次,看上去是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劳贡完全凭是数十年修为,和他的拚斗经验,初上来略占上风。 可是,唐圣华的奇遇太多,初得玄天神功,后又打通督任二脉,再吞服金龟内丹,在修为上,因不及劳贡,但若运用得法,强胜数十年的修为,而且后力会绵绵不继的凝聚,因此,往后,他反而占了上风。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劳贡头上的白雾,简直像刚出锅的蒸笼。 旁边劳秀玉已急得浑身发抖,她银牙紧咬,一提长剑,偷偷的圣华那面移近。 假如她在这个当口出手的话,圣华这条命,就得丢在这儿。 “嗤”“呛啷啷”—— 破空之声,划破这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继嗤声之后,又排出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劳秀玉不觉一怔,忽而尖声大笑,娇喊道:“好啦!咱们的人来了啊……” 立即扶起了巫芳,抬头仰望,原来劳贡在圆柱上的银环中,多了一个金令,还在不停的颤动着。 接着她娇喊之后,有人排出一阵震动心神的狂笑,这突然来得威猛已极。 劳贡心头撼动,唐圣华一阵战粟,倏地双方松手,后撤两丈有余,各自调息运功。 “哈哈!劳老儿!丹心旗到手了么!”飕地打墙外飞入个七十多的老者。 ------------ 第十七章 那老者其胖,但身材高大,魁梧得紧。 团团的胖脸上,露出了奸险的笑容,圆眼睛闪了几闪,转射到圣华和劳贡的身上。 他不由惊得将笑容收敛得半点无存,再转目朝双刹看去,及至看见巫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飞跃过去,扶住她又看。 半响,他脸色阴森得可怕,喝问道:“谁敢将你整得这样的?是谁?” 劳秀玉忙趋前两步,用手一指圣华道:“就是那运气调息的野小子!” 胖大老者杀机大展,凶焰突张,长臂一抖,叭叭骨响,怒道:“巫景全的女儿那个敢动她半根汗毛我就要折散他的骨头,这小子得了丹心旗就这么大胆横行!好!我看他出得了这座破庙不?” 他望了望圣华,见他依旧在运功未动,心中一动,忖道:“看样子劳贡定和他狠狠的拼过命,如今并未伤他丝毫,可见这小子功力不在我们之下,若不趁此时下手,难道还等他复原后再多费手脚不成!” 恶念顿决,缓步就往圣华那面行去。 圣华和劳贡到现在为止,尚不知院中飞落这位名震东岳的巫景全。 巫景全缓行之际,已凝聚了全部功力,准备出手之间,就将圣华击毙。 反观圣华,脸色红润非常,双目紧闭,气息吐纳得甚是微弱,稳立当场,根本就没有发觉眼前的危机。 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只剩下丈多远。 东令挺起了肚皮,脸上吐出惊人的杀焰,步履过去,地上出寸深的脚脚印。 气氛沉寂,沉寂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以东令的功夫,在此刻出手,就可要圣华的小命。 可是,丹心旗更为重要,东令移动脚步,心中在同时作了极细微的思虑。 他想,能在出手之同时,既能杀圣华,又得取回丹心旗。 就因为这恶魔两全之策,极难凝思妥当,所以,他没有即刻下手。 仍旧在行动,步法缓慢,慢慢令人发毛。 巫景全在片刻间,似乎已有他的万全之计,圆眼睛囝精光,步法加快了许多。 大约距圣华在五尺左右,以东令的手法,只要采取行动,当可杀毙对方而夺取丹心旗。 巫景全略微的一停,猛地里垫脚,就要施展他的绝技而杀人夺旗的当口,倏见圣华星目蓦张,两道电般的碧绿光芒,疾射而出。 这碧光射在巫景全的身上,逼得东令非但停手未动,反而后撤了三四步。 要知高手硬拼,真元耗尽,若要调自己灰复原有的功力,非得一个时辰以上,则难水到渠成。 圣华小小年纪,经过调息,前后才不过盏茶之间,就神态昂盛,功力全复。 东令巫景全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事哩。 劳贡的修为,在当今江湖人物中,算得是首屈一指,然而,他不但没有复原,甚至连脸色都未红润。 是以,巫景全吃惊,惊得忘了出手,惊得后撤几步。 他楞住了,他不信自己这双眼睛,紧紧的盯住唐圣华,着实的打量,查探端倪。 其实,圣华双目射光,只是功力复原的现象,是很自然的张目吐出,并非是故意逼视东令。 因此,他依旧很懵然,并未觉查当前的危机。 他轻轻的吁出口气来,目光游移到北环劳贡那面,见他神情萎顿,呼吸急促。 他十分不解为什么劳贡会这样的萎靡? 很自然的活动了一下,目无旁顾的迳向劳贡那面大步跨去。 这举动很奇特,第一个心急的是劳秀玉。 假若圣华突然在此际出手,劳贡非要抛骨在荒庙中不可。 她吓得一哆嗦,尖声的叫了起来…… 圣华被她这声尖锐的喊叫,引得倏然而怔,转目停止,就朝她那儿看去。 风声响动,人影疾飘,雄劲直撞向圣华,喝声:“小子转来!” 圣华在朦胧中,忽觉一股功道,撞在身上,心头颤得两颤,接着也被迫退了五六步。 这是他神志未明,神功反应立生,抗力加强之故,否则,在毫无防备之下,焉不被击伤。 如此一来,他倒是全部复了原状,神情振奋,雄威威的展目看去。 这才发觉自己对面站着的巫景全,怒目相向。 圣华略一思忖,就知刚才是巫景全打了他,无名火发,大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说出来要吓破你的狗胆!” “又是吓破我的狗胆?哼!”他心存轻视,不由霍然狂笑道:“怎么你们都是一样的口气?你看小爷是被你吓得倒的么……” 巫景全脸上发热,截住喝道:“站稳了!东令巫景全!” 圣华冷笑了两声,故意刁笑而带刺的说道:“啊!巫景全……是那个丑鬼的爸爸?嘿嘿!什么东西……” 一提起了巫芳,巫景全怒冲斗牛,脸色铁青,气提连话都说不出,哼了一声,伏腰拐臂,欺身抢进,照圣华就打。 老巫也是气昏了头,他若是在此刻聚毕生之力,挥拳硬拍的话,圣华元气乍复,势难抵挡得住,三掌猛攻,即使不死,也得重伤。 然而圣华连挖带骂,又提起了巫芳,反倒得了极大的便宜,因为,巫景全实在忍受不了。 这一轮猛攻,也是东令的看家招术,倒也威厉无比。 可是,要和迷光错影的身法,及丹心八绝的神招相比,还得稍逊一着。 可惜圣华内力运行得没有刚才那么自由,不然,老巫要屈居下风哩。 这时,巫景全怪吼连连,身法招法特快,如同急风骤雨,刹那间就打出了四拳,戮上了三指。 圣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个紧要关头,竟会用不上劲来,心里很急,攻势就慢得太多。 在迫不得己的情势下,只好凭藉奥妙的身法,专门闪避,叫东令捉摸不定。 因此,他处在挨打的地位。 因此,他一再的被迫得闪退。 巫景全拳指如风,但都落了空。 老巫更是怒上加怒,吼声更亮,掌、拳、指、脚,互相配用,眨眼间,又攻出了两掌两拳,四指三脚。 然而,各不相干,最显明的,是圣华迫得团团转,像是非常吃紧。 这拳脚,掌指第二次落空,老巫越发的急,暗中也颇为惊诧讶然。 姜是老的辣,他也许是看出圣华初复元气,行动打了折扣,故而不动声色,依然狂吼猛打,半点空隙不显露。 这也就是唐圣华,换上谁来,只怕早躺下了。 但他心中异常恐惧,为什么提不上功力。 他不服,因为,和他动过手,功力比较高的,除了端木竺如,贝勒八毒,万毒真君,狄帮主之外,就算眼下的两人。 可是那多高人几乎都败在他的手下,何以东令独威武万端而占上风。 这个问题盘绕在圣华的心间,使他起了恐惧,他想:“我现在对付东令一人,就感到十分吃力,设若北环在此时醒过来联合打我一个,那么我不就非死在他二人手下不可吗……” 冷汗冒在额头、鼻间,紧接着打了个寒战。 就因为这个想法,促使他势必以全力相拼不可,他暗中狂呼道:“我不能尽挨打,我要反攻!反攻啊……” 雄心顿起,豪气大发,张口一声嘹亮的清啸,自己的心神也大大的震撼一下。 脉络连续神速,真力在斗然之间,聚纳丹田。 他这是求生心切,身形突变,双臂挥舞,“丹山风雨”,“丹江水月”,接连两招,四拳四指,两掌三脚,同时反攻过来。 巫景全登然大惊,心头震动,神情微滞,就被圣华攻退了七步。 他这一扳回主攻,场中的形势逆转,巫景全却团团乱转,一退再退。 高手对敌,最要紧的是凝聚心神,巫景全被圣华的神技惊得心志略呆,竟在刹那间处在危险的境地。 危机转落在巫景全身上,正在奋力挣扎着。 “住手!” 这声突然的大吼,冷如晴天的霹雳,惊得巫景全和圣华都停手后撤两丈。 二人急张目看去,吓! 原来是劳贡已苏醒功复,双目炯炯,紧盯在二人身上。 圣华暗中一懔,匆匆想道:“糟糕!这老鬼已经活了,莫非是要两个人会同找我拼命?” 劳贡这时慢慢的走往巫景全那面,冷笑着对圣华道:“除了你直言居士,能和我们打个八两半斤的,的确是少有,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圣华抢着问他。 “你还要不要再拚下去?” 圣华在片刻之间,思索了很多,并未得到确切的答案,他估计不透自己是不是能打得过对方?也猜不出对方两人合起来究竟有多么厉害? 他犹疑了一下,很快的傲然答道:“随便你好啦!” 劳贡阴森森的一笑,接道:“假如我们两人联手而攻,你自信挡得住么?” “纵然两人合攻,小爷也不含糊!” “你不后悔?” “笑话!挡不住你们攻势,只怪我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丹心旗落在我们手中,难道你也心服?” 圣华一听到丹心旗,心中不禁猛然跳了几跳,星目瞬了好几圈,立时就明白劳贡的用意,不由冷笑道:“嘿嘿!我愿听你们的高见。” 他估透了对方的用意,故意不吐出丹心旗被盗的实情,转而要对方提出意见。 劳贡那只瘦睛,扫视了圣华很久,方道:“丹心旗在你手中,大概江湖上除我们之外,还不见得有人夺得过去,咱们放过今夜不谈,选定一个日期,约请天下黑白两道,正邪各派的高手,集会一处,凭各人的功力强弱,公论丹心旗属谁,一举解决江湖杀劫,你看公平不公平?” “很好,请你决定日期!” 劳贡沉吟一阵,冷冷的道:“明年五月十五,在泰山丈人峰举行武林大会战,你看如何?” 圣华低头想了许久,自行忖道:“五月十五,到现在才不过几个月,短短的日子里,我能否找回圣旗,大有问题,不如将时间延长一点,以免失信于他……”即道:“办法很好,日子是不是可以再往后延?” 劳贡目射精光,朝圣华脸上探去,疑虑顿起,喝道:“你小子要使狡诈?” “放屁!小爷身负血海亲仇,尚未雪洗,我要先了断亲仇之怨,方能参与大会,不信的话,咱们现在就拚个死活好啦!” “拚就拚,小子整得我们女儿好惨,我今夜就得好好的收拾你……” “巫兄且慢!”劳贡赶忙拦住巫景全,接道:“收拾他还不是时间早晚,何必忙在此时?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巫景全洒然而笑,脱口说道:“信得过,信得过,听你的……” 劳贡哈哈大笑,两人唱和得天衣无缝,这场戏演得美妙之极。 北环劳贡又望了圣华一眼,继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将日期延至九月重阳,这总该可以吧?” “最好能再延到十二月底,免得误了约会,反怪我不守信约。” “好!咱们一言为定!” 圣华根本也无所谓怕,他心中急虑的是丹心旗、只要寻回此旗,就算是拚死了,也能对得起师父,因而接道:“我准时带旗赴会,你们负责约请江湖高人啊!” 劳贡阴险的一笑,急道:“那是自然!”他转脸对巫景全道:“我们走吧!” “慢点!”圣华突然想起了什么,疾声喝止。 “怎么?你要毁约?”劳贡急问。 圣华脸上带着疑惑的精神,问道:“你们赴会的,就是北环东令,南箭西幡,还有中铃,是不是都到呢?” 巫景全和劳贡不约而同的怔住了,但两人老奸巨滑,瞬息大笑,同声言道:“我们会邀请他们到场的,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你们请吧!” 东令并环飞身冲空而起,在空中前平伸,都作了个大鹏展翅的姿态,平射至殿檐,探指收回了各人的信符,再就取信符点指之力,倒窜两丈,方落于地面。 这手功夫,名之为“探身取物”,全凭丹心真气,临空定身,游走自如。 没有数十年修为,决难办到,尤其两人同身进退,动作一致。快慢适度,的确惊人。 圣华看得偶而一怔,心说:“五岳人物的武学,真是高深莫测,别看东令吃蹩在我手中,但他的真功夫倒是丝毫未露啊……” “哈哈……哈哈……” 两种不同音询的大笑,冲破寂静,圣华环目疾扫,场中只剩下劳贡一人。 却见劳贡眼吐精光,满脸杀焰,厉声喝道:“请你记住约会之期,如果毁约失信,你纵然逃到天涯海角,也将追杀不赦!” “废话!直言居士言出如山,岂能失信于天下英雄,请吧!” “好啊!咱们到时恭迎直言居士驾临。” “好说,好说!嘿嘿……” “哈……哈……哈……” 两种冷热不同的笑声,交织在极不调合的气氛中,劳贡已闪动身形,快绝的离开大庙。 庙内静悄悄的,院中留下了几具尸体,阴沉沉,死寂寂,大有置身鬼域之感。 圣华敝开星目,环视院内,心中荡漾起无穷的疑虑,非常烦燥。 为什么北环东令不在此刻联合下手杀他? 这是很奇怪的问题,他搜尽枯肠,始终没有得出答案来。 其实,巫景全劳贡何当不想杀他,但惊人的是圣华力气恢复是比劳贡早,两个声震江湖的高手,竟猜不透圣华的虚实,心存顾虑,而放弃杀人之念。 要知当高手对搏,真力耗尽之际,最要紧的是争取分寸的光阴,调息复元。 谁要先行恢复元气,就是主宰战场的人。 唐圣华功力通神,功力源源不绝,稍经调息,就能继续拚斗。 他主宰了大战,震慑住东令北环,而消除了眼前的危险。 然而,两个心毒手辣的五岳人物,并未因此放松了丹心旗,他们之所以约期此斗,是有另外的打算的。 因为,他们早估计过,唐圣华在江湖上除了五岳之外,只怕很难找出敌手。 丹心旗保存在他的手中,五岳人物夺不去,别的人就根本无法夺得,圣旗在他手中,等于保了大险。因此,他们特约会拚斗,君雄决不敢在五岳的面前逞凶,等五岳人物连手夺旗之后,北环东令合力再击败西、南、中,各岳的主人,丹旗不就垂手可得么? 可是,环令主人忽略了丹心旗上的“玄碧秘录”,也自视过高,认为武林中除五岳之外,没有更高的人物出现,更不知圣华的丹心旗早就被人夺走几个月了。 圣华呆立在古庙的庭院内,左思右想,稍稍的想出了一点眉目。 夜露蒙豪,侵人生寒,他丝毫也感觉不到。 后殿内又排出了一阵血腥气味,薰人作呕,使圣华打了一个冷颤。 他震醒过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一顿脚,飞身就奔出庙外。 他紧赶一程,晨曦已现,跃登在一座山头之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凝静的伫立不移。 他神目如电,紧膘注日出方向,他是在默运功力,走宫过穴,作了三个周天大遁环。 要知他现在的功力,的确只有五岳以上的人物,才能和他匹敌,差点的江湖道,他举手间就能置于死地,压根就不需要动手过招。 他和高手由远到近搏,由内力到招术,由单打到群攻,大小不下于百多战,场面见多了,打斗的经验,也无形中斗然增进。 故以,他能在片刻之间,运行功力,达三个周天遁环,就这一点,五岳人物,只怕很不易办到。 转瞬,他脸色红润,目放异彩,简直不是经过狠拚而整夜不眠的人。 仰视过处,远眺荒山,都露出新生气象,不期然的生出轻快舒畅之感。 他容光焕发,现露着些微的笑意,慢步走下了山头,突然—— 他犹豫了,不知应往那儿走才好。 于是,深琐双眉,愁容毕露,仰望天空的白云,在作极难决定的去向。 许久,他却自言自语道:“旗啊!叫我到那儿去寻?几个月的盲目奔走,连半点影子都没有……唉!” 他脸上排出了苦涩,忧郁,伤感的不同的表情。 “唉!”他痛苦的叹了口气,接道:“要是慧姐在此,我或许不会这么痛苦,丹心旗说不定会有眉目,可惜她……” 闭上了眼睛,弹出了两滴英雄泪。 这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 蓦地—— 他泪光莹莹的虎目,夹着精芒万丈的碧绿光华,睁得老大,神情也继而猛振。 只听他口中念道:“银剑羽士……银……” 这四个字又吸诠了他的一部心力,又沉溺在凝思之中。 绝谷怪洞中,他父亲唐明元的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冲过脑际,最后那半个金字,停留在脑中很久,方喃喃说道:“银字的一半,不正是留下的半个金字?而且他们又是湖广八义一流人物,莫非银剑羽士,正是杀父的幕后主使人物?” 接连着,他又想起了八丑临断气时所说的“银”字,不禁又想道:“那丑鬼心中吐出的银字,莫非也是银剑羽士?” 他又将所得到的各方面的迹象,综合起来,作了个详细的研判。 终于,他下了决心,忍不住大声道:“是他!银剑羽士……” “杀人夺旗,定是银剑羽士不可,我要寻他!” 他发出一声悲壮的怪啸,像是吐出了胸中的郁气,不择方向,狂奔出去。 山与山相连,天与山互接,圣华狂奔在无人的野外,将功力展到极限,生似一缕白烟,快得难见人形。 他一口气左出近百里之遥,方收住奔势,缓慢的行走着。 这时的圣华,忘记了一切,只有一点耿耿在心的,就是“银剑羽士”。 月明星稀,又是一个深夜…… 圣华正在苦恼着,因为,七天以来,他查不出银剑羽士的丝毫信息。 他低头沉思,很慢的走着,忘记了夜,忘记了四周的景物,走!不停的在走。 突然——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 他被这中其来的脚步声惊醒,忍不住翻身张目望去,即见道俗僧三个不同打扮的人,疾行过来。 那三个身份不同的人骤见圣华转身相看,不禁一怔,脚下也停留不动,反向圣华不住的打量。 似这样双方看了有盏茶的工夫,圣华倒不觉怎样,那三个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圣华觉得奇怪,暗忖道:“这三个人很可能是追踪我夺旗来的,哼!” 杀机立现,威棱毕露,硬往三个不同身份的人逼进。 僧、道、俗有点着慌,倏地闪身分开,各人都抱着紧迫的心情,凝神等待。 圣华距离他们一丈左右停住,冷冰冰的问道:“三位追踪我是什么意思?” 语气生硬得满是火药气,但人家一听他说话,反而轻松下来,那俗家装扮者不答复他的话,反而问道:“阁下可是直言居士唐大侠?” 唐大侠三个字,使圣华非常受用,杀机消了一半,冷笑道:“不错,正是在下。” “真不容易,鬼使神差竟在此处碰见了,哈……” 笑声未落,圣华无名火发,大喝道:“碰见了又想夺丹心圣旗是不是?” 那人吓了一跳、却未来及还言,道家扮者接道:“我们是江湖七大门派中人,奉掌门之命,特来寻唐大侠……” 圣华心中大大的一震,忙截住问道:“寻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下战书来的,岂敢存夺旗之心。” 圣华暗中一笑,反责自己太过紧张,但仍冷面相对,接道:“你们是什么派名?” “武当派!” “少林派!” “天龙帮!” 三个下书的僧、道、俗,顺序报出帮派名称,却见圣华剑眉陡扬,说道:“我不明白你们七大门派下战书的用意何在?” “七大门派素仰直言居士功盖群雄,约定唐大侠印证武学……” 圣华霍然大笑,抢着道:“除印证武学之外,就没有旁的事了么?” “这个……我们不太清楚。” “嘿嘿!请三位回复各掌门,就说唐某准时赴约,决不失信。” 他接过了人家的书信,看也不看,豪气万千,脱口答应了准时赴约。 三个下书人赶忙恭身施礼,很快的消失在黑幕中。 圣华被人左一个大侠,右一个大侠的捧上天,心中也非常得意,同样的展出了微笑。 他艺高胆大,又是在心喜之际,人家信中写的什么事,他也不屑一看。 他拿起那封未封的信件,稍微的楞了一下,匆匆折开一看:“除夕之夜,在峨嵋履崖恭迎大驾光临,七大门派掌门人谨订。” 圣华看得瞳目结舌,转身就追赶那三个下书之人。 因为,这约会之期,正是东令北环邀请天下英雄比武的日期,在时间上是冲突的。 事实上他分身乏术,一人断然难赴两处的约会,他心头大急,故而急追下书之人。 他心急似箭,窜奔更疾,晃眼就追出了五六里路。 然而,就是发现不了下书人的影儿。 他楞神的停留在山岗之上,运足了目,东瞧西望,左近两三里之内,还是看不出有何迹象。 “不行!我必须追上他们,拒绝这个约会!” 他忧虑的喃喃自语,决心顿下,扭身形又往左首的山岗追去。 此刻,他那快速绝伦的轻身功夫,只怕在举世的武林人物中,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人来。 俄倾,疾奔之路,少说点,也有五十多里。 沿途并未见着下书之人,飞奔中,不禁忖道:“看情形是追不上人家了,但我已应允准时赴会,这怎么办呢?”心中急,奔跃起来,就更加快速,快得如行空天马,只见白光,不见身形。 突地—— 他疾射至一座古森林外,猛地里刹住奔势,举目打量了一下,不由又思道:“事到如今,急也无益,好在日子还很长远,莫若趁寻找银剑羽士之便,走访七大门派中的任何一派,说明两难,再订会期,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他如此一想,心情登时舒畅起来,哑然失笑道:“唐圣华啊!你怎的如此幼稚?凡事不加三思,过于莽撞,致有眼前不可收拾的局面,以后处事,应该细心一点才好啊!” 他这时心无别念,就地而坐,渐渐地运起神功,调息半会,方立身准备走路。 忽然—— 占森林内,似乎闪出一道青蒙蒙的光华,极其轻微,如不留神,决不易见到。 圣华目光似电,虽光华一闪即没,但也瞒不过他那双神目。 他非常诧异,急忖道:“夜静更深,荒山古林,那来这道光华?” 心念一动,就存下一探究竟的意念。 他沿着森林往下探去,偏就找不着入林的孔道。 但他并不因此打消进入森林的决心,依然细心的查探进入之路。 正走着,陡地光亮又闪了闪,这次看得较为真切,而且也离他行动之处很近。 这就证明他现在立身之处,是最接近闪光的位置。 没有考虑,一伏腰,就窜进了一古森林。 数人合抱不了的古树,密密麻麻满处都是,黑樾樾的看不见天。 他不怕什么,一点声息也没有,很疾速的蹬跃。 大约半里路的光景,景物变了。 这儿也许是森林的中央地带,是一座极大的空地,四周都是古树绕着,天然的场地。 闪光,就是打这幢房屋内排出的。 圣华好奇之心,油然而生,想道:“这幢房屋,决非普通人居住,若我想得不差,有八成是江湖人物……” 他迟疑了一下,断然忖道:“不管,既然来了,就得查个水落石出,说不定这种神鬼难知的场听,就能查出银剑羽士……” 他精神振奋,猛垫脚,飘落一株高有四丈的树上,凝神定目,仔细的查看。 大院墙内,有三重房屋,彼此毗连,那光华,是从正中间的房舍发出的。 当一下,落于地面,展开迅疾的身法,接近墙院,双臂轻抖,已立于墙头,再一个闪跃,就到中间房上。 他很想找个地方窥探屋内的情景,只是这房舍修造得坚固极了,找不着缺洞瞧探。 正在凝思下望之策,忽听屋内有人冷冷的说道:“目下江湖为了丹心旗再世,仍然是千方百计,不计生死的要夺取此旗,我们‘黑蜘蛛党’已经广布眼线,打算追捕,一举将旗夺下,只要取回玄碧秘录,稍假时日,就能称霸武林……” 圣华听得一怔,他不明自什么是黑蜘蛛党,他惊急的是玄碧秘录。 倘若,银剑羽士果真夺去圣旗,而启出玄碧秘录,他是否在寻着他的时候,能凭功夫夺回圣旗,却是没有把握。 他原来的心意,全部集中在旗上,而忽略了玄碧秘录,人家提起了秘录之事,他深怕那夺旗之人,启出秘录,练就神功,则他就不是人家的敌手,是以心急。 他在眨眼的工夫,就想了很多的问题,心神略静,又听屋内另一人笑道:“得旗之人,名为直言居士唐圣华,功力固是不弱,毕竟还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孺子,不值得多虑,我们所顾虑的,倒是五岳人物,设若我们将旗夺到手中,让他们知道了,怕永无安日哩。” 圣华听这声音,好不熟悉,心说:“这说话的是谁?怎么相不起来?哼!你看不起我,今天非要叫你们见识见识………” “哈哈!”屋内传出两声大笑,打断圣华的思路,旋听有人接道:“我这地方,除蜘蛛党的三堂人物之外,就没有人能找得着,五岳人物虽然了得,但也奈何不了我们,有什么可虑的,哈哈!” “听苍龙兄之言,莫非已见过那个得旗的人?” “找二人早在数月之前.就见过面,只因为五岳人物出面阻挠,故只好眼睁睁的放他逃走。” 圣华听苍龙二字.悚然心功,急忖道:“莫非这就是以前邙山会面的雪山二老?” 猜着了,这屋里挑拨是非的,正是驼背苍龙和铁腕苍鹰。 这两个老家伙吃了圣华的亏,整日的在外面奔走,专门邀约江湖有头脸的人物,与圣华作对。 蜘蛛党是新近崛起的门派,但内三堂的高手,和雪山二老相识,因此,老家伙以丹心旗为饵,唆使他们出而找圣华夺旗,已被总瓢头答允。 鬼使神差,竟在这人不知,鬼不觉的绝地,被圣华听到他们的谈话。 蜘蛛党的总瓢把头名叫“九头鸟”邓元。 数十年横行江湖,心狠手辣,功力诡异,己达上乘。 九头鸟功力盖世,从未遇见了敌手,就连五岳人物,他也不放在心上。 圣华没有听说江湖上这号人物,他无所谓怕,他的目的是查探丹心旗和银剑羽士,但谁要存心夺他的丹心旗,他就不放他活命。 他站在屋上听雪山二老和蜘蛛党的人物谈话,本来心中就起了杀机,转而一想道:“我先现身相见,不知能从他们身上得知银剑羽士的下落了?否则,我就对他们不客气。” 这主意闪过心头,忙飞身上飘,正想叫雪山二老出来,却听屋内有人笑道:“直言居士,不过是有勇无谋的毛孩子,可笑江湖上竟没有人能制服他,这么办,咱们明天就禀呈瓢总把子,出去寻他夺旗,替二位出口气……” “可呵!我们贺三位马到成功,谢……” 谢字乍落,圣华已忍受不住,抢着排出声慑人的冷笑,道:“嘿……嘿……嘿……丹心旗送上门啦!用不着寻我,这不就找到了吗?” 秘房内一阵大乱,灯火登灭,就听有人轻声道:“不错!正是这小子,直言居士……” 飕的一声,屋内窜出一个高瘦的老者,大喝道:“什么人敢偷闯蜘蛛党三堂重地?” “直言居士唐圣华,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 “咱们无怨无仇,河水不犯井水,你偷窥本堂,该什么罪你知道吗?” 圣华朗声大笑,接道:“你们不是要功夺丹心旗吧?我亲自送上门来,免得你们出动人马去找我,这能有罪吗?” 对方不由得怔住了,马上找不出适当的话来驳他。 就在这个当口,屋内又射出两条人影,分立来者的两面,右面那人阴森林的一笑,道:“小子!你别那么油腔滑调的好不好?即是有心找碴的话,咱们不用禀知总瓢,由我红、白、黄三堂打发就是了……” 圣华将面前的三人打量了一眼,嘿然笑道:“好哇!闹来闹去,反说我找碴,天大的笑话,我看这么办,你们将雪山两个老鬼交出来,我再向你们打听一件事,就两不侵犯,这总可以了吧……” 那老者是红旗堂主,号称“毒龙手”,他斗然冷笑道:“住口!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在爷们面前撒野!今夜你就别打算活着离开了。” “嘿……嘿……嘿……嘿……”圣华陡地一沉脸色,露出严酷而冷峭的杀机,接道:“你们要动手?” “不动手你能爽快的交出丹心旗?” “嘿嘿!你们有多大的能耐?” “收拾你这小子,大概还不会有多大问题!” 圣华星目蓦张,碧光闪射,严峻的喝道:“我看你们还是不要惹我的好!” 黄旗堂主“丧门神”,无名火发,一声怒喝,撤出丧门棒,一跨步,吼道:“小子,那来许多废话,看家伙!” 双棒搂头盖顶,夹着劲强力猛之势,话落兵刃已到,向圣华硬砸过去。 圣华压根就没有将红、白、黄,三旗堂主看在眼底,他以一人之力,硬拚东令北环,尚未落下风,小小的丧门棒,何足道哉! 他身形微微的战动一下,玄天神功,顺手挥动,一股坚强的阳刚之劲,应手而起,向丧门棒冲去。 他这时没有存杀人之心,否则,根本就用不着多久,丧门神早就躺下了。猛力陡封来棒,丧门神双臂倏地发麻,很自然的后退了三步。 他不服气眼前的圣华,随手一挥,竟是如此的厉害,大吼一声,鼓足了劲,连人带棒又向圣华砸到。 圣华冷哼一声,身形顿然错动,雄劲又起,封住了双棒,一闪身,欺近丧门神,抬手“叭叭”两声,打了两记耳光。 丧门神眼冒金星,挫退了七八步,鲜血顺嘴流出.嘴已红肿得老高。 旁立的红旗堂主,楞楞出神,他们就没有看出圣华用的是什么手法打了丧门神。 圣华神态自然,目吐神光,冷笑道:“小爷今夜破例不开杀戒,但要你们交出雪山二老,答我一个问题,我马上就走,否则,哼!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毒龙手和白旗旗镇海蛟,心头震动,眼珠乱转,陡地同时发出一声狂啸,没有说话,挥掌就向圣华攻去 圣华明知他们刚才的啸声,是求援的信号,却也泰然置之.一见两人攻到,不由傲然长笑,道:“你们一定要找死,那就怪不得小爷了。” 言乍落,身已左移,舞臂一招“丹书奉帝”,反拍过来。 别看是一招,但其变化神奇,既像同取二人的上盘,又生似要点重穴,更夹劲力猛攻中部。 毒龙手和镇海蛟的功夫不算弱,应变也很神速,闪避也快。 只见两人倏分即合,避过了攻势,抢上去又掌脚兼施,猛打圣华。 圣华又是一声狂笑,反手一拍,劈出两掌,硬扫毒龙手和镇海蛟。 两掌之力,虽不太重,但也不算太轻,又将红、白二旗迫退。 这时,丧门神神志已复,舞棒如风,从圣华身后砸到。 圣华猛地里一塌腰,铁掌掠动,又展出了狄门擒食大法,倏向丧门神左腕扣去。 丧门神暗中一懔,双棒猛撤,见机得快,几乎被圣华扣住。 他这里刚迫退丧门神,毒龙手和镇海蛟又从身后抢进攻到。 圣华可是真火了,一声清啸,曲肘取出了毙手金刀,金光晃动,身法突然一聚,旋风似的奔上了镇海蛟。 他左掌业已擂动,排出威厉的玄天神功,迫得毒龙手和丧门神难迫近半步。 右手金刀乱灿,竟奔上镇海蛟的门面。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镇海蛟两只眼睛被挖的刹那,陡地有人高喊声:“狄门高人,手下留情!” 圣华杀得正盛,耳声奇怪的称呼,不禁一愕,毙手刀挺进之势,倏地止住。 这只是在眨眼间事,镇海蛟正需要这寸秒的时间,而保住了那双眼珠。 镇海蛟魂飞魄散,就地一滚,响屁连连的摔出了两丈多远,再立身看去,正是九头鸟邓元到了。 圣华不知来了是谁,只见他浑身深灰装着,七十余岁的年纪,脸色红光的,倒也十分威仪。 他冲着圣华傲然一笑,道:“阁下是狄门的第几号人物,尊号是……” 圣华更是懵然不解,接着道:“我是直言居士唐圣华,你是谁?” 九头鸟心中吃惊,但脸色却平静如常,冷笑道:“在下是蜘蛛党总瓢把子九头鸟邓元,阁下手中的兵刃,及其杀人的手法,不正是狄家帮的家数么?难道……” “难道狄门的功夫,就不传给外人?”圣华截住反问对方。 九头鸟诡异的笑道:“就邓元所知,狄门的功夫,是不传外人的……” 他说到此处,双目转动,忽地一停,又接道:“咱们不谈这些,阁下何以无缘无故的侵扰本帮三堂重地?莫非有人得罪了你?” 这邓元老奸巨滑,他早就到了此处,暗中隐身查看动静,发觉圣华功力极高,三旗堂主,绝不是他的敌手,是以,他在深思之下,要以智取圣华,免除倾帮之危。 那晓得圣华在恼怒之中,取出了金刀,邓元认得这件兵刃的来历,暗中也有了几分打算。 因此,他不卑不亢,装模作样,拿话挤着圣华。又用话将他扣住,以便追问圣华的来意。 果然圣华的阅历太差,本性豪爽,在心机上,怎敌得过九头鸟奸狡。 他略略的窘了一下,灵机一动,说道:“我是追踪一个人,才误闯此处,适逢他们三人和雪山二老,狂言商谈夺取丹心旗的事,而逼得我动手的。” 九头鸟故意的大吃一惊,急问道:“阁下已获得了丹心圣旗?” 圣华脸色倏地了好几种变化,犹豫了一阵子,方道:“不错,我获得丹心旗。” 九头鸟那双鬼眼,始终就没有离开过圣华的脸上,当圣华脸色起了变化的时候,九头鸟心中就有了嘀咕,不由匆匆思道:“倘若圣旗在他手中,他何不潜匿深山,研悟秘图,启宝修神功?而怀旗奔走江湖?莫非圣旗已被人家夺去……” 他想到这里,恰是圣华说话之际,不禁又是一楞,急忖道:“他的神色不正,话虽是豪壮,却多少有些吞吐,这中间定有文章,我不妨探查……” ------------ 第十八章 九头鸟真够毒辣沉稳的,却见他很平淡的笑道:“江湖上误会的事很多,请不必见怪,但不知阁下追踪的人是谁?” 圣华虽心无城府,但为了这个问题,也考虑了片刻,方很快的毅然道:“我追踪的是银剑羽士张瑞谷!” 九头鸟机伶伶的一阵震粟,暗中作好仔细的猜测,怔道:“是了!他的丹心旗纵然未被人夺去,也与这银剑羽士极有关连,说不定银剑羽士已经设法夺得圣旗,都在未定之数哩。” 圣华见他沉吟许久,却未言语,不觉疑心顿生,忙追问道:“总飘把子认得银剑羽士?” “唔?我不认……我不认……”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何须含含糊糊的!” 九头鸟长眉一皱,阴险的笑了一笑,又道:“我倒是认得此人,只是久未晤面,阁下追问我做什么呢?” 圣华怒容全消,收起来毙手金刀,很和暖的道:“请总瓢把子告诉在下,银剑羽士住在何处?” 九头鸟沉思有顷,又露出了诡狡的一笑,道:“告诉你自无不可,但此人本领大得很,在可惹不起他,请你要保守秘密。” “我决不说是你告诉我的就是了。” 九头鸟得意的微微笑道:“他住在洛阳西的邙山脚下,有座名叫火焰村的便是。” 圣华拱手一揖,心急似箭,道声:“谢谢总瓢把子指点。”点脚就走。 他去势特急,行及四丈,却听九头鸟大声道:“狄帮主是阁下的什么人?雪山二老不要了么?” 圣华略微一怔,脚下未停,脱口道:“老前辈!暂饶他二人之命……” 后面的声音微弱得不易听真,人却早就隐于古森林内,踪影皆无。 九头鸟惊出了浑身冷汗,暗自庆幸道:“亏得我应付得法,否则,凭了这种绝世的轻功,就是倾全帮人马,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微笑着正想回转屋中,却听身后有人笑问道:“邙山火焰村住的不是天山派的红焰老祖?总瓢把子是不是说错了?” 九头鸟转身一看,原来是驼背苍龙,铁腕苍鹰,和三旗堂主,说话的是驼背苍龙。 总瓢把脸色倏地一变,暗存杀机,不由朗声一笑道:“苍龙兄说对了,我不过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叫他两人拚个死活,好出我胸中之恨。” 雪山二老和三旗堂主惊异得“哦”了一声,莫明其妙的望着九头鸟,不知他何以如此。 九头鸟展露出狰狞呆怖之容,狂声一笑,接道:“有天山派,就难有我蜘蛛党,红焰老祖武功高我太多,曾因事故劈了我两掌,这仇恨至今耿耿在心,势必洗雪,但我打他不过,奈何奈何……” 他仰天长笑,许久,又接道:“老天助我,姓唐的擅闯我三堂重地,本该处死,可是,他的本事,似乎比红焰老祖还高,更越惹他不起,偏这小子要找银剑羽士,然羽士与我交情颇厚,怎能相告,思虑之下,我就用了借刀杀人之计了……” 他太得意了,有点忘形,继道:“姓唐的本领大,阅历差,性情急,红焰老祖也刚愎自用,两人见面,必要恶战,姓唐的死了,是他擅闯我三堂重地应得之罪,红焰老祖死了,替我报了两掌之仇,不过……” 他目露杀光,狠瞪了雪山二老一眼,道:“他二人只要有一个不死,弄清了是我的毒计之后,蜘蛛党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命,二位认为我的话对不对?” 雪山二老何等人物,早就看出苗头不对,九头鸟怕二人走露了风声,大有杀他二人之心哩。忙道:“不嫌弃,我二人也可加盟蜘蛛党,为各位效力。” 九头鸟霍然大笑,忙点头道:“欢迎,欢迎,咱们现在就举行入盟礼仪,哈!哈!哈……” 这雪山二老一生作恶,鬼诈万端,不想今天落在城府极深的九头鸟掌中,就在他几声大笑下,糊里糊涂的把命丢在此处。 他们终于被九头鸟用五门的毒药,暗置酒中,很容易的被毒死了。 真是恶贯满盈,没有死在圣华手上,却暴尸古林。 圣华在偶然的机会中,得到银剑羽士的下落,心里可就非常欣喜,他自己庆幸定可从银剑羽士那儿夺回丹心旗,所以,走起来特别快速。 他没有想到九头鸟阴险万端,玩他于股掌之上,叫他去替他报仇哩。 于是,离开古森林之后,看准了赴洛阳的方向,拚命的奔走。 以他目下的功力,一天走个千里之遥,是件极为平常的事。 邙山,在洛阳的西南,火焰村,就在邙山脚下。 红焰老祖是八大山人的师父,八大山人有四个已死在圣华的毙手金刀之下,另外四人的右耳被削,而逃回火焰村。 神焰老祖大发雷霆,发誓要寻圣华报仇。 这红焰老祖以红焰掌驰名天下,他霸居邝山,周围百多里以内,没有人敢作案。 他既决心找圣华寻仇,一天也不愿耽误,即奔走江湖,四处查访。 可是,圣华的行踪不定,两个多月过去了,却未访得圣华。 然而,他发现了圣华日夜夜思念的心上人端木慧。 端木慧离开了圣华之后,并未远离,在一个黑夜间,无意中被她发现了混世狂生张行。 她芳心情不然而动,来不及通知圣华,单身就跟踪张行,打算从张行身上得出丹心旗的下落。 偏巧红焰老祖早知端木慧与圣华的关系,于是,他找算从端木慧身上,而找出圣华,以便报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端木慧做梦也未想到红焰老祖在打她的主意的。 这位姑娘向以机智见称江湖,不想这次失算,竟被人家盯牢了。 三天过去了,圣华并未出现,红焰老祖很是不耐烦,但他又不敢和她正面为敌。 因为,中铃的声威,到底是太高,他惹不起五岳人物,可是,打心里又不愿放弃这个最佳的钓饵。 老祖左思右想,灵机倏动,声色不移,趁端木慧全神凝视张行之际,猛不防现身出手,将端木慧晕穴点中,捞臂就也抱定,转奔邙山火焰村。 红焰老祖掳回端木慧,软硬兼施,逼问端木慧,要她说出圣华的下落。 可怜她离开圣华之后,一直就失去联系,又怎能知道圣华的去处哩。 因此,红焰老祖失望了,但也不敢放她,她虽吃了不少的苦头,却未有大的损害,只是,行动受到限制而已。 这是个意外的变化,难怪圣华东奔西走,始终寻不着她的道理,竟是为了这层变故。 无巧书,圣华被九头鸟玩弄着,硬将红焰老祖说成了银剑羽士,叫他日夜疾赶,反倒促成二人重逢,这是九头鸟始料所不及的! 这日,夕阳西下,洛阳城内,出现一位汲其标致俊美的白衣少年。 这少年虎背蜂腰,剑眉星目,细嫩的脸上,掩盖不住豪迈及慑人的杀气。 不过,这俊美的少年,却显得十分土气。 街上满是热闹,他像是从未见过,瞧瞧这,看看那,乡下人进城似的。 在此种境况下,他应该高兴,不然,他不但没有笑意,反而面色冷冰冰的,绷得好紧! 他是谁?直言居士唐圣华是也! 他没有到过城市,出道以来,这是第一次进入繁华的洛阳城。 这些繁华的气派,他感到十分诧异,也十分奇特。 两只眼睛,就不停的探瞧。 由于他心思深重,纵在是热闹当前,华丽显明,他也提不起兴趣。 他满脑子的银剑羽士,满脑子的丹心圣旗。 在这个时刻的圣华,生像决定丹心旗就是银剑羽士所夺,杀父的仇人,也定是银剑羽士无疑。所以,他脸蛋绷得紧紧的,杀机大透华盖。 假如,银剑羽上果真是夺旗杀父的正凶,他要不将他劈得骨碎肉乱,决出不了心中之气。 他昂首阔步,疾行街头,许多人都投给他惊羡的一瞥。 他经过一座豪华的酒楼,射出一股酒菜香味,直扑进鼻端。 腹中雷鸣,他感到有些饿,先摸了一摸腰包,不错,还有不少的碎银。 放心,这才踏进那家豪华酒楼。 他害怕吃完了没有钱给人家,在云梦被店家挪揄的尴尬景况,晃过了脑际…… 几道菜,小壶酒,独自吃喝起来。 “老弟!你说怪不怪,老当家的擒回那美如天仙的姑娘,杀不敢杀,放也不敢放,不晓得是什么用意?” “二哥,你还没有弄清楚,那位姑娘听说来头大极了,老当家的很烦恼,正在想别的法子哩!” “老弟,你见过姑娘没有?” “没见过,听说没有左臂,不知对不对?” 听来听去,起先没有在意,现在心动了。 他斗然的一震,停杯回望那说话的二人一眼。 敢情是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劲装打扮,虬筋外暴,倒像是练过几年功夫。 圣华很纳闷,忖道:“最美的姑娘,少了左臂,天下就算有相同的姑娘,而且来头极大,是她?”他没有办法作决定,是这样的猜测。 稍停片刻,人家的话声又起:“我听内堂的人传说,老当家的是要利用这位姑娘,找出另外的仇敌……” “三哥,你听说仇敌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想了许多,却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圣华已然吃得差不多了,心想,“火焰村这名字,这一带定是人人皆知,我不妨借问地址为由,询问这二人的来路……” 心念一决,绷着脸迎上那两个汉子,脱口问道:“请问火焰村离洛阳有多远的路?” 两个汉子蓦地一惊,四只眼神,死死的盯瞧了圣华许久,年纪较大的汉子,方道:“小哥到火焰村找谁?” 圣华见二人惊讶之态,当即断定是火焰村的人,忙顺着他们的口气道:“找老当家的。” 这个汉子更加惊异,互望了一眼,都想道:“许是老当家要寻的主儿……” 他们又互相点了点头,似乎有了默契,忽见年长的汉子大声喊道:“店家!” 店伙计应声“有——”很快的到三人桌前,含笑而立。 “这位小哥的酒菜钱,算在火焰村帐上。” 伙计连声称“是!是!——”应声而退,接着,那汉子道:“火焰离洛阳约还有百多里路,小哥什么时候动身?” 圣华没有理会他,先说声:“谢谢!”道:“二位刚才所说的姑娘,她是在火焰村么?” 那了赶忙说道:“不错,是在火焰村,小哥,你是为她而来的?” “不是,我是专门找老当家来的,我这就要动身,再见了!” 他说完话,很迅速的出了店,出洛阳城西,拨脚如飞似的疾射。 他一路急赶,心里不住的想道:“且不管那位姑娘是不是她,先找着银剑羽士再作计较。”走着,他又想道:“假如是我的慧姐姐,她怎么会被银剑羽士擒来?擒她又是什么用意呢?” 接连在他脑子里,闪过了许多问题,偏偏他又得不出问题的答案。 他一口气走了五十里路,突地又想道:“一会见了银剑羽士,我应该怎么说话?万一他不承认杀父夺旗,我又怎么办呢?” 是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没有证据,人家就会承认自己是凶手?天下有这么傻的人? 他楞了,这问题因扰了他,脚下也不期然的停下来了,不山价天叹了口气,自语道:“若是慧姐姐在时,她会替我解答这些问题,可是……她……唉!” 圣华心里发急,在山叶里来口走着,突然—— 天空划出一阵清脆的鸣响,划过头顶,往西而去。 啊!原来是两只白色的信鸽。 (此处缺十行) 仍旧往前赶来,走得比时才还快。 当他快接近那些人的时候,即听得有人喊道:“来啦! 快转告老当家的……” “你看清了?是那小子么?” “怎么没有看清,雪白的衣服,错得了吗?” 这明明是指的圣华,证明人家早就算准了圣华此时必到。 他纳闷了,自己行踪,怎会在银剑羽士控制…… 心里有这样想着脚下不期然慢了许多,然而,距离有限,再走得慢,也化不了多少时间。 不大工夫,他到了众人跟前,将他们打量了许久,忍不住问道:“这里是火焰村么?” “不错,你大概就是直言居士了?” 圣华心中又是一惊,暗道:“银剑羽士的确阴诈,居然对我的行动,查得清清楚楚,可见他做贼心虚,分明怕我找他,而事先作了准备……” (此书缺十行) “不对,不对,火焰村是天山派红焰老祖的居处,你既是直言居士,怎么连名讳都搞不清楚?我问你,你到此是否为了那个姑娘来的?” “我不是为那个什么姑娘,我另外找银剑羽士有很重要的事。” “我们这儿没有银剑羽士,你大概不是直言居士唐圣华吧……” 圣华心头好恼,楞了半晌,暗想:“红焰老祖是何许人? 怎么他们都不承认是银剑羽士的住处?莫非九头鸟骗了我?” 他拿不定主意,狠瞪了那人一眼,再问道:“我是直言居士!这儿真的没有银剑羽士?” “的确没有银剑羽士,不过,你是……” 圣华不禁失望万分,也恼火得紧,但他不好将心火发泄在这群人的身上,心中烦燥,也等不及人家往下说,怒冲冲的堵住.喝道:“没有银剑羽士,算我白跑,我要走啦!” 说完话,当真就扭头而行。 他这时满肚子恼恨,当下心中作了两个判断,那就是九头鸟骗了他,玩弄了他,或者,是此处的银剑羽士改名红焰老祖,而不敢见他。 他认为九头鸟玩弄他的可能性最大,因此,转身而去,去打算再找九头鸟,逼他到此对证,否则,就先杀九头鸟。 走了不及十步,正走得起劲,蓦听:“站住!我找都找不到你,怎会叫你走了……” 圣华暗中叫声:“怪呀!”脚下已停止了,转身看去,只见火光下,站着一个红须黄发的考者,身材高大,脸色成紫酱,年纪总在八十以上。 老者威风飒飒,满脸杀机,十足的显出一种暴戾的形态。 圣华心里本就很不舒服,这时更恼,喝道:“你是谁?” “红焰老祖!你就是唐圣华?是为了救那个女娃儿来的?” “放屁!我找银剑羽士来的!” 红焰老祖黄眼睛一瞪、喝道:“好小子,你杀了我的徒弟,寻了你两个月,都寻找不到,分明你是救端木慧来的,却偏说找银剑羽士,满嘴胡言!” “慢点,慢点!你刚才说什么端木慧?她怎会在这儿?” “是老夫掳来做人质,专等你投案哩,哼!” 圣华明白了,恨透了九头鸟,但也因而得到慧姐姐的去处,喜恨各半,忙道:“你的徒儿是谁?叫什么?” “八大山人,被你杀死四个,另外四人的右耳被削,你想不承认?” “笑话!你的意思是找我替你徒弟报仇?” “嘿嘿!说得对,你拿命来吧!” 圣华不禁哈哈大笑,眼闪碧光,说道:“你要报仇?哈哈!很好,请你先将端木慧放出来,咱们再拚个死活。” 红焰老祖已经是青筋暴起,黄眼变成了红眼,暴怒如雷,喝道:“杀了你这小子,我自会放出端木姑娘。” 圣华杀机陡展,冷笑道:“嘿嘿!你要是损了我慧姐姐半根毫毛,我就要拆散你的老骨头,乖乖的听话,先将慧姐姐放出来的好!” 红焰老祖直举双手,红得透亮,须发皆张,状极可怖,喝道:“少废话,你看老夫的红焰掌吧……” “哗哗”两声闷响,热流激动,四处的火烛,已被这烈风扑熄了一半。 那热流散而复聚,如同一股热柱,突向圣华撞来。 圣华不明白这是什么掌法,单掌擂动,玄天阳玉夹狂涛,直往热柱扑去。 “噗!”热流似被击散,然而,红焰老祖并未挫退,反而双掌舞动,久不稍停。 圣华正感到怪异,略一怔神之际,只觉身外奇热,直逼近身左近。 他心头一紧,神功已凝集周身,耿台顿明,反应立生,抗力也随之加强。 圣华功力待发,心中却不住的想道:“我暂时还不能杀他,否则,慧姐姐的危险性可能增加,但我用什么方法要他知难而退呢?” 他脑中转了几转,急匆匆的又想道:“我杀了他四个门徒,他替徒复仇也是理所当然,此人多少还存在正义之气,只看他不提丹心旗三字,足以证之,我只救出慧姐姐就算了……” 这思虑很快的闪过心胸,也正是红焰掌热量加重之际,斗然间,逼得圣华沁出少许汗渍。 他骤然提高了警觉,张口大喝,丹田真力已发,双掌舞动,拨出六成神功,照热柱拍去。 呼他一声,红焰老祖身形晃了两晃,毫无退意。 这红焰老祖的红焰掌已有六七十年的修为,掌力发出,柔刚并举,功力用到极处,其热度不但能震毙敌人,且迫人窒息而亡,端的厉害。 圣华虽将他攻出的力道震散,但也促使他更加恼恨,绝不存轻敌之念,反而凝集全力,继续挥出层层热浪。 红焰老祖报仇心切,一上来就没有留情,打算一举击毙圣华。 他没有料到圣华小小年纪,竟具如此纯高的上乘功力,是以心中颇惊,而拚力施为。 圣华会过的高手特多,像这种怪异的热焰,他倒是第一次领教,只是,他不明白这种掌力,是属于那一类的诡谲功劲。 这时,见红焰老祖未被迫退,热力反而增强,暗中一懔,陡将玄天神功运行上来,奋身前跃一声清啸,两掌擂动,竟用上九成力,接连攻出了三掌。 阳刚之劲,如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滚滚排出,好不威猛。 噗噗两声闷响,红焰老祖脸色骤变,人也闪退了二步,吼声如雷。 那层层热浪,被圣华的神功,击得向四外飘散。 老祖大大的楞神,雷般的想道:“怪呀!我这红焰掌岂是他的刚劲能破么?这……” 他非常不解,也非常不服,红须黄发,根根竖立,侧身晃进,集毕生之力,又猛攻过来。 圣华之胜,并非胜在玄天阳玉的功力上,而是他吞服了金龟内丹所发生的作用。 当他纳气丹田,拨动神功之际,万年金龟骨丹的妙用,也就在这刻发出。 这灵妙丹方,随玄天神功,同时播出,恰好是这些邪魔怪道红焰掌的克星。 红焰老祖虽是当代一流的高手,从未逢上敌手,可是他无从猜出圣华吞服过灵丹啊! 圣华见他怒吼中,连续猛攻,也怒气斗发,急忖道:“我无意杀你,你倒大有置我于死地的毒心,哼!看我怕得了你不?” 心念初动,神功已凝,怒声喝中,已将全功集于这两掌之上,硬挺过来。 蓬!噗…… 沙扬石走,四外之人,均后挫了两步,只剩下三四个火烛了。 红焰老祖满以为这一掌打出,定可迫退圣华,那晓得响声过后,他的功力蓦地四散,心头震动,人也后退十多步远。 总算老祖功力深厚,并未倒下。 这老头子可就在心里有了惊悸之感,暗中纳气略一调息,忖道:“怪不得八大山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老夫这身本身,也不是他的敌手,看来这仇只怕报不成了,唉!” 他暗中一叹,翻眼看了年圣华,又想道:“好在他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不如放出端木慧,日后再想办法的好……” “红焰老祖!你还要不要拚两掌?” 老祖心中一惊,心忖中断,抬头见圣华杀机未敛,又是一懔,脸色十分难看,冷笑道:“拚不拚在你,老夫并不含糊!” 圣华心中暗笑,道,“你分明已存恐惧之心,却硬要充硬汉,若真要取你之命,只怕用不着两掌。” 他并不点破,寒着脸,冷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是找银剑羽士来的,你却偏要为门徒报仇,试想当初他们若不存心要夺我的丹心旗,我焉能出手杀伤他们,你能怪我……” 他剑眉陡扬,星目碧光闪动,接道:“我不愿多杀人了,你要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你,今夜我看还是免了吧!不过,你得将我慧姐姐放出来才能两罢干戈,否则……” 下面的话,他不愿说下去,只以脸上陡展的杀机来代表。 这正是红焰老祖下台的好机会,实在不能错过。 红焰老祖没有半点笑意,却很爽快的道:“老夫依了你,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到我这儿来的?怎会将老夫当作银剑羽士?” 圣华楞了一楞,将此事考虑半会,忖道:“九头鸟心计歹毒,借刀杀人,我无需替他保密,反正再遇上我,非要杀他不可,我就告诉他,又有何不可?”忙道:“是蜘蛛党的总瓢把子,九头鸟告诉我的。” 红焰老祖冷哼一声,脱口骂道:“再要叫我碰上九头鸟,我不劈乱了他才怪!” 他钢牙咬得格格响,人却沉着得紧,扭头对两侧人喝道:“传令内堂,速将端木姑娘请到此处!” 工夫不大,火焰村内陡地灯火通明,人潮蠢动,十多个劲装汉子的护围中,出现一辆小车。 车的四周,紧随着六名年青的使女,在灯烛辉煌下,齐向村外走动。 那小车绸慢飘动,但却看不清车内的情景。 圣华不明白这是什么门道,他以为是红焰老祖又在施展诡谋,不由多加了几分戒备。 晃眼间,车已到了眼前,壮汉倏地分列两旁,齐向老祖施礼。 红焰老祖大模大样,理都不理,冲着那几个姑娘一挥手,只见她们走进小车,玉手抡动,顿将小车之门及绸幔打开了。 圣华借灯光往车内一看,喜得惊呼声:“慧姐姐……” 原来小车之内坐的正是端木慧,仍旧是杏红服装,光艳夺目,仪态丝毫未变。 她初听这声惊叫,芳心不由一恸,秀目张望,哈!正是朝思梦想的圣华弟。 她忘记了这儿是火焰村,金莲跺动,像只燕子,轻飘飘的飞射而出,投进圣华的怀中。 圣华略露窘态,很小的在她耳边说道:“慧姐!人很多啊……” 端木慧红霞满面,嗯了一声,立定了娇躯,说道:“老鬼坏死了,关我几个多月,硬不叫我走哩。” “他没有打你么?” “哼!他敢!只可恨误了我的大事,真气人。” “大事?”圣华暗中一呆,心里连着念了两遍,星目紧盯着端木慧,正想说什么。 端木慧真够灵慧的,忙道:“你不要多问啦!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圣华还是思索她说的“大事”,并未立刻回答她的问话,反而问她道:“你在什么地方被红焰老祖掳来的?” “这些话都别谈了,呆会儿细细的告诉你,我们走吧! 你不要杀老鬼了,他对我很好哩。” 圣华笑了,笑得十分的天真,他很奇怪天下的事,江湖的事,怎么都这么的巧妙,神奇,诡谲…… 本来嘛!要找的银剑羽士没有找着,跑到这儿来和人家狠拚了几掌,反而将无法寻获的心上人寻到了,你能说他不感到怪诞? 因此,他笑了,笑得是多么的甜密,多么的…… 端木慧秋波横闪,递给他一个百般狡媚的艳美,转对红焰老祖笑道:“老鬼!你还要不要报仇啦?” 红焰老祖心里非常的难受,沉着脸道:“老夫打他不过,报仇之念已经放弃了,倒是委屈姑娘了久,很对不起……” “哎呀!你别在那儿猫哭耗子的假慈悲,我回去对我爷爷讲,说你待我很好,要他老人家来谢谢你可成?” 红焰老祖忽地一震,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看了看姑娘的脸色,不由哈哈大笑道:“这趟事,已经够老夫难受的了,姑娘难道真的要劳动端木先生?哈哈!” 端木慧银铃似的娇笑,震荡空际,接道:“老鬼!你放心!我爷爷才不听我的话呢!你还有事么!” “没有啦!二位请吧!” “再见!再见!” 这场暴风雨,就如此轻松的没有流一滴血,破天荒。 圣华和端木慧道出两声再见,人影闪动,已往来路上窜出十多丈。 红焰老祖怔怔出神,他简直不信他的眼睛,忖道:“江湖人才倍出,但似这双儿女武功盖世的,只怕还不多,这女娃若不是老夫暗施手脚,要掳她到此,倒是比登天还难,今夜是我见机得早,否则,天山派恐怕就此瓦解了!唉!” 老祖思量到此,不由轻轻的叹出口气来,无形中对九头鸟搬弄是非之恨,也消于无形。 他只到看不见圣华他们的人影,方转回村院。 圣华这时的心境,说不出有多么高兴,他们是往洛阳以南走的。 这阵奔走,少说点也有五十里出头。 洛阳的南面,仍旧是崇山峻岭,杳无人迹。 两人这刻像是在赛跑,一刻也不停的,蹩着一口气,又奔出了五十多里路。 眼前是一座悬崖,淙淙的泉水之声,不断的自崖下传出。 这崖的后面,是一排密不通风的森林,林的外端有许多高大的青石。 这个所在清幽之极,有山有水,有花有树。 圣华嘻嘻哈哈的一阵笑,停下脚步,往一颗高大的青石一躺,大大的呼了口气。 端木慧也笑作一团,紧靠在圣华的左肩。 她伸手整理一下头发,望着圣华嫣然的一笑。 这姿态,这笑,含着无穷的美,极端的诱惑人。 圣华笑咪了眼,神情荡漾,有些情不自禁…… 他突地伸手一圈,抱住了她的柳腰,顺势往怀中一带,端木慧整个娇躯,就投在他的怀抱中。 “嗯!”她嗯了一声,柔荑捧着他的英俊的脸,媚笑道:“不要嘛,毛手毛脚的……” 他只是傻笑,头低下了,紧压着那两片薄薄的樱唇,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很久,还没有分开,还没有满足…… 她挣动了一下,娇喘吁吁,媚态横生,笑道:“真是!叫人家都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白了他一眼,小嘴一撇,应道:“为什么?为不老实,为捡便宜。” 圣华星目射出火样的光芒,脸都发烫,笑道:“这是处罚,谁要你赌气跑了,害得我到处找,害得我日思夜想,害得我掉下眼泪……” 她赶忙扪住他的嘴,流露出无上的慰贴,也显出了百般歉疚,娇笑道:“你不会怪我?” “怎么会不怪你?我还要罚你。” “嗯!我愿意接受处罚,你说罢!” 圣华星目眨了儿卜.望着她神秘的笑,许久方道:“我罚你……” 她又扪住了他的嘴,抱紧了他的脖子,两个人贴得紧紧的,分不开,分不开。 温馨,甜蜜,疯狂,无穷的…… 数月的离别,再度重逢,这欢愉自非局外人领略得到的。 她站起来了,依靠在石上,脸上沁出些微汗渍,甜笑着。 他仍旧是躺地上,头却枕在她的腿上,情意绵绵,望着她那得意的满足的笑。 “你说,这些时候发生了什么遭遇?” 他毫隐瞒,将他所经过的事情,很详细的叙说,直到会见了红焰老祖为止。 这些经过,最使她关心的只有两点。 第一、狄门帮的小翠。第二、银剑羽士。 这小翠夹在她和他之间.就像眼睛里揉进一小粒砂子,有着微妙的不舒服。 端木慧盯着他很久,很不在意的问道:“那个小翠一定是个美人胎子,非常标致是不是?” 圣华没有撤谎的能耐,淡淡的一笑,道:“长得倒是娇小玲珑,不过,我总觉得她有股子苦命样儿,楚楚可怜。” “你很同情他,给了她片刻的安慰?” “那倒没有,只是很随便的谈谈。” “哼!”她从鼻中发出这声细微的声音,接道:“当然啦! 人家长得既年轻,又漂亮,又可怜,你动了恻隐之心,她动真实情意,这不正好吗?……” 圣华心中一惊,他听出这话中可带了刺,他明白了,忙笑道:“我不准你说这此话,天地之间,只有你,才是我终身不离的伴侣,你活着,我也活着,你死……” 死字没有说出口,她又用玉掌堵住了他,她放心了,热情的一笑,忙将口风一变,很严肃的道:“你遇见过银剑羽士没有?” “我若是遇见他,就不会被九头鸟玩弄到洛阳找红焰老祖,也不会见着你,我正苦恼着呢!” 银剑羽十提起了他的兴奋,翻身坐了起来,很快的说出这番话。 端木慧仰脸想了许久,她这时的眼,露出了智慧之光,芳心中在衡量她原有的判断,因此,没有说话。圣华也是在思索什么,突然—— 他想起了一件事,忙抢着问端木慧道:“你说过,红焰老祖误了你一件事,是什么事呀?” 端木慧芳心一战,笑道:“我遇见一个人,暗中追踪他, 这人在我的判断中,和丹心旗颇有关连,那晓得叫那个老鬼破坏了。” “此人是谁?” “在没有得到证据之前,我不要告诉你。” “难道你对我还要保守秘密?” 她嫣然一笑,很技巧的道:“那倒不是。我这个谜,让你慢慢的猜,一下子说破了,多没有意味!” 圣华笑了,他觉得这位美人儿实在可爱,并未追问下去,转过话题,又道:“你知银剑羽士其人么?” “很早我就听爷爷谈过此人,他不但功力高,名声大,而且还狡诈毒辣,阴险万端,丹心旗,从太仓八丑临死所吐出的‘银’字来看,多少有些关连。” 其实,这还是端木慧顺着圣华的话说的,她心里早就将这些微妙的关键,构成了初步的答案。 然而,没有事实证明,她不愿说出她的想法而已。 圣华江湖上的事情,知道的毕竟太少,他估不透端木慧是何巧奥。 他脸色凝重起来,忙道:“我的想法和你的想法非常接近,姑不论丹心旗是不是银剑羽士所夺,且找着他再作道理。” “假如找着了他,而他矢口否认,你又怎么办呢?” 圣华一楞,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已经为这个问题困恼过。 他楞过之后,忽又露出了笑容,想道:“她能考虑到这一层,显然是她定有办法来解决它……” 他更笑了,思索未了,忙道:“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都要靠慧姐姐想主意哩。” 他这聪明的说法,逗得端木慧噗卟一笑,道:“你别将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好不好?” “好姐姐!你不愿替我分忧?” “傻弟弟,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别急呀!慢慢的就会有法子可想的。” 圣华嘻嘻而笑,很自信的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得多了……” “哎呀!这会子专会说好听的话,到了和人动手的时候,你心中还会有我这个姐姐。” 圣华暗道:“好啊!她到现在还没忘记那天的事……” 他赶忙站了起来,移到她的前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笑道:“好姐姐,你再不原谅我,我就跪下了……” “嘻嘻!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只希望你以后杀人,除非是万恶不赦,能够放条生路给人家,总是好的。” “遵命!遵命!” 她笑,他也笑,又缠绵在一起。 笑声扬溢空中,这气氛是多么和谐…… 夜,静寂得连两人的心跳,都能听见。 许久没有说话,依偎着,舍不得分开,像一股蜜糖,扭得特别紧。 “姐姐,我们应该往那儿去?” 端木慧想了许多,翠眉轻挑,道:“可惜银剑羽士没有一定的居所,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找他真不容易哩。” 她沉默了好半天,悠悠一叹,道:“只好走着瞧,只要有丝毫线索,就不难找到他。” 圣华也无可奈何,笑道:“我们走吧!” “嗯!我很累,口也渴得很,多休息一下再走。” 他心里很不好意思,不是他,她怎会疲惫? “你在此处休息,我去弄点水来解渴好吗?” 她很感激他的体贴,点头道:“你要快去快回,我一个人有点怕嘿。” 圣华微笑着,起身拍了她一下,道:“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话未说完,白影轻晃,就向岸下奔去。 端木慧芳心有种说不出的喜悦,闭着眼,又在回味这难得的温存。 她樱唇挂着丝丝甜笑,依靠在青石上,悠闲得像一座美丽的女神塑像。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圣华没有转回。 她神情也振作了许多,莲步轻移,就想到崖边去看看圣华。 忽地—— 传来了儿声脚步声响,是向这面走来的。 她倏地一惊,仔细辩别下,不是圣华走动的声音,不由暗想:“这么荒僻的地方,又是在深夜,怎会有人出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赶紧缩回身形,闪在大石后树林中,秀目紧盯住外面。 不大工夫,果然,有个白衣青年向这面行来。 双方距离太远.是何容貌,却不易看真切。 但,凭那种稳健的步法,来人准是江湖高手无疑。 渐渐的,那人来得近了些,白皙的脸型,倒也十分清秀。 她看真了,芳心不由大震,轻呼道:“啊!是他!” ------------ 第十九章 她又惊又喜,同时,也加上一层忧愁。 因为,她知道圣华需要她,而她也需要圣华,假如,她走了,不声不响的走了,圣华该多么忧急。 最要紧的还不在此,而是圣华在乍相逢又失去了她的当口,急怒腾升,杀机定会骤增,后果实难预料。 然而,眼前出现的人,确关乎今后丹心旗得失的重要关键。 她愿意暂时放弃圣华?或者放弃这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她为难了,不知应该究竟怎样才好。 事不关已,关已则乱…… 这中间横堵一道这样的鸿沟,就这道鸿沟,扰得她拿不出主意。 她愁肠面转,心乱如麻…… 此时,那个锦衣而清秀的少年,已经走到她二人刚才依偎的大青石旁。 他面向悬崖,态度很是修闲,在那背手远眺。 这个迷样的人物很久没有出现,怎会到了此处?的确费人猜疑。 他是谁?与丹心旗举足轻重? 严格的说,与武林安危也有在的关连? 没有人敢断定,也没有事实来证明。 端木慧瞧着他的背景只出神,她很想跃身而出,和他相见。 但她又怕圣华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而和他碰面交谈。 多矛盾的心境啊!再增加她一分愁虑。 时间一刻一刻的溜过去,迫使她心情一分一分的沉重,她希望他很快的离开这儿,假如她要追踪的话。 可是她又怕他走得没有影儿,而失去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唉!”她暗中叹了口气。 锦衣少年并未发现身后青石留下的痕迹,全力集中,只是欣赏这美妙的夜色。 蓦地—— 那少年轻轻一声“噫……” 他意外的注视悬崖以外,像是发现了什么…… 这声噫,听到端木慧耳中,芳心卜通一跳,她以为他发现圣华而发惊诧的噫声。 她再见那少年加倍的注意崖下,就越更断定她的料想不差,急道:“糟糕!他真的发现了圣华……” 她心中一急,不自主的哆嗦一阵,排出非常细微的响音。 倏见那锦衣少年霍地转身,双目如电,往石后的森林而扫视。 他脸色露出诧异之容,方诡谲的一笑,于是,满不在意回过身去。 端木慧打了个冷噤,敛气摒声,那敢再有响动。 这是证明少年的功力,已到登峰造极之境,那点点音响,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端木慧瞧着他的背影,呆想了半会,忽地决心陡上,忖道:“只要他即刻走,我决定在前端等他。” 少年好像猜透了端木慧的心意,嘴里喃喃自语,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像是着了魔,转身就向原来的方向行去。 隐约间,似乎从他口里骈出了一句话道:“哼!我非要寻着她……” 少年步法轻慢,大方步,一摇三摆的行着。 别看他慢,实际上也比寻常人快了好几倍。 圣华的影儿也没有,直到人家离开了原处,还未见他返回。 她庆幸她们没有碰头,跟着也担心圣华会因她斗然离去而烦恼,而忧心。 这一眨眼的工夫,少年已走了半里多路。 远远望去,仍是那么悠闲的踱步。 端木慧这时没有其他的顾虑,一条心,追踪! 她当即采取了行动,紧迥着树林的边沿,生似一条红线,半点声息也没有,疾射过去。 他没有发觉什么,背着手,走着。 看来已走出两里路了,斗然,他加快了脚步,勇往直前。 他的速度惊人,不在端木慧之下。 十多里过去了,没有停下来,继续奔跃。 前面,又是一座密林,怪石嵯峨,盘松满布,显得阴森森的。 夜,静寂得怕人,尤其走在这种隐蔽的地方。 他放慢了脚步,加了两分戒备,目光炯炯,不停的探测四周。 忽然间—— 在前面不远的怪石后端,传出一声如怨如诉的长叹。 夜深人静,四野无人,突地听到这声怪叹,大有叫人置身鬼域之感。 没有可走,凝视定目,侧耳倾听,十分小心的在猜测是人是鬼在发出哀鸣。 隔了半响,不再听见什么。 他咳嗽一声,微微的一笑,再也不继续前行。 到了怪石的旁边,环目扫去,突然一声“噫!”跟着倒退了两步。 他微一楞神,惊噫中现出了微笑,轻言道:“是她!果真是她!” 这话声也许太轻,对方是谁?却没有反应。 少年定目再偷看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天啊!我到底是遇见了她,哈哈!” 他得意忘形,话声渐渐的响亮,最后,终于仰天狂笑起来。 “什么人?” 多甜、多娇嫩的问话,动人极了,震动了他的心弦,使他的笑声骤然而止。 他怔愕了一刹那,很快的道:“是我,混世狂生……” “什么玩艺!” 一声娇哼,又一声怨责,使那自称混世狂生的略略一懔。 就在他微一懔神的当口,红线一闪,疾如闪电,往前奔走。 “端木姑娘你别走啊!我有话说呢!” 但,这声喝喊,却未发效力,红线奔得更快,压根没有停下来。 显然的,那是红线女端木慧。 端木慧根本就不愿意见他,非常的讨厌这个自称是混世狂生的少年。 晃眼间,她飞射了五丈多远,继续在奔走。 混世狂生心中大急,一蹬脚,翻身掠飞,猛地里往下就追。 混世狂生张行,在本书第三章中,曾经露过面,并以九曲指和圣华较量过武功。 在当时,圣华是初历江湖,对人物事理,根本还摸不着头脑,心地圣洁,而认张行是他知己之交。 到目前为止,圣华的心目中,对张行委实是敬恭有加,友善到万分。 他为什么这样久没有再出现江湖? 并不是没有出现,而是现而隐身,在幕后耍花样,弄诡诈。 最近,他学得了举世难得绝招,他要寻找端木慧,因为,他对端木慧早就害了单相思。 端木慧早就认得混世狂生张行,论人品,不失为上等,然而,这狂生的确太狂。 混世狂生非但狂,而且心术不正,阴险毒辣,诡诈万端,任何不要脸的事,他都能做得出。 因此,端木慧总是躲着他而怕他死缠。 最早,混世狂生在武学上,的确制不住端木慧,尤其轻身功夫,更次于端木慧。 虽然端木慧见他就敬鬼神而远之,可是,他仍不死心,死缠不休,是以,端木姑娘要想下手教训他,却也不好意思。 张行心理何尝不明白,儿次想陡下煞手,来个霸王硬上弓。 无奈姑娘也是智慧特高,心细如发的人物,对张行的野心,怎么会看不出来?故而防范极严,使张行难越雷池一步。 张行死心了吗?不!他更加下了决心,非要得到她不可,他想报复她的不友好。 然而,混世狂生觉得自己的本领不够,心存歪念,却不敢动手。 近来,他学得了绝世武学,以为天下无敌,明目张胆的踏上江湖,公开的寻找端木慧。 在他想,如果端木慧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可就不再容忍,劲力来迫她就范。 这如意算盘找的蛮好,无奈端木慧对江湖上的事物,若指掌,张行的底细,她摸得清清楚楚。 不但如此,就连张行身后的那位鲜有人知的怪人的来龙去脉,都知之甚详。 以前,她从圣华的口中,得悉丢旗的经过…… 她从圣华的口中,得知他父亲的遗言…… 她,很下了一番苦思,判断夺旗,杀父,刺杀七铃,袭毙八丑……却与这混世狂生有关。 于是,她不但不躲避混世狂生,反而要看准了张行,与他斗法、斗智、斗心…… 如此一来,张行的如意算盘,是否能够成功,倒的确是个大问题。 端木慧明明是追踪张行来的,反而要鄙视他,骂他,躲避他呢? 这就是智慧,这就是斗法的第一回合。 因为,她明白在唐圣华的心中,对张行有着牢不可破的敬重心理,如果不这样做,得不出证据,既无凭据,想要圣华在张行身上追寻丹心旗,势比登天还难。 姑娘煞费苦心,苦思良久,方抛下圣华,而潜伏此处,是故意避开圣华,等张行上圈套哩。 且说张行好不容易发现端木慧,正是他遂行欲念的时候,岂肯叫她脱出手去。 他施展绝顶的轻身功夫,一路急迫猛赶,总算叫他迫近了三丈多。 可是姑娘脚下之快,也是在江湖上有名的,饶他混世狂生了得,也无法追得上她。 一红一白,一男一女,奔逐在荒山中,可保持在两丈多距离。 就这样奔跃了快两盏热茶的时光,以里数计,少说点,也在二十里以上。 张行的心头大急,一横心,突将他学到的绝艺,施展开来。 他心里实在不愿显露绝学,但不这样,就无法追得上端木慧。 只见张行一声清啸,身形顿紧,其疾射之势,就如脱弦之矢,晃眼就追近了一丈多。 端木慧在前面狠窜,额上已透有汗渍,可是,她那双秀目,却时刻留神张行的身法。 张行追近了她,不但不惊,反而暗喜。 什么原因?这就她要求得的证明。 张行又狂了,真不愧称混世狂生,哈哈大笑起来。 又是两个起落,已经是首尾相连。 混世狂生笑声未落,大声道:“端木慧!你就是飞上了天,少爷也能追到灵霄殿,你以为我追不过你?” 飕!张行真力集聚丹田,双臂蓦抖,早就掠空飘过端木慧,在她前面拦堵着。 端木慧暗中猛震,忙刹住奔势,娇喘薄怒,喝道:“姑娘不愿见你,要是再逼我,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行大大的吁出口气,嘻皮笑脸的道:“哈!不客气?小姐!何必呢?” 端木慧秋波斜飘,娇嗔满脸,越是显得姣媚艳丽,樱唇微启,冷冷的道:“不要脸,你不怕姑娘打你?滚开……” 她娇叱过后,抬步闪身,往左面绕出。 张行长臂横伸,横移八步,嘻嘻笑道:“小姐,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好?好,好,你要打,我就让你打几下出出气好吧?” 这家伙真的双臂紧抱,拼命的往端木慧身上移去。 端木慧玉面绷得紧紧的,粉臂陡伸,快要打上张行的脸,倏地停止回收。 “怎么?你不打了么?嘻嘻!” “哼!打脏了我的手,没有地方洗……” 她话未落,猛地里又陡斜跨出,抢奔过去。 张行似乎早防她有此一着,身形轻飘的错动,又拦在她的前面,笑道:“要打要骂,都随你的意,千万请你别走!” “我不愿在这儿,我要回去。” “哎呀!你给我一点小面子不成吗?要走,也不必忙在这片刻的时间呀!” “张行!”她恼怒的一声大喝,接道:“你这算什么意思?真不要脸!” “骂得过瘾,骂得好,只要你不走就中。” 端木慧秀眉轻皱,凤目一转,冷冷的道:“你以为你的功力有了长进,就留得住姑娘?” 张行傲然大笑,道:“不敢,不敢,如果你真的要走,说不定我能拦得住姑娘?” “哼!”她心中有了计算,根本不再理会.娇躯扭动,借步斜飘,大声道:“看你有多大本领,能将姑娘留下来?” “用不着多大本领,只随便的现两招,就能叫你走不出这左边两丈以外。” 端木慧秀目眨了两下,冷笑道:“一派胡言,我就不信你有这份能耐!” 姑娘的身形,原就在闪挪间,这几句话就是在挪动身法之中说的。 等最后那句话出口,她已经错出了七步之外。 张行微微一哂,接道:“咱们就试上一试……” 好张行!不慌不忙,话话中双肩晃动,脚下错移,身形顿飘,就截在端木慧之前。 端木慧不由一惊,前闪的脚步,当即后撤,冷哼一声,摆柳腰,又陡左闪出了七步。 张行霍然大笑,狂态毕露,抖臂中弓腰,笑声还未落下,白光闪动,又堵在端木慧之前。 端木慧暗中是惊,却估量着道:“他接连运展两次身形,都是快速绝伦,何以我就看不出他是什么身法呢?莫非丹心旗与他无关……” 她心里是这样的想着,等她想完了,娇躯已飞出了一丈多远。 偏她身到何处,张行的影子,也追到何处,她落地正要再奔,而张行早就在她的前面。 二人在这两丈方圆的荒地,追奔闪腾,果如张行之言,真的没有窜出两丈以外。 混世狂生狂笑震动荒夜,郎声说道:“小姐!这两手小玩艺,你服不服贴?” 端木慧脸上始终是冷得像冰,动作休止,道:“鬼域伎俩,不足以动人,如果你再要拦阻我,别怪我出手伤你。” “伤我?哈哈!小姐!你再回去练几年功夫,只怕也不易碰着我半根汗毛,哈哈!” “张行,你少对姑娘油腔滑调……” 声落人进,红影疾射,倏向张行左胸点去。 张行在猛不防之下,也是一惊,旋即朗声大笑,左移半步,就避过了她的指戮。 但姑娘存心是逼张行施出绝学,右手点出,左脚也踢出了两脚。 这两脚既辣且快,又是在急骤中猛攻,幻成两股脚影,向张行排至。 张行笑容顿失,脸色一懔,迫得他将身法蓦然一变,很自然的展出一记绝技,后闪两步。 姑娘这一着成功了,芳心窃喜,匆匆忖道:“不错!想不到他却深藏不露,谅你也奸狡不出姑娘之手……” 她身形如电光,一着成功,眼看就扑身疾进,掌化光幕,脚如风,一口气攻出了两指三脚。 张行顿成一片白影,移挪闪让,轻易的避过她的一轮疾攻,笑道:“如何?你能碰着我吗?” 端木慧胸有成竹,双脚一错,陡将迷光错影的身法,微微的显露一招,抢进去又连攻了三指一脚。 张行目光如电,骤见端木慧身形也变,不禁噫了一声,急道:“你也会……” 会什么,却没有来得及说出,而端木慧的指锋脚影,已然递到。 这时,张行无暇再想别的事,凝功疾纵.早从她的猛攻中,腾身圈外,楞神的紧瞪姑娘。 明知道张行是惊讶她展出迷光错影的功法,却故作不知,冷笑道:“你敢再拦姑娘不?” 张行被她这句话一激,脸色一沉,微怒道:“我张行那点配不上你,我百般迁就,挨骂受气,也不过是想讨得你的欢心,如今,你既是如此狠心对我,说不得,我要凭……” “你要凭什?” 端木慧本想说出抢夺取丹心旗的阴谋,又后悔心里的猜疑,没有早告诉圣华,心说:“事已至此,悔也无益,生死事小,这情况不能让圣华知道,叫我死也不能闭眼睛……” “他怎么还不来呢……” 她香汗涔涔,娇喘加急,期望圣华很快的至此,才能解除危难。 这时,张行已撤出背后的鳗骨扇,张合间,点出.无数点风影,分取端木慧各处要穴。 情势非常紧迫,设若端木慧死在此处,丹心旗的秘密,将永远无人揭破。 她咬紧银牙,苦撑卜去,唯一的希望,是圣华很快的赶到。 偏偏圣华一去不返,始终不见露面,情势万分的恶劣,真叫人难以忍受。 蓦地—— 张行一声暴喝,双掌齐掠,光影交加,身形暴起,突欺近端木慧身侧。 他豪不容情,扇出“光天化日”,掌发“丹山风雨”,同时向端木慧罩去。 端木慧身形呆滞,一声轻微微的娇呼,分水穴被扇扫中,玉腕也被张行扣住。 她浑身顿觉一软,力道全失,立脚不扑倒在张行的怀中。 张行怪杰的一声狂笑,道:“端木慧!别怪我心毒手辣,不杀你,这机密必被你泄露……” 他将鳗骨扇顺手一扬,正想照她心口点去…… 危机一发,生死的刹那…… 忽地—— 张行鳗骨扇定在她那起伏不定的胸口,久久没有发出。 张行那双眼睛,色迷迷的死盯在她玉面之上,暗暗的喝声:“好美啊——” 他尽情享受这片刻的湿柔,鳗骨扇已悄期然的撤下。 她微闭秀目,脆弱的呼吸,吐气如兰,阵阵幽香,直向他鼻端冲进。 这该是多么醉人的画面啊!他有些陶陶然,醉薰薰,心猿意马起来。 他期徒了许久,朝思萝想,总希望美人在抱,如今,如愿了…… 他脸色出了好几种变化,终于现出了邪淫的诡笑。 张行淫心顿起,斗然忖道:“良机难得,我何不先占有她,然后再将她杀死……哈哈……” 他暗思中忽然排出了两声大笑,划破这闷寂夜。 张行不慌不忙伸臂将她抱起,缓缓向大石后面走去。 她娇弱的动也不动,完全听张行摆弄。 张行将她平卧在草地上,俯望着安静的艳姿,露出了得意而可怖的甜笑。 他仲手开始解她的衣扣,心急如火。 解开了两颗衣扣,第三颗,第四…… 他迫不及待,淫焰燃烧了他,浑身一阵颤动,那解衣的手指,无意中触动了她起伏的双乳,使端木慧挣动一下。 张行心跳加紧,手掌突地一收,掌风虽微,却拂开了她闭住的穴道。 端木慧倏地震动,秀目蓦张,不禁惊啊一声,急出了满身冷汗。 她在情持之下,含羞愤,猛地里照张行脸上打去。 玉掌无力,但也将张行惊得一惊,忙伸掌一捞,又扣住了她的右腕腕门。 “张行,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要做什么?” 张行神秘的笑了一下,道:“我要你陪大爷度过这寂静之夜,快活快活!” 端木慧这时,即怕,且羞,又急,更怒…… 但,她的智慧并未泯灭,疾忖之下,娇呼道:“你这样做,姑娘死也不会答应,再说……你能够得到我这颗心……” “哈哈!我不须要你的心,我只须要快活快活,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说到此处,看了她半会,眼珠一转,又道:“我还是说实话,快活完了,仍旧要取你之命,你这套媚人的手法,在这个关键上,已失去了效用,不过,我有点问题,如果能答复我,或许我能保持你清白的身体,那要看你诚不诚意而定。” 端木慧明知张行的心黑手毒,奸狡诡诈,决不会心口如一,然而,她不得不和他周旋。 她知道目前的境况险恶万端,如果要求得生路,只有拖延时间,等圣华来,方有脱困之望。 因此,她故意流露出惊喜之容,狡媚的嫣然一笑,很真诚的道:“只要你不辱弄我,你的问题,我知道的,决诚心诚意的答复,不过……”又是明媚的微笑,突住口不说。 “不过什么?” “不过你说话算话,可不能欺骗我?” 张行被她柔媚艳丽的娇笑,引逗得心神一荡,心说:“反正你是我口中的羔羊,到时候还不是随我摆弄,话是随我讲,行不行是另一问题……” 心念即定,忙武断的笑道:“你放心,我说话决不欺骗你,小宝贝!哈哈!” 他狂笑顿住,脱口问道:“你怎么也会迷光错影的神功?” “我自己学会的嘛!” 张行铁掌突地一紧,两眼凶光一闪,诡笑道:“不许胡扯,我是问你从什么地方学会的?谁教给你的?” 端木慧暗中一震,勉强缓缓笑道:“是直言居士唐圣华给我的!” “哦!怪不得你老是看着我不顺眼,原来你和他勾搭上了,哼!” 哼声甫落,冷然而笑,又问道:“除了迷光错影之外,还会什么功夫?我是说丹心旗的绝学!” “丹心八绝,我也会四绝。” “唐圣华呢?在那儿?” “他和我早就分手,我正是出来找他的,在什么地方,我不太清楚。” 张行点了点头,眼珠一转,继道:“唐圣华横行江湖无敌手,就凭听是这两种绝学?” 圣华芳心在斗然间转了两转,娇笑道:“不!除两种绝技之外,他能将绝迹江湖的九曲指,揉合在绝技中运用,是以难遇敌手。” 张行真是得意万分,哈哈大笑,许久,方见他笑声倏地停住,目射精光,冷冷的逼问道:“你是不是早知丹心旗落在何人手中,而蓄意的在侦查我?说!” 端木慧心中一惊,她知道张行要借这件事下毒手,把心一横,很快答道:“丹心旗的事,我很少知道,我只知丹心旗唐圣华手中,旁的事,一概不知。” “哼!你很早就看出我会护旗招法,为什么一点声色都不露,这不是另有诡计的明证么?” 端木慧叫他捏住了话柄,一时语塞,竟不知怎样答复他才好。 张行又嘿嘿的冷笑几声,道:“眼前只有你知道这件天大的机密,放了你,机密定被泄出声扬江湖。” “你怕么?” “哈哈!唐圣华凭此神功天下无敌,我张行同样的也能横行武林,放了你,我也不怕,不过……” “哎哟!” 这声娇呼,打断张行的狂语,忙问道:“你受不住铁掌紧扣?” “嗯!反正我也跑不了,你先放手,我这条手腕都快叫你捏断了,哟……” 张行又是两声狂笑,轻轻将她一带,让她坐在地上,铁掌一松,淫荡的笑道:“我放松了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请说吧!” “我要你陪我痛快痛快。” “你想我会答应吗?” “哈……哈……哈……哈……不答应也由不得你!哈哈……” 狂笑未落,张行又将伸手点她的穴道,陡地—— 在他笑声中,传来一阵震破夜空,而清亮的长啸。 张行斗然一惊,手指稍停。 端木慧暗中大喜,神情倏地振奋。 姑娘是情急之际,倘若错非这千截难逢的良机,毁身丧命,却在意料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端木慧在张行伸指稍住的当口,拼出吃奶之力,尖声高叫一声“圣……” 这圣字刚刚喊出,张行心中明白了,赶忙伸手指堵住了她的樱唇,华字却被挡了回去。 张行心中也有些着慌,忘了点她的穴道,他快速绝伦的打怀中抽出一张青绸,只在端木慧脸上一晃,端木慧就沉着异香扑鼻,知觉登失。 这些动作,写起来很长,事实上就只在张行狂笑未落的一刹那间。 这个当口,脚步已经临近了张行他们停身之处,同时,又发出了一声清啸。 张行心中好生恨恼,他恨他自己不该狂笑,更恨端木慧不该尖声的喊叫,否则怎会将那小子引到此处。 他眼看好事将成,又付于流水,怒极之下,就想一掌击毙端木慧。 但他转而一想,觉得不妥,一则,易露破绽;二则,来人功力固高,但目下自己也会神功,不致怕他;三则,来人对自己原就先友善,只消用言语将他套住且趁他不防之际,突施杀手,将他击毙,一了百了,高枕无忧,这真够歹毒的。 张行思虑周详,伸手抄记端木慧,尽量的移靠在青石的里层,阴笑道:“等我收拾了那小子,再来和你消魂。” 脚步声愈来愈近,而且非常急促。 张行收起了鳗骨扇,将衣服整理一番,方气定神闲的背手度着方步,往前面行走。 他是以背对着来人,状态十分悠闲。 除了他身后的脚步之外,微风也阵阵的吹袭过来。 清啸又起,响辙云霄,动人心魄。 紧接着,有人在高声的唤道:“慧姐姐,慧姐姐!你在那里?” 张行心中好恨,炉火怒火同时并发,心说:“果真是他,这也是缘法,我到处找不着,终有斩草不除根之后患,偏巧在此处相逢,这后患只怕就在今夜拔除了吧……” 接着,他又恨声不绝的想道:“他和端木慧明明是同时来的,贱人绝口不提,瞒得我好苦,待会我要不撕裂她的衣服,叫她赤身露体,呈现在眼前,欣赏她的羞态,然后再毁她的容颜,割她的双乳,叫她哀嗥而死,方消我心头之恨……” 他暗思未了,身后风声飒然,似乎是有人落在他的身后。 张行明知是谁来了,故作不知,突地—— 他哈哈的狂笑三声,道:“我混世狂生命途多乖.学艺不高,极难得人的青睐,至今还孤家寡人,好不命苦也!哈哈哈……” 身后果真有人,那人忽听此言,当下不由一怔,接着又是一喜,不禁脱口喊道:“是张大哥吗?” 张行蓦地一愕,脚下倏停,转身将那人看了几眼,蹩不住狂笑许久,方道:“原来是黄兄弟呀!真是难得,怎么在这种荒僻之处遇上你?兄弟!你好哇!” 你道来人是谁? 正是大名鼎鼎的直言居士,震憾江湖人的杀人魔王唐圣华。 圣华一见张行,喜得有点忘形,这一听人家仍叫他黄兄弟,不觉有些愧疚,但他并未加以解释,忙上前拉住张行的手,天真的,稚气的笑道:“张大哥,好久不见了啊!小弟都快要想你想疯了,你好?” 他忘记了他是作什么来的,专门问好问歹。 张行和他周旋了许久,方道:“黄兄弟!你这一向到那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却无法找得到,走!我们咱们幽静的地方,好好的谈谈。” 他当先放手前行,不管圣华同意不同意。 圣华的确听他的话,跟在他身后就走。 走了不过三丈左右,圣华忽然想起他的慧姐姐,忙问道:“张大哥,早先那人狂声大笑的是你么?” “是我哇!兄弟,有什么事么?” “你没有看见一位穿红衣的姑娘在左近么?” “没有哇!我并没有离开这儿,什么红衣姑娘?她是谁?” 张行听得楞住了,嘴里轻而言道:“奇怪!我险约听见她在叫我,又似乎是被人闭住她的口,不让她叫出声,怎会毫无踪影。” 他喃喃自语,突然说道:“张大哥,那位姑娘是中铃的孙女儿,名叫端木慧,你等我一下,我去附近搜查看……” 张行暗地心中一紧,没有等他提步,忙拦住笑道:“既然是她在叫你,大概不会走出多远.我们在前面去等她好啦!” 圣华有点不愿意,但又不好拂了这位仁兄之意,只好硬着头皮走去。 “兄弟,你近来很得意吧?连端木竺如的孙女儿都看上了你,可喜可贺。” “唉!”圣华倏地叹了口气,十分委屈的道:“别提了,小弟这一向都在被人追杀之中,几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张行现出了非常同情的样子,问道:“江湖上的事,真是险诈,兄弟,谁欺侮你?为什么人家要追杀你?” 圣华本来不想说出经过,可是,眼前的张行,他认为是他最知已的兄弟,略加寻思,就很坦然的叹道:“我只是寻找我杀父毁家的仇人,抱着与世无争的态度,那晓得在无意中获得一面丹心旗……” “什么!你得了丹心旗?” “不错,就因为得了那面旗而引起了无数的杀劫,到今天……” 张行赶急一拦,很关怀的道:“是啊!你要小心,别让人家夺走了丹心旗才好,你父仇寻着了没有?” “唉!不但没有找着仇家,反而连丹心旗都被人家夺去了。” 张行陡地停身,惊惶万状的“啊”了一声,接道:“丹心旗被人家夺去了!该死!该死!你没找寻夺旗之人吗?” “我东奔西走,四处寻找夺旗之人,一直就没有寻到哩。” “难道连夺旗人的影子都没有找出么?” 圣华突地眼睛一亮,急忖道:“张大哥江湖阅历其丰,或许他知道银剑羽士……” 他心中就一喜,忙道:“我从另一位高人的口中,得知有位银剑羽士,与夺旗之人,似乎有点相似,不知张大哥认得此人么?” 张行这次可是真的震动了,然他神色不动,很自然的道:“我奔走江湖的日子还不太多,好像没有听到过银剑羽士四个字嘛!” 圣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哑口无言,希望渺茫。 二人默默无言的走着,已迈出了两里多路。 圣华心里又惦记着端木慧,不知她这时在何处。 张行却心乱如麻,因为,唐圣华的话,对他来说,都非常的不利。 他久有杀害圣华之心,这刻一提到这许多事,更使他提心吊胆,一心一意的在计划怎样杀死这个危险的人物,而除后患。 再往前行,又是一座悬崖,左面是座不高的山头,小林遍处都是,倒是个绝妙的雅静之处。 张行本想在这个当口叫破黄兄弟的骗局,但他终于忍住了,微微笑道:“近来江湖上传出有个杀人魔王,不知是不是黄兄弟?” 圣华有些尴尬,扭怩着很不好意思的道:“那是坏人替我吹嘘的,怪难听的。” “哈哈!你在短短的日子里,能打出这种名声,真非易事,别急,凭你这身能耐,迟早是会夺回丹心旗的,不要气馁呀!” “我说过,非得回丹心旗不可,我只要查出夺旗之人,我要挖他的眼,剥他的皮,拆散他的骨头,方解我心中之恨!” ------------ 第二十章 张行听得汗毛登竖,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冷噤,杀机陡展,目吐凶光,脸色变得铁青,心说:“好狠的小子!太毒了,只怕等不及你下辣手,现在就宰……” 恰好在这个当口圣华很天真的瞬目看他,不由得也是一惊,忙道:“张大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也想杀人!” 张行愕了一下,转变也快,接道:“不错,我也想起来了一个仇人,我也要挖他的眼睛,拆散他的骨头,剥他的皮哩。” “嘻嘻!那太好啦!不知是那个人?姓什么?” 张行阴森森的一笑,又望了圣华一眼,冷冷的道:“听说是一个姓唐的。” 圣华楞了一下,嘻嘻的笑道:“巧啦!姓唐?” “巧什么?本来就姓唐嘛!又不和你同姓,有什么可巧的?” “张大哥?他叫什么名字?” 张行心中冷笑,暗忖道:“说出来叫你有了准备,我偏不说……”忙接道:“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弄清楚,反正我能找得到他,谅他逃不出我的手法。” 谈谈说说,已将近顿饭的工夫,这时,他们并立在一座山石的侧端,正面是那座悬崖。 小山头就在二人的身后,左面就是许多密林。 夜,特别的寂,风也停了。 两个人是多么的不同型啊。 纯洁、阴毒,恰恰的成了个强烈的对比。 张行,时时刻刻都在准备下手杀他,两次都在无意中被圣华看破。 然而,圣华啊!他看不出张行要杀他。 圣华身旁明明站着的是条野狼,野狼的心该多毒辣?随时都想吞吃他。 他这样的凶险,圣华连影子都没有摸着,真叫人替他捏着一把冷汗。 可是,他无所谓,他只知道张行是他心中唯一的好友,是关心他的人。 天色,已接近了三更,蒙蒙玉露,洒落在两人的身上,约略的有点寒意。 张行的血在沸腾,心在跳跃,满脑子的杀机。 圣华呢?平静、安详、天真,说不出的喜悦友善。 “张大哥,怎么我慧姐姐还不来呀?天不早了哩,我要寻她才好。” 一提起端木慧,张行突地妒心横生,眼珠乱转,满脸的阴笑道:“她迟早要追随着你的,急什么嘛!” 圣华似乎有些急燥,立站不安,忙道:“我有点心跳,总觉得她被人陷害了,好像她在唤我哩,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张行倏地杀心大起,灵机陡动,诡笑道:“好的,我陪你去找她好啦!走吧!” 圣华好生喜欢,嘻嘻笑道:“张大哥,你真好,慧姐姐会感激你的。” 他说完话,慢慢的抬头,跨进张行的面前,正想向反方向走去。 张行恶心斗起,杀机一露,暗中忖道:“唐圣华!唐圣华!谁要你是我张家的仇人,谁要你是丹心旗的正凶,谁要你是端木慧的情人,别怪我某人心黑,我得斩草除根……” 念头闪电般闪过,恰好是圣华跨进两步之际,也正是他接近悬崖边的刹那。 张行凝聚功力,在他的身侧,猛不防举掌大喝声:“唐圣华……”呼地连劈两掌。 “圣华,圣华,留神身后……” 掌风,喝吼,尖叫,在相同的时刻内,一并排出。 圣华先听到的是尖声高叫,再听见狂叫,他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这一怔之机,雄浑的掌劲,刚好的拍中他的左背,人也撞扑了三步。 他骤然凝集功力,气纳丹田,就这样,整个的身子,已斜倾在悬崖的边沿,只剩一只脚,尚稳踏崖边,身躯晃了几晃,堪堪坠落。 就在这个当口,张行忽地又推出两掌,雷霆万钧的向他攻去。 忽听一声娇叱,红影疾射,探右臂,一招“丹凤朝阳”,向张行倏地攻去。 这疾速的快攻,来得突然、逼得张行将发出的掌劲,倏地回收,人也逼退了两步。 饶是这样,圣华仍被张行的张二掌打中。 但他功力超凡,临危不乱.借着张行的掌力,猛地里垫脚而起,直冲三丈高下。 然而,他连被张行打中两次,真气不能运集丹田,当他下落的当口,隐身不住,叭地斜摔在悬崖的里端两步多远之处,又呈昏迷状态。 那红影这刻已和张行打得非常的激烈,像是在拚命,招招紧逼,半点也不肯让。 张行已将眼前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既惊又怒,既恨又燥,巴不得一掌将红影劈死。 怎奈红影不像先前那般软弱,身、手、步、招,含着无上的威力,专攻张行的要害。 张行心头火发,哈哈狂笑,打背上抽动了鳗骨扇,也展出了绝世的奇功,一连两招,反将红影迫退了五步。 圣华的昏迷,促使张行狂焰人振,这时,他毫不留情,攻势凌厉无情,占尽上风。 红影是谁?亲爱的读者必定早已看出来是端木慧。 她不是被张行以青绸迷倒在青石之下,是谁救了她,而在此时赶到此处? 这些地方,正是张行失算之处,皆因他急于迎杀圣华,而怕圣华闯破他摆弄端木慧的把戏,是以,他在匆忙中并未点端木慧的昏穴,而用青绸将她迷倒。 在张行想,这青绸迷魂,非要一个时辰,绝难苏醒,比点穴还可靠。 殊不知端木慧在万毒真君的铡刀机关中,被圣华运起丹阳,从舌尖转种在端木慧体内。 圣华是在吞服金龟内丹之后运功的,因此,他的功力,已包含了玄天阳玉和内丹精英,再加上本身的真元,助长了端木慧的内力修为。 她醒过来之后.努力镇静了一下,就断定张行诱圣华离开现场,而暗施毒手,杀死圣华。 她心中大急,辩别了方向,就奔赶到此,恰好张行偷发掌力,被她老远看见,尖声高呼,而解了圣华坠落悬崖之危。 可是,张行这刻恨她入骨,招法蓦紧,姑娘就透着不过来,已然险象环环生。 圣华仍旧是仰卧在地,似乎伤得不轻,连动都不动一下。 时间是迫不及待的,端木慧搬出了压箱底的功夫,能支撑到现在,的确是不大容易。 假如圣华在事先能将丹心八绝全部传给她的话,或许不会这样吃亏。 假如她碰上的对手不是张行,她的左臂不被铡刀铡断的话,也不会这样的狼狈。 事情挤在这儿,谁又会料想到有今夜这样的后果。 张行越战越勇,他已经下了决心,非杀死这个红衣女郎不可。 双方又勉强走了四个回合,端木慧汗湿衣衫,娇喘吁吁,实在不能再支持了。这才真是危机一发,生死的边沿。 蓦地—— 在他二人打斗外两丈远的地方,立着一位白衣的英俊的大孩子。 他很奇怪的望着张行,心中惊诧的道:“他怎么也会丹心八绝的奇功?是从那儿学来的?怪呀!” 又是一个惊险的境头出现了…… 张行双手并举,鳗骨扇阴风阵阵,形成个半圈,已罩向端木慧的头上。 如果这一扇真被压下,端木慧就命伤当场。 白衣俊秀的大孩子心中一急,提丹田气大喝道:“大哥住手!” 这声喝喊,震动山谷,数里之外,却能听真,倒是令人心神摇动。 张行突听大吼,心神震荡,拍出的鳗骨扇,倏然收回,撤身两丈,倒地一阵狂笑,道:“唐圣华,你要做什么?” 圣华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怎会瞧他们打斗而不帮端木慧的忙? 事实上他没有受伤,只是真气在震动之际,不能纳入丹田而被摔落。 试想像东令之类的人物劈他几掌,他在震昏之余,尚能很快的复元,这张行又岂能和东令相比。 他醒来之后,星目略张,就发现两人拚在一条路上,都用的丹心八绝。 他非常的纳闷,翻身而起,走上前定目再看,不错呀,张行的确用的是丹心八绝,而且还十分熟练。 因为这个突出的现象,将他吸引住了,所以.他忘记解端木慧之危。 没有料到张行被他喝吼得撤退后纵,而居然叫他真名唐圣华,不禁又使他怔神不前。 他心中反覆翻腾,忖道:“原来他早知道我叫唐圣华,何以他始终不露痕迹呢?这个真是怪异极了。” 他到如今还没有存坏的想法,始终认为张行是个天大的好人。 圣华莫明莫妙的走过来,很关心的对端木慧道:“慧姐姐,你怎的和张大哥拚起来了……” 漏木慧气极了,眼前的事该多明显,他都看不出端倪,为了丹心旗,几乎失身丧命,然而,他反问她为什么和大哥拚起来。荒唐!死心眼,笨牛…… 她心中万分委屈,狠狠的瞪了圣华一眼。 张行阴笑道:“她对我兄弟都这等无礼,对我当然视如无物了!哈哈!” 端木慧气得只发抖,越生气.越是说不出话来,瞪着圣华只掉泪。 圣华还是真听张行的话,但慧姐姐又掉泪了,只好走上来拉着她的手,笑道:“算了吧!都是自己人,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端木拚命的挣脱了手,大声怒道:“丹心旗!他……” 要说姑娘智慧绝高,那是不错的,可是在气急之下,也失去了主宰,动作和说疾,也都不太正常。 丹心旗三个字震惊了他,斗然使他神智明朗,清醒过来。 圣华星目碧光闪动,脑子当时闪过了张行暗中劈掌,他使出的丹心八绝,叫出唐圣华的名字……这些很奇怪的现象。 他似乎明白了,眼光神光炯炯,将张行看了好半晌,他却不好意思匆忙动手,轻声问道:“张大哥,你怎么也会丹心八绝的?” “你管不着,是另外的人传给我的。” “那另外的人叫什么?在什么地方?” “我不太清楚。” “哼!”圣华微生恼怒,道:“丹心八绝,只有获得丹心旗的人才能会用,你纵然不告诉另外之人是谁,但我断定那人就是夺我的丹心旗之人,我们情同手足,请你多多的思量,还是告诉我的好,免得伤了和气。” “废话,我若知道,刚才就告诉你了,不知道,你就是说得再多,我也无法奉告。” 圣华心火上撞,他却破例强按怒火,又道:“你为什么暗施毒手,想将我劈死悬崖?” 张行脸色斗然大变,思索许久,方道:“因为你是我张家的仇人后代,所以要杀你。” “为什么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杀我?” “那时我委实不知你是唐圣华,再说,我的功夫不及你,故而留到现在。” 圣华怦然心动,忖道:“张家仇人的后代?啊!莫非我的亲仇,也在他的身上……” 他嘿嘿两声冷笑,面色陡沉,道:“你现在有了丹心八绝,功夫比我高了,就想杀我是不是?” “不错!我要斩草除根。” 圣华再也忍耐不住,身形正动,突觉左臂被人按住,扭头看去,正是端木慧。 只见她微笑着轻声道:“我原来怀疑夺旗之人,就是他们,你可不能杀死他,必须问出银剑羽士是谁,方能得回圣旗。” 圣华杀机微微一敛,走进了两步,厉声喝道:“我问你,银剑羽士是谁?” “不知道!” 端木慧见圣华问话的技巧太差,张行又如此的顽强,忙傲然一笑,道:“张行,这是什么?” 她一抖手中那块迷人的青绸,又道:“这就是‘香纱迷魂旗’,只有你张氏门中才有,迷倒圣华,就是此旗,你又将此旗迷住姑娘,你还想耍赖不成?” 这一招真够厉害的,使得张行大吃一惊,旋即狂声一笑道:“江湖上使用香纱迷魂旗的,并非我张行一人,你出此物,并不足证明就是张某所为。” “哼!姑娘早就知道举天之下,只有银剑羽士张瑞谷保有此旗,张瑞谷与圣华的父亲是同为八义人物,加之你突会丹心八绝,又久有杀害圣华之心,前后对证,夺旗的是银剑羽士,杀圣华之父的也是银剑羽士,还有太仓八丑临死之言,也证明是银剑羽士,你怎说证明不足?”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唐圣华找我夺旗报仇?在这个当口却含血喷人……” 端木慧格格娇笑,道:“张行,你明知圣华把你当圣人看待,我若早言,他焉能相信,如今事实具在,你勿须狡言诡辩。我老实告诉你,凭你张行,还不够资格担当夺旗之主,更不够资格承担你杀父之仇人,姑娘事先不说,目的在查你的下落,找出确证,现在水落石出,你乖乖的说出银剑羽士来,或许圣华顾念旧谊,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可知……” 她滔滔不绝,有条有理,听得张行心惊肉跳,深悔早先没有将她杀死,而留祸害。 张行脸色铁青,杀机顿展,恼羞而怒,大喝道:“狗贱人,满口糊言,你以为姓唐的就能奈何我,告诉你,大爷不知道银剑羽士是谁,有本事,咱们拚一场试试!” 端木慧这几点证据的提出,十足的证明了唐圣华所要寻找的人,完全在张行的身上。 圣华目睹端木慧言攻要害,处处都无法使张行反口,心里在这片刻之间,将前前后后所遭遇的事,作了个很明细的对证,他明白了。 他完全明白了,杀父毁家之仇,夺旗之恨,一股脑儿涌上心间。 双目紧瞪,碧光如电,射向混世狂生张行的脸上。 在这一刻,他发觉这个人是丑恶的,阴险的,狡诈的,是…… 不过,他心里还有几点不太明白,仍在盘思道:“银剑羽士是张行的何人?和我家有什么毒怨?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他怎会指使得了淮江七令和太仓八丑?是不是他杀死了这此人……” 这许多问题,他很想询问张行,然而,他知道张行不会告诉他的。 于是,他下了决心,要动手了。 “张行”!圣华改口为张行,而不叫张大哥。 “小子,你叫我干啥?动手呀!” “哼!动手还不容易,我得先问问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命一条,要话嘛……一个字也别想……” 圣华杀机蓦张,伸手打怀中掏出了毙手金刀,冷笑道:“我就不信你混世狂生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我非要割下你那颗脑袋……” “圣华!” 这声娇滴滴的喊叫,将他要说的话打,扭腮向端木慧道:“慧姐姐是不是还有话要问他?” 端木慧秋波一闪,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又嫣然一笑,道:“你抽刀作什么呀?” “割他顶上的人头啊!” “哼!你这个傻瓜蛋,割下他的头,谁替你交出银剑羽士来,丹心旗到那儿去找?” 圣华俊脸一红,伸手将刀递给了端木慧,道:“我以为丹心旗在他身上呢?对!要活的,姐姐你等着我拿活的混世狂生……” 这个时候混世狂生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气得发青。 要知混世狂生这个名头来得也不容易,江湖上年青的朋友,没有不闻名心战的。 这次出世,仗恃丹心八绝,和迷光错影的身法,每和人动手,只两三个照面,就击毙了对方。因此,混世狂生之名,就更加响亮。 唐圣华和端木慧压根就没有将他当作敌手,看他半文不值,试想他怎不气得发抖? 张行哇哇两声怪叫,喝道:“唐圣华,你也不过仗有丹心八绝和九曲指,能不能在大爷手下走个十抬八招,都是问题,你狂个啥!接招吧!” 鳗骨扇分而即合,身形早错,如电光火石,抢近往圣华身上点到。 圣华这些时来,几乎连当今第一等高手都对过面,功力进展到不可思议的境地,唯一的缺陷,是不会将玄天阳玉的真力,融泄到自己的真元上,完全凭功力自然发展,是以,非到一定的时候,方能合而为一。 他有这多的打斗场面,会见这多的高手,个把混世狂生,的确没有放在眼底。 张行的鳗骨扇点到,他闪都不闪,随便的一挥手,就封住了那凌厉的扇劲,反手将往张行的脉门上扣去。 他使的是狄门的擒拿大法,快速绝伦。 张行心中大惊,撤扇收腕,蹬蹬的后退了五步,吓得连攻都不晓得攻了。 圣华冷笑的两声,道:“张行,我不用九曲指,也不用丹心八绝.我要让你在我手下走过五招,就不叫直言居士,进攻呀!别楞着!” 张行顿然惊醒,不住的想道:“端木慧不是说他只会九曲指和月心八绝吗?哦!我上了贱人的大当,哼!” 当下猛咬钢牙,集平生之力,吼声连连,九曲指,丹心八绝,鳗骨扇,同时发劲,第二次攻出。 圣华嘿然冷笑,玄天神功,早经排出,错身抡掌,硬迫过去,同时,身随掌进,又往张行双腕扣去。 张行作了拚命的打算,霍地旋身,侧闪三步,让过圣华的神力,鳗骨扇斜飘疾划,疾取圣华双肩,同时,九曲指伸张之际,也向圣华胸口戮到。 圣华也不敢硬叫他碰上,拧身左让,右掌就在闪让中封出,左手反退为进,再扣张行脉门。 这反退为进的擒拿手法,怪异极了,也快极了,儿乎扣上了张行的脉门。 幸亏他警觉得快,撤身及时,斜跃五步,方得躲过,但却吓出一身冷汗。 圣华连出两手,却被张行闪过,狂声一吼,纵身扑进双臂挥动,化成重重臂影再扣张行双腕。 张行惊魂乍定,见圣华如影随形,三度扣到,又急出了满身大汗,心慌意乱中,再使出迷光错影之法,糊糊涂涂的闪让开去。 这也就是圣华要活的张行,而不要死的混世狂生,否则,就是三个张行和混世狂生,只怕早就抛骨在这悬崖的边沿。 张行忖度此情,觉得再难支撑,思道:“如果叫他将我擒住,必得多受许多活罪,更要逼问他老人家的住处,倒不如跳崖自杀,反而落得干净……” 这念头好可怕,在他脑中闪过,人也疾往崖边暴退。 这当口圣华更是急怒,业经火速扑到。 说时迟,张行已到了悬崖的沿口。 只要他一垫脚,人就会急坠崖下。 张行心头一阵悲凄,大喝声:“小子!再见了!” 了字方落,单脚要纵,又是危机…… 但,圣华就在他喝声未落的关节上,人已猛然抢进,右腕蓦震,只一晃,就提住了张行的左手脉门。 然而张行此刻已奋不顾身,单脚力道已经运出,中身已倾往崖外。 圣华心中一急,稳身吸气,使出绝大的威力,左手奋力往怀一带,身形已跟着里跃。 就这一带一纵之力,硬生生的将张行扣回到大山石的山下。 端木慧已急得玉面通红,这时,又喜得小嘴笑嘻嘻的合不扰来。 然而,张行并未受制,力道潜运右腕,骨扇倏张复合,向圣华劈头砸落。 这个当口,两个人的身形尚未站稳,张行的扇风已到,其疾如电,力道又猛。 如想反手相抗,事实上的确是不可能。 险象百出,端木慧笑容敛,张口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出在张行鳗骨扇的同时,就见圣华身形一矮,双腿盘里,猛松手,闪让五步。 张行一扇落空,心中正喜,就想再抽身往崖下跳。 可是,圣华没有容得他收回鳗骨扇,身形暴涨,早又疾射回来,张手间,再扣住了张行的右腕。 圣华有了第一次吃亏的经验,就不容许再吃第二次亏,五指略一使力,轻轻一抖,张行的鳗骨扇已被抖落在地。 圣华并未饶他,右手指力已发,就在抖落鳗扇的同时,点了张行的昏穴。 张行右腕被扣,心知不妙,还想作困兽之斗,忽觉浑身一软,当时就躺一下了。 这张行阴险奸狡一世,可大大的上了端木慧的当。 因为端木慧没有将圣华玄天阳玉等功力相告张行,只说他会九曲指和丹心八绝。 张行信以为真,有持无恐,又存暗下毒手之心,故在事先未作退路打算。 那晓得张行阴险未逞和圣华一动手,就判出自己和人家功力相差得太远,当下即悔且怕,就知道今天要完蛋。 但他后悔得太晚,圣华没有将他杀死,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张行骨软筋松,混混沉沉,可是他心里却非常明白,就是不能开口说话。 端木慧已走近了张行,拦腰踢他一脚,呸的一口唾沫,吐了张行满头满脸,恨声道:“狗贱卑鄙龊龌,阴毒已极,几乎叫他占污了姑娘,若不是要找出银剑羽士,要不戳他一万刀,真出不了我心中之恨!” 圣华还不明白个中的情由,闻言一惊,问道:“慧姐姐,他欺侮你了?” 端木慧余怒未了,即将她跟踪张行,因而被劫,险被失身的经过,大致相告,末了,又问道:“你下岩取水,怎么很久都不转来,差一点叫我含恨终生……” 她娇弱不堪,心有余悸,秀目泪水莹莹,只差点滚滚流出,薄怨流露,使人见之,大起怜悯之心。 圣华狠瞪了张行一眼,先向端木慧慰问几句,方道:“我下悬崖取水,但距离极远,且在取水途中,却遇上一条巨蟒,这条巨蟒粗有水桶大小,盘据在小山头上,觅食充饥……” 端木慧听得汗毛直竖,很紧张的问道:“好大的蟒,它是不是要吞吃你?” “不错,我本想绕道离开,可是它冲着疾射过来,别看它粗大,身子却灵活得紧……” 他喘了口气,松弛了一下紧张的神经,继道:“我有些害怕,当时就取出毙手金刀,就在它头的正面,来回闪跃,这东西很机警,就是不让我接近它的七寸……” “它和你斗了多久?后来呢?” “我和它打近了两盏热茶的工夫,大蟒许是性急,突然暴燥起来,伏地不动,两只蟒眼像小灯笼,紧盯着我不放,我见它有很凶狠的动作,也蓄势以待……” “它究竟是怎攻击你的呢?” “大蟒见我也不移动,发出两声怪叫,身子离地四尺多,像电光般的向我冲来。” “我看准了它有此一击,左闪一丈,就在它还来不及转身之际,我大胆的飞射至它的后头,金刀就照它喉间刺去。” “这下是蟒的致命伤,鲜血直流,我顾不得许多,很快的又给了两刀,几乎将头割下,方闪避在两丈以外的石上观看。” 端木慧松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又道:“奇怪,那条大蟒怎么不用尾巴来绞打你?” “我也是这样想,等蟒不能动弹之后,我很奇怪的循蟒身走去,啊!原来蟒的尾巴端还在洞里没有过来,这真是幸运,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么!” “当我查看蟒尾之际,无意中发现一株小树,上面长熟了两棵红果,香喷喷的……” “你摘下来没有?”她心知又是奇遇,急着发问。 圣华打怀中取出两粒鲜红的果子,约酒杯大小,递给端木慧道:“怪好看的,我摘下来了,你看。” 端木慧接过了鲜果,很仔细的看了许久,又凝神深思半响,方点头笑问道:“那小树的叶子,是不是圆形而分成三角?色呈杏黄?” “对,对就是这样的。” “嗯!你的福份真大,这种果,名称为‘朱果’,又名‘火参’,数百年结实两粒,性厉纯阳,练武的人吞服之后,不啻增进十数年的内力修为,你快吞下吧!” 圣华十分惊奇,他知道端木慧此言不假,他明白那条大蟒是护果的毒蟒,但他非常不解这种好事,何以却叫自己遇上? 因此,他纳闷得紧,许久没有说话。 端木慧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忙道:“怎么啦! 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喔!不是!不是!我是在想……” “别想啦!快吞下吧!等它变了颜色,效力就会失去一半。” “那么,我们两人每人吞服一粒。” 端木慧笑嘻嘻还有些不好意思,经不住圣华催之再三,二人方各吞了一粒。 朱果下肚,芳香满口,精神百倍,整个的疲惫,一扫而光,二人容光焕发,神清智爽。 “慧姐姐,这人该怎么办?” “你解开他的昏穴,接点他‘商曲’‘神封’两穴,别让他再生坏点子,我们审问他,叫他说出银剑羽士的去处。” 圣华倒真听说,忙伸的解穴点穴,使张行身不能动,而话能说。 那张行闷哼一声,双目突睁,凶光又起,怒道:“唐圣华,端木慧,你们别想在大爷口中套出一个字,杀剐听便,要是羞辱大爷,别怪我开口骂你们。” 圣华目光碧光,一也怒喝道:“杀你简直和宰鸡一样,我有几个问题,还要你答复我!” “呸!大爷无话可说!” 端木慧冷笑了几声,抢着道:“张行,中铃的‘寒阴逆血’手法,料想你不会不知,你是不是想尝尝逆血手法的味道?” 张行心中猛烈的震动一下,脸上露出了恐怖之色,强怒道:“你要以这种惨毒的手法收拾大爷?” 端木慧脸罩寒霜,肃穆之极,冷冷的道:“姑娘早就知你就是张端谷的子侄,以前你对我死缠,我是看张端谷的面上,远避着你,可是今天的情形不同,圣华要夺回丹心旗,要查明仇家。你只要说了实话,找着银剑羽士张端谷,我们决不为难你,再说你已学会丹心八绝,可以横行江湖,如果硬充好汉,活罪叫你难以忍受,死罪也无法避免,希望三思而行。” 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既安抚了张行,又威吓了张行,字里行间,还充满了人情味。 张行如果答应说出张谷端的地方,命固然是保不住了,还得谢谢姑娘,而姑娘也达到她的目的。 如果张行拼着一死,硬不据实相告,免不了要多受活罪,最后一死,也不会怨恨姑娘。 这就是端木慧的厉害,要是圣华,可就说不出这席中听的话来。 张行听完端木慧的话,闭目沉思有倾,暗忖:“我已落在他们手中,只有听其摆布,更恶毒的手法,也会加在我的头上,结果是抛骨在此,于是无补,他们同样的可以找到大叔……” 他张目看了看圣华和端木慧,白己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种忿怒,又忖道:“我不妨实话实说,叫他们去会晤银剑羽士,也许他们不是我大叔的敌手,而我也可乘机报仇,一举数得,何乐不为……” 他暗中心喜,脸色却阴沉沉的,冷笑道:“我已经思虑妥当,有话你们问吧!” 圣华心中大喜,笑嘻嘻的道,“张大哥答应告诉我实话了么?” “废话!别再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圣华碰了钉子,星目一抡,哼了一声,大声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找死!?” 端木慧生怕他怒火上升,一举将张行击毙,赶快拦住笑道:“让我来问他,你听着。” 她面对张行,先娇声一笑,接道:“银剑羽士罕竟是你什么人?” “叔父!” “丹心旗是不是他夺去的?”“是的!” “太仓八丑是他指使的?” “是的!” “杀太仓八丑灭口的也是他?” “不错!” “为什么要用四面香纱迷性旗?” “不太清楚!” “他和圣华是什么仇怨?” “不知道!他只告诉我是仇家的后代。” “圣华的父亲是他杀死的吗?” “不知道!” “淮江七令你认识么?” “当然认识。” 圣华听到此处,突然插口问道:“在绝谷之上,淮江七令追踪打我,是你指挥的么?” “是我,也是我叔父!” “那么,荒山野庙,杀死金刚幡的手下是你?” “对了!是我。” “火烧毁我的家园,杀死我家十多口人,逼死我母亲的是谁?说!” “只听说是淮江七令。” “淮江七令与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如此恶毒?” “这只有我叔父知道,你去问他吧!” 圣华浑身发抖,滴下几滴英雄泪,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我非要活捉银剑羽士,生祭我全家已死的人口!” “谅你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圣华气急了,抬手叭叭两下,打了张行两个耳光,鲜血顺嘴流出,怒道:“为什么没有胆量说得出,我必定办得到。” 张行哈哈的发出几声凄厉的狂笑,道:“你先别狠,咱们走着瞧好了。” 端木慧睹此情况知道这中间必定另有苗头,拉开了圣华,略加思索,接道:“淮江七令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张行惊噫了一声,问道:“死了,谁杀死的?” “连你不知道,那得问你的叔父。” “在什么地方死的?” “竹山白鹅峰,是被人暗施毒手杀死的。” 张行考虑半晌,方道:“啊!可能是他!只有他能杀死这七个人……” 圣华忙抢着问道:“他是谁?” 张行翻了翻眼珠,怒道:“当然是银剑羽士,我的叔父!” 端木慧又接着问道:“你猜测银剑羽士为什么暗杀这好的帮手?” “我不要猜了,你们这样的不放松我,闭住我的血脉,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圣华!你先解开他部分穴道,让他活动活动。” 圣华有些不愿意,但姐姐的吩咐,不好不依,忙伸臂挥动,将所有穴道解开,暗中却点了张行的气海穴。 这气海穴点,当时没有感觉,假若要行功运气的话,就混身酸软,气不起,力难达,有功亦无法施展。 好在张行没有打算借机脱逃,否则,非得吃点点小小苦头不可。 张行站了起来,稍稍走动两次,方点头道:“就我所知,淮江七令为江湖二十一宿的主要份子,但他们不知是因为什么,而听命我的叔父,很多事,都是他们替叔父做的,的确是他老人家的好帮手,这次杀死他们,我真的猜不出是何原因。” 端木慧嫣然而笑,接道:“你猜不出,我倒猜得出,有八成是怕他们被圣华擒而拷问口供,泄漏借刀杀人的险谋……” “胡说!我叔父的本领大得惊人,个把唐圣华只怕还不放在心上。” 圣华就是听不得这种话,剑眉蓦竖,怒道:“放屁!他还不把我放在心上,难道我还会将他放在心上!哼!” 张行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凶霸,迟早你得见我叔父,到时候就能见真章,嘿嘿!” 张行口口声声都显示出圣华在见了银剑羽士之后,不是圣华有难动手的痛苦,就是银剑羽士有克制圣华之能,注定了圣华对银剑羽士无可奈何。 这些冷言暗语,圣华听不出来,可是,端木慧心智极高,她倒能听得出张行另有花样。 不守她想不出究竟是因为什么,心里会作了好几度推敲,希望能将话引诱张行说出真相。 张行是靠心机起家的,他却要大卖关子,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打算说出的。 端木慧见圣华又恼了,忙将话题引开,问张行道:“你为什么也要杀圣华?” “还不是我叔父所命。” “为什么要折辱我?我和你有什么仇恨?” “哈哈!”张行又狂笑起来,继道:“你揭破我秘密,又和姓唐的亲近,我心里既恨且气,我是报复而己。” 端木慧没有生气,冲着圣华娇媚的一笑,那意思是说,为了你,几乎被他害了我一辈子,你听见么? 圣华能体会到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天,已经呈现鱼肚白色,晃眼间,就会有阳光暴射,悬崖边的三个人,都在沉默着。 端木慧问圣华道:“我们找银剑羽士要不要带张行?” “问明地址,我们自己去,不要带他同行。” 这话张行听得很清楚,心中冷笑道:“只怕我说出了地址,你非带我走不可!想在此处杀我!哼!没那么容易。” 端木慧点了点头,秀目转了两转,冲着圣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告诉圣华,此人留他不得,必须除去。 圣华打心里就没留张行活命的想法,慧姐姐的眼色,他已经心领神会,杀机顿展,转向张行道:“银剑羽士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行早看出二人的举措,沉稳十分,霍然冷笑道:“这地方你很熟悉,何必间我?” “请你少在我面前弄鬼,还是说实话的好,嘿嘿!” “那么——你是一定要我说出来?” “你不说,我到哪儿去找他!” 张行忍不住哈哈狂笑,极慢极慢的道:“好——像——在——隐——崖——” 圣华猛地里一震,星目大张,急抓住张行的右手,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隐崖——哈!哈!哈!哈!……” “隐崖……” ------------ 第二十一章 张行陡地说出银剑羽士的住处是在隐崖,这不啻是宣布圣华的死刑。 刹那间,他在小庙中的即将饿毙,口中冒烟,眼吐金星的当口,被那怪人救得活命,三年的教养,传授了武功,还有,别临之际,怪师父要杀他的恐怖景况,全盘都侵袭脑际。 这该是多么的不幸,造化弄人,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仇人,叫他怎样的处理呢? 他在惊呼隐崖之后,紧扣住张行的手腕,心中翻腾起伏,有着各种不同的滋味。 但,是谁造成他的家败人亡?而使他孤苦伶仃,儿乎饿死在荒山之中? 矛盾的往事,一幕一幕的交织在心头,这事情怪不得可思议。 为什么是这样的巧合呢?是天造就的吗? “哈……哈……哈……哈……” 张行见唐圣华傻眼了,他却得意了,于是,狂笑起来。 这笑,震醒了圣华,心里斗然思道:“我那怪师父是混世狂生,此人也是混世狂生,两人是一而二,二而一?” 他松手将张行打量了许久,不能作决定,忖道:“可惜我和他三年相处,连真面目都未看清,此刻要我决定这家伙就是怪师父,真是难得很,还是问问他,才比较可靠,或许是他在搞鬼也说不定哩。” 他星目碧光威厉的盯了张行一眼,顿使张行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圣华怒声喝问道:“张行,你狂笑什么?” “我笑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必定是矛盾百出,左右为难是不是?” “你怎知我矛盾?你敢断定我为难?” 张行哈哈又是两声狂笑,自说自话的道:“仇和恩击于心念之间,真和假更难作安排,呵呵!这就是矛盾和困难……” 圣华被他前面两句打动了心灵,忙拦住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教养我三年的怪师父?临别又要杀我的恶恩人?” 张行骤然一怔,反看了圣华一眼,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连他的真相都忘记了?” 又是谜!圣华坠于朦朦雾中。 然而,圣华毕竟是聪明的,紧接着又问道:“那你说仇和恩,真和假是什么用意?” “哈哈!人家教养你三年是恩,和你父亲的恩怨是仇,我说的隐崖你信则真,不信则假,这不是很明朗么!又能有什么意思在内……” 圣华啊了一声,似乎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正想追问下去,端木慧却接着问道:“那么你所说的是真,还是假呢?” “这要问唐圣华,他在隐崖住了三年,难道还要我多费口舌?” 张行狡诈得紧,他就是不愿意直接了当的将真况说明,故意让他们沉身于信与不信之间。 因为这样,圣华才不敢下手杀他,他也就有活命的希望。 严格的说,这不能怪张行,皆因求生,是人的本能,不到万不得已,谁愿就这样死去。 圣华拿不定主意,杀了他,还是真怕他说的是假话,丹心旗又失去了线索,不杀他,怕他又使奸谋,逃脱一死,为害江湖。 张行就是运用了这个矛盾,在这个夹缝里活命。 圣华灵机一动,缓和了口气,问道:“假如我们没有这场过节,究竟该怎样称呼?” 张行微微的阴笑着,道:“等见了银剑羽士,你就明白了。” 端木慧这刻也没有办法,轻声问圣华道:“你当真在隐崖三年,没有看真那个混世狂生的庐山真面?” “不但没有看真,连见面的机会都只有两次。” 他深思了许久,再问张行道:“混世狂生究竟是你一人?还是两人?” “哈哈!混世狂生天下只我一人,别无分号。” “那么,隐崖的混世狂生也是你了?” “一不错,正是在下!嘿嘿!” 圣华又抢着说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我的怪师父了。” “客气,客气,你看我的能耐,也配做你的怪师父么?” 左问右问,仍旧是含糊不明,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问的。 圣华想了许久,却问端木慧道:“慧姐姐,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端木慧沉吟了一下,笑道:“丹心旗关系天下武林的安危,最为重要,姑不论张行说的是真是假,先到隐崖见着银剑羽士再说。” “假如银剑羽士真的是我的恩人,又该怎么办?” “这……” 她愣住了,又思索一阵,接道:“暂时还没有好办法,好在我们要走两天路,有两天的时间,我们可以想出好办法。” 圣华似乎放宽了心,仰脸一看张行,又道:“他怎么办?” 张行心中卟嗵卟嗵的乱跳,因为,生死就在端木慧一句话。 偏他心中跳,脸色丝毫不变,仍旧是那么狂傲,昂然不睬,大有听其自然之概。 端木慧见他那付德行,打心里就觉得恶心,她在暗中作了决定,非带着张行隐崖不可。 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到隐崖之后,张行说话是假,可藉此叫他吃足苦头,再将他杀死,说的话是真,银剑羽士的确是圣华的恩人,料定圣华必难下手,不妨杀死张行,刺激银剑羽士,硬逼银剑羽士动手,决不会白跑一趟。 可是姑娘讨厌他那付狂态,非吓唬吓唬不可,冷笑两声道:“张行,别在那儿打肿脸充胖子,心里怕死到万分,面子倒装得蛮像样,不过,姑娘不吃这一套,你越充汉子,我越更要宰你……” 张行机伶伶的一连打了三四个冷颤,心说:“这贱人是真够厉害的,实在不易对付……” 他暗中有了求生的念头,原有的那股狂傲,不期然的减去了许多,但仍带有三分狂态的问道:“端木慧,你硬要杀死我?” “杀你虽无此心,但整你个半死,或许还能办到。” 张行心头又猛然的一震,脸色也跟着大变,急道:“咱们远无冤,近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狠毒?” “谁要你先想对我下毒手?谁要你太狂?” “我毕竟没有损伤你一根汗毛!我狂,却是我的天性,并非故意。” 端木慧秀目一瞬,见张行那付摇尾乞怜之态,和刚才判若两人,不由格格娇笑,历久不停,简直笑得连柳腰都弯下来了。 这一笑,圣华明白了,也跟着笑。 这一笑,张行也明白了,知道是姑娘有意捉弄人,羞惭之心,油然而生。 张行羞而生怒,狂态又露,冷冷的笑了两声,又冷冷的哼了一声。 端木慧笑容顿敛,脸色一寒,厉声问道:“你哼什么?” 张行当下一横心,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喜欢哼就哼,你管得着吗?” “别不要脸了,说良心话,你对天起誓,你不怕杀死?” 张行脸色青白互转,哑口无言,心里可就恨透了端木姑娘。 姑娘接着又冷然而笑,道:“老实说,我们不会杀你,也不会有恶毒的手法对你,但是,你得乖乖的领着我们到隐崖。” “这一点,我十分诚意的答应你。” “不过,你在中途如果起坏心眼,可别怪我们给你残酷惩罚。”端木慧厉声警告。 “你放心,张某人决不……” 圣华心里另有打算,他是想和端木慧单独行走,在路上多温存一番,好商谈到隐崖之后的对策。 张行随着同往,在他,是百分之百的不赞同。 因此,他很快的截住张行的话,接着:“隐崖地方,我熟悉不过,用不着要他领着前去,咱们自己走吧!” 端木慧瞪了他一下,娇媚的一笑,道:“你的鬼心眼,我知道啦!有他同去,有很多方便,你别管,咱们该走了吧!” 圣华知道端木慧另有主意,只好笑而答道:“也好!” 转对张行道:“混世仁兄,请啦!” 张行混身不得劲,缓缓言道:“我的功力不能够运行,这么远的路,叫我如何能走?” 端木慧很坦然的对圣华道:“你解开他的穴道,别让他说我们虐待他。” “万一他心存歹念,岂不又多费手脚。” “别怕,谅他也不敢有任何毒计,放心吧!” 圣华伸手在张行身上一指,热力闪动,张行但觉体内一阵轻快的激流,窜绕百脉,不觉暗中发出两声冷笑,转对两人道:“咱们就动身吧!” 阳光普照,荒山之夜的一阵恐怖的,险诈的角斗,已被冲得荡然无存。 这儿,遗留下许多践踏在草地上的痕迹,使武林震动的丹心旗,重新露出曙光,而凭添了几分新的希望,和未来的回忆。 这里,虽然被阳光照耀,但,终免不了呈现一片荒芜,死寂,沉静…… 唐圣他们已经走了,他们是到隐崖夺取丹心旗,假如不在此处发现张行,假如张行收敛狂态,不显露丹心旗八绝的奇招,只怕丹心旗的下落,仍旧是个谜,永远也难出头角。 从这儿到隐崖,以他们三个人的脚程,至少要走两天方能抵达。 两天里,他们都在思虑对策。 因为,银剑羽士究竟是谁?是不是圣华的那个怪师父? 目前还很难料定。 是圣华的怪师父的话,该怎样对付?不是,又该怎么对付? 当然,圣华和端木慧也有了很好的办法,同时,端木慧也心疑张行,久有查探的决心,详细的相告圣华,使圣华对张行的为人,有了深刻的了解,瓦解了对张行崇拜和敬重的心理。 张行呢?同样的在熟思对策,因为他只知银剑羽士是收养圣华三年的叔父,但,三年中圣华从未见面,而且假若收养圣华的人,更不承认夺取了丹心旗,那么,他能逃脱圣华的毒手?是以,他有策略,逃命的策略。 这无非是为了保留这条残命,否则,他决不会说出夺旗之人是谁。 因此,他们虽是同行,心情却是两样。 彼此间,都是在戒备着的。 已经走了两天一夜,来到了圣华当初几乎饿毙的那座小庙前。 白天过去了,进人到黑夜的当头。 环令双刹的话声,突然震动的他耳鼓…… 王云,自易生二人的丑态,几乎要了他的小命…… 他口中冒烟,肚中雷鸣的那种苦况…… 他那嘶哑的嗓音,有气无力的躲在桌案上的唐圣华啊! 动也不能动…… 怪人赠给他吃的,喝的,香喷喷,甜蜜蜜…… 所有的未来,现在转变,都埋藏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庙里,都发自这个小庙里。 万一王云那把刀略约的用点力,今天的江湖,或许不会这样大乱。 圣华触及这座破庙之际,脑海中闪出了许多事来,半刻也不停留。 他不知是为了什么,非常留恋这个破乱不堪的小庙,比以前更破的庙。 他不愿意即刻离去,呆望着庙门很久,有点失神。 端木慧明白他的心境,没有理会他,手中的毙手金刀,剜在掌中,看准了张行。 三个在此刻是三种不同的心情,都沉默着。 因此,破庙前静寂无比,三个人的心跳都能听见。 蓦地—— 破庙里传出了毕毕剥剥的音响,圣华不禁心中一跳。 他对这种声音非常熟悉,无形中加了几分戒备,侧耳注目,仔细的听去。 细微的音响,不停的传至庙门口。 他越听越觉得这种声音是冲着他来的,晃肩,抬步,就进了破庙。 他现在武学,和当年他被困在此的时候,却有天地之别。 双目闪出了碧绿的光华,庙中虽是黑暗,但,所有的物件,都收入了眼帘。 一阵狂奔的声音,疾绕庙的四周墙角。 很显然,是一群小动物在啃吃东西,熟悉的音响,得到了证实,确非想像中的人的音调。 他大大的呼的呼出的口气来,抬头就往庙后的六楞窗口瞧去,无丝毫迹象,他暗忖:“不是他嘛!我听错了……” 摇了摇头,转身形,跨出了庙门。 张行在前,端木慧紧跟在他的身后。 继续前行,往隐崖走去。 这时,圣华想起了许多的事来。 心情非常矛盾,原有的勇气,泄漏的半点无存,他想:“当初若不是混世狂生给了我的食物和水,这儿就是我埋骨之处……” 他轻轻的叹出口气来,又想:“姑不论他对我是阴谋,是恶念,总之,他教了、养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他赐予的,见面之后,我要动手杀他,这……不是太不仁太不义了么?” 然而,云梦唐府的大火,母亲及仆人的鲜血,父亲的白骨,又侵袭心头。 血又沸腾起来,杀机又隐隐的现出,心说:“谁要他是杀我父母的凶手,谁要他歹谋暗夺丹心圣旗呢……” “我可以杀他,为了父母之仇,我应该杀他……” 他左思右想,神智极端的紊乱,一忽儿勇气百倍,一忽儿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始终拿不定主意,苦恼万分,抬目看了看端木慧。 她那艳丽娇媚的玉面,一点也不忧郁,倒是非常安详,似乎胸有成竹。 圣华暂时忘掉了那多苦恼,不自禁的轻声叫道:“慧姐姐……” 端木慧冲着他嫣然而笑,问道:“有什么事?” 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脸上却有点红晕。 端木慧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笑道:“别胡思乱想的啦!快到隐崖了么?……” 这话提醒了圣华,一看路径和方向,似乎有点不对,忙不喝道:“张行,你这是到隐崖的路么?” 张行冷然一笑,反问道:“这不是到隐崖的路,难道还是到云梦的路?你觉着不对?” “我记得到隐崖是走正东,你却走东南,当然是走错了。” “这地方你还比我熟识?” 端木慧冷冷的一笑,沉着脸道:“张行,我希望你放聪明一点,别以为这样放纵你!你就可以弄鬼,要知我们心念一动,就能取你这条狗命!” 张行仍旧是冷冷的笑道:“你们信不过张某人,我有什么办法!” 端木慧哼了一声,接道:“你为什么不说明你走的这条路的原因来?” 张行霍然大笑了三声,说道:“我张行碰上你端木慧,的确是棋差两着,这条路是去隐崖的秘径,勿须经过那道山涧,这只有我和我的叔父知道,放心!决不会有错。” 圣华很奇怪,忙道,“当初那个混世狂生明知道我的武功毫无,为什么不叫我走这条必路,而让涉险过涧?”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端木慧秀目明晃晃的转了两下,笑道:“你能过涧,是你的命大,假如摔死在万丈深涧,人家也不心痛,也许求之不得。”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真是莺声燕语动听极了。 可是,这几句话中,有着无上的威力,对圣华来说,等于是一针强心剂。 张行心眼多,他听完此话,狠狠的瞪了端木慧一眼,暗中呸了一口。 圣华一听此言,心火上撞,星目又吐出了碧绿的光华,极自然的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继续的走着。 果然,这是条通往隐崖的秘路,往里走,却是弯弯曲曲的,根本看不出路来。 圣华的心情,似乎有点紧张,双眉深锁,刹那间,眼中似乎瞧见了那个蒙面矮身的怪人。 他虽然杀孽深重,但他终因本性淳厚,善良,他只要见着那个怪人,断不会骤然杀死他。 是以,他在心中不住的唠叨着:“银剑羽士千万不是那养育我三年的恩人才好,纵然他有害我之心,但三年的恩惠,我不能一笔抹煞,而动手杀他……” 张行的心情同样的沉重,他不知见了叔父之后,端木慧是怎样的对待他…… 要不知叔父见了这几个人之后,将以何种态度来对侍端木慧却小心谨慎的注意周围的环境,她怕遭人家的暗算,万毒真君的怪庐,使她永远难忘。 月明星稀,这儿距隐崖只不过里之遥,可是,连半点声息也没有。 圣华对这儿是熟悉的,隐崖半里左近之处,他以前都到过,此刻没有张行带路,他也能走到隐崖。这足证张行的言行不虚,说话算话。 “慧姐姐,快到隐崖了!我的心有点跳哩。” 端木慧微笑着,反问道:“是不是害怕?” “没有怕的感觉,只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惊震,我找不出原因来……” “嘿嘿!这叫做作贼心虚!” 张行这句话激起了圣华的忿怒,大喝道:“放你的狗屁,作贼的是你,我一点也不心虚。” 张行又是傲然的一笑,道:“不心虚,为什么要怕,我怎么不怕?” 端木慧呸了一口,接道:“到了贼窝子,有你叔父撑腰了,你怕什么,哼!你小心点!” 张行暗中打个机灵,可不敢再言语。 圣华陡地闪身,抢在张行的前面,喝道:“转弯就是隐崖,你最好叫你叔父出来见我。” “此处怎样叫他?跨进隐崖叫他不成吗?” 端木慧就在张行说话的当口,已紧贴他的身后,毙手金刀顶住张住的腰眼,娇声道:“我先警告你,如果你弄鬼,这把刀就是你的克星,那时别怪我心黑手辣!” 张行步步失算,无言的转过弯,跨过隐崖的翠竹边沿。 圣华第二次重见自己居住过三年的旧地,不由环目四顾,着实的打量许久,心中涌起极不正常的疑云。 穿过了翠竹,景物依旧,那硕大的青石,依山的山洞,不太大的广场。 隐崖,两个巨大的字,很清晰的映人了眼帘,直言居土也明显的刻印在石山上。 静静的,包藏了火药,即将爆炸开来。使人难以猜透的谜,也在这刻要被揭开。 端木慧心情也有点紧张,轻轻的喝对张行道:“不要前进了,你该叫银剑羽士出来!请你小心这把不平凡的兵刃。” 张行鬼眼乱转,心里作了无数的想法,正要提气喊叫的当口,蓦地——山头后面发去了几声怪笑,这笑声响亮之极,震破寂夜,掠夺人心。 圣华倒抽了一口冷气,后退了三四步,迎目而观。端木慧心神一动,几乎也被那怪笑惊得手足发颤。只有张行,倒是笃定十分,不动声色。 “小子!唐圣华,一年以后,遇上我,非杀你不可,这诺言你不记得么?” 圣华斗然想起临别隐崖就在眼前,他一点也不陌生,尤其是这怪笑,怪声音,他最熟悉不过。 他机灵灵的又打了个冷颤,暗中不由喊声“是他”!这要杀死圣华的怪人,仍旧在隐崖里藏着。 他余悸犹存,声威似乎已被人家夺去,许久许久,却没有答复人家的话。 怪声音响起来了,接道:“小子!你听见我的话没有?哈……哈……” 真是怪事,唐圣华杀了多少人都不眨眼,唯独在隐崖就畏缩得像只耗子,小声道:“你的话我听见了……” “听见了……呵呵!嘿嘿!我找你还找不到,你这不是送死么?” 圣华心里只嘀咕,暗道:“送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你别估计错了……” 心里是这样想着,但他却说不出口,没有人拦阻他,他自然的如此的。 “怕死么?”人家又逼问过来,接着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再饶你一年,这是看在三年相聚的份上,一年后遇上我.决不再恕,不过,你得放了张行,否则,哼!仍旧难饶!” 圣华心头又是一动,忖道:“放了张行?饶我一年?我这就这样退出隐崖?”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倒失去了主宰,简直任人宰割。 他在心理上就受到了克制,有了无穷的威胁。 旁边急坏的端木慧,她更顶紧了张行,忍不住娇声喝道:“放张行是可以,但须你银剑羽士现身相见。” 她知道这银剑羽士厉害,只—照面,人家就看出张行是被威胁着的。 “端木慧,你别拿你爷爷来压我,若要放肆,小心你的小命,请你免开尊口!” 端木慧一听,不由娇笑道:“请你不要提我爷爷的事,有本事,只管出来相见,否则,我们不会放过张行。” 此语甫落,毙手金刀一聚,轻喝道:“张行,叫他出来!” 张行只觉得腰眼一凉,跟着就有疼痛之感,浓眉—一皱,只好叫道:“叔父!你老人家就出来吧!” “哈哈!小子!你真没有出息,看他们敢伤你不?” 圣华始终没有言语,他拿不准该怎样对付人家。 端木慧冷笑,娇声喝道:“别以为你了不起,我为什么不敢伤他,假如你再不出来的话,别说伤他,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嘿嘿!我倒真有点不信。” 端木慧右臂真力陡运,刀尖已刺进张行腰眼几分,那张行痛得一声“哎哟”,冷汗直流。 端木慧接着怒喝道:“看见没有?不怕你不信,我只要再加点力道,他这条狗命就算报销了……” 怪声音果然沉默了片刻,陡地狂笑起来,中足有盏茶之久,方始停住,缓缓言道:“端木慧,我你力道加重些,免得我多费手脚,谢谢你啦……” 端木慧听得大出意料之外,怔怔的呆住了。 张行既痛且急,热汗奔流,露出了惶恐之态。 本来他是想凭叔父的功力,逃脱一命的,那晓得叔父不但不出面相救,反而希望借端木慧之手,而杀死自己,这真是怪诞之极,焉不急痛。 圣华可火了,他想:“这家伙连叔侄之情都不屑相顾,而且希望人家杀死张行,可见此人胸之毒辣……,实出于任何黑心江湖同道之士,照这样看起来,我杀他只怕不太为过……” “刷!飕……” 场中的三个人都是静悄悄的各作盘算,谁也没有注意在这个当口落下来一个人。 张行首先高兴了,高兴得忘记了疼痛。 见此人年纪不过四十上下,白净脸庞,眉目清秀,浑身古铜缎子箭衣,双目神光外射,一派斯文,唯独在眉宇之间,隐藏着无比的奸狡。 圣华和端木慧同时奇怪的忖道:“这就是银剑羽士?这么年青?” 张行蹩不住哼了—声,头上的汗,就如同雨落。 因为,端木慧在陡然见到此人之时,心情一紧,手中的刀,也推动了一下,而痛得张行哼痛。 来人环目扫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冷冷的道:“你们以刀威逼张行到此,穷竟是为了什么?” 圣华一听人家的音调,和原来的怪声音,不大相同,一禁一愕,忖道:“这和要杀我的怪师父,简直不是一人,莫非混世狂生另有其人……” 他这里很快的思忖未定,端木慧却接着说道:“请你别先问我们到此何事,我们只想知道阁下是不是闻名江湖的银剑羽士?” 来人霍然大笑,很轻松的答道:“不错,我老人家正是银剑羽士。” 这个当口的圣华胆气也壮了起来,皆因银剑羽土并不是要杀他的怪师父,他只是诧异四十岁的人怎会称老?于是,他很快的接着问道:“有个八步追魂唐明元你可认得?” “是我们当年的八义人物,我怎会不认识?” 圣华当下怔得一怔,心道:“看他这样年青,怎会是八义人物?真怪……” 当下不假思索,接问道:“你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死了!” “他死在何人手中?” “死在淮江七令手中。” 圣华星目碧光闪动,心中猛然跳动,悲壮的哈哈一笑,喝问道:“淮江七令不是受银剑羽士指挥么?” 银剑羽士脸色一点也没有变化,沉声道:“不错,他们是听命于我!你不服气?” 圣华从怀中拿出他父亲的血字,抖手递出,喝道:“你看这是什么?” 银剑羽士接字微一过目,阴恻恻的一笑,道:“唐明元终算不错,能在当夜逃出七令之手,而留下这些血字,偏血字又被他儿子得到,哈哈……我银剑羽士好后悔也!” “你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深悔当初何以不亲自参加动手,更后悔能杀死他独生儿子之际,而不杀他以至留—下祸根,如今,唐明元的儿子已经功夫高奥,要想斩草除根,只怕已不可能了……” “如此说来,你就是我杀父的仇人?” “我不但是你杀父的仇人,而且也是养育你三年的恩师……” 圣华听得倒退了三步,吸了一口凉气,瞪着他一语不发。 “哈……哈……哈……哈……”怪笑又起,居然就是银剑羽士,听他说道:“唐圣华,我知道迟早有场血战,你勿须顾虑,这隐崖地方,随你怎样都可以,只要你有本领,现在你们可以放了张行了吧?” 圣华仍旧是很惊讶的看着银剑羽士,没有作任何表示,他有问题须要询问。 端木慧轻松抽出了毙手金刀,但并未离开张行的腰眼,抢着问道:“丹心旗也是你银剑羽士所夺的了!”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啦!张行使出了丹心八绝,承认了是你所为,你要赖?” 银剑羽士略略一顿,哈哈笑道:“丹心旗是武林圣宝,谁有本领,谁就可以获得它,旗是在我这儿,但我用尽了心机,方得到手中,你们大可从我手中夺去,我用不着在你们面前说谎。” 圣华在他们对话的这工夫中,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他还有许多不明白地方,须要问银剑羽士,此际,他神情大振,冷笑两声,问道:“你明知我是唐明元的后代,为什么不杀我而救我?” “这完全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这内中的大概情由,你或许已从狄帮主那儿得知,我不顾多说了。” “这与我父亲何干?你为什么下毒手?而且还烧杀我的全家。” “情恨二字,在江湖人物中,永远激起杀劫的主因,何况你父暗中怀有丹心旗,我当然要杀他,杀了他,必须斩草除根,进而杀你全家。” 圣华并没有暴怒,眼中只是暴射神光,显然他这时是强按心火,冷笑道:“你未免太狠毒了些!” 银剑羽士狂声大笑,接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已经容忍了十多年,方突下毒手。” “淮江七令大概也是你杀死的?” “不错!” 端木慧接着问道:“太仓八丑也是你杀的?” 银剑羽士又是两声狂笑,道:“丹心旗都在我手中,太仓八丑不是我杀的,还有谁能杀得了他们!哈哈……” 他狂笑之后,又紧紧的逼视了圣华一眼,接道:“我也佩服你们,在这样机密的状况下,你们居然能查出我张瑞谷的仇人和夺旗的正凶,哈哈……” 他狂笑很久,似乎不将圣华和端木慧看在眼中,继续狂吼道:“我是杀唐家的主谋,我是夺旗的正凶,你们既然和我碰了头,究竟该怎样了断这件公案?” 圣华不沉默了,毅然言道:“念你养我三年之功,父母之仇,暂且搁在一旁,一年以后,我们碰上了再论,但丹心旗你得马上还给我!”“嘿嘿!好小子,你这不是白日里做梦么?要旗也好,报仇也罢,咱们先得拼上—拼,我要试试我教出来的弟子,能有多大斤两。” 圣华为难了,他不顾在此时此地杀死对他有恩的人,如果上了手,那就只许银剑羽士打他,而他不愿打人,处在挨打的地位,这像话么。 银剑羽士也够毒辣的,他早看透了圣华的心意,故而谋求一拼。 好在他不会遭到毒手,若圣华被他击毙,后患既除,他自己稳得丹心旗,还怕不成为武林霸主?因此,他笃定了,当初他不杀死唐圣华,就是留了这步退路。 当初他不言明他是银剑羽士,就是混乱视听,而便于夺取丹心旗,虽然他那时并未想到丹心旗的得主就是唐圣华。 今日,他得到预期的胜利,圣华是不愿动手的啊!圣华肚子里的怒焰澎湃,他硬生生抑压着,缓缓的言道:“依我看,我们还是不动手的好,交出了丹心旗,不就两方面都好么?” “放屁!就这样要回丹心旗呀!小子!别他妈的玩眼了,怕么?” 圣华杀机倏的一层,双目吐出了碧光,旋见他轻轻的一叹,道:“请恕我在今夜不能动手……” “你们拼完了,我自然会放他!忙什么?” 银剑羽士又冷笑两声,紧盯了端木慧一眼,厉声道:“丫头!你不要在那儿疑神疑鬼,我老人家说话从不骗人,你是不是怕张行报复?” 说实在的,端木慧是真的怕圣华和银剑羽士动手的时候,张行突施杀机,故而她始终不愿放了张行。 然而银剑羽士早看出她的心思,出言叫破,迫使她豪气陡生,心中另立了主张,冷冷道:“笑话,凭张行这点能耐,还报复得了我,不过,你能保证你这宝贝侄儿不出坏点子?” “嘿嘿!有老夫在,决无问题!” 端木慧望了望圣华,芳心突的一动,毙手金刀悄悄的回绕,暗中力贯指尖,轻轻的划了一下,曲肘张行背上一推,说道:“看在你叔父的面上,暂且饶你一死。” 张行猛不防被她一推,往前掺出了三四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也有着极端忿怒,扭身喝道:“端木慧,你记住了,大爷如果再制住你,非叫你受尽了活罪,让大爷痛快够了,方要你死……” “呸!你要不要脸?捉到是死的,放了是活的!老实告诉你,只要你敢用鬼心眼,姑娘非扭断你的双臂不可!” “贱女人,你还不配!你不记得前天夜里……” “小子住口,还不快过来!” 银剑羽士见张行不依不饶的斗嘴,心中有气,大声喝止了他。 张行冷笑了几声,转往那座大青石旁侍立,静观变化。 端木慧芳心算是稳定了,笑盈盈的走到圣华身侧,笑道:“喏!兵刃给你!可是小心点……” “我不要兵刃,你先留着,防备张行暗算。” 两人说话的这刹那之间,黑影蓦闪,微风拂动,二人当时一惊,定目再看,啊!银剑羽士已不见踪影。 圣华急怒交加,拔腿就要追。 端木慧忙拦住笑道:“别追,他不会走的,张行还站在那儿哩。” 圣华愣了一下,稍稍的稳住了心神,问道:“姐姐,银剑羽士多大年纪,怎么自称老人家来?” “他呀!少说点,也有八十多岁,和万毒君一样,驻颜有术……” 此语甫落,黑影突降,银光耀眼,来人正是银剑羽士,手中却多了一柄星光闪动的宝剑。 端木慧心下怦然一震,急道:“他存心要取你之命,切不可忍让,快拿着毙手金刀,我不怕张行。” 圣华也不禁吃惊,皆因对方能称为银剑羽士者,其剑上功夫,当然独步武林,今日对圣华,居然要仗剑应敌,其用心之恶,不问可知。 圣华略略的想了一下,接受了端木慧的意见,接过毙手金刀,但他并没有杀害对方之意。 银剑羽士哈哈狂笑,道:“小子!你用毙手金刀,我用曳光银剑,咱们这就拼赌一场吧!” 圣华也不客气,杀机隐吐,冷冷的道:“那就请恕我是迫不得已和恩人动手的,请……” “小子那来这许多废话,看剑!” 银光晃动,啸声突起,剑势极其平常,而且缓慢之极,往圣华左臂划来。 这银剑羽士早在五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为人阴险毒辣,他的曳光剑招法奇奥,诡诈莫测。 别看剑势缓慢,攻的又是不关紧要之处,但这种佯攻招术,是专门乘隙找虚,等敌人不在意,或是急怒而攻的当口,才从缓慢中变招,而叫人防不胜防。 只要他一剑得手,剑气弥漫,威力增强,非致人于死命不可,数十年来,在他剑下逃生的人,实在少得可怜,端的厉害。 偏他近二三十来年,专习真力,很少动过此剑,今夜的情况不同,因为他早探知圣华的功力太高,不得不仗剑取胜,而保丹心圣旗。 因此,银剑出手,看似平淡无奇,但却暗夹风雷,逼人生寒。 圣华一看剑到,剑眉深锁,忖道:“何以他这剑招平淡无力?莫非枉有盛名?或是另藏诡诈………” 这想法电般的闪过,刚要侧身相让,倏的——银剑陡发另一声刺人的尖啸,啸声不绝,真力透过剑尖,压力聚增,招法也随之而变。 但见银光万道,风雷暴动,如同—阵剑幕,疾往圣华头胸罩到。 圣华原就存心先让三招,是以颇为沉静,眼看剑势锐利,也不由一震。 他并不慌乱,左掌子拍,往来剑封去,身形随之疾转很巧妙的让过每一剑。 银剑羽士似乎有点惊意,忽地嘿然冷笑,抡剑挺进,点点剑雨,就在他轻轻抡动中,疾取圣华上肩前胸。 圣华双掌齐发,硬封来势,撒身后闪三步,银剑又落了空。 银剑羽士振臂挠剑,星光大作,挟雷霆之势再搠圣华上中两盘。 圣华一声长笑。剪臂晃肩,蜂腰微动,人已在长笑未落之中,左移七尺,避过第三剑。 银剑羽士脸色有点发青,捧剑稳步,怒道:“小子,你是不是不敢动手?” “非也!在礼貌上,我应该让你三剑,免得江湖上说我唐某人知恩不报,反而出手相拼……” “咄!你少在这儿臭美,时才三招相让,算是你报答我三年恩惠,假如再要如此,我甩手就走,接剑!” 话声未落,银剑掠空,如排山倒海,奋力攻进。 圣华脸色突变,抽出毙手金刀,金光耀眼,当即横心反击。 银剑羽士依恃数十年修为,仰仗不完全的达摩秘功,以全力抢攻,着着递出,豪不客气。 唐圣华凭的是玄天阳玉,加上金龟内丹和千年火参,连闪带攻,也不含乎。 不过,圣华始终是存着不敢伤他的想法,处处都受到击肘,不便全力拼击,在比较上,似乎是吃了点亏,但他真力绵绵不绝,完全是硬封对方的猛攻,声势也是激烈雄浑。 ------------ 第二十二章 银剑羽士狠攻猛打,完全往圣华致命的地方招呼,那柄曳光剑的确是神出鬼没,真有独到之处。 最使人担心的,是剑气越发越厉,宛如长虹贯日,匹练腾空,围绕圣华,风雨难透。 眨眼间,已过去了十多个招术。 这十多招,也得亏了圣华,换上别人,只怕早就流血五步了。 圣华是躲避过了,可是,却有些手心脚乱。 因为他不敢出手杀伤银剑羽士,同时,他不懂剑法,也不明白破解之策,故在七八招之上,就被银剑羽士剑术困住,而感到还手都有了困难。 反观银剑羽士张瑞谷,喜洋洋的,愈打愈勇,越攻越威猛,恨不得将圣华劈成两半。 他这是使的一路银光剑法,一共是二十一个招式。 但这二十一个招式,却被圣华在极不容易的状况下,终算闪让开来。 银剑羽士暗中也大吃一惊,但他目光如电,即见圣华有些手忙脚乱,急忖道:“外传这小子功深最厚,到是言之不假,唯他受制在我的剑下,银光剑法固然凌厉,比起我自己的达摩剑式,只怕相差十万八千里,我不如趁机使出达摩剑式,一举将他杀死,岂不更妙……” 想法—闪而过,不由霍然狂笑,招式一紧,内力全贯剑身,跟着抢攻,此时才更加威力。 这是银剑羽士忽略了圣华不愿伤他,并非是圣华真的被困在银剑之下。 如果达摩剑式排出,圣华仍旧是刚才那样的畏首畏尾的话,确实是危险万分。 端木慧是旁观者清,她更了解圣华的为人,这一见银剑羽士发出狂笑,脸上又露出了奸狡之容,她明白了,推测人家即将施展毒手。 她心中大急,忍不住脱口呼道:“圣华,你纵然不愿伤人,却也不可挨打,万一再这样下去,丹心旗就无法夺回,反攻啊!” 几句简单的话,等于万马千军,立生宏效。 圣华突然警觉,一声嘹亮的清啸,真力排出,金光闪烁,毙手金刀配合在丹心八绝之中,源源反攻。 局势逆转,自非是专门挨打的局面。 “仓琅!” 一声刺耳的怪响,火星四射…… 银剑羽士倏地一惊,撤剑腾跃,闪退了五步。 圣华吓了一跳,疾收毙手金刀,侧跃八尺。 二人都检视自己的兵刃发觉并无损伤,同时都发出几声冷笑,又飞射而出,拼力死战。 原来两人的兵刃,在内力的助长中,碰在一起,故而排出惊人的怪响。 转眼间,有了五个照面,没有分出胜败。 银剑羽土大感讶异,他不知圣华怎么反比刚才猛勇起来。 老怪物心中着急,同样的搬出了丹心八绝,混夹在达摩剑下,发出全部功力,一味抢攻。 圣华也不留情,丹心八绝的双招并举,玄天阳玉,狄门拎挚,合而反击。 彼此间,各不相容,各不退让,杀得昏天黑地,尘土飞扬。 如以各人的功力论,倒是不相上下。 只是,圣华接二连三的有着奇遇,阳刚之劲,永无继绝的可能。 纵然被对方击中,只要不被击毙命,他在片刻间,即可恢复原状。 银剑羽士则不然,他的修为固然深厚,可是,这招达摩剑式,非得辅以真力,则不足以发挥奇猛的功效,只要他不能击伤圣华,时辰一久,他是注定了要败在圣华的手,因为他的真力不能源源不绝。 这就是圣华比他高奥的地方,也是江湖各派高手败在圣华手中的关键。 此际,他们也顾不得其他,虽然刀剑接连碰了三次,火星乱飞,两人也不屑多看。 银剑羽士志在杀死圣华,永除后患,稳坐江湖的霸主宝座。 圣华的目的,只要能胜得过银剑羽士,夺回丹心圣旗,亲仇之雪洗,留待日后再说,也就心满意足。 两人的心意虽然不同,可是,都希望能打败对方,因此,几乎都拼全力在恶斗。 圣华自从奔出绝谷,和人动手到目前,只有银剑羽士这一关最感到难过。 以前,他只要翻了眼睛,毙手金刀锋芒一露,那就得伤人丧命。 如今,他气焰万丈,碧光璨灿,可就是不能杀死对方,处处都碍手碍脚。 因为,他不愿亲手杀死对他有恩的人啊…… 然而,银剑羽士的功夫和五岳人物平头,甚至还高,而且打斗经验丰盛,为人又心性奸狡,如不施展杀机,焉能叫他垂手认输?拱手就擒?除非是日从西出,月往东落…… 时辰已到了四更天,一轮弯月,已向西偏行,稀星满布,露出了微弱的光辉,显示出忧郁的色彩,老天也在替圣华担忧。 他们恶拼了近一个时辰,银剑羽士的招术特多,反复施展,像是永远使不完。 圣华没有这么多诡招,他只会丹心八绝,迷光错影,狄门擒拿,再有,那就是在隐崖三年所学的达摩秘招而不完全的招法,和玄天阳玉真力。 打来打去,圣华竟将银剑羽士传给他的招法,也搬出来对抗。 可是,尽凭这些招式,无论如伺胜不了银剑羽士,皆因,人家对他所会的,也都运用自如。 唯一可以击银剑羽士的,却是他永久能绝,绵绵不息的阳刚之劲。 他固然胜不了银剑羽士,反过了,银剑羽士也无法胜得了圣华。 当然圣然捏不住银剑羽士的诡招,然而,他却仗真力功夫硬封对方的攻势。 是以,银剑羽士已用尽心机,已经浑身是汗,就是逼退不了圣华。 这场打斗,说惊险,的确是到了万分,说紧张,也确实打破纪录。 在旁观看的端木慧,替圣华紧紧的捏着一把汗,芳心急得卟嗵乱跳。 混世狂生张行,也同样为银剑羽士提心吊胆,凭他的记忆,江湖上在叔父手上下走个十招二十招的,他还是真没有见过。 天,变了……变得奇特…… 薄雾层层,不住的侵袭隐崖…… 飒飒的微风,也逐渐增强,排出阵阵尖啸…… 密云朵朵,乌黑黑的,笼罩在这个不太大的广场上,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彼此间,已打出一百多招式,仍旧是胜败未卜。 圣华满头是汗,但无喘息之态,神情依然振奋。 银剑羽士已是汗透箭衣,脸色红得透亮,像是回光反照。 端木慧和张行也是脸露汗渍,他们是惊急得如此的。 这个当口,银剑羽士已经是披穷智竭,匆匆想道:“多年不见,这小子在哪儿练得这种不知道疲惫的功夫,我若再硬攻下去,势非被他拖垮不可,这……” 他看出了圣华身赋奇功,心头大急,再忖道:“也罢!我只好孤注一掷,集平生之力,劈他三掌,或许能劈死他……” 恶念顿决,猛听一声怒吼,曳光剑抖手一掷,向山石那面飞落,圈臂就迅疾的推出一掌。 这突如其来的举招,实出乎圣华意料之外。 他来不及反掌相抗,心头震动,匆匆移步侧闪了两步,随手一挥,算是拍出了不大斤两的玄天阳玉。 但,银剑羽士这掌力拍出,其力道至少有八成,纵然是闪让得快,也被那浑厚的狂飙扫中。 圣华当时立足不稳,接连被挫退了七步之多。 银剑羽士心肠是够毒辣的,一见圣华挫退,良机不再,腾身扑进,极快的又劈出双掌。 他二次出掌,已用上了十成功劲。 锐啸不绝,夺人心魄,委实惊人。 圣华挫退得尚未站稳身形,人家的掌风已经扑到。 毒辣!凌厉!威猛!迅疾!…… 圣华暗中大惊,急提功拳腿,弓腰猛可里到纵,斜飘落在端木慧身侧,喝声:“慧姐姐,接刀!” 金光闪动,端木慧从狂飙追击中,已接过了金刀,急摆柳腰,侧跃八尺。 总算圣华动作灵敏,倒纵得快,他将刀交给端木慧,也随即右移了九步之多。 姐弟两人的身法,的确是够快的。 两人刚刚离开原地,银剑羽士的掌力已经轰击过来,但却扑了个空。 银剑羽士两掌落空,心头顿然惊讶,钢牙紧咬,没有等圣华立定,第三次掌力,又经拍出。 这次他是出尽了平生之力,已达十二成。 刹那间,石走沙扬,天昏地暗,丈多方圆,压根就看不见人影。 圣华也是心惊,好在他经过几招的闪腾,早有准备,不过,他不知自己的功力,能否敌得过银剑羽士。 他已经没有时间多考虑,人家的力道已如天崩地动的排出。 他真气陡提,猛作狮子吼,扬臂疾圈,哗的就排出了双掌。 他唯恐自己敌不住银剑羽士,故而,不期然的使出了十二成功劲。 轰!惊天动地,潜力激荡…… 紧接在轰声之后,又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夹着蹬蹬挫动的脚步之声。 雷风、掌力、惨呼、石奔、挫退……各种不同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内排出,特别刺耳。 眨眼间,各种怪音调停止了,云散了,灰沙落地了,一切都变得很静寂,很明显。 圣华—脸色红润,已离原拍掌处五步远。 银剑羽士脸色惨白,倒退了两丈,跌坐在地,正在运功调息。 端木慧也离开原立之处半丈多,身旁脚下,倒卧着混世狂生张行。 那张行胸口鲜血汨汨流出,呼吸微弱,离死已经不远了。 各位亲爱的读者,大概看出了场中变化,是怎么回事了吧? 原来银剑羽士第二次发掌将圣华逼退的当口,混世狂生就动起了歪念头。 他没有估准对方的实力,只断定叔父银剑羽士必定能击毙圣华无疑。 于是,他心中笃定,他心中欢喜,他几乎要发狂,因为,大仇可报,心恨可出。 就在圣华递刀给端木慧的那一眨眼的工夫,他急骤的想道:“大局已定,那小子早晚必死,我何不趁此时机,掩至端木慧身后,先将她制住,尽情的享受一番,再将她杀死……” 歹念横生,脚步轻轻的移动,此刻,也正是银剑羽士发第三掌的时候。 他仗着四外的灰雾弥漫,不易被人发觉,故而放心大胆的走去。 张行固然是险诈,坏点子特别多,可是,他却错估计了端木慧,以为她和圣华一样的好欺侮。 殊不知是端木慧一直就没有放松他,始终都在注意张行哩。 张行在青石那面移动的时候,端木慧就看得非常真切,她知道他要弄鬼,暗笑道:“张行啊!你不弄鬼,或许能活命,如果要弄鬼的话,哼!姑娘正好就趁机杀你。” 她是稳如泰山,根本却不加理睬。 眼看张行将足至端木慧身旁不及八尺,姑娘浑身不觉,仍旧逍遥自在。 张行好生心喜,打背后撤出鳗骨扇,急行两步,到了姑娘身后,斗然的提功要点,蓦地——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说什么也提不起力道,来制服端木慧。 当下心中大骇,这明明是被端木慧施了手脚,急恨攻心,差点没有倒下。 各位!端木慧的心眼可多咧!她是真的在张行身上做了手脚!什么时候在张行身上动的手脚呢?就在她放张行的刹那,神不知鬼不觉在张行背后灵台穴上,暗点了一下。 点得很轻,这是她中岳的独有手法,瞒过了银剑羽士,瞒过了圣华,更使张行没有感觉,真的高明之极。 她早就料知张行有此一变,而不得不作此安排。 张行如能安份守己,老老实实,三天之内,必能无事,只要运功提气,势必心痛如刀绞,那还能打别人?她料事如神,终于叫张行自取死亡。 就在张行举扇心痛之际,也正是圣华和银剑羽士角发之际,她顺手掷刀,就搠中张行的心窝,当时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姑娘一声冷笑中,却被那掌力的余波,震退了四五步远。 她赶忙张开秀目一看,圣华被震退好几步,脸色发白,刹那间即转为红润。 她安心了,独自在那儿微笑,庆幸。 银剑羽士今夜也是过于心急,他在想,圣华就是功力再高,到底是修为不够,又是自己教练出来的人,他知己知彼,有恃无恐。 那晓得圣华首次集全力反攻,力道大得出奇,等双方功力相接,他却发觉不妙。 可惜为时已晚,竟被挫退了两丈远,血气翻涌,几乎不支倒地。 还算他修为特高,忙坐地调息,方保得暂时不死。 要知唐圣华自从和人拼命,从来就不懂得化解对方的力道。 他和人动手,不是硬封来势,就是提功硬拼,至于闪让敌人的奇招,则是他存心相让,并非打不过人。 银剑羽士如果不冲动,不急怒,全以诡招迎敌,尚不致有今日之危。但他两掌劈出,就激起了圣华的暴怒,连原来强忍的忿怒,也都拼发在双掌之中。 因此,银剑羽士惨矣!这也是他应得之罪,谁要他自恃过甚?谁要他失算在先呢?圣华在掌力相接的时候,并不明白场中的变化。 皆因,他全心全力在对付银剑羽士,连自己被震退,也未发觉。 此际,他功力复原,神情十分震奋。 他环眼扫视全眼,不禁愣了愣神,心想:“银剑羽士大约是被我打倒的,那张行怎会死在端木慧姐姐的手中?” 他正不明所以,思量刚刚的当口,却听见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渐渐的向自己接近。 他意会是谁来了,也想像到这许多变化,慧姐姐必然知道。 于是,他笑了,笑得有些天真。 红影闪动,一阵香风,直扑鼻间,端木慧笑语如珠,道:“怎么啦?看不出场中的情况?还不快去威胁银剑羽士,索回丹心圣旗?” 一语提醒了他,容颜一整,抬步就走。 走了还没有五步,他又停住了,扭身笑道:“倒底是怎么回事?先告诉我行不行。” “傻瓜!是丹心旗重要?还是先知道这种变化重要?真是……” 圣华做出个尴尬的表情,倏然一笑,调头就走。 “别忙!别忙!”端木慧忽又将他叫住,颤动手中的毙手金刀,笑道:“兵刃给你,用这个制他,这里的情形,呆会我再告诉你,快去……” 玉腕抖动,金光成一条直线,向圣华飞出。 圣华接刀在手,大跨步,就往银剑羽士那儿走去。 端木慧轻松极了,转身又走到混世狂生那面,低垂粉颈,微睁秀目一看,张行已气绝身亡。 姑娘颇有感慨,沉默了—下,脸色非常肃穆,轻言道:“这不能怪我,几次你对我心起不良,方叫你落得今日的恶报,望你来世为人要老诚些……” 不知是为什么,她却有点伤感,清泪在眼眶中转了几下,并未洒落下来。 要知张行虽是素行不端,对端木慧来说,确是一往情深,追求激烈,对她极为忠实。 往后,因为打横里杀出了唐圣华,迫使张行心情激变,原有的爱,骤变为恨。 张行心存恨念,所作所为,大悖常理,而种下了死因。 端木慧毕竟是个女孩,心肠终是慈爱,她眼见曾经为她而几乎疯狂的人,亲手死在她的手中,心中焉不有些伤感?焉不掉泪?她默然许久,仍不见圣华转来,芳心抖然跳动,扭脸望去,却见圣华持刀站立在银剑羽士面前,既不说话,也不索旗,而呆呆出神。 她很奇怪,为什么圣华始终有些惧怕银剑羽士?为什么还不就机夺旗?她要解开这个谜,不得不前去问个明白。 展开了身法,只在起落之间,就到了二人的面前。 银剑羽士脸色已大有转机,神情也转为振奋,双目紧闭,还是在调运功力。 她拉了拉圣华,笑问道:“丹心旗要回没有?” 圣华脸色甚是忧伤,慢吞吞的道:“没有啊!” “为什么?” “你看他都快要死了,怎么好意思要旗。” “哦!”端木慧从圣华这两句话中,完全了解他时才要寻求的答案,故而哦了—声。 她明白圣华在先,是惧于师威之上,不敢骤施杀手,又感于三年教养之恩,不忍心打扰银剑羽士的调息功力,就是这两个原因。 但,丹心旗关系武林的安危,镇定江湖杀劫的枢纽,不能因这些私情,而置之不理。 再说,银剑羽士又是他的亲仇,不将他即刻杀死,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丹心旗岂能不夺?她将这个适中的理由,作了个合情合理的摧测,觉得还是要索旗要紧。 “假如他醒过来功力复原,又见他侄儿惨死,翻悔前言,抽空子一走,你怎么办?” 圣华傻眼了,他想:“好不容易寻找到丹心旗,真要叫他跑了,我又到哪儿去找他?只是他似乎受伤不轻,我岂能狠心夺旗……” 他左右为难,隔了许久,决心突下,笑道:“慧姐,我不能乘人之危,威逼他退还丹心旗……” 端木慧知道再说,也是无济于事,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不得已的说道:“好吧!咱们熬到天亮好啦!” 两天谈话的这个工夫,银剑羽士恰好功行圆满,蓦睁双目,将圣华看了一眼,沉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圣华见他醒转,心里先就一惊,再听他一问,接着又是一战,稍停片刻,方道:“我说过,在隐崖绝不杀你,以报你养育三年之恩,再说,你已被我打败,正在调息,纵要杀你,也不愿在你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杀你,请你放心。” 他说的话,字字有力,句句刺进银剑羽士的心,旋见他阴森森的一笑,眼珠一转道:“只怕不专为这个原因吧,” “当然我也要收回丹心旗,你不是和我订约赌胜败,而交出丹心旗么?” 银剑羽士赫然冷笑道:“嘿嘿!你小子也会转弯说话的呀!但……” 但什么,他没有说出,却在这个关节上,他猛可里瞧见了惨死的混世狂生,倏地——他立起身形,又发出阴恻恻的怪笑,怒吼道:“好小子!你虽没有杀我,却杀死了张行,旧帐未结,新帐又增,咱们慢慢的再算这笔帐吧……” 银剑羽士话未说完,扭头便走,根本不提丹心旗之事。 圣华心中大急,却拿不定该怎么办才好。 端木慧料知银剑羽士有此突变,她却一推圣华,用手一指毙手金刀,道:“你还等什么……” 圣华垫脚疾纵,临空疾飞,从银剑羽士的头上,绕往前面,横刀一站,怒道:“难道你说的话,就不作数?” “我说什么话!” “你如果打不过我,就交出丹心旗,如今打败了,你想不承认是不是?” “这样说来,你是要丹心旗?” “不错,要丹心旗!” “好!你先将我侄儿张行治活了再拿丹心旗吧!” 圣华一愣,却不知该不该动手,忽然,红影飘动,端木慧已迎上前来,微笑接道:“张行和丹心旗有什么关连?” “你们背约杀死了他,我就可以违约不交丹心旗!” 端木慧玉面一寒,冷笑道:“张行是我杀的,根本与丹心旗无关,你怎么这样的不要脸?” 银剑羽士恼羞而怒,大喝道:“你们是二而一,一而二,你们可以杀人,我就不可以背约?” 圣华实在是蹩不住了,怒喝道:“你倒底交不交丹心旗?” “不交怎样呢?” 圣华目中的碧光闪动,毙手金刀一顺,怒道:“很简单,我也可以收回前言,以这把毙手金刀来对付你!” 银剑羽士气焰陡敛,他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衡量眼前的局面,对自己是凶多吉少,暗中略加计算,心气顿平,目标转向端木慧,怒道:“端木慧,我—日不死,杀侄之仇,终必得报……” 端木慧何等机警,她猜透了他是要借机下台,赶忙接着道:“我随时等你报仇,但是,请你交出丹心旗是正经。” 银剑羽士脸上倏地一红,勉强的笑了一笑,道:“丹心旗我定然要交,只是,你们在我危急之际,杀死我的侄儿,使我心气难平……” 端木慧见他还在那儿罗嗦,她沉不住气,忙截着说道:“张行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是在趁我不备之际,潜到我背后偷袭,幸我警觉得快,茫然一刀,恰好将他刺死,设若他偷袭成功,我还不是死在他的手中,因此,我劝你不必再有何不平,难道自己的侄儿,平素行为如何,你不知道?” 如此一问,银剑羽士还有什么可说的,张行的作为心性,他了若指掌,人家揭出了疮疤,如要再狡赖,就有些说不过去。 他无可奈何,只好探手入怀,手指触着丹心旗,却又有些舍不得,故意言道:“你的话虽是不错,但骨肉之情,终是有些心痛,丹心旗延迟取出,也是这个道理。” 端木慧心想:“那里是心痛骨肉之情,明明是心痛到手的圣旗又得奉还人家……” 圣华这时的心情,反倒有些紧张,他圆睁星目,瞪着银剑羽士那只人怀之手。 二人都没有理会银剑羽士,专等接旗。 好半天,银剑羽士的手,并未抽出。 他在捣鬼?可能又出坏主意——圣华和端木慧都在作以上的想法,生怕银剑羽土有另外变化。 圣华手中的毙手金刀,无意中紧了一下,眼中又闪出了碧光。 银剑羽士处在这种情形之下,走是走不了的,不交旗是绝对不可能。 于是,他另有毒谋,他阴阴的暗笑,忖道:“我既是得不到旗,你们也别太欢喜,我要破坏丹心旗……” 这家伙思量许久,决定了,他要毁旗。 可是,不能太明显,否则,自己的命,就得报消在自己的隐崖。 他忽然灵机触动,暗运九曲指,半点声色不露,中指轻轻的在丹心旗的中央部分,划了一下,估量着不致露出马脚,方叹了口气,假惺惺的道:“要我拿出丹心旗,确实是舍不得,但我们有约在先,不能说了不算,更不能在晚辈面前丢脸,现在我想开了,还硬头皮还给你吧!” 他一再的拖延时间,右手在怀中挪揉丹心旗,期使它不露破绽。 此刻,话已说完,这才探臂外撤,“沙!”黄光耀眼,丹心旗已暴露在三人的面前。 银剑羽士并不即刻将旗交给圣华,凝神注目,对圣华道:“你父偷盗一位前辈高人的丹心旗,我因夺为已有而派人杀伤你父,辗转之间,这旗还是要落于你的手中,的确是因果循环,勉强不得,至于我和你父的结怨部分,一则是你母移情别恋,二则是你父丧尽仁义,三则是丹心旗的诱惑,迫使我杀你全家,个中的详情,你可以请问狄帮主,自不难了然十分,我并非怕你报仇,而事实真像,必须弄个清楚明白。” 他说到此处,略微停了一下,接道:“我的话到此打住,丹心旗还给你,咱们一年后再见,那时,或许要有个死活之拼。” 他抖手掷出了丹心旗,忽地一声怪笑,猛—缩身,变成三尺多高的怪样,又是了一阵怪笑。 圣华心头一栗,突地回想起他离开隐崖,在狂风暴雨中所见的怪人,和他一模一样,不由又打了两个寒颤。 圣华没有说什么,他在心中对家仇父恨的事,已经有了个十之五六的清晰,目前,谈不上报仇二字,非到一年之后,才能有所作为。 丹心旗既然夺了回来,已是万幸,他检视一遍,并未发觉有异,不太自然的一笑道:“拼死拼活的事,要到一年以后再议,我谢谢你给我的丹心旗!请吧!” “嘿嘿!小子,你订了五岳之会吧?” “不错!你知道!” “我会去的,我的目的,还是要夺丹心旗。” 圣华不由大笑许久,方道:“峨嵋琼崖五岳之会,若你能夺去此旗,我决无悔意,也心服口服。” 银剑羽士狂傲怪杰的冷笑,目光陡瞬,膘向端木慧,冷冷的道:“今夜之事,请你告诉端木老儿,就说这笔帐,我得算在他的头上。” 端木慧冷然—笑,玉面含威,问道:“这是我们的事,为什么硬要往他老人家身上扯?” “没有他的指使,你们会知道夺旗之人是我?再说,你是他的孙女,那小子是他的孙女婿,我不找他找谁?” 圣华火了,也有点甜蜜的,怒道:“请你少在那儿胡扯,明明是自己没有理,偏要充好汉,五岳之会,他老人家也会露面的,有本事在琼崖就可以找他一拼好了。” 其实,银剑羽士不过是找回面子而己,就算他碰上端木竺如,人家也不会怕他。 圣华是直心眼,这一拆穿西洋镜,使银剑羽土有点骑虎难下,逼上梁山,将来真的有场狠拼哩。 端木慧何尝不明白,只是她不愿太给人难堪,故而虚与委,她听圣华说出此话,当下笑道:“假如你定要找麻烦的活,我也拦阻不住,随他的便,咱们以后再见吧!” 她心有成竹,根本不怕,转向圣华道:“还有事没有?” “没有啦!” “没有事,咱该走了,别老在这儿废话咧!” 两人手牵手,也不屑再理银剑羽士,只剩下银剑羽士,和张行的尸体。 他没有表情,心头泛起了辛酸苦辣的滋味,长长的叹出口气,击破了沉寂之夜。 他狠狠的发出—掌,照大青石上拍去。 轰然一声巨响,石面已被他掌力击碎了一大牛,直言居士四个字,已剥落不存。 他双手抱头,猛烈的搔动,后悔,后悔,当初若不是一念之差,施救唐圣华,怎会有今日的结局? 很久!很久……振作了一下,仰天一声怪笑,自言自语道:“我还是设法杀他,我仍要夺回丹心旗……” “琼崖五岳之会……哈……哈……夺旗……杀他啊…………” 力竭声嘶,没有任何动静,这儿,又恢复了死般沉寂,他在收拾残局。 天明亮了,隐崖一无所存,银剑羽士不在了,混世狂生的尸体也掩埋了。 大青石的正前面,堆起了一座黄土堆,那正是混世狂生的埋骨之处。 阴风阵阵,若是在深处,只怕使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荒山那座小破庙内的供台上,坐着圣华和端木慧,两人正在检视丹心旗。 “姐姐!这旗该不会是假的吧?”圣华突然发问。 端木慧嫣然而笑,接着:“不会是假的,只怕旗的本身有了变化。” “何以见得?是不是银剑羽士弄的?” “我见他探手入怀,许久都不拿出丹心旗,又见他眼珠乱转,我判断他是在动歪念头,未了,他还说出许多假充面子的话来,你想,他不是在旗上弄鬼,还能有别的打算么?”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说出来呢?”圣华急了。 “当时我也想不到许多,更提不出证明,岂可血口喷人,我们再仔细的检查检查!” 于是,两人将旗重新摊开,很细密的看着。 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和丹心旗上,反射杏黄色的光芒。 他们足足看了有顿饭的工夫,并未发现有何破坏的迹象,端木慧纳闷。 她想不出银剑羽士在旗上究竟玩了什么花样,拼命的推敲,突然——她想起了丹心旗上隐有玄碧秘篆的图案,芳心一动,忖道:“莫非银剑羽士在图案上做了手脚……” 想法急闪过,急忙再拿起丹心旗,对着阳光透视过去。 不大工夫,她轻轻的“啊”了一声,说道:“毛病就出在旗的正中央,圣华,你再看。” 圣华有些莫名其妙,接旗对着阳光看去,果然,在正中央却有一道两指宽的模糊痕迹。 他心中一急,匆匆怒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找他去!” 端木慧却沉住了气,拦着笑道:“他的九曲指虽是厉害,却伤不了丹心旗丝毫,顶多两天,那道痕迹,会自然消减,否则,丹心旗就不会成为江湖人物拼命的对象,你急什么!” 圣华嘻嘻的笑了,他对她,是敬而且信,没有半点怀疑,他轻轻的亲了她一下,方道:“旗上的图案,要怎样才能悟出解出来?要不然,玄碧秘篆,还是开不出来哩。” 端木慧沉吟了许久,方道:“以银剑羽土的智慧,都没有悟出旗中的奥妙,我虽是认识旗上龟纹字,但是,最少了也得半年的时间,才有头绪,而且,还不许有人打扰我。” “如此说来,五岳大会之前,是无法开出玄碧秘篆的了?” “五岳大会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实在来不及开宝,嗯!他为何非在大会之前开出圣宝?” “练就了神功,好杀他们呀!” 端木慧翠眉轻锁,愁容苦笑道:“凭你这身本事,还怕杀不了他们?快将旗收起,我们该走了。” 圣华抖手将她拦腰一抱,嘻皮笑脸的道:“一夜未休息,多歇会子再走嘛!” 姑娘红晕满脸,薄嗔道:“大白天里,像什么样子,我们两人先回嵩山,见见我爷爷,告诉他这个经过,然后再……” 再什么?她羞得难以出口,轻轻一推圣华,下了供桌,往庙外就走。 圣华有些乐陶陶,醉熏熏,混身都感到轻飘飘的,有股子说不出的喜悦。 他张着嘴,只顾坐在供台上傻笑,端木慧走了,他似乎没有发觉。 端木慧走到门口,转头见圣华那份痴情样儿,不由得也喜在心中,卟卟一笑,娇喝道:“傻子!还不走?” 圣华蓦地一怔,瞬目见端木慧在门口说话,不由得脸也有点发热。 他跳下供台,将丹心旗收在怀中,再随端木慧出庙而去。 要知丹心旗不啻是圣华的第二生命,他为了此旗,差不多要疯狂了,如今,在端木慧连用心机,全力协助之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夺回了原旗,在他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心情轻松愉快,美人当前,当然他舍不得离开这座使他难忘的破庙。 可是,女孩儿总是有些羞答答的,没有答应圣华的请求,然而,她却以甜言蜜语,极富有挑逗性,诱惑性的莺声媚笑,叫圣华忘其所以,浑身不知所措。 两人出庙,往西行,直往河南行去。 端木慧为什么要回嵩山了说穿了,只是为的是个“私”字。 姑娘的心理很急,她和圣华的热恋已到了不可抑制的阶段,长时间下去,将来的结局如何,实在叫人不敢妄断,所以,她很怕,要快解决这个问题。 圣华呢,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说什么,他会无条件的信赖。有问题的,倒是端木竺如。 因此,姑娘这次带着圣华回嵩山,目的是找端木竺如摊牌。 端木竺如世外高人,不以俗礼自缚,但,老人家最恨的是不依章法行事。 圣华和端木慧已经违犯章法,恩爱得难舍难分,这固然是好,可是,老人家却不以为对,要为难这对璧人,叫他们多受点挫折。 说起来似乎有点不近情理,实则也是爱护这个小孙女。 事实上端木竺如不答应都不成,因为,她(他)们已经是生米变成熟饭,再说,他对孙女儿娇惯得不得了,百依百顺,圣华又是故友之徒,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因而,端木慧大胆的要找老人家摊牌,就是依恃以上的原由,否则,倒是真有些辣手。 两人沿途无所不谈,得空圣华就教给她丹心八绝后四绝。 到篙山,须得十来天的行程,两人倒是不慌不忙,专门在深山涧谷中奔走,一点也不寂寞。 端木慧自吞服了火参之后,内力大增,已有源源不绝的现象,几天的奔走,她也不觉得困苦。 五天的时光过去了,快接近河南的边沿。 深秋季节,在中原一带,早晚都有股凉意,花草已呈现凋零状态。 他们踏上了河南边沿,活像一对游山玩水的夫妇,嘻笑着,追逐着,深秋,在他俩的心目中,生似艳阳春日。 阳光,没有夏日那样的炽热,但却使人有种舒适的感觉。 正走之间,忽听西北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这人声却是些莺燕语调,叫人不无奇异之感。 圣华当即站在一座大石之上,侧耳倾听,他发觉这些声音是往他们这面接近。 端木慧也觉着有些不对劲,深山之内,怎会出现女人,而且是很多女人。 她望着圣华,娇媚一笑,道:“你下来,我们去看看,这种地方会出现许多女人?真怪……” 两人循声纵去,其疾如飞,刹那间翻过了两个山头,二人停留在另二座山头上,向前一看。 二人不由都是二怔,圣华和端木慧同时轻呼道:“啊!是他!” “呀!是他” ------------ 第二十三章 两人互望一眼,都露出了诧异的色彩。 因为,在那群娇媚百出的年青少女之中,出现了一座轮椅,上面端坐着独手独脚的人。 圣华望了一眼之后,并未多看却很奇怪,很纳闷的问端木慧道:“姐姐!他没有死嘛!这人妖,居然又在作怪,糟踏那许多无知的少女……” 端木慧的那双秀目,却在和圣华对望之后,早就再度搜然过去。 她并未注意圣华的话,一直就在查探少女群中有没有更怪的事和人。 她没有失望,她发现人群中有不同寻常的人物…… 因此——突然的向圣华轻声娇喝,打断了圣华的问话。 圣华本来就怪异不已,他是想从慧姐口中,得知一点梗概,可是,慧姐姐比他更紧张,而叫他看呢!圣华更加惊诧,匆匆顺目望去…… 许久,许久…… 他发现了,在那群少女的最后面,出现了一个红衣黄裤,既矮且肥的怪人。 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是那群少女中的唯—的男人,也可能是首脑人物。 圣华看了半会子,看不出另外的事故,问道:“奇怪,是什么人?” 端木慧接着轻声道:“是什么人,我可弄不清楚,从情况判断,有八成是那个人妖的师执辈。” “既是师执辈,怎么不坐车同行?” “坐车的人没有手脚,而是以车代脚,他有手有脚,当然不坐车啦!” 圣华点子点头,认可了,笑着,注意那些女人。 人妖?是谁?桐柏山,怪庐的万毒真君是也! 万毒真君确实没有死,他只是被圣华挖了左耳,切了左臂,断了左脚。 除此之外,右腿的动脉已断,脸上也被毙手金刀划了几道花纹。 当初,圣华没有杀他,是叫他慢慢的疼死,多受点活罪。 万毒真君作了多少孽,受点活罪,并不足以抵挡他的罪孽的十之二三。 然而,他有奇遇,又碰上了救星。 也许是阎王不收留他,因为他的死期末到,而让他多活几天。 就在他痛苦挣扎,正要吞毒自尽的当口,他的师父来了。他的师父名叫“毒魔”姓刚名石,正是圣华和端木慧看到的红衣黄裤的怪家伙。 毒魔一见万毒真君,就知是被人破了机关而遭人杀害得如此惨烈了。 这魔头本来想给万毒真君一个痛快,但他要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他们师徒。 于是,他闭住了万毒真君的穴道,回到伏牛山奇庐,施了绝手,而使万毒真君活到现在。 那辆轮椅,是专为万毒真君行动的代用品。 快一年了,师徒商议着要报仇,要夺旗,要出心中的恶气。 这以毒闻名武林的师徒,臭味相投,都是离不开女人,她们带着奇庐的五十多个绝色的少女,浩浩荡荡的离开伏牛山,公开宣扬着找圣华算帐。 他们走遍了南北,跑完了东西,就是寻不着圣华。 这个时候,他们本来想放弃寻圣华的念头,转回伏牛山,再设法访询圣华,而作报仇的打算。 但,万毒真君忽然想起了这中间还有个端木慧,商议之下,师徒就决定到嵩山找端木竺如理论。 这想法很毒,能找着端木竺如,就能逼出端木慧,逼出了端木慧,就不难获唐圣华。 那晓得他们折转了道路,而要奔赴嵩山的当口,却在此处叫圣华他们遇上了。 真是冤家路窄,也是极端的巧合。 当然,圣华并不明白毒魔的来,更不知毒魔其人,故而请问端木慧。 端木慧耳闻万毒真君的师父是毒魔,可是她从未见过毒魔的面,故而也不认识。 万毒真君没有以前那样俊美,反而丑得吓人。 然而,他没有稍敛他那种轻佻服荡的习惯,沿路上摸摸这个少女的脸蛋,又拉拉另几个少女的玉手。 形状甚是恶心,叫人见而生厌。 端木慧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口。 圣华看了她厌烦的娇面,蹩不住的噗哧一笑。 “笑什么?真是!”端木慧生气了,如此喝问。 圣华却仍旧笑嘻嘻的道:“你是不是讨厌那个人妖?” “是又怎样?” “杀了他不就不讨厌了吗?” 端木慧神情一震,凝视着圣华,摇了摇头,道:“如果我的料想不差,他们可能是找你来的。” “干什么找我?” “万毒真君找你报仇,那个怪家伙替他撑腰,说不定还有夺旗的念头。” 一提起了夺旗,圣华就满腔热血奔腾,霍地仰天狂笑了三声。 这三声狂笑,发自丹田,震动云空,四外的山润,都激起了共鸣。 万毒真君他们离这座山头,也不过一里之遥,虽然沿路调笑的声音很大,但这种纯内力的三声大笑,还能不真切? 蓦地—— 轮椅停住了,调笑声音静止了,数十人也不期然的站立不动。 他们一百多双眼睛,都往圣华这座山头瞟视过来。 只有万毒真君认识圣华,和端木慧姑娘。 山头上,威风飒然,神采奕奕的站着这对情侣。 万毒真君心头猛颤,脸色跟着大变,几乎发青。 转眼间,他恨得牙关紧咬,吱吱乱响。 只听他从牙缝里挤出话声,道:“好狂小子!终究是碰上了,我要杀他报仇……杀他啊……” 毒魔的眼神厉害,圣华大笑刚起,他就瞟视过去,再回目一看万毒真君,他心中十分明白。 不过,老魔头沉稳得紧,像没事的一般,缓缓道:“你看清楚了,是不是杀你的两个狗男女子” 万毒真君赶忙回道:“一点也不错,正是他们。” “你唤他们下来,慢慢的收拾他。” 这毒魔不但以毒震撼江湖,他的工夫,也是当今江湖上极具有威名的人物。 严格的说,毒魔的掌上工夫,硬是要在五岳之上,只是他专在“毒”字上下工夫,很少以他的真功力示人,尤其是他的白磷掌。 白磷掌不但是他的内力修为,也是他所有毒物,浸练而成的掌力。 这种功力一经拍出,功力差,修为差的人,只要是沾上的,势必被毒焰所侵,不须半个时辰,即会僵冻而亡。 老魔多少年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这次若不是为了万毒真君和丹心圣旗,他才不出来奔波咧!万毒真君有了师父撑腰,当时就神气十足,大声喝道:“小子,你该没有想到本真君还在人世吧?你有种,就到这儿来碰碰,狂什么!” 圣华的狂笑,就是针对万毒真君而发的,不叫他,他也不会放松人妖,这一叫,正中了他的心意。 但他顾虑端木慧是否应敌,犹豫了片刻,道:“慧姐姐,你去不去?” “我当然要去。” “难道你忘了怪庐被人家围困的危险么?” 端木慧莞尔一笑,道:“那是新伤未愈,现在和当时完全不同,我估料我的功力,因吞服了千年火参,增进了许多,三五个人围攻,自信有把握取胜……” 圣华放心了,不禁又是两声狂笑,打断了端木慧下面的话,豪气万丈的道:“我们走,这次别叫人妖跑了……” 他话声刚停,一带端木慧,垫身腾空,只往万毒真君那儿飞泻。 人未到,斗然一声清啸,接着喝道:“人妖,这次再叫你活于人世,我就不叫直言居士了……” 语声甫落,红白影光一闪,落在万毒真君对面三丈左右的山坡上。 万毒真君轮椅向前推进了五尺之远,怒喝道:“我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记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小子的忌辰。” 圣华目倏地碧光大展,冷森森的一笑,道:“这样说来,你是专门找我报仇来的了。” “小子,你的话只对了一半,还有一半,你却没有猜着。” “小爷早就猜着了,大不了是要夺丹心旗!” “嘿……嘿……嘿……嘿……”万毒真君接连排出几声冷笑,即道:“好聪明的小子,这才没有说错,完全对了……” “呸!就凭你这付德行,还不够小爷两个指头打的,居然不要脸妄言夺旗……” 圣华的话尚未说完,那红衣黄裤的毒魔,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阴侧恻的发出了几声怪笑,缓缓自那群少女中,向前走出。 他边走,边阴笑,还阴阳怪气的道:“娃娃!你就是得丹心旗的唐圣华?江湖传言的杀人魔王?毁了怪庐杀伤万毒真君的直言居士?” “哪来这许多头衔?可恶!”圣华在心里就骂上了毒魔,接着怒喝道:“请你少替我加许多帽子,你是谁?” “万毒真君的师父,人称毒魔,刚石就是我……” 这当口,毒魔已到了万毒真君的前端,逼视圣华和端木慧。 圣华压根就不晓什么毒魔,也无从恐惧,却淡淡的一笑。 他很想回敬几不好听的话,无意间星目一闪,看了看端木慧。 却见端木慧神色为紧张,秀目紧盯在毒魔的脸上,似乎被毒魔二字吓住了。 他当即豪放的仰天一笑,震动了端木慧,转眼对毒魔冷冷的道:“你要替人妖报仇?” “咄!怎么这样说话!谁是人妖?” “你们师徒两人都是人妖,不对吗……” 圣华毫无考虑的回答,却引得端木慧噗哧一声的笑了起来。 本来的气氛,是非常紧张的,但经她这一笑,使圣华也蹩不住嘻嘻的笑出声来,那数十个少女,竟被这两人的嘻笑,逗得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平添几分欣喜的色彩。 万毒真君轮椅迅疾的往前一冲,冲着群女大喝道:“你们不怕死吗!”就煎冲之势,单掌陡扬,哗地拍出一掌,猛击圣华和端木慧。 他单掌是集平生之力而攻,力道也大得惊人。 忽地—— 打侧面卷来一股雄猛的劲力,硬生生挡住万毒真君的攻势,大喝道:“先不忙出手!慢慢的收拾他们!”少女们都吓得花容顿变,圣华和端木慧也突来的变故,弄得啼笑不得。 万毒真君急收掌回目看去,原来是毒魔阻他硬攻,当下嘿嘿两声冷笑,停轮转住往后移。 端木慧一见场中的情况,就知其中必是有诡变,忙道:“圣华注意,魔鬼要使坏!” 话未说完,即见毒魔一抬臂,骨瘦如柴的手指招了两招,倏地—— 少女群中,快速绝伦的飞出了十六个紫衣少女,每人手中各拿一个竹简似的东西,动作如飞,将圣华围在这十六个人之中。 这是什么打法?圣华不知道,端木慧也不明白。 反正有不寻常的事情出现,这是两人意料中的。 端木慧环扫眼前的地形,心里可就作了个万一的准备。 毒魔并未命十六个少女动手,只见她们两个一组,都距离圣华两丈左右,待命行动。 每个少女的脸上,都展出了冷焰,和杀气。 毒魔又怪里怪气的一笑道:“嘿嘿!娃娃!你要不要见识我这八轮毒器阵?” 端木慧芳心一震,她是震惊住“毒器”二字之上。 圣华那懂得厉害,哈哈大笑,道:“老妖!我看你别拿姑娘来抵命吧……” 毒魔哼一声,抬臂喊声“打!” 显然毒魔是被圣华骂得恼怒难耐,话也愿不得说,就喊起打来。 十六个少女并来挪动身形,听毒魔喊打,各抬右臂,竹筒一扬——飕……飕……飕……飕…… 破空之声,非常细微,如果不是全力注视,真的不易听见。 圣华和端木慧见此情景,心中也不免有点惊吓,因为,十六点风声,他们都听得很明白。 打来的当然的暗器,而且细得和头毛差不多,否则,破空之声,决不会轻微。 眨眼间,少女打出的暗器,在阳光照射下,现出闪闪的银光,在空中,交叉成为一片银色的阿,其疾如电光火石般射到。 也幸亏端木慧早看好了地形,一拉圣华,两人一仰身,贴地三四寸高,疾射在一个土堆之后。 他们刚好离开,那蓬交叉的银针,已恰好打到。 他们很快的躲过,但,当他们到达土堆之后,那飕飕之声,又追到了土堆。 又是一大蓬银针,向土堆打到。 圣华和端木慧猛可就地一滚,又滚出了三丈左右,倒在另一个土堆之后。 那蓬银针,显然已两次落了空。 毒魔眼中都冒出了烟来,喝喊“打!打!” 十六个少女身形在喝喊声中,已往两侧移动,扬动手中的笔筒,“噗”!各打出一个圆形蛋。 在时间上,只不过是刹那之间,根本不容得圣华他们躲闪。 眼看圆形的蛋将到,圣华不由怒火上撞,双掌猛错,玄天阳玉,已应手拍出。 狂风排到,如同一道钢墙,堵在左右两面。 “毕!剥……” 十六颗圆蛋,虽被他掌风挡住,却都被震开,原来,是十六颗硫磺弹。 说时迟,烟花乱闪,不分前后左右,火舌似箭,齐向圣华冲动,翠眉轻展,急道:“别理他,趁机以最快身法,击毙这十六个少女。”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虽然明知她们是好人家儿女,可是在这个生死关头,你不能再有太多的怜血。” 圣华杀机倏地一展,恨道:“好!不再顾虑这些,万一她们又向你侵袭,我就不能照顾你了,金刀给你吧!” 他取出了毙手金刀,交给端木慧,探手人怀,撤出丹心旗,杏黄的光芒,闪耀空中,人也电射而出。 这时,正是毒魔狂笑说完了话的刹那。 他没有防到圣华有这样快的身法,但见黄白光影,疾驰空中,毒魔眼见圣旗,不禁一愣。 他这一愣不要紧,就给了圣华极大的方便。 白影黄光,如流星下坠,飘落在少女的中间,丹心旗猛扫动,娇声惨嚎,接二连三的传出。 顷刻,就震飞了八个少女,竹筒四处扬动。 圣华大气掀动,那能喝止。 只见他垫脚抢飘,左掌早擂,玄天阳玉,业经排出,风雷贯耳,威厉少见。 惨呼又起,八个少女,在他左右折腾的眨眼工夫,就命丧黄泉。 可怜他们受制于人,生死由人宰割,今天,连圣华的影形都没有看清,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毒魔是迷在丹心旗上,因而发愣。 等他稍微清醒,十六个少女已骨断筋折。 他想挽救,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毒魔不由大惊失色,笑意陡敛,目射凶光,又愣住了。 “哈……哈……哈……哈……” 该回该轮流由圣华狂笑了,只听他喝道:“人妖!就凭这点鬼门道,来报仇抢旗么?真的是白日做梦……哈……哈……” 老魔被圣华的狂笑,惊退了两步,钢牙一咬,双臂连扬,二十四个绿衣和红衣少女,快捷无匹的奔射而出。 看他们都是空着两手,不像是要采取攻势。 圣华甚是不解,略一怔愕,哈——面前却出现了三个黄衣少女,手中各持一把锋利锐的短剑,脸色毫无表情,略露杀机。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二十四个少女,已经布置在四周围,连端木慧都在她们围攻范围之内。 “圣华,快过来!”这是端木慧的声音,很急迫,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他心中一急,撤步往端木慧那儿要走,陡地—— 他身后已排出两声娇弱的冷笑,道:“现在要走,已来不及了……” 圣华一声怒喝,单掌轻扬,打出了玄天阳玉,约有四五成力。 这一掌劈出,人也随即转过了身形,原来三个持短剑的少女,巳有两人拦住他的去路。 圣华气可大了,冷哼一声,丹心旗招发“丹山风雨”,身形疾错,攻打过去。 就听两声嘻嘻的娇笑过后,少女已不知去向。 这身法太奇异了,看起来比迷光错影还要高明。 圣华不禁二愣,陡地——身后有声娇喝“看剑”! 身左也喝喊“看剑”! 同时,身右也喊声“看剑”! 三声喝喊,出于同一时间。 圣华既怒且急,一声断喝,旗掌交挥,撤身就往三个喝喊的方向攻去。 等他身形转过,掌旗刚到,三个少女又失去踪影。 圣华不由得又是一惊,怔惊未了,娇喝之声,再从三面传来。 他略一使劲,旗掌交挥,同样的抢攻过来。 情形和以前一样,又失去了少女的影儿。 圣华想不出这是什么鬼招,不由纳闷起来。 江湖上享名已久的“三才迷神剑律”,就是毒魔的精心杰作。 这种剑阵讲究的是诱人心神,绝不硬打硬碰,专门耗去敌人的心力,到力尽筋疲,再才下手杀毙。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破得此阵,端的精奥奇诡。 圣华接连反复硬攻了五记,都是空耗心力,却无半点取胜之概。 聪明人是不会糊涂的,圣华心中急,却叫他在急中生出了智慧。 这个当口,少女的吆喝之声,又起自他身后。圣华一反前态,收起了丹心旗,将身形缓缓的移转,却不发一招一式。 果然,他不采攻势,三个少女仍然持剑稳立,蓄势待攻。 圣华心中蓦地一动,忖道:“三人之中,只要被我擒住一个,就不难收拾老魔?我何不用狄门擒挚法拿她……” 想法一闪而过,迷光错影,顿然展开,白影疾射,就奔向左面的少女。 这动作快如电光,来得突然,出乎三个少女意料之外。 但见他单臂轻探,只一搭,就将左面少女的右臂扣住。 那少女心知不妙,她还想撤身呢,可是,来不及啦!圣华稍一用力,当地一声,短剑落地,少女立脚不稳,已倒向他的怀中。 此际,另两个少女,已从他身后喝喊攻到。 圣华杀机一现,左臂往少女脚下一抄,竟将那个少女举了起来,反向攻进的两个少女砸去。 这一着的确是厉害,不但破了三才迷神阵,而且迫得两个少女收剑疾退一丈有余。 他心头泛起了欣喜,掀起了好几声狂笑。 哪晓得在他狂笑声中,传来了一片非常混乱的吆吼之声。 接在混乱吆喝之内,就听端木慧叱喝两声,又传出两声惨嚎。 圣华急扭脸看去,敢情那二十四个少女,竟将端木慧层层困住,脱身不得。 所幸端木慧的迷光错影及丹心八绝,运用熟练,再加上毙手金刀,尚无显著的险象。 他心头大急,一声怒啸,脱手将手中的少女,照那两个抢攻过来的少女砸去。 人出手,他自己接连闪—飞,就抢奔到端木慧那面,又是一声怒吼,双掌齐推,劈向正面的围攻之敌。 可怜的是那群无知而被宰割的少女,三个持短剑,依仗三才迷神阵而攻圣华的三个黄衣少女,已经两死—伤,受伤的已经不能动弹。 圣华将举起的少女,砸向另两个少女的当口,是在心急之下出手的。 他的力道竟用上了六成多,少女飞出,眨眼就砸在抢攻的少女身上。 那抢攻的少女,本是挺剑而攻的,一见自己人飞奔过来,二人收剑要接人。 怎知圣华的真力太强,岂是两个少女能接的。 蓬的一声,接人的两个少女,被砸得倒翻出一丈多,当场气绝。 被圣华砸出的少女,反因被自己的同伴挡了一挡,却留下一命,而受重伤。 这时围攻端木慧的少女,被圣华从正面拔掌打出,试想这群少女焉能敌得住他的神力,惨叫不停。东倒西歪的就死了六七个之多。 端木慧突见圣华奔回,芳心已安,神情大振,娇笑中,毙手金刀在阳光照射下,金芒毕露,只晃了几晃,就倒下了四个少女。 这二十四个少女,霎那间就被二人报销了十一个。 另外的十三个少女,就不免有些心寒。 蝼蚁尚且食生,她们虽是被毒魔控制了心神,但究竟还是人,人是有本性的,像这样的惨亡,她们怎么不怕死?岂能不贪生?端木慧秀目张望,已看出另外的十三个少女已震惧在刀掌之下,的确也不忍心再杀下去。 他一面招呼圣华取出丹心旗,一面娇叱道:“我知道你们是被毒魔师徒所制,但我二人已经有解制之法,只要你们停手不攻,都投奔在我们身后,决不伤害你们……” 此语甫出,十三个少女果然都停住攻势,这刻,圣华将丹心旗猛的一阵晃动,他却疾射奔人在少女群中。 这是以丹心旗消除毒制的唯一之法,使毒魔师徒不由得惊怒难忍。 毒魔一提步,他闪进三丈,身后紧跟着五个贴身的少女,护在万毒真君轮椅左右,同毒魔奔进。 毒魔眼睁睁的见圣华不费吹灰之力,举手投足之间,就瓦解了他精心训练的少女毒焰,恨得钢牙咬得格格乱响。 同时,他也非常钦羡圣华掌中的丹心圣旗。 同时,他更惧怕圣华晃动的丹心圣旗,因为,只有这面旗,才是他真正的克星。 因此,他红了跟,他大显杀机。 他要报复,他要替万毒真君雪恨,便要夺回这面武林圣宝。 没有丹心旗,他可以横行江湖,于是——他须发张立,瞪眼如铜铃,大喝一声,恰如晴天霹雳,惊吓十三个正往端木慧身后窜跃的少女,痴呆得如同木雕泥,张惶失措。 圣华丹心旗挥舞得正在起劲,陡听这声大喝,也不禁暗中一惊。 旋见少女们呆立不动,也跟着暴怒如雷,杀机顿现,大喝道:“你们只管走,这人妖由我杀死,否则,我先杀你们,再杀人妖……” 喝喊乍落,少女又活跃起来,亡命的奔向端木慧身后。 圣华成功了,可是,毒魔却忍受不住。 唰……唰……地两声怪响。 青烟起处,两颗烈火弹,奔圣华打来。 这烈焰弹虽然逢物必燃,却含有极毒的流质,沾上人身,烧而且灿,片刻即亡。 圣华不明白其中的厉害,见毒弹带着青烟滚到,挥旗发掌,笑道:“老人妖,打不过我,就用这鬼玩艺吓人啦!哈哈……” “噗……噗……” 两颗烈焰毒弹,巳被他挥出的雄猛劲力击中。 他笑声未落,毒焰弹青烟暴涨,在掌风中晃得几晃,即散布开来,四下窜射。 “圣华快退……” 这声惊喝,提醒了圣华的注意。 不过,他早巳明白丹心旗能克万毒,端木慧的警告,他并不惧怕。 相反的,他却垫身斜闪,舞动丹心旗,硬向毒魔面前欺近。 如此一来,却苦了他身后的少女和端木慧,也出乎毒魔意料之外。 因为,烈焰弹已散冲到端木慧及少女跟前。 端木慧在急切间,抢动毙手金刀,舞成一层光幕,护住身边的少女,同时,也喝喊了少女找地方躲避。 这应变不能说不快,然而,已有三个少女来不及闪让,浑身已冒起毒烟,烧得满地乱滚,哀嚎得震人心弦。 刹那间,就已毙命。 青烟坠地,周围两丈左右,都在燃烧,火光熊熊,青烟袅袅,确实吓人。 轰…… 圣华耳闻惨叫,心头火发,抬掌就劈向毒魔。 老魔的玩艺来不及再发,只好出掌相抗。 这一掌分不出高低,两人都红了眼。 紧跟着,圣华又劈出了第二掌,阳刚之劲,猛扑毒魔,起码有八成力。 毒魔忿吼连声,左掌挥拔,右掌也接着抡动,立还颜色。 两声过去,圣华晃了两晃,毒魔也退了两步。 毒魔心头猛震,狂啸一声,以十成功劲,抢奔过来,照圣华攻到。 圣华微—闪身,左掌也以十成力相迎,人却借发掌之机,霍地闪射,又欺近毒魔身侧,正待举旗而攻…… 蓬…… 掌力已接,毒魔反被掌劲震动,挫退了四步之多。 丹心八绝的招术,已够不上步位。 圣华不肯放松,扬旗纵身,抢进一挥,“丹江水月”,恰好指向毒魔。 老魔头也是江湖上顶儿尖的人物,冷冷—笑,曲肘间,打怀中撒出了一对金环。 他赶忙撤步闪让,双环并进,却往丹心旗上扣去。 圣华一怵,这是他持旗战斗以来,第—次看见有人取用兵刃扣旗。 他生怕丹心旗被扣,扬臂回收,招化“丹书奉帝”,右手却展出狄门擒挚,反扣毒魔左腕。 毒魔瞧出苗头不对,双环一夺,身法怪异的旋动,避过来势,大喝一声,青光倏射,风雷齐鸣,再往丹心旗上砸去。 圣华两攻落空,心里一寒,他还是怕丹心旗被砸,错动身形,侧移了五步。他这是多余的,凭毒魔的双环,说什么也砸不过他的丹心旗。 但他护旗心炽,加之又不明白对方兵刃的深浅,故而,总有些提心吊胆,暴露弱点。 要知毒魔最怕的,是他的丹心旗,他出环扣旗,不过是个探招,若圣华不让不避,证明圣华对丹心旗的神妙,有深切的认识,倘若是闪让的话,中以证明圣华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乳子,完全凭真本事应敌,很可以诡谋取胜。 因此,老魔头专往旗上递招,旨在迫圣华将旗收妥,再以双环取胜。 这个老奸巨滑的毒魔,想法倒是不差,可惜,他碰上的对手太硬了,圣华纵然不用丹心旗,他也无法夺回优势。 果然,唐圣华心痛丹心圣旗,撤步之后,真的将旗收进怀中。 老魔头乖巧得紧,故不追进,却冷笑道:“小子,收进了旗,我照样的要砸……嘿嘿……!” 圣华猛的—瞪双目,碧光闪射,呸的一声,骂道:“老人妖!别不要脸了,接掌吧!” 左掌在话声中已然拍出,狂风封到,人也紧追而进。 毒魔以为圣华好欺,没想到人家话出掌到,当下大骂,急纵追身右滑一丈,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击。 他心跳刚定,尚未来得及喘气,圣华已如影随形,早就奔到。 “丹月光天”,“丹风朝阳”,左右开弓,已相继攻出绝招加神力,威势非同小可,如江河堤溃,硬往老魔胸腹要害上递。 毒魔先机被制,空有仗以成名的双环,却迫得左冲右突,拼命的躲闪。 圣华这两招出手,立收大敛,雄收陡起,杀意更浓,那容毒魔有喘急之机,狂笑声中,“丹阳照五岳”,“丹心映口月”,又继续攻出。 丹心八绝双招发出,能够躲闪的人,的确不多,这两招又是八绝中最为突出的神招,一经拍出,顿时幻化成无数的圣华,围绕着毒魔的前后左右,不停的狠攻。 毒魔心胆俱裂,使出混身解数,沉稳着避闪腾挪,总算他功力深厚,又脱出绝招威力圈外。 可是,老魔已额头现汗,手忙脚乱。 圣华杀心即起,压根就没有叫老魔有逃生之机,一声清啸,“丹书奉帝”,“丹堀青锁”,早就连环攻出。 毒魔—败再败,险象环生,原有的雄志,已被迫泄尽,如今,他只求逃脱—命,就算不幸中之大幸。 是以,毒魔在此时抱定了不求有功,但能无过的心境,非常吃力的应对着。 危机一发,老魔命在顷刻…… 端木慧那边的火势仍在漫延,她却带着十个少女,向圣华这面赶奔过来。 十个少女中,有六个的衣服的下摆,已被烧得零零落落,破乱不堪,形状十分狼狈。 这十个少女此际都在心中充满忿恨,她们要报仇,要发泄心中的忿恨。 于是,她们纵恿端木慧,打老魔算帐。 奔到圣华这边,一见毒魔命在片刻,根本不容她们插手。 但她们不甘心,秀目展处,发现了万毒真君。 端木慧看见万毒真君,就想起那条左臂。 她秀目中燃起了火焰,银牙轻咬,一拧毙手金刀,带着十个少女,又转向万毒真君那面。 万毒真君轮椅左右,还有五个少女,五个少女都捧着银亮长剑,脸色肃穆,紧注端木慧等人。 端木慧来到切近,并未深进,她明白那轮椅上有毒器机关,否则,万毒真君绝不会那么沉稳。 这就是端木慧的高明之处,她在熟思杀人妖之法。 蓦地—— 十个少女中有两个娇喝道:“你们五个人还不赶快脱身,争取自由,硬要等死着死神降临吗?” 万毒真君的丧钟响了,他身旁五个少女心动了…… 五声娇叱,分成五面,都往端木慧这面疾射。 陡地—— 飕……飕……飕…… 轮椅的四面,都打出了五种不同的暗器,追杀五个投奔自由的少女。 两声惨叫,已打下了两个。 端木慧怒火攻心,端详了形势,猛然提劲飞身,在少女叫声未落,已到了万毒真君跟前。 她有戒惧,人未落,就拍出了一记掌风。 轮椅的机关还多得很,但,万毒真君要抵抗端木慧的攻势,是以,他没有时间抽回手来按动机关。 端木慧半点也不敢停顿,丹心八绝,迷光错影,毙手金刀,不住的在人妖左右攻出。 万毒真君真急了,他还有一只脚,他要运用脚来掣动机关杀人。 又现危机,端木慧将陷在万毒真君的毒器中。 杀!杀!杀!手捧长剑的少女,痛惜两个刚死的同伴,同仇敌气,连声喊杀,调转头反扑轮椅。 她们三人这一行动,就激起了另外十个少女的恨心,同时吆喝,也向万毒真君扑进。 情势突转,万毒真君危矣!端木慧芳心大喜,八绝的攻势更加凌厉,使万毒真君心慌意乱。 飕地一剑,向万毒真君背后刺到,虽然不快,但也够他心寒的。 另两柄长剑,从左右递到。 十名短剑的少女,不敢接近轮椅,却在一旁呐喊助威。 万毒真君方寸大乱,左肩被端木慧的掌力打中。 人妖身形一抑,左面的长剑正等着他哩。 于是,他急往后靠,但,后面的长剑正等着哩。 人妖脸色吓得灰白,再往前—倾…… 这三剑也亏他躲闪的快,眼前看似让过了危机…… 端木慧眼睛雪亮,她怎肯放松这一展即逝的良机,娇叱一声,毙手金刀当作了暗器,拌手掷出。 金光闪射,疾如流星下泻…… 这一刀,正打在人妖的后劲窝,鲜血一崩,人也倾出了轮椅。 三柄长剑同时戳到,十把短剑,也不落后,两声狂吼,万毒真君已被砍成肉酱,落得个万刃分尸。 他这是命里该遭,假如他不往前倾,端木慧绝不会以刀当暗器去打他。 如果不打中他,他绝不会离开座椅,他不离开座椅,谁也不敢碰着轮椅杀他。 皆因,轮椅本身就具有奇毒,寻常人只在碰上,必中巨毒,没有毒门的解药,就别想活命。 故说他是该死,他不倾出轮椅,那些少女也不敢伤他毫发。 端木慧没有参加剁人,她捡起了毙手金刀,擦净血渍,扭脸朝圣华那儿看去,不由她心中大大的欣喜,很轻松的微笑。 原来,圣华气盛凌人,攻势极猛。 反观毒魔,却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双环拿在手中,似乎显得重了些。 这也就是毒魔,尚能在圣华手下,和在千钧一发的开口,支撑到目前。 倘若换上另外一人,只怕早就横尸当地了。 真正的危机,生死边沿,的的确确是在现在。 只要圣华再吸气,用八成力拍出一掌,老魔就得躺在半山坡之上。 事实上并不是毒魔不中用,而是他的万毒掌打出,都被丹心旗化解了,他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 第二十四章 眼看毒魔即将毙命在圣华的掌中,倏地—— 打山头上飘来好几条人影,赶赴场中,不问青红皂白,抡动兵刃,就往圣华身上砸。 如此,圣华不得不将拍出的掌劲,硬往回收,侧身闪动,抢目—看,不禁就是一愕,接着大怒道:“掌下游魂,竟敢破坏小爷的好事,看掌!” 他在气忿之下,放弃了毒魔,而转攻由山头奔下来的五个怪人。 他掌刚拔出,山头上又有人喝道:“且慢!”接道:“别急,咱们就是拼命来的,等我们人到齐了,再打也还不迟。 圣华再次收手,心中却想道:“不错,他们共是十二个,还有七个人未到,这次决不叫他们逃命……” 私念未尽,唰唰唰……山头上接连落下七个人来。 来人紧握着八条降龙棍,和四支丧门棒,气焰万丈,雄纠纠隐立当面。 这些人正是初次夺旗,联合出手,而将圣华击成重伤的贝勒八毒,和长白四尸。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圣华眼中闪动碧光,杀机倏露,不愿多言,举掌第三次要打…… 山头上又出现两个人影,大喝道:“小子!这就是你的末日,快交出丹心旗,或许能饶你一命……” 话未落,人刀马坠地,闪落两个奇形怪状的瘦老者。 来人站在八毒四尸的前端,嘿嘿冷笑,四只死鱼眼睛,吐出惊人的光芒,死盯着圣华。 “什么人,也敢狂言夺旗?” “崂山铁陀!” “空谷神拳!” 圣华不认识这君怪人,反正他们是报仇,也是夺旗来的。 料想是塞外的高手,否则,八毒四尸决不会请他们来报仇雪恨。 他猜对了,这两人正是八毒四尸的师兄,塞外的第一高手,功力都在十二成之上。 若果真圣华未吞服金龟内丹和千年火参,今天准备会凶多吉少。 他当时哈哈的排出了几声雄壮的狂笑,道:“铁陀……神拳……哈哈……狗屁极了,你打算如何……” “住口!”崂山铁陀大声截住圣华,接道:“满嘴不说人话,我只要你献出丹心旗,否则,哼!就要你的狗命……” “呸!你配吗?旗在我身上,来呀!动手啊!嘿嘿!” 贝勒八毒怒气陡张,八条棍,如蚊龙出海,猛攻而上。 棍势棒风如山,硬生生的排到。 圣华一冷哼,功力早纳,双掌连环吐出,雄力阵阵风声飒然,如地动山摇,不等众人攻进,已迎头劈落!他的身形,也交错在十个塞外高手之中。 他心中万分痛恨重伤之举,掌出都是用上十成真力,虽游身在八毒四尸的棒棍之中,却能逼得他们像走马观灯,团团乱转。 贝勒八毒和长白四尸上次之所以将圣华击伤,却有三个原因。 第一,圣华接战过久,同时没有得服异人的金龟内丹和千年火参…… 第二,是圣华的打斗经验不够,不会避重就轻…… 第三,并非八毒四尸合力出掌,而是另加五个江湖高手参加出击,合计是十七个人的真力。 有此三层原因,故而圣华被打得口吐鲜血。 今天的圣华,大非昔日之圣华可比。 八毒四尸纵然是请来的高手,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还满以为现在唐圣华,和过去的唐圣华差不了多少咧! 沙飞石奔,风雷交加之中,已经是七个照面过去了。 八毒四尸原有的势,已被圣华的凌厉掌风,轰击得荡然无存。 非但如此,十二个人已经是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崂山铁陀,空谷神原看情势不对,两人互打眼色,大喝道:“你们十二个人都下来……” 说话是在正面,但话声甫落,人却分作两路,照圣华拍出两掌。 这两掌如雷电奔,使圣华在不防备之下,逼退了三步、八毒四尸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撤身在一丈开外,得了喘息之机。 圣华连眼睛都红了,脸蛋也红得透亮,显然,他暴怒得像只疯狂的猛狮。 也蹩不住一声大吼,抬臂就想追赶。 “圣华!” 端木慧急了,她却带着十几个少女站在打斗圈的左面小树林旁,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叫住了圣华。 圣华心中顿然一惊,转身看去,却见金光如同匹练,迎空飞来。 他明白了,抢.进前一伸手,就接住了毙手金刀。 “哈……哈……哈……”三声狂笑,环目一扫,那个毒魔还未离去,显然另有野心。 他狂笑一落,高声喊道:“慧姐姐看我杀他们啊!小心人妖闹鬼……” 他又是一阵狂笑,别看他是暴怒当头,却注意到毒魔的险诈。 笑声乍落,碧光自眼中暴射,接着喝道:“八毒四尸!小爷今日非报一掌之仇不可,若叫你们逃出手去,我就不叫直言居士!”话落形移,迈步就往贝勒八毒和长白四尸那儿挺进。 崂山铁陀,空谷神拳,他压根就不加理睬。 他这种威厉的态势,在江湖上真是少。 八毒四尸被他这种雄猛壮厉的硬汉作风,镇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塞外十二高手打了个寒颤,倒退了两步。 圣华星目瞪得老大,神光湛湛,向前挺进,半点都不愿放松。 毙手金刀吐出了惊人的金光,—闪一闪的分外怵人。 空气非常紧迫,在场的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陡地—— 空谷神拳斜身插进,横阻在圣华的进面,喝道:“站住,再进就别怪我……” 圣华没有理会,挺进!挺进!“好小子,算你有种!接拳!” 空谷神拳隔空就递出两拳,风雷之声,斗然袭到。 拳风刚到,白影闪动,失去了圣华的身影。 斗然间,传来两声怪叫,长白四尸已有两人的眼睛被毙手金刀挖出,痛得倒在地上狂嚎乱滚。 原来圣华在拳风将到的刹那,晃肩上窜,射奔到四尸之中,掠刀刺中两尸。 如此千来,空谷神拳和崂山铁陀就急了,贝勒八毒也怒吼了,剩下的两尸也狂了。 十二个人,分成四面,将圣华团团围住。 棍砸,棒扫,掌劈,拳擂……… 排山倒海,惊涛骇浪…… “哈……哈……哈……”圣华狂笑着,刀掌交映,展开了生死搏斗。 势均力敌,眼前分不出高低。 塞外的十二个高手,倒是能同协力,不如此,马上就得血染沙场。 这才是亘古未有,极难见到的惨拼。 毒魔看得心惊魂动,他想走,可是,他舍不得抛弃那面丹心圣旗。 因此,他在暗思夺旗之法。 端木慧和十多个少女,本就心悸毒魔,如今,又见圣华和群狼拼命,更增了一层惊骇。 杀声震动荒野,的确是鬼神皆愁。 倏地——金光暴涨,白影似电,又发出两声惨呼,贝勒八毒只留下六毒。 圣华金刀搠穿了两毒的心口,忍不住又排出了悲壮的冷笑。 一股雄浑的拳风,突然袭到。 他本能的一闪,稍晚了一点,背上像铁锤重重的打了一记。 他向前窜出了五步,—提气,发觉没有受伤,他更怒,斜身侧转,错步拼追。 好快的身法,白影金光,混成一道光幕,闪得两闪,贝勒八毒又有人惨呼,倒地两个。 群雄哗然,越发的恨,更加的急,杀!攻!如疾电骤雨,此时更要猛烈三分。 最厉害的要算是空谷神拳和崂山神陀,这两人以掌拳驰名,此刻是集平生之力,狠狠的抢攻。 圣华也看出了厉害,玄天阳玉早运到顶尖,眼下他专门恶攻这两个高手。 余下的六人,他反而不放在心上。 局势又稳定了,没有胜败,只有硬拼。 倘若,再有半个时辰,塞外高手,只怕一个也别打算活命。 紧张关头,千钧一发,蓦听毒魔大喝道:“住手!” 喝声如晴天巨雷,左近两里远近,都能听见。 塞外的八个高手,首先撤身闪退。 圣华也有点心动,稳身定目看去,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毒魔在他打得正在激烈的当口,他却偷偷的掩到小树林边。 老魔头趁端木慧全神贯注圣华之际,抽空子出手抢攻,而扣住端木慧的脉门。 他没有杀害端木慧之心,因为,他还惹不起端木竺如。 他只是要借端木慧来威胁圣华,逼他交出丹心旗。 他成功了,圣华已经没有主意,有些惊慌失措,呆立场中,连强敌当面,他也忘至脑后。 毒魔好不得意,轻轻一带端木慧,往前走了五步。 端木慧翠眉紧锁,不自主的跟着往前跌出几步。 圣华见此情景,心都痛裂了,但他不敢行动。 毒魔笑声乍落,得意的对塞外的几人道:“诸位今日解了兄弟一步危难,自思无以为报,衡度目下的局势,渚位也处于不利地位,因而兄弟出此下策,而报答援手之德,不过……” 空谷神拳紧接着抢着说道:“是不是要兄弟就在此时离开?” 毒魔嘿嘿冷笑,高声道:“那倒不是,兄弟之间,是要各位暂时留一步……” 崂山铁陀冷漠神情,接道:“不知毒兄留下我等的用意为何?” “各位的目的是报仇,我的目的是夺旗都要达到,不晓得各位明白不?” 空谷神拳心中冷笑不止,暗道:“我的目的也是夺旗,两个目的在今日都要达到,可惜我们是为了丹心旗才来的,机会难得,只要夺得了旗,咱们合力先杀死姓唐的,再杀死坶魔崽子夺旗……” 他闪电般的盘思过去,忙阴笑道:“毒兄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请动手吧!” 毒魔阴森森的一笑,转对圣华喝道:“小子!人在我手上,你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圣华目中碧光乱闪,肺都快气炸了,闻言之后,不禁怒道:“人妖!你敢动她半根汗毛,小爷要不拆散你的骨头才怪呢!” “如此说来,你是要活的端木慧罗?” “你说吧!究竟是打算怎样?” 毒魔狂声大笑,得意非常,接道:“我的打算很简单,拿出丹心旗来交换她的命!” 圣华心中作了好几个想法,态度仍旧很强硬,喝道:“假如我不交出丹心旗呢?” “不交也可以,我先捏碎她的这条右臂骨。” 圣华心头猛然一跳,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端木慧娇叱道:“圣华别怕,他不敢碰我……” 话未说完,毒魔略一加劲,端木慧忍不住一声惨叫,听毒魔喝道:“少开口,看我敢不敢!” 圣华心如刀割,脸色胀得通红,大喝道:“你松手!” “哈哈哈……小子,心疼了吧?愿意交换吗?” 圣华没有说话,唰地从怀中拿出了丹心旗,喝道:“丹心旗在此,拿去!” “嘿嘿!你将旗扔过采,我自然会放她……” “当黄光出现之际,塞外的几个高手,都搔动了一下,个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暗中却在戒备,准备从毒魔手中抢夺。 圣华杀机毕露,在无可奈何之下,扬壁正想将旗扔出,倏昕端木慧咬牙叫道,圣华不要听,他不敢伤我……” 她玉面惨白,香汗直流,强忍疼痛,禁止圣毕抛出丹心旗。 圣华怔得一怔,丹心旗在手中就未脱出,人也乘机前跨了三步:“站住!” 毒魔嘿嘿冷笑,冷冷的道:“我再警告你,如果不交出丹心旗,我将我全身的毒焰,侵袭在她的体内,叫她这一辈子死活都不能够。” 圣华机灵灵的打了两个冷颤,急思道:“是啊!真要毒焰传身,岂不害了她一辈子?我不如抖手出旗,趁他接旗之际,抢身疾进,只要能扣住他的脉门,这问题就好办了……” 但是这一着非常危险,万一扣拿不住老魔,端木慧就完了。 然而,事情很急迫,容不得他多作考虑。 他很果断的作了决定,大声道:“人妖!你准备接旗吧!” “慢点!请你再退后几步!” 圣华恨得心上痒痒的,忿怒难当,只好乖乖的退后五步,他一扬旗,陡地——毒魔又冷笑两声,喝道:“别忙!我叫你扔,你再扔不迟。” 圣华这刻已失去了主宰,愧,急,怒,交织在他的心间,暗自怨道:“唐圣华为顶天立地的男儿汉,竟连个断臂的姐姐保护不了,真是枉为英雄……” 他几乎急出了眼泪:又暗怒道:“我暂时依了老人妖,—旦叫我反过手来,哼!非要你的老命不可!” 毒魔奸计巳逞,忍不住狂声大笑,这魔头得意忘形,忽略了眼前还有七八个杀星在场,虎视眈眈,正在俟机动手哩。 毒魔狂笑一落,估量了距离,觉得非常安全,这才瞪圣华,高呼道:“小子!现在可以将丹心旗扔过来,不过,我警告你,端木慧在我的掌握之中,扔!” 这声扔,叫得特别响亮,八个塞外高手就在这喝声中,已散布在四周。 圣华扬旗在手,环顾了眼前的形势,略略一甩手腕,杏黄光芒闪动起来,在空中却缓而不急。 丹心旗排出了搜搜之声,说它慢,它却像箭脱弦,说它快,却有气无力。 这种手法,寻常人就不易办到。 果然,崂山铁陀,空谷神拳,贝勒四毒,长白两尸,已飘动身形,齐奔丹心旗。 毒魔乍见八条人影闪射,心头猛震,他心急到手的丹心旗,将被别人不劳而获。 他猛的大喝一声,一带端木慧,首先朝丹心旗奔去。 八条人影,已经扑到。 场中一片混乱,不是打斗,而是抢掠…… 倏地—— 一声锐利的清啸,起自空中,白影疾如电光火石,疾射而至。 杏黄光芒,霎时就已敛迹。 接着,一股极为强猛的阳刚之劲,环扫过来。 八条人影被迫得挫出两丈之远,怒吼连连。 圣华已落在毒魔面前,探臂就扣。 老魔头大大的惊骇,左掌匆忙的一拍,人却想借这一拍之力,仰身后撤。 可是,来不及了,圣华比他快得太多。 这个当口的圣华,等于是情急拼命;他怎肯叫毒魔逃走,否则,端木慧非丧命在他手中不可。 他的迷光错影之法,已展至极限,擒挚大法,已快速绝伦的展出。 毒魔心知不妙?双眼一花,左手脉门,已被圣华扣住。 圣华指如钢钩,潜运真力,狠命的一扣,大喝道:“快将她放开,否则?我先捏碎你的骨头!” 毒魔右手扣住端木慧,左手被圣华扣得紧紧的,但他却在努力挣扎,他知道不能在此时放了端木慧。 因此,他的暗运全身之呼,硬抗圣华的五指压力。 凭修为,毒魔是高,凭功劲,圣华却强。 片刻间,毒魔头上已现汗珠,脸色发黄。 “放不放?难道你不要这条左臂……” 毒魔两声闷哼,汗如雨落,闷声不响。 但是,他硬是不敢放了端木慧。 蓦地——棒风棍影,夹着雄浑的光华,猛的将丹心旗打横扫去,身形稍稍的后移,侧目再看。 哈!原来是八个塞外的魔头,被他一旗之力,逼退了七步之多。 他扭头在大喝道:“人妖,你真不怕折你的骨头?” 毒魔冷笑几声,回敬道:“一条命换一条命,够本了,有什么可怕的!” 这时,崂山铁陀,空谷神拳,长白两尸,具勒四毒,又从三面扑进。 他要救端木慧,又想收拾毒魔,还想杀死塞外八个高手。 太难了,这是他最感到辣手的一次。 其实,他是被毒魔唬住了。 假如他阅历丰盛的话,毒魔早就死在他的手中。 但他生怕毒魔击毙端木慧,而迟迟不敢下重手法。 幼稚的孩子,太可怜了。 突然—— 十几声娇叱,起自小树林旁。 这些杂乱的娇叱之声,听起来虽然不惊人,然而,却将那八个塞外高手,吓得怔了一怔。 空谷神拳霍然冷笑,杀机突现,他想独自去收拾那十三个虎口余生的少女。 逃出了魔掌,又陷于虎口狼群,危险万端。 就在八荒人物怔神的刹那,圣华已凝集全身的真力,准备一举震毙毒魔。 他不管端木慧是否果真会被毒魔杀死。 毒魔也在这刻之间,陷在生死边沿。 蓦然—— 打山头之后,排出一阵狂啸,震破这紧张的气氛。 啸声传人了每个耳中,除了圣华以外,都在脸上有了惊惶之容。 因此,谁也没有采取行动,等待着是谁到此。 顷刻,天空排出了一声响耳撤云的响箭,这箭的尾端,还排出极其轻微的铃声。 这种奇形的箭,和这种怪异的响声,除圣华和那十三个少女之外,其余的人,都非常熟悉。 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各人都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毒魔和塞外的八个高手,脸色十分冷漠,大有猜不出来人的意向如何之概。 因此,他们在震惊之后,即凝目拎思,准备应变之策。 端木慧却微吐喜容,她知道来人对她多少是有好处的。 只有圣华,紧扣住毒魔脉门,真力已贯,正等着看是谁来,再下毒手。 霎时间,那只响箭在空中旋转起来,然后,极快的一声“笃”!射钉在一枝树干之上。 怪箭插进树干,只有眨眼之间,打空中飘落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 看他是儒士装扮,神采奕奕,精光四射的双目,环扫在场的各人。 蓦听他哈哈大笑,道:“好啊!毒魔今天也叫人家娃儿制住了呀?我告诉你,端木老儿可不好惹啊!你可别拿人家女娃儿来填命,哈哈!” 毒魔老脸一红,怒道:“你看着我丢脸,却在那儿幸灾乐祸,你准知我没有办法解救……” “得了!得了!别打肿脸充胖子,只要那娃儿—使劲,你还是非完命不可,呵呵……” 毒魔心头大大的—凛,谜底被来人揭穿了。 圣华心中怦然一动,暗道:“是哩,我若运功杀他,慧姐姐不就安然无恙么……” 来人的话,眨眼就使妄华明白过来。 他杀机倏现,暗中也运上了三成劲。 毒魔的压力加重,汗珠已滚落下来,对来人痛恨不已,他不甘就死,拼命运功抵抗。 这些动作,都瞒不过来人的眼睛,哈哈大笑道:“娃娃,要不是我老人家一句话,你敢杀死毒魔?别动手,如果你将他杀死了,人家却会埋怨我—生,你们都放手,然后当着我老人家的面,大家狠狠的拼个死活。” 他说到此处,转眼瞪着崂山铁陀等人道:“你们也别走,这倒是个拼命的好机缘哩。” 这人真怪,看来是帮着圣华,但却倾向毒魔,他的九句话,稀松极了,点穿毒魔的奸狡,也解了毒魔之危难,可是,却将崂山铁陀他们套住了。 毒魔乖巧得紧,忙接道:“匡老儿,咱依你一次,先放了这女娃,然后再狠拼一场……” 话未完,当真将紧扣端木慧的手松了,还故示大方的嘿嘿一笑。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有急,生怕圣华展杀手。 圣华见端木慧逃脱魔掌,心中大宽,不期然的松开扣住毒魔的手,奔过去问道:“慧姐姐,没有什么吧?” 端木慧吃了点小苦,算不了什么,小嘴微撇,轻声笑道:“早就告诉过你,这人妖不敢伤我,偏你就怕么!我没有什么,你快准备再拼吧!” 圣华心里高兴了,嘻嘻笑道:“慧姐,那个老家伙是谁呀?” 端木慧正想告诉圣华,却听来人大笑道:“呵呵!小娃儿,连我老人家你都不认得,你没有看见那只箭吗?那就是我的信符。” 圣华明白了,大声的啊一声,道:“南剑匡易古,莫非就是阁下?” “对啦!你猜得不错,哈哈!” “那么你来到此处,又是什么意思?” 匡易古不禁一愣,心说:“小子当真是狂,假如不是订有泰山之约,我今天非要教训他不可。” 他强按心头之火,朗声一笑,道:“我替你解了危,你不谢我,反问我到此何意,你也太不讲理了。” 圣华听得也是一愣,俊脸绯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端木慧见圣华如此,忙接着笑道:“匡老前辈是解危来的,还不快谢谢。” 圣华还有点不愿意,但端木慧说了话,也不好执拗,勉强抱拳施礼,也称声谢谢。 这匡易古独霸南岳,功力盖世,为人在正邪之间,他生平不喜群打群殴,最欢喜硬汉。 此人有点玩世态度,与中铃端木竺如比较有来往。 他除了在南岳小作勾留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间游荡。 巧得紧,今天是路过此处,偶听十三个少女娇叱之声,方赶来查探的,无意中倒撞上这场热闹。 五岳人物,都与圣华交过手,独匡易古还没有。 当他到此之时,将现场的情景,映入眼帘,即断定是唐圣华与人动手。 南箭要看看圣华的真功夫,同时,他暗恨八毒四尸之流塞外高手采取群殴,因此——他下了决心,他要留住八个未死的塞外人物,再和圣华恶拼一场。 此际,他见圣华向他道谢,心中甚喜,那晓得只谢谢两个字出口,后来在五岳大会上,却给了圣华极多的方便。 匡易古忙挥手阻住了圣华,哈哈大笑道:“别谢了,将来在泰山大会上,别太给我难堪,我老人家就感激不尽啦!不过……” 他故意将话声拉长,再逼视崂山铁陀他们一眼,接道:“这儿的事情未了,崂山空谷两兄,你们打算怎么办?” 崂山铁陀暗骂匡易古混蛋,空谷神拳也在心里恨透了南箭。 只是,名头太大了,不能在人家面前低头,两人同时大笑道:“匡易声,你这借刀之计,的确高明,不过,我二人也不是怕事的人……” “那敢情好,塞外高人,都是硬汉子,哈哈!你们再和那娃儿恶拼一场,让我开开眼界。” 圣华紧腕毙手金刀,威风八面的往场中一站,接道:“来吧!我要杀尽你们八毒四尸,还有人妖。” 毒魔嘿嘿两声冷笑,没有多说什么。 贝勒四毒把心一横,再看看地上的四毒,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声大吼,首先发难。 长白两尸一见四毒动上手,也不顾落后,提棒纵身,接踵而进。 空谷神拳和崂山铁陀一打眼色,左右平分,冲入重围,拳掌突施,硬攻过去。 圣华哈哈的排出一连串的狂笑,金光如长怔贯日,闪跃在八个人影中间。 他展出了绝顶的迷光错影身法,搬出丹心八绝奇招,配合了玄天阳玉神功,只逼得八人有守无攻。 他这时满怀恨念,全是杀心,根本就没有打算放松这八个塞外高手。 足有一盏热茶的光景,金光愈打愈烈,狂风越攻越猛。 反观崂山铁陀等人,已经临于危险的境界。 南箭匡易古如此老辣的人物,也不禁被圣华的神功,惊得咋舌不止,暗中想道:“从眼前的情形看来,巫景全,劳贡,仇尚荫他们心机,恐怕是白费了……” 他这思念尚未绝断,蓦听场中一声惨叫,忙抬目看去,啊!四毒之中,已死去一毒。 金芒万丈,耀眼生辉,只一转眼,又是—声惨呼。 长白四尸,只剩下一尸。 两具尸体倒下,胸口出现了腕口大的窟窿,鲜血泪泪射出。 剩下三毒一尸,再加上铁陀神拳,共为六人。 这之间,只有空谷神拳和崂山易陀的锐利,比较来得惊人。 圣华眼中碧光连连闪动,杀机凝透华盖,生像一匹猛虎,奔驰在羊群之中。 但听他排出两声悲壮的冷笑,毙手金刀勇猛挥动,狂涛如山,惨叫过去,三毒只剩下一毒。 两具尸首,竟被圣华的掌风,震飞了一丈有奇。 目前凭四人之力,要想求得活命,巳是微乎其微。 又呈现危机,四条人命,却在顷刻。 匡易古看得心惊魄动,他最爱杀人,可是,像这样的杀法,他倒是有生以来的第二次见过。 毒魔的万丈雄心,在这片刻之间,已被吓得云散烟消,早忘掉了抢旗报仇之念。 在场之人,能解救四人之命的,只有端木慧一人。 但她在此时深深的恨上这群人,故而没有喝止。 四个将宰的羔羊,已是汗流夹背,险象环生。 突地—— 空中响起了一片当当的铃声,清脆,悦耳。 铃响乍落,人影闪动,大喝道:“唐圣华手下留情……” 喝声嘹亮,内力充沛,十足的武林高手。 圣华心中一动,身形早错,斜纵出三丈有奇,在空中高声喝道:“暂且留下四条狗命,看你们还敢夺旗报仇不?” 他旋身旁飞,飘落在端木慧身旁,仍旧是眼吐碧光,杀气腾腾。 这时,却听匡易古大笑道:“端木老儿,你来听听,你那宝贝孙女,几乎叫毒老宰了呢!” 来人正是名震武林的中铃端木竺如,只听他淡淡一笑,道:“你别在那儿搬弄是非,老夫想不到你却有这种兴致看杀人,不用说,八毒四尸,死了一地,都是你的得意杰作了。” “端木老儿,请别血口喷人好不好,人家该死,我就是想留,也留他们不住哇……” 端木竺如环扫全场一眼,又笑道:“我问你,他们未动手之前,你为什么不拦阻?” 匡易古没有料到有此一问,做出无可奈何之态,说道:“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啦!我算准备了是你一手造成的好事,你还想赖么?” 匡易古霍然大笑,说道:“端木老儿,你真了不起,人家娃儿杀了人,却要我来背黑锅,告诉你,纵让他四尸八毒搬出来祖师爷,我匡易古也不怕,你说对不对?” 他略略一停,不等端木竺如说话,接着又道:“毒老儿真的几乎要了你孙女儿的命,你打算怎么办?” 毒魔心头猛然一震,他知道匡易古是唯恐天下不乱,打得越热闹,他却越舒服。 故而,毒魔在这个当口还是真怕圣华和端木竺如和他动手。 他心里已盘算妥当,正想开口说话,却听端木竺如哈哈大笑,道:“我那女娃不是好生生的站在那儿吗?没有半点损伤嘛!” “这么说来,你是不信的啦!” “爷爷……”端木慧正想告诉这儿的经过,被端木竺如抢着笑道:“凡事要有真实性,你说得再好听,也无济于事,我那女娃活蹦乱跳的,就是个铁证……” 端木并非不信匡易古的话,而是他不愿惹事,不愿随意滥开杀戒。 事实上此处的情形,他早就一目了然,想瞒也瞒他不住。 他冲着匡易古点了点头,却转对崂山铁陀,空谷神拳二人道:“二位可说是塞外举足轻重的人,今天的事,不知要作何打算?” 空谷神拳冷漠的一笑,恨声道:“端木先生请看这地上的尸首,就知我们是否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么说,事情是永无休止的了……” 崂山铁陀苦知一下,截着道:“除非我们抛尸此处,否则……” 圣华杀机又现,接着喝道:“否则你要报仇对不对!” 贝勒一毒悲壮的朗声笑道:“不错!这仇是非报不可。” “用不着来日报仇,现在我就你们胸口多个窟窿……” 匡易古阴阴一笑,大烧阴阳火,抢着喝道:“对!我赞成你这样做,杀啊!” ------------ 第二十五章 圣华年青性暴,他本来就心头有火,此刻再让匡易古一煽,杀机更张。 圣华跃奔之势并不疾速,刚到中途,忽听端木竺如大声喝道;“圣华转来!” 圣华身形斗然煞住,正待转身,又听匡易古纵声长笑道:“姓唐的,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反怕端木竺如?” 圣华愕然半响,感到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空谷神拳排出凄厉的惨啸,牙关紧咬,大喝道:“匡易古,请你记住,我们有生之日,决不忘阁下的大恩大德……” 匡易古脸色一沉,干咳再声,喝道:“这话是真是假?” “有仇不报非君子,谁和你吊味口来着!” “好啊!我匡易古冲你这两句话,决不过问今天之事,不过,错过今天,什么时候闯在我手上,咱人不见生死,决不能罢手,你请吧!” 塞外四人,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但他们却未即刻离开,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圣华也忍不住嘻嘻—笑,缓步走回。 端木竺如双目一眨,精光疾射,面对崂山铁陀等人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请啦!” 四个人架起了挖去双眼的两尸,脸色异常沉痛,狼狈鼠窜而去。 气氛已经缓和下来,拼斗告一段落。 端木竺如望着匡易古,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拉上的生意,怪不得别人……” “端木老儿,你只管放心,我决不拖你下水……” 说到此处,目光忽地扫在毒魔身上,眼珠当下一转,冷笑道:“毒兄方才扣住女娃,威逼丹心旗的那股子雄心到哪儿去了?” 目标又转到毒魔身上,气氛又随之一紧。 毒魔并不是怕匡易古,他是怕匡易古挑起圣华的愤恨,而和自己拼命。 他也报以冷笑,恶声道:“各人有各人的打算,用不着你来挑拔是非。” 匡易古呵呵笑道:“以你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却用上卑鄙手段,我匡某人就看着不舒服。” “不舒服你又怎么样呢?” “我要领教你毒门的奇毒手法,到底有多大斤两。” “是现在?还是将来?” “随你的意思……” “慢来,慢来!”火拼将起,却被端木竺如大声拦阻,暂且低压。 端木竺如瞪了匡易古一眼,微笑道;“你已经背上了一笑硬账,犯不着再拉这笔生意……” 匡易古大笑两声,截着喝道:“匡某人天性如此,向来就看不惯三滥的玩艺,叫我不管,我倒真的是蹩得难受……” “匡易古,你骂谁是下三滥?”毒魔气得满脸通红,怒声喝问。 “骂你!不服气?” 端木竺如一拦匡易古,转对毒魔道:“毒兄,你少说两句不就没有事了么?” 毒魔双目一瞪,怒道:“你没有见他狗拿耗子似的多管闲事?他自以为了不起,其实,我能怕得了他!” 匡易古气往上撞,冷笑两声道:“你不怕我,我也不会怕你,咱们两人今天就干一场怎样?” “干就干!有种的别打人撑腰!” 端木竺如见事情闹僵了,只好两下一挡,道:“算了,算了!多……” 这,多字还未说完,匡易古左手摆支,使得端木竺如冷不防退了两步。 匡易古左手拔退端木竺如,右掌早就闰胸劈出,同时喝道:“笑话,姓匡的和人动手,从来就单打独斗,老魔崽子,接掌吧!” 毒魔侧身疾闪,冷哼一声,喝道:“吓旁人可以,刚石可不在乎这些,你也接掌!” 呼呼两响,劲力早直向匡易古奔去。 匡易古多么狂傲,哈哈大笑,道:“魔崽了,咱们对两掌玩玩!” 挥臂扬掌,力道已出,轰然一响,两人都后退了两步。 匡易古一愣,接着大笑道:“毒崽子,真有两下,再接一掌试试!” 潜力激荡,石走沙飞,功劲的确浑猛。 毒魔纳气丹田,并未还言,稳步提臂,咄的一声,臂掠掌出,竟以十二成力对拼。 力道接实,嘭!大响过去,匡易古却被震退了八步之多。 毒魔只退了四步,显然,匡易古吃了大亏。 匡易古暗中吃了一惊,稍减轻敌之念,正待还击,却听毒魔狂笑道:“南箭名扬天下,看来也不过如此,哈哈,两掌不够意思,再来呀!” 匡易古老脸一红,杀机突现,怒喝道:“魔崽子,得便宜就卖乖,来就来……” 话落人飞,扬掌就打,这次倒是拼出了全力。 毒魔心头一惊,他非常后悔不该用言语激怒匡易古,应该见风使舵。 可是,匡易古的掌风到了,而且凌厉无比,威猛万丈,自己若是硬拼,说什么也拼他不过。 时间不容许他再多考虑,只好一咬牙一跺脚,横着心生死由天了。 毒魔仍以十二成力相抗,同时,他随时作了准备逃生的打算。 轰!掌劲已接,毒魔惨了。 这次,老毒震退了八步,匡易古只退了三步。 匡易古横行江湖几十年,从来就没有叫人家打退过,今天他以玩耍的姿态,和毒魔对掌,竟被老毒偷巧,将他打退,而吃了一记闷亏。 假如,毒魔不出狂言,闷声不响,而作势待击,或许匡易古在没有看破巧计之前,忍一口气,也未可知。 但,毒魔本意是想吓住匡易古,不想匡易古却有股子死硬劲,临死都不会转弯,而全力狠攻。 匡易古反败为胜,狂态又露,大笑道:“哈哈!老魔崽,这只是第一掌,第二掌来啦!” 话落身窜,又是以十二成力,推出一掌。 毒魔发须皆张,凝集全力,翻掌又硬接上去。 蓬……老毒更惨,又退了十多步。 这匡易古得理不让人,腾身疾追,人未到,大喝道:“毒崽子,两掌不够意思,再来一掌才过瘾……”话落掌出,劲风如万马奔腾,其势苦雷霆万钧,眨眼就扑向了毒魔。 显然,匡易古是存了心要取毒魔之命。 实际上这一掌只要接上,毒魔非死在匡易古的掌中不可。 皆因老魔头第二掌之际,确实是真力耗尽,岂可再接这全力的第二掌。 危机一发,生死关头——突地——白影如长虹泻地,打横里硬冲过去。 端木慧吓得一声尖叫,接着轰然一声巨响。 沙雾弥漫,丈多方圆之内,难明当前的景况。 沙雾中,激起一股旋风,电般的快速,冲空而起,煞是壮观。 刹那间,现场一片澄明,景物依旧。 然而,匡易古挫退了八步之多,毒魔震出了一丈有奇,唐圣华斜飘出五六步远。 端木竺如脸展微笑,捻髯悠闲。 端木慧娇笑吟吟,完全一派痴情的望着圣华。 唐圣华脸色透红,略带傻笑,似在调息运功。 匡易古满脸忿怒,脸色红润,虽是调运功力,但却目蹬圣华,不言不语。 只有毒魔最可怜样,他没有受伤,却脸如死灰,满脸惊惧之容,不时瞟探每一个人。 端木竺如却哈哈文笑,道:“圣华,你还不向匡老前辈赔不是……” 匡易古老脸一红,苦笑了一下,拦住端木竺如,抢着喝道:“端木老儿,这点子大概是你出的,得啦!咱们认栽,别叫人家孩子来折磨我……” 说话的这个工夫,圣华已抢扑到他跟前,深深的施了一礼,笑道:“晚辈唐突过甚,请老前辈多多原谅……” “得啦!小子!匡易古受不住啦!” “哈哈!姓匡的,不怕你脸皮再厚,这下子你该不好意思了吧……” 端木竺如心中甚喜,话未说完,却被匡易古截住喝道:“老儿,你别幸灾乐祸的拿我开心,你那点鬼心眼,匡易古完全清楚,放心,我决辜负不了你……” 说到此处,转眼一望圣华,咧嘴一笑道:“小子!你可是听见我的话啦?以后,只要你有什么差遣,匡易古必定全力以赴……” “还有我也愿听其分派……” 匡易古和众人不觉一惊,环日看去,却毒魔脸色好转,笑立原地,而说出这句话来。 这老匡性情火爆,双目一瞪,非常瞧不起的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要穷凑热闹?” 毒魔脸色一沉,冷冷的接道:“你才不是东西咧!我凑热闹,又不是冲你匡易古,哼!” “哼什么?刚才要不是姓唐的小子挡了你一掌,你这刻还神气个屁……” “我这人素来恩凶分明,他救了我,当然要报答,你姓匡的得罪了我,我同样的要答谢,先别凶,咱们迟早有场热闹戏看。” “匡易古冲着你这句话,等个十年八年,也得赶上这份热闹……” 端木竺如看这二人水火不容,生怕心机白费,忙拦住匡易古,大声笑道:“都是几十岁快入土的人了,争个什么劲,这点事都放不下,还称什么人物。” “我匡易古要能像端木老儿这样,不就会安享清福么,苦命!” “是啊!毒魔若再有修养的语,今天怎会闹得一败涂地呢!” “哈……哈……哈……哈……” 这两个冤家对头,被端木竺如两句话,引起无穷的感慨。 两人都发出了肺腑之言,毫不勉强。 于是,两人互望一眼,蹩不住哈哈长笑起来。 云散天晴,心平气和…… 战地的尸骨未寒,血渍未干,本来就有些悲惨意味存在。 可是,经这种融和的气氛冲击,早巳荡然无存。 如此一来,可喜坏了端木竺如。 皆因匡易古的为人,固然是毒辣一些,但是此人极具正义感,也极爱高深的武学。 他杀的人好坏全有,然而,不惹他的人,他绝不生事滥杀,故说他人在正邪之间。 他不大与其他四岳人物来往,独断独行。 今天唐圣华接连展出了奇功,并且从中救了毒魔一命,而使这位怪杰心服口服。 当然,这都是老谋深算的端木竺如所安排,而使匡易古无形顺在了圣华这一面。 非但如此,就连毒名远播的毒魔,也走上匡易古相同之路。 在这种情况下,试问端木竺如怎会不喜?他掀动银髯,哈哈大笑道:“二位修为特高,能化戾为祥和,实在是武林之大幸,圣华,你还不再谢谢二位老前辈。” 匡易古猛然怒瞪端木竺如,阻拦了唐圣华,道:“你这老儿越来越酸,正事不谈,专要人家娃儿行这个臭礼作啥!” 端木竺如微微一笑,接道:“凭你匡易古能有正事好办,哈哈……” 匡易古脸色一整,顽态全消,道:“五岳之会,非同小可,我二人是去,还是不去?” 端木竺如根本没有考虑,即道:“当然要去。” “去了我们帮谁?” “两面都不帮。” 匡易古拼命的摇头,忙道:“不行,不行,五岳联盟,天下皆知,这样大的事,能到而袖手不管,咱们在江湖上仁:义丧尽,压根就没有我们混的啦!” “如此说来,你要和这娃儿动手了?” “不敢不敢,冲你端木老儿,我姓匡还能和他动手?” 端木竺如故意的—怔,紧接着问道:“动手不行,不动手又不能混,那你究竟要怎样办?” 匡易古突然仰天狂笑三声,放眼看了眼前的几人一眼,道:“好办!我现在就找巫景全,仇尚荫,劳贡他们,要他取消夺旗之会……” 端木竺如真的吃了—惊,赶忙拦住道:“假如他们不给你面子,你怎么办?” “这个……这个……我想不会的!” 端木竺如很武断的说道:“不会的?这三人合在一起,又为的是武林圣宝,说什么也会买你的帐,我看你还是少惹这场麻烦。”“哈……哈……哈……哈……” 匡易古又是几声狂笑,接道:“五岳人物中,我匡某人始终没有服过谁,他们答应取消经门便罢,如若不取,说不定,咱和他们只好以功力相见了。” 圣华始终不发一言,此刻见匡易古为了他的事,竟如此卖力,心中不由大为感动,忙道:“为了晚辈之事,劳动匡老前辈,于心实在不安,我看此事还是听其自然吧!” 匡易古怔了一怔,又狂笑道:“小子,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匡某人就有这股蹩劲,我偏要他取消约斗你等着瞧吧!” 话甫落,腾身突地尺跃三丈,转脸笑道:“端木老儿,你带他回去等我的消息,再见!” 声落人闪,好快的身法,虽是白天,转眼就失去踪影。 端木竺如的原意是要匡易古到时候不出手,就觉得心满意足,万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有满腹心事,而未说话。 端木竺如和圣华扭头一看,原来是毒魔刚石。 当他们谈论到丈人峰之约的事,都在聚精会神,反而将毒魔忘记了。 谁也没有以为他还在此处,更想不到他有些—叹。 六只奇诧的眼睛,紧盯着毒魔。 那意思是问:你无缘无故叹什么气? 毒魔何尝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微笑道:“想不到匡易古疯疯癫癫的,倒是义高于夫,我毒魔自叹弗如,惭愧惭愧。” 端木竺如朗声大笑,接道:“人各有志,作为当然不同,成就也不一样,匡易古生来就是这付脾气,不叫他做,他反而难过一辈子,刚兄基业早立,另有发展,不同样的受人尊敬,何必作此谓的说法……” “好说好说!端兄过奖啦!” 他停了片刻,倏见他扭脸问圣华道:“听说九大门派约你在除夕之夜,会战峨嵋琼崖,可有此事?” 圣华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毒魔脸露笑意,略略一想,即道:“有匡易古替你解除五岳之争,就有我刚某人为你化除峨嵋之战……” “老前辈,此事还须仔细商量商量。” “对!”端木竺如赶忙接道:“匡易古和你不同,此事确实须要商量。” 毒魔出几声悲壮的大笑,道:“端木兄,你怎的这样看不起兄弟!” “并非看不起刚兄,你实在不能和匡易古比。” “请你说说看,我倒要领教领教。” 端木竺如掀髯一笑,接道:“五岳是结盟人物,匡易古以结盟兄弟去作说客,在情又在理,比较安全可靠,至于刚兄嘛………” 他微微一顿,继道:“你与九大门派,素无来往,既非兄弟,亦不是朋友,去无所凭,岂不自讨苦吃。” 毒魔哈哈大笑,脸色一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兄弟才要走这一趟。” 端木竺如一怔,即道:“我实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为了主持江湖正义,站在中间人的立场,排难解纷,难道也不可以?” 端木竺如愣了一下,心中暗暗的佩服毒魔机智,但他仍然阻止着道:“话虽如此,可是双方仇怨结得太深,不流血,不死人,只怕难以罢手……” “哈……哈……哈……哈……” 毒魔同样的来了几声狂笑,打断了端木竺如之话,接道:“要流血,要死人,也须死在我的手中,老实说,有匡易古在前,就有刚石垫后,再见……” 人走了,留了几阵狂笑,将老少三人留在此处发愣…… 端木竺如的为人,相当沉稳干练,他早将目前江湖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结盟五岳,然而,从不仗五岳之名,横行江湖。 相反的,许许多多的恩怨杀劫,都是他从中化解。 故而,江湖人称他端木先生,其道理在此。 此次在暗中授意圣华,震服匡易古和毒魔,其目的不外是减除华在两场生死约会中的威胁。 哪里会料到这两位怪杰竟强自出头,硬要设法逼令九大门派,和东令、西幡、北环解除约会呢?事情的希望非常渺茫,以五岳人物来说,各有特殊的本领,九大门派连合阵容,也不逊于五岳,匡易古和毒魔的作为,无异是自取其辱。 因此,他又叹了一口气,向圣华道:“丹心旗夺回来了?” “杀父毁家的仇人的确是银剑羽士?” “他自己承认的。” “圣旗已经夺回,亲仇还未了结,你打算怎么办呢?” 圣华想了半会,寒着脸道:“目前所留下的,是亲仇未结,一旦此事告一段落,即隐居深山,断绝江湖生活。” 端木竺如点了点头,非常赞许的道:“很好,很好,不过,两场死硬的约会,只怕也不能让你安静的退隐……” “这……”圣华又有了惊惶之意。 下面的话尚未说出,端木竺如又接着道:“还有,你怀中的丹心旗,是惹起武林风云的主要之处,要想安全隐退,只怕非常困难。” 唐圣华心头猛然大震,双目突张,碧光闪动,又射出了惊人的杀焰,急道:“那就只有以杀止杀,直到无人找我为止……” 端木竺如心神顿惊,忙止住道:“除了杀人之外,难道就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么?” “晚辈的确是计穷力竭,实在无法可想。” 端木慧总是依在圣华的左首面,一直没有说话,这该她却是脆生生的一笑,抢着道:“依我看,倒不如回归嵩山,研悟丹心旗中的奥秘,启出玄碧神宝,稍假时日,神功练成,就不愁镇住不了江湖动乱。” 端木竺如呵呵大笑,道:“这主意很好,老夫还有事,须得先行一步,你们即刻回山吧……” 老英雄侠肝义胆,全力维护武林安危,大笑中,他说出两句话,即振袂飘然而去。 其实,他很可以随着双儿女同回嵩山,但他考虑有他同行,小儿女的亲蜜情景,就大大不便。 他懂得年青人的心理,他不愿妨碍青年的情兴,因此,他走了,走得无影无踪。 剩下圣华和这位极为标志的独臂女郎,伴着这宽宏无边的山野。 两人相对的互望着,许久许久,噗噗的笑了起来。 他俩笑得很自然,笑得很甜、很美、很动人。 轻松的心境,愉快的情趣,乘着微微的山风,手牵手,漫步着离开了这个恶斗的野地。 两人在这个当口,忘记了一切,天下之大,仿佛只有他(她)两人。 慢步山野,如同游山玩水,无忧无悉,两日来,早跨入了河南境界。 端木慧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圣华道:“银剑羽士惨败隐崖,侄儿丧命,你以为他就这样罢手么?” “嘻嘻!谅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来对付我。” “我的想法,完全和你相反,我不赞成你这种毫无顾虑的说法。” 圣华一愣,不禁又笑了笑,道:“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惊人的本事嘛!”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的大意,银剑羽士鬼计多端,受伤之后,声言要赴少峰之约,夺取丹心旗,假如他没有足以制敌之能,他怪大言夺旗?” 圣华又呆住了,暗自想道:“是啊!银剑羽士没有高强的功力,焉能说出此话,还是她细心……” 想到此处,俊脸不由一红,忙道:“有道理,有道理,唉!” “你好好的叹气作什么?” “我深悔在当时为啥不杀了他,致有此后顾之忧……” 端木慧娇媚万状的格格而笑,接道:“没有他,你岂能称强江湖?这样做,仁至义尽,妙到顾毫,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后悔又怎样办呢?” “还是要在丹心旗上打主意,只有玄碧圣宝,方可称尊武林,咱们脚程加快,赶回嵩山之后,全力研悟旗中的秘图,启出圣宝,就不怕什么了。” 他又笑了,握住了她的柔腕,久久不忍放下,心里又荡漾异样的感觉。 刹那间,他的脸也红了,心跳急剧,血液也循环得疾速。 总之,一股莫名的冲动,使得他浑身不得劲。 端木慧秋波闪动,心如止水,她明白圣华为什么如此。 她非常冷静,猛不防挣脱了手,跃纵两丈,扭身冲着他嫣然一笑,用手在脸上一括,道:“羞!羞!大白天里……” 她自己也羞得粉脸绯红,柳腰一摆,又做了个怪像,方疾射而去。 圣华傻了,有些乐陶陶,有些浑噩噩,盯着她的背影,忘记了追赶。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寒风突然侵袭过来。 他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心静了,血缓了,呼吸了乎息了…… 他蹩不住发出了打心里喜悦的微笑,也回答带羞愧,抬眼一看端木慧,呀!敢情她已奔走了好几丈远,压根就不停止。 假如再不追的话,半个时辰之内,就不见得追得到,设若中途又发生另外的事故,岂不又增加麻烦。 圣华在欣喜之余,作了上面的想法。 于是,双臂振动,人已腾空,就像一只大雕,飕的就朝端木慧那面追去。 中铃的居处,是在嵩山“太宝峰”下,依山而筑的房舍。 这房舍虽不宽敞华丽,但却洁净安宁,加之四外景致幽雅,四季皆春,的确是个修生养性的好所在。 端木竺如特别喜欢这个环境,庄院取名叫“嵩庐”。 别看这座不大起想的庄院,寻常的江湖道人,没有经过允许,就别打算进得去。 这庄院的周围,都布有阵图,依相生克之道,彼此牵制,不明其中的奥妙,就寸步难行。 何况端木竺如威名满天下,更少仇家,是以,他这座屋室,除了三数自己人来往外,从没有人侵犯过。 圣华是初次到这个地方,当然他喜欢这清幽而洁净的庄院。 他更喜欢大自然的景物,和这里的一切。 尤其是他自幼就到处流浪,家被破毁之后,就没有得到过丝毫温暖。 这个家,虽然是端木竺如的,可是,老端木对他,比对自己的孙女还温暖。 家庭的温暖,给青年人的孕育,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多月来,唐圣华就等于是变了质,原有的杀性、狠心,消除得半点不存。 取而代之的,是诚挚、淳厚、热情、孝义…… 家——对人生是多么的重要啊!丹心旗,在这些日子里,始终陈列在端木竺如的密室中。 他们,不断的,日以继夜的在研悟个中玄妙。 旗的图案,不过是两只丹凤,正中嵌有红心,心的上端印着一轮日。 这简单的书画,反映出整个玄碧崖的景象。 然而,旗上的蝌蚪小文,却不易领悟。 以端木慧的绝顶聪慧,只能一知半解,圣华也够敏锐的,但不能通晓其中玄机。 姐弟两人全心全意的精研着,有时好几天不离开秘室—,步。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进展。 他们不灰心,仍旧集中心力,继续领悟。 只有端木竺如,神态总没有过去那样宁静。 他时常提心吊胆,他在心里有了感应,似乎这所庄院,将要发生不寻常的事件。 冬令季节,万是夜间,特别显得寂静、阴寒。 深夜,他们正是聚精汇神在研悟丹心旗的奥秘,蓦地脘内传来一股极沉重的音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落在院中。 端木竺如心头一震,端木慧玉面变色,圣华也有点奇诧,只是,却未采取行动。 “爷爷,有人来了……”端木慧见怪响之后没有别的声音,忍不住说话。 端木竺如脸色凝重,阻挡端木慧之话,轻轻道:“丹心旗收好,我出去看看……” 话未完,人已起身离室,来到前堂,依门侧耳静听了好久,仍不闻动静。 老英雄暗将功力运行,拉门侧身闪出一看,院内静悄悄的,毫无异样。 端木竺如纳闷了,神目如电,环扫了左近的景况,不禁忖道:“怪呀!怎么发现不了任何迹象……” 他心头略定,正待行进,恰好圣华和端木慧自室内跃出。 圣华见端木竺如心情沉重,他非常不解,笑道:“这地方也有人敢来生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说我这块小庄院,纵然是铜墙钢壁,照样的有人敢碰。” 圣华等于是碰了老人的橡皮钉子,心中虽是不服,嘴里却没有言语。 “不管,我和圣华先去查看查看……” 端木慧也有些不服气,话说完,拉着圣华就走。 端木竺如长眉紧锁,暗暗的叹了口气,却没有阻止二人行进。 这两人一离汁端木竺如,心花怒放,根本就没有丝毫警戒之心。 房舍不大,庄院的外围却不小。 两人窜绕在树墙竹林之中,还得未发现什么。 圣华嘻嘻一笑,道:“算了吧!谁有胆子到这儿来送死,回去回去!” 端木慧心里很受用,小嘴里却笑道:“你少客气好不好?我爷爷都不敢说这种大话,偏你就不怕碰钉。” “老人家考虑的事太多,为人又谦虚,所以不炫耀自己的本事,其实,他心里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嘘!你别在那儿胡说八道,走吧!” 圣华自知失言,俊脸一红,跟着姑娘往回就走。 穿出了那片竹林,正在跨进小树业的这个当口,两人同时惊得“啊”的一声,倒退了两步,怔怔出神。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端木竺如已凌空飞落,神目展去,不由得也惊得愣了—下。 原来,在小树丛的边沿,正仆到一人,面下背上,不知是何原因。 端木竺如一看那人,他心中就明白了,几月来他心里不安,也就是为了此事。 老人家惊而不乱,探手在那人的穴脉上—按,什么话也没有说,抄手抱起来往室内奔去。 当他快到门口之际,扭脸说道:“你二人再到左近巡视一下,看看还有发现没有,要仔细,切不可大意!” 圣华和端木慧这刻也有些明白,虽没有看清那人是谁,但从衣着上已可判断出是谁。 两人分从左右,闪身疾飞,在庄舍左近两里方圆,详细的搜查。 约有两盏热茶的工夫,姐弟二人方回转原处,然都没有发现。 端木慧向圣华道:“你看出什么征兆没有?” “没有!你呢?” 端木慧一撇小嘴,笑道:“花草踏乱了不少,大概是他进来的时候踏的,除此,别无所见。” 圣华笑了一笑,问道:“我们怎么办?进不进去?” “当然进去,这事情相当严重,你先别高兴,与你有莫的关系哩。” 圣华一愣,忙接道:“与我有莫大的关系?” “不错!你知道那人是谁?” “有些眼熟,只是叫不出名字。” 端木慧嘴撇得像瓢样,有些埋怨的口吻道:“你这人呀!真是大而化之,从那身衣服和那体型,你叫不出他是谁来?” 圣华略加思量,脸色一变,目吐碧光的说道:“莫非是匡易古?” “不是他是谁!” 圣华平静了许久心情,斗然间像巨浪般的翻涌,杀气和恨怒,一阵一阵掀起。 他双目射出了碧绿的光华,仰望上空,许久许久,没有况出一句话来。 他是在思索,因为,有很多问题产生在他的心脑之中。 许多奇怪的想法,像疾风骤雨,侵袭着他,渐渐的,他沉溺在悲忿之中。 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无形中,流露出无比的威气。 端木慧吓了一跳,忙道:“怎么啦?好好的不说话了?” 圣华脸上冷冰冰的,半点笑意都没有,突然——他眨了眨眼睛,冷冷向端木慧道:“慧姐姐,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端木慧何等机灵,一听这话,就猜出他的动念,秋波横闪,微笑道:“看不出来是受很重的伤,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如果他受了伤,是不是因我而起的?” “你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干吗?” “你别管,我要你答复我!”他大声吼着。 端木慧芳心震动,急而智生,忙笑道:“他是否真的伤了,我和你一样的不知道,叫我怎样答复你。” “好!我们进房去看去。” 他大踏步往房舍走去,身后紧跟着端木慧。 这片刻的转变,使唐圣华又恢复了嗜杀的状态。 因为,假如匡易古受伤,真是为他而起的话,这刺激将使他消受不了,反应强烈、恶劣,更凶更厉。 端木慧在心里已经明白匡易古的事,这刻又见圣华如此激变,不由得暗暗叫苦。 “……目前江湖大势,已是鼎足而三,这并非我故意捏造,而是他们所说的……” “匡兄先休养休养,有什么事,呆会儿我们再谈,何必急迫。” 圣华刚到侧房,就听见匡易古和端木竺如两人在说话。 他急稳步,侧耳静听,可是,他们又不说了,不由得十分奇怪的忖道:“他没有受伤?什么鼎足而三?奇怪……” 刚思量到此,身后有人顶了他—下,回头一看,原来是端木慧在呶嘴叫他进房哩。 他笑了笑,心情似乎因房中传来的两句话,而稍使他转为缓和。 他没言语,抬步,就要进去,倏地…… 又听匡易古嘿嘿的冷笑了几声,又听他言道:“他们划地绝交,联合原有的黑道人物,存心与我们作对,这口气,你忍得下?” 端木竺如不禁叹出口气,小声道:“目前还言之过早,你不要太冲动,要知道等大事,关系武林安危,劳贡他们尚不敢如此大胆……” “老儿,你真是君子人物,这是他们亲口对我说的,否则,他们敢联手打我?” “话不是你那样说法,要知目前江湖能如此安定,五岳联盟,是主要的关键,如果五岳人物力量分散,各不相容,大乱也随之而起,他们愿负担江湖动乱之责?” “老儿,你的话非常有道理,但也太过天真,人家的目的争霸江湖,并且,还在夺取丹……” 下面的话,可能是被端木竺如制止,所以听不见是什么,不过,猜测上,当然是丹心旗无疑。 圣华心火早就上撞,随着话声将落,人也跨步进房,脸色绷得紧紧的,道:“匡老前辈受伤了么?” 匡易古嗯了一声,眼神一瞟端木竺如,又忙道:“没有没有,我还会受伤?” “哼!”圣华冷冷的哼了一声,接道:“晚辈虽不懂医道,但看气色,总能知道个大概,何必要瞒住我?再说,两位时才的谈话,我都听见了,难道对晚辈还要保守秘密?” “我纵然是受伤,又与你何干?你问我作啥?” “事情虽是老前辈,可是,起因却在晚辈,如今,竟因晚辈之事,而使老前辈受伤,不论从那方面说,我都脱不了关系,哈……哈……我唐圣华如杀不了东令、西幡、北环三人,就永不在江湖上露面……” 匡易古事先就经端木竺如嘱咐过,叫他对圣华说话要留意,否则,即将造成无边的杀孽。 然而,老匡不会说话,反而激起圣华的豪气,心头大急,伤势又发,一口气吐不过来,又晕了过去。 ------------ 第二十六章 端木竺如一惊,忙上前紧按脉门,叫圣华运用玄天阳玉之力,助他复元。 圣华遵命出掌,潜运真力,抵住匡易占的命门,约在盏茶之间,方才醒过来。 端木竺如随即取出两粒丹药,交给匡易古吞服,并要好好的休养,方对圣华道:“让匡兄在此静养几个时辰,我们到外面去详细的谈谈。” 他举头行走,后面跟着圣华和端木慧。 老端木心情异常沉重,慈眉深锁,微微的有些叹息之音。 圣华的心中,存在着的又是恨,又是歉,寒着脸没有言语。 这气氛又显得沉闷,是匡易古带来的。 端木竺如似乎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缓缓言道:“匡易古的确是为了阻挡五岳之约,而与劳贡等人翻脸,动手之下,难免不有伤亡,所幸他见机得早,伤势还不致要命,短期即可复元,不过……” 圣华听得心头—凛,忙抢着问道:“不过什么?” “江湖动乱,只怕从此加剧,血腥之气,即将弥漫三山五岳了,唉!” “这动乱是五岳人物造成的?” “不错,劳贡,巫景全,仇尚荫等人是首恶,但原因却是发端在丹心旗上。” “是因为丹心旗?” “嗯!丹心旗出世,已引成无端的杀劫,而这群人非夺旗则不甘心,他们联合黑道人物,形成三角之势,动乱就自然而成。” 圣华没有表示什么,他在心里盘算,所谓三角之势,究竟是指那三角?塞外人物有没有?于是他冷冷的一笑,问道:“九大门派为一派,东令等人一派,另外的一派是不是塞外人物?” 端木竺如淡然一笑,接道:“塞外人物不会放在劳贡他们的眼中,这另外的一派,却是我们。” “我们?”圣华不解,怀疑的惊问。 “是的,劳贡等人怕的是我们,而且,丹心旗也在我们的手中。” 圣华明白了,不由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啊!咱们就狠狠的杀他这两派……” 话未完,起身往门外就走。 这时,他眼中已射出了碧绿光芒,心中又充满了悲忿。 突然的举动,使在坐祖孙大感惊讶,端木慧拦着道:“你要干什么?” “现在就找他们拼命。” 端木竺如朗声大笑,紧接着道:“你回来!纵然要杀,也不能不作个安排,还有匡易古的伤势,也须要你玄天阳玉之助,方能复元……” 他说到那里,又爽声大笑,接道:“我从不与江湖争,也极少杀人,然而,他们要逼着我做的事,这就不能怪我了……” 圣华和端木慧非常骇然,同时呼道:“爷爷你……” 端木竺如目中精光似电般的闪动,脸色特别红润,拦着两小,笑道:“孩子!爷爷几十年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冲动过,但事非得已,我得展露老活,为匡易古争回这口气,咱们先替他治伤再说。” 老端木这一手表演得相当的情彩,不但稳住唐圣华,而且还要他替匡易古疗伤。 要知圣华时才的心境,不是以劝说制止得了的,假如让他奔走江湖,真不知要死多少人。 端林竺如辣得很,他知道只要能将小煞星稳住,以后的事,再慢慢的就好商量。 他这一手要得成功,瞒住了圣华,也瞒住了机智绝伦的端木慧。 这就样,匡易古的伤势,已大有起色。 这些地方,就显出圣华的为人,是百分之百的诚挚纯真。 他没有追思以匡易古的功力,若不是受伤极重,怎会倒地不知人事?为什么会受重创?他没有研究,否则,他会急怒,他会凭义忿滥动杀劫。 事实上匡易古为了阻止五岳之会,寻到了劳项等,谁知东令、西幡、北环早就连结一气,邀约黑道人物,势必夺旗,而另创派别不可。 匡易古谈不出结果,话不投机,而被三岳会同黑道人物多人,施以围殴,而受重伤。 所幸他修为极高,强提一口真气,脱出围困,赶回端木竺如嵩庐,不支倒地。 如果再延时日,匡易古就是死不了,这身武功,势非毁去不可。 平静的日子,过去了三四十天,匡易古在圣华的助医之下,总算是完全复原。 然而,这位怪杰的心意难平,他蹩足了劲要硬拼到底。 这中间,经端木竺如多方压制,始能平静的延持眼下的局面。 可是,他们怎知嵩山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哩。 两个月之后的一个深夜,嵩庐之内,老少四人正在商议如何对付江湖动乱,突地…… 外面传来向声狂吼,也传出几声惨叫之声。 端木竺如脸色大变,匡易古抢身门口,圣华和端木竺如正要疾射外出的这个当口。 轰然的发出无数声巨响,房舍四周,深烟熏蒸,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猛然间,又是发声爆响,火光冲天,满屋通明。 端木竺如喊声“不好”!就在这刹那间的工夫,房舍已经着火,“霹剥”之声,不绝于耳!这情况来得太突然,几十年来的怪现象。 情况太紧急,不容得他们有所思虑…… 火——已经封住了门窗,危机重重。 圣华和匡易古眼中已冒出了火花,怒压心头。 端木竺如纵然是再有修养,在这种情形下,也不由心火上冲。 但他临危不乱,双目一观火势,身形蓦挪,侧身后闪,大喝道:“随我来……” 他转身带着三人人密室,从密室暗门中,扭动机扭,当时就出现一座小甬道。 他们很快的冲进甬道,两个急弯,就脱出房舍火烟之外。 四个人这时的心情,不知有多么恼怒。 假如当初老端木设计这座房舍,不留下这条甬道的话,四个人都将活生生的烧死在房内。 端木竺如杀机陡现,冷笑道:“好!闹来闹去,结果闹到我头上来,说不得,我要拼着这条老命,大开杀戒。” “哈哈!哈,哈……”匡易古两声狂笑,接着:“早对你说过,对付这般魔崽,太慈悲了是行不通的,老儿!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天意如此,多说无益,我们搜!” 四个分成三起,圣华和端木慧走东,匡易走北,端木竺如往南。 火光熊熊,触起了圣华的恨意,他想起了,梦家中的大火,使他无家可归。 现在,端木竺如几十年的安居之所,因为他,又遭火烧,他又无家可归。 忿恨、悲痛、歉疚、狂怒…… 交识在他的心头,逼使他走上杀人途径。 接二连三的刺激,使他那纯洁的心灵,几乎都要碎裂了。 他没话说,能发泄他心中积虑的,只有一个杀字。 “是谁放的火?”他问端木慧。 “可能是东令那一派,有本事只管硬拼,偷偷的放火有啥意思!” “这才是鸡呜狗盗之辈的一惯技俩。” “哼!”他没有再说什么,沿途搜寻敌踪。 好几里路都过去了,没有看见有人,圣华心中越更急燥,越发的难过,苦笑着:“慧姐姐,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端木慧依在他的肩上,缓缓的走动,嗯了一声,笑道:“你没听我爷爷说是天意么?关你什么事嘛!” “要不是我约会劳贡,匡老前辈不会前往阻止,假如不是为了我而阻止劳贡,就绝不会不会放火烧房,如今叫你们无家可归,当然是我的罪……” 他几乎掉下了眼泪,愈说愈伤心。 端木慧玉掌捂住他的嘴巴,笑道:“人家早就有了野心,放火烧房,不过是激怒爷爷,迟早是要发生的,你偏要往自己头上拉,这是何苦呢,唉!” “慧姐姐……”圣华突然停立着,叫声姐姐之后,下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端木慧芳心一震,她知道他有另外的打算,依靠得更紧,笑道:“有事吗?” “我……” “你要怎样嘛?” “我……我要走!” 端木慧料定了他要说出此话,嫣然一笑,道:“嘻!我们都是要走的人,为什么不一块走?” “不!我要一个人走!”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姐姐不要想错了,我是说我—个人找他们拼命,就不会再连累你们……” “废话,废话,你纵然不找他们,我爷爷也不会放松他们,等会儿见了爷爷再作决定好不好,反正我总会和你在一起的。” 圣华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迫得不已叹气,点了点头,认可了。 两人振袂疾行,来到原处,火,还在燃烧。 前面小山头上,站着端木竺如,匡易古,另外还有一位矮胖人物,正是毒魔刚石。 如今,这五个人成为一派,而且,是最受人注目的一派。 九大门派的对象是他们…… 劳贡,仇尚荫,巫景全的对象也是他们…… 因为,关键在圣华身上,他怀着武林人朝思梦想的丹心旗。 三位老人,只有匡易古神情稍差,但却满脸的杀气,略带些狂态。 另外的两人,都是愁着眉,在沉思什么。 匡易古一见圣华,哈哈大笑道:“小子,毒兄白跑了地—趟,他比我强,没有挨打,却让人家骂回来了。” 这老匡幸灾乐祸,惟恐天下不乱,听得圣华心惊肉跳,肝火乱撞。 毒魔干咳了一下,喝道:“匡易古,你满嘴胡说八道,谁让人家骂回来了?” “人家九大门派不给你面子,不就等于是骂回来了么?别打肿脸充胖子好不好?” 端木竺如微微一笑,截住道:“别抬杠啦!约会之期,只有二十来天,咱们该商议着怎么办才好啊!” 匡易古脸色一整,肃容说道:“人家的人多,我们人数少,在约会之前,我们分开行动,只要遇上他们,不论是谁,一律格杀,免得到那天吃他们的亏。” 毒魔摇头像泼浪鼓样,忙道:“下策,下策!远不如赴会硬拼来得有劲……” “毒崽子,你怕了是不是?” “笑话,我怕什么?要是怕,东令和西幡的手下,刚才我就不会劈死五六个,哼!” 敢情,到此处来放火弹的就是东令和西幡的手下,早先惨嚎之声,就是毒魔赶到之时,排出掌力劈散,而还劈死了好几个。 匡易古却不否认,笑道:“你说我是下策,你且提出上策来听听。” “研悟丹心旗,启出玄碧秘篆,方有制胜之机。” “时机不许可,来不及啦!” 端木竺如突然一笑,点头道:“毒兄之言有道理,好在他们还没有成长,时间上,对我们并无不利之处,只是没有地方好去。” 匡易古不反对了,当下笑道:“少数听从多数,没有地方干脆到我那儿……” 毒魔抢着冷笑两声,截住道:“你以为你的老巢保得住吗?只怕此刻烧成了灰咧!” 匡易古不由一怔,旋即哈哈狂笑道:“毒崽子,凭心胸,我得拜你为师,我们没有地方好去啊!” 毒魔略加沉吟,微笑着:“到我那儿比较稳妥,你们以为如伺?” 端木竺如想了许久,方断然道:“走吧!我们就这样决定。” 五个人在火光之中,离开了嵩山,这震撼江湖数十年嵩庐,顷刻化为灰尽。 唐圣华始终没有说话,他在打他的算盘,他已经作了决定。 但他不敢说来,他蹩着满肚子火,几乎要爆炸,在这刻,他强行按住。 随着众人行动,心中暗暗冷笑,他要瞒住大家,作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毒魔的住处与桐柏相连,是个最隐秘的所在,加之他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知道他的不多,同时,他的庄院也是不易叫人接触的,因此,端木竺如毅然答应下来,也是有了万全的打算。 老毒的手下人多,只选了最贴己的两人侍候老少四人。 按说,有了安居之处,应该宁静下来,奇怪的是,每个人满腹的心事,沉重的脸色,成天的没有改变。 端木慧和圣华也没有前些时那样的愉快,依然在全心全力研悟丹心旗的密语。 一天过去了,没有事。 两天又过去了,平静得很,仍旧没有事。 第三天,怪事发生了。 唐圣华已不辞而别,是在深夜里走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走的,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端木慧急得清泪交流,粉脸变色。 端木竺如和毒魔正在互相观看圣华留下的字,上面写着:“慧姐姐,我有两次毁家的痛苦,心胆都裂了,我无法忍受,我要报复,我要发泄心中的怨忿。” 第二段写的是:“丹心旗留下,请你研悟,如果我还在人间的话,除夕之夜,在丈人峰会面,三位老人家请代为拜谢!” 端木慧急得没有主意,望着三位老人。 匡易古也沉不住气,狂声一笑,道:“好啊!有你小子在就有我姓匡的在,端木老儿,我也走啦!” 说走就走,晃晃悠悠的就往门外奔。 毒魔往门前一拦,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追那小子去。” “你重伤尚未完全复元,又不知他到那儿去了,你怎样追法?” “毒崽子,你别管,走开!” 话声乍落,两掌陡扬,冲着毒魔就劈出一掌。 毒魔心中一凛,真气一提,挥臂排劲,硬生生的接了一掌。 轻响过去,毒魔屹立未动,匡易古连着倒挫了三步,哈哈狂笑道:“毒崽子,你的本事比老匡大啦!不让我走,再拼一掌试试……” 端木竺如身形闪动,早到了匡易古身侧,探手扣住他的脉门,喝道:“除夕之夜。没有多久,那娃儿满身奇功,虽单身行走也不致吃亏,我们终能会面,你急什么?” 匡易古大声狂笑,简直像是疯了,道:“姓唐的小子见识浅,阅历差,说什么也斗不过那群阴险的小人,我放心不下,你还是让我走!” 端木竺如笑道:“就算他斗不过那群人,但三数天之内,决不会有事发生,你就是要走,也须在五天以后动手,你快去运功养伤,不可动无名之火!” 说完话,松手将他一推,送坐在木凳之上。 匡易古无可奈何,苦笑两声,道:“好,好!姓唐的小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匡易古也不打算活下去啦!” 他停了片刻,又冲着毒魔道:“老毒,你的灵丹送我姓匡两粒吞服好吧?别那么小儿科呀!” 毒魔嘻嘻一笑,接着道:“只要你听话,别说两粒,就是十粒二十粒,我也会给你……” “哼!你这刻倒是大方起来了。” “我毒魔从来也没有小气过呀!” “没有小气,你倒是拿药给我吃呀,光说大话,而不做漂亮事……” 毒魔哈哈大笑,忙点头道:“得,得,别嚷别嚷,我去拿!” 毒魔的居处,从来就不许人大声吵闹,今天叫匡易占哇哩哇啦的吵翻了天,老毒却毫无怨言,嘻嘻直笑。 端木竺如胸有成竹,他知道唐圣华那身奇功,纵让劳贡他们联合出手,也吃不了多大的苦头,因此,他沉住了气,毫不慌乱。 他极力安慰端木慧,命她安心研悟圣旗秘密,答应在除夕之夜,还给她唐圣华。 她羞了,但,泪却没有再流。 隆冬季节,风雪交加,天气非常寒冷。 天上蒙着层层灰雾,在北部地区,特别显得阴森,冷峻。 茫茫白雪,在天空翻飞,就像有人在上空洒下无数的细白花朵,纷纷飘落。 山野之区,一眼望去,白茫茫不着边际,雪,铺满了整个的郊野。 冷风呼啸,时时激起阵阵旋风,卷起落地的雪花,远远望去,恰似一座雪柱,煞是壮观。 往恒山的方位途中,出现一位白衣少年。 他在风雪侵袭中,神采丰奕的紧奔疾驰。 他衣衫穿得单薄,然而,严寒袭击,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白色的衣装,混合在雪色中,分不出是人还是雪。 但他红润的脸色,衬托在白色上,分外的鲜明。 只是,他英俊的脸上,显得凝重,冷峭,而且,还带着极浓的杀焰。 他,正是直言居士,江湖人称杀人魔王的住处。 本来他在来毒魔住处之前,就已经作独自私奔的决定,因为他怕端木慧拦阻,而不敢说明。 当他摸清了毒魔家院出入机关的第三天,就匆匆留言,神不知鬼不觉的踏上征途。 这是他踏上征途的第二天,目标是恒山,找的是劳贡。 事实上他不知道劳贡在不在恒山,他知道这群人目前正在聚集一起夺旗,但究竟集结在何处,则无从知晓。 因此,他先找劳贡,只要见着劳贡,巫景全,仇尚荫就不难碰上。 这些,都是他经过仔细的思量,才作决定的。 寒天,对他无所感觉,这个当口唐圣华,血在沸腾,心在跳跃,眼睛都喷出了火花。 漫天大雪,都将被他这火般的忿怒融化。 他一阵紧走,倏地——有一个思潮,侵袭心头,脚下突慢,忖道:“我若见着劳贡,他若责我不遵守信约,我又该怎样对付?” 他愣住了,停在雪地里久久不能行走。 忽见他悠悠的一叹,自言自语道:“反正我一人不能同时赶赴两个约会,总要失信一面,如果失信九大门派,倒不如违信于五岳人物,先解决劳贡他们,再赴九大门派之约。” 这想法似闪电般的飞过,立意立决,仰脸—声清啸,拔步就走。 他一刻也不停留,轻身功夫展至极限,厚厚的白雪上层,只能见他极其微弱的足印。 这日,他来到沧峰岭,这是个镇甸,距恒山只不过百多里路。 雪停了,吹着削骨的冷风,他略事歇息,进了点饮食,问明路程,继续奔走。 他这时的心性特别急躁,恨不得一下却将劳贡他们砸死。 渐渐的又进入山区,白茫茫,满是雪地。 他没有心情欣赏这大好的雪景,心脑中只是恨。 转过两座山头,由于大雪封路,壑涧难分,他行走的速度,已减慢了许多。 正走之间,风吹甚紧,忽听有人说话。 这话声是由风吹送过来的,却听不真切说的什么。 圣华不由一怔,急思道:“冰天雪地,寒风侵人,这荒无人迹的地方,怎会有人说话?” 这怔神的工夫,话声越近越传越真,却听有人说道:“五狱人物分成两派,东令,西幡,北环联盟,下贴邀我们加盟,这不是正可躲避那小子追杀之苦么?” “是啊!我们正在无处投奔之际,却有这么好的机缘,真是上天保佑,哈哈哈……” 圣华听这两人说话,不由又是一怔,忖道:“这两人是谁?听声音倒是很熟呢!” 他估量方位,来人正是要打从此处经过,索性不走,要看看究竟是谁。 大约有一盏热茶的工夫,笑声,说话声,愈来愈近,而且还不止一人。 他紧走几步,转往山头的后面,站立守候。 俄顷,即见有四个人欢天喜地的经过了这座山头。 圣华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由就勾起了已忘记的怒火,暗骂道:“狗崽子,你们骗得我好苦,这一次看你们还想逃么?……” 他暗骂未了,即听得有人道:“横小子这几个月来没有消息,莫非已被人杀了吧?” “你别胡说,恁那小子的能耐,说什么也被杀不了,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另一个紧接着哈哈一笑,道:“我看你们是被他吓破了胆,真要再遇上的话,我只要三言两语,准叫他乖乖的夹尾巴就走……” 圣华越听越火,这明明是说他自己嘛!不由大声喝道:“九头龟!站住!” 四个人机伶伶的打了个冷噤,停步转身一看,心里都喊声:“啊呀!我的妈呀……”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圣华碰上的四个人,正是蜘蛛党的九头鸟邓元,和毒.龙手,丧门神,镇海蛟。 这四个人以下五门手法杀了驼背苍龙,铁腕苍鹰之后,就考虑到圣华准会找他们算帐。 贼人心虚,日夜不宁,已经躲藏了好几个月,半个月前,方接到三狱联盟的贴子,叫他们加盟三狱,共创武林大派。 有了靠山,心胆就壮啦!于是,就道北狱,是来投靠保命的。 那晓得冤家路窄,偏偏在这儿被圣华撞见。 四个人已吓得尿滚屁流,心中乱跳,连话也不敢说。 圣华目射碧光,冷笑了几声,道:“邓元,银剑羽士是住在洛阳邙山脚下么?” 九头鸟心头猛战,鬼眼乱转,半响未说出话来。 圣华又是两声冷笑,喝道:“你刚才说见着我之后,三言两语就打发我乖乖地夹着尾巴走,你怎的不说啦?” 九头鸟蓦地心中又是一跳,急忖道:“看这小子杀气腾腾,又是往北狱而行,定然与劳贡他们结了仇怨,我不如嫁祸三狱,一推了之……” 诡谋突生,赶忙嘻嘻而笑,缓缓道:“小英雄您别见怪,那银剑羽士是否住在洛阳,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敢骗小爷吗?” “我是听北环劳贡告诉我的……” “呸!你要不要脸?冲着你这份下三滥的样儿,小爷今天也饶不了你。” 他目光转动,扫了四人一眼,又喝道:“是小爷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了断?” 两声喝喊,声震云霄,四个人脸色发白,双腿吓得直哆嗦。 圣华一见这种形态,又气又恨,但可怜起来。 以往,他没有怜恤人的心意,这也许是了端木竺如的感化,不由又思道:“他虽是骗了我,但未有大错铸成,而且还寻着了慧姐姐功过都有,饶了他吧……” 这罹尚在他心中盘旄,对面的九间乌一见圣华杀机顿减,心中一宽,知道机会来了。 九头鸟赶忙一拉他的外堂堂主,噗通一声,四个人都矮了半截。 敢情,他们都跪下了,只听邓元说道:“人都有错,我们不过是为了保全生命,才骗了小侠一番,如今知错啦,您就抬贵手,饶手一次吧!” 圣华倏地心火上升,他见不惯这种不要脸的作为,大喝声:“起来!” 喝声如雷,四人反倒惊惶失措,不知是起来好,还是跪着好?圣华急得—跺脚,怒喝道:“再不起来。我就挖掉你们的眼睛!” 但,他那句喝吼,不啻是答应了饶他们之命,只是须要站起来。 九头鸟蓦地拉起另外的三人,躬身道:“我们谢小侠不杀之恩……” 圣华的脸色又寒了起来了,喝道:“少废话,你们到哪儿去?” 邓元放心了,这刻可不敢再骗人,忙道:“到恒山去。” “到恒山作什么?” “劳贡,巫景全,仇尚荫联名发出绿林贴,邀请我们加盟。” “他指定要你们到恒山的么?” “是的,这儿有请贴,你要不要看?” “我不要看啦!如此说来,劳贡他们都在恒山不会措了?” 九头鸟对这个问题却不敢随便的答覆,因为他已不知道三狱人物是不是都在恒山。 如果说错了,将又是谎言,骗局,再要碰上这位杀人魔王话,这条命说什么也保不住。 于是,他想了许久,方道:“他们是不是都在恒山.我还不太清楚,我是从贴子上看出来的,小人再也不敢骗人了。” 圣华心里只想笑,却硬生生的绷着脸,点点头,又问道:“加盟三狱的,还有些什么人物?” “据说都是黑道的高手,最有威望的莫过于‘恶陀太岁’,‘毒蝎子’,‘毒玫瑰’,‘浪蜂铁扇’等人。” “他们联盟的目的是什么?对象是谁?” “听说是要另创名派,独霸江湖,对象不外乎是中狱南狱和小侠,而且,还要夺丹心旗。” 圣华冷漠而笑,这些话,证实匡易古的说法不错,不由得哼了—声,道:“你们还去不去了?” “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啦!痛快点不好么” “我们不打算去了。” 圣华大眼神蓦地一抡,碧光疾射,脸色也陡的一寒,冷冷的道:“论你们的平素作为,的确死有余辜,我今天放你们一条生路,从此希望你们改邪归正,假如故态复萌,只要让我知道,你们纵是逃上天,我也要追杀不赦!” 他略略一停,口气缓和了许多,继道:“你们加盟三狱,是上上之策,望你们真真的做个好人,走吧!” 邓元等四人先是大大的骇异,此刻又出呼出—口气来,轻松了许多,忙声道:“小侠放心,我们决定改过自新,不会使你失望,谢谢……” 圣华自横行到现在,从未这样轻易的放过一个人,今天,他听这四个人能去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打心里也就有厂极度的欣喜。 他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只有劝人向善,是天大的好事。 他心里喜,脸上就有了笑容,忙截住道:“决心向善,才是我们一家人,何必言谢,各位如果方使的话,就烦到桐柏山毒魔居处带个口信,就说唐圣华以到北狱,请他们在除夕夜到泰山晤面。” 邓元不觉一怔,忙道:“小侠和毒魔是朋友?还有另外有人么?” “还是中铃端木老先生,和南箭匡易古老前辈,你只提我之名,就不会出事,放心吧!再见!” 双手抬拱,白影飘动,人已掠出了四丈多远,三个起落,已转到山头之后,立刻不见。 九头鸟邓元念了一“阿弥陀佛”,笑道:“今天要不是见机得早,我们四人只怕变作四鬼了,看来是善有善报,多做好事的好。” 毒魔手干笑了两声,接道:“大哥说得半点不错,我们到桐柏送信,干脆就投奔端木先生他们吧!” 镇海蚊也笑了两声,接道:“投奔他们当然好,只怕人家嫌我们作孽太多,而不肯收留我们哩。” 邓元心也却动了,哈哈笑道:“端木先生慈悲心肠,断无不收之理,我们走吧,于不定唐小侠此行,另有隐衷列,早日送信倒好。” 这四个蜘蛛党徒,去恶从善,落得了极好的收场,其功却在圣华身上。 圣华满心的高兴,提功紧奔,到天黑,已经走出七十多里路。 恒山在望,心中反而有点紧张。 他觉得除了替匡易古报掌伤之仇之外,再也找不出理由和他们拼命。 北环劳贡的老巢在恒山的南端,圣华从没到过,寻找起来。倒是不太方便。 正行之间,忽然传来阵阵的梅花芳香。 他怔得一怔,脚下也慢了许多,思道:“这梅香发自南首莫非这深山之内,也有住户人家?” 心里想着,脚也就追踪香处行动。 刹那间,眼前景物忽地大变,抬目看去,原来是一座梅林。 看梅花怒放,其数不下于数千株,纵横数里,宽度无边。 这样多的梅林,他还是第一次见过,非常壮观,芳香扑鼻,心情了也随之大好。 他正在深思中,蓦地——从梅林的四面,发出四枝火箭,飞射上空,排出几声刺耳的怪响。 圣华不由一惊,急忖道:“这地方十分神怪,恐怕是劳贡的老窠吧!” 思念末落,梅林两端拥出八个大汉,一个个都铁青脸色,横排在梅林正中两旁。 不大工夫,从中间走出个青服的老者,怒目横眉,紧瞪着圣华,喝问道:“阁下鬼头鬼脑的,必有歹谋,难道不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圣华被他这无原由的喝骂,顿时怒火相撞,冷笑几声,大喝道:“嘿嘿!小爷爱到那儿就到那儿,有什么好打听的,看你这份鬼样子,好像蛮有来头……” “哼!无知小辈,连北环的宝地都不知道,竟敢撒野,打他!” “这家伙穷凶恶极,不问情由,招呼左右的八个汉子打人,这不是该死么?” 八个壮汉听命大喝一声,蜂拥而上,拳脚并举,怒喝不绝,狠命的攻打。 圣华嘿嘿冷笑不停,杀机陡现,没有等他门闯上,挥掌错身,硬往八个汉子身上撞去。 他这时的功力,已高得不可思议,玄天阳玉,收发由心,劲道排出,只有四成力,就震得八个汉子立脚不稳,纷纷挫退。 青衣老者不由一惊,冷冷一哼,纵身扑出,出掌就劈。 圣华喝声“找死!”身形闪动,化解来劲,猛探臂长身,只一捞,就扣住了老者的右手脉门。 他恨透了这该死的凶徒,略加力,老家伙头上的汁珠就像黄豆大小直流。 他目吐精光,杀机更浓,力道加重,正想掐断脉门,杀死这个老家伙,倏地——梅林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忽听一人喝道:“唐圣华住手!要拼命也得找一等一的高手,拿这些下人出气,算得那门子英雄!” ------------ 第二十七章 圣华听这声音很熟,唯因梅林密布,看不真来人面貌。 他心中忽地一动,思道:“只怕是劳贡来了,我正要找他……” 力道一松,哼了一声,顺手往前一送,喝道:“老鬼太可恶了,不给点小苦头吃吃,方你也不知小爷的厉害……” 嗖!青衣老者已震得倒摔出去,着一声蓬……老家伙已撞在梅干之上,头破血流,眼冒金星,只闷哼一声,当时就昏死过去。 圣华感到一阵愉快,不由仰天朗声大笑道:“哈哈!看来说话的人的面上,给你个小小的惩罚,如再狂傲过甚,目中无人,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他这些话等于是多说的,因为,那个老家伙昏死了,根本就听不见。 但,这是个下马威,固然被打的人听不见,那说话而未露面的人,总可以听见的。 “嘿嘿嘿!这些日子不见,你还是那样的凶狠,心里舒服了吧……” 就这工夫,林中已走了一人,骨瘦如柴,燕尾胡,满脸的奸狡像。 圣华一看,正是大名鼎鼎的北环劳贡。 梅林中灯光明亮,却看不一个人,只有劳贡站在他的对面。 撞伤的老家伙,已被八个汉子抬走了。 圣华脸上冷冰冰的,不由冷笑道:“嘿嘿嘿,我心里一点也不舒服!” 北环劳贡一摸燕尾胡,小眼睛一睁,怒道:“是不是没有将其劈死。” “不是!” 劳贡不禁—呆,又冷笑问道:“不是?究竟是为什么?” “很简单,没有将你们通通劈死!” 劳贡做梦也没有想到圣华会说出这句话来,不由嘿嘿连声冷笑,小眼乱转。 这老奸巨滑的五狱高手,火气虽大,但他毕竟诡谋在心,强按肝火,问道:“我们订有除夕之会,你要将我们通通劈死,尽可在约会上动手,无端的到此找碴,究竟是不太合理,你是不是要毁约?” 圣华最怕他提起约会之事,因为,他不愿充当不守信诺之人。 他心直舌笨,不善狡辩,当下不禁一愣,忖道:“是啊!我怎能如此的不守信用……” 这—犹豫,给劳贡看出了心病,敞声怪杰的一笑,怒道:“像你这样虎头蛇尾之人,实不足称雄扛湖,不过,你假如愿意现在动手的话,我倒可以奉陪,只是……” 圣华在这片刻之间,已作出非拼不可的决定,他立意要先替匡易古洗雪重伤之恨。 于是,他反而沉着起来,冷笑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天下高手作证,真要打出个胜败,你同样的可以不认账。” “哈哈!哈哈……”圣华纵声大笑,道:“胜败之争,还在两可之间,你敢料定我不认账?” “那么,丹心旗带来没有?” “我们拼命,旨在胜败,你提丹心旗作什么?” 劳贡阴恻恻的诡笑几声,道:“彼此间已有言在先,谁要胜了,就是丹心旗的得主,你变卦了不是?” “那是除夕之会,今夜不是除夕,自然要作别论了。” “呸!我老人家那有那好的兴致和你打着玩,去去,除夕之夜,咱们再见!” 北环鬼计多端,仍旧假戏真唱,说走就走。 圣华心头大急,身形一闪,就挡住劳贡的去路,怒喝道:“再见?哼!没有那么方便,今夜小爷非要好好的打你—顿……” 劳贡燕尾胡髯掀动两下,小眼精光蓦闪,末等圣华说完,弹掌就打出两掌,喝道:“小子给你点脸色,看你敢在恒山撒野不?” 两掌只不过用上五成功力,但气势显得蛮凶。 圣华不由又是一声长笑,举掌连拍,也喝道:“我就不信恒山是铜墙铁壁,有什么不敢!” 蓬地一声,双方身形未移,掌已接实,梅林却被震得沙沙作响。 劳贡侧闪三步,斜身插进梅林之中,诡笑道:“小子,你委实是为了舒适,到此惹事生非?” 圣华正是在怒气澎湃的当口,忘了告诉劳贡是为替匡易古报仇来的。 他气仇填膺,大喝道:“你管得着吗,别走,再接掌!” 他已经被劳贡逗得气燥心浮,有些蛮不讲理,话刚落,双掌已先后攻出。 劲风疾猛,阳刚直扑,用上七成功力道:“劳贡接招” 劳贡阴森森的一笑,但是他在阴笑声中,人影一闪,梅林顿时灯火全熄。 咔嚓连声,尘土齐扬…… 梅林黑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圣华大眼抡动,碧光闪耀,心中颇感惊异,人也退出林外。 盏茶之间,视力方恢复原态。 静悄悄的,也不闻任何声响。 地上,已倒下了三侏古梅,齐根砸断,凌乱不堪。 圣华不禁讶然,也更加气恼。 他稍停一下,脑中也较为冷静,忙将左近的情况打量一番,心说:“五狱人物的居处,可能都是机关重重,这梅林种植极有章法,决不是好路数!” 这想法急闪而过,原来预备闯进要中的念头,顿时打消。 可是,他不愿就这样回去,心也不甘。 他又想了一下,蹩不住朗声大笑道:“劳贡恁你北环的威名,怎么也学会藏头露尾的功夫。” 没有反应,仍旧是静悄悄的。 圣华傻了,人家不理,他就是再激,也没有作用。 但他不死心,冷哼一声,又道:“有本事,只管出来硬拼,否则,除夕之会,小爷要失约啦!” 还是没有人答理,比刚才还静寂。 如此一来,圣华可是真火,不由怒骂道:“欺世盗名,真不要脸,枉有五狱之名……” “嘿嘿…………嘿………嘿” 他话声未落,身后的三面,陡地传出两声冷笑,一声冷哼。 圣华大惊,无形中,神功已提聚起来。 就在他转身之同时,林外,灯光斗然大亮,景物却摄进双目。 他的正面,站着北环劳贡,阴阴而笑。 左右两端,各站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手中都有兵刃,怒目相向。 两个老头的后面,站着一大群劲装的大汉,少说话,也有两百人。 这局面变得太突然,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弄胡涂了。 两百多人,是怎么到他身后的,他不知道,连声音也未察觉。 似乎有点丢人,他有些脸红。 因此,只是露出杀焰,而没有说话。 劳贡好不得意,狂声大笑:“唐圣华,你要取消赊夕之会?你刚说的。” “不错,谁要你像耗子样的躲着不敢出来。” “现在我们出来了,你是不是不承认刚才说的话?” 圣华愣了一愣,忙喝道:“现在和刚才不同,你要是早点出来,我这句话还不会说呢!” “小子,你也变得聪明起来了,那么,你今夜是非动手不可了。” “对了,你说得—点不差” 劳贡仰天大笑,伸腕取出怀中的一对金环,怒道:“劳某人一再容忍,你非逼我动手不可,我就不信你真的能胜得了我……” 他双环一碰,排出呛啷的清脆响声,正想动手。 就在这个骨节眼上,忽听左右两个老头喝道:“且慢!恶陀太岁,浪蜂铁扇加盟三狱,尚无寸功,这小子交给我们吧!” 圣华—听这两个名字,证明邓元说话不假,果然黑道高手齐集此处,不由冷笑道:“你们还不配和小爷动手。” “别他妈的吓唬人,恶陀太岁就不信你有多大的斤两!” 声出人到,手中的澄风刀,迎面就砍。 圣华正待反举,又听浪蜂铁扇冷哼道:“小子吓人也得看是谁,先吃我—扇试试。” 扇风罡硬,如同暴雨,疾取上身要穴。 圣华那将他两人放在眼底,昂首—声清啸,白影错动,早脱出两股兵刃之外。 他曲腕这间,金光一闪,毙手余刀取在掌中,腾身跃进,扑向这两个黑道魔头。 圣华小看了人家,恶陀太岁和浪蜂铁扇的功力,虽没有北狱高明,但也差不了多少,两人这一连手相攻,威力就人大的增加,而不下于劳贡。 圣华功力早凝齐臂丹心八绝也连续展出游身在两魔之间,一味的抢攻。 恶陀太岁在左,浪蜂铁扇在右,这两人经验足,杀法狠,心地险诈,却采取避重就轻的战法,专攻要害。 三招过去,胜败未分。 双方的攻势顿然大变圣华是绝技连施,双招同用,恨不得屯击成功。 从此魔头刀扇并上,搬出了颠真实功夫,巴不得械取首功。 眨眼间,又过去五个回合,还是未分高低。 圣华急了,金刀夹奇招,有攻无守,左掌玄天阳玉,连劈两记,狂涛汹涌,热浪重天,直如排山倒海。 时辰一长,恶陀太岁和浪蜂铁扇,就透着吃力,攻势受挫,凌厉全消。 劳贡看得有点心惊,不住地忖道:“这小子功力委实厉害,再打下去,这两人定必丧命,不如施用火弹杀他……” 恶念一闪即过,张口一声大喝道:“住手!” 圣华心头—震,掌势一滞,两个魔头借这瞬间的工夫,窜进梅林。 圣华不禁大怒,抬步要追,陡地——劳贡单劈一举,一声锣响,灯火又灭,圣华略一怔神,人也急稳当地。 刹那间,一团团火球,从那两面站立的人群中,冲着圣华打出。 圣华杀了许多人,打了许多次硬仗,却从未见过这种攻势,不由吓了一跳。 噗!噗!噗!…… 四颗火弹,已射落在他身左身右。 火弹落地爆炸,火星四射,遇物即烧。 离他只不过两尺远近,使他更加吃惊,更加暴怒。 然而,后面的火弹,却不断的打到,嗖嗖之声,阵阵传来。 假如再不闪避,非被烧中不可。 圣华不禁大骇,前进不能,后退无路…… 左闪难避,右纵亦难逃袭击…… 匆忙中,双脚垫动,人已冲空而起,说时迟,就在他离地两尺光景,原处已着三颗火弹,几几乎烧上双脚。 他腾空三丈三四,猛弓腰拳退,刚要落在梅树之上,斗然——火球似连珠,又疾如闪电般的打到。 他迫不得已,提气,借梅枝那—点点反弹之力,又上腾三丈多。 这时他心头的恼怒,只怕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急急思道:“他们发弹之处,离我不过两丈左右,我只要抢近他们身边,以掌力杀他,或可破去这种攻势……” 不错,这方法很高明…… 在空中,真气已提,临空四丈,电光似的如长虹贯射,疾速而奔刚到中途,只再一个腾身,就可接近那发弹之人,蓦地有人大声喝道:“劳兄速令停止攻击,咱们有活好说!” 两声锣响,灯火突亮,圣华也落于地面。 他借灯火一看,左右草地,树干,已被烧得面目全非,轻烟薰人。 不由打了个冷噤,连呼:“好狠!好狠……” 事实上这是人家设的圈套,事先就作好了安排。 如果没有人喝喊,这时,那群发弹之人,要不死伤四五十才怪哩。 圣华环目扫去,靠梅林那面,已站着两人。 正是仄山东令巫景全,和华山西幡仇尚荫。 劳贡巳不知去向,那些发弹之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大感奇怪,非常不解,这些人,是怎么走了的?何以东令西幡竟会在此刻出现,从何处来?他天真,稚气,敦厚,绝不懂得用心机捉弄人。 东令巫景全,抖着胖大的肩胛,哈哈大笑道:“唐圣华,你先平平气,咱们在没有仄山会战之前,似乎不应先展开杀劫,你说对不对?” 圣华眼中已经喷出了火,哪能听得进这些活,大怒喝道:“没有这个必要,今日不能见生死,决不罢休。” “那何必呢?我们最守信诺,在未比斗之前,还是不要抓破情面的好。” 圣华不禁仰天狂笑三声,怒道:“你们居然懂得情面二字真是笑话!” 仇尚荫嘻嘻几声假笑,接道:“小兄弟,任何事情都得有个道理,你不遵约赴会,无端到此拼命,究竟是为了啥事?” “哼!”圣华被他们的和缓态度,逼得稍稍的消除少许火气,接道:“请你们别假惺惺地明知故问好不好?” 巫景全又抖了抖肩胛,嘻嘻笑道:“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叫我们从何而知么!” 圣华毕竟是个毛头小伙子,比不上这群老奸巨滑的东令西幡。 他爽直坦减热情忠义,人家始终笑脸相迎,在他来说,是不好再怒颜相向的。 于是,他的火也消了,怒也熄了,冷着面孔,道:“南箭匡易古是谁打伤的?哼?” 巫景全又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因为这件事而来拼命的呀?” “怎么这件事不值得拼命?” 巫景全故意露出惊讶之容,道:“这是我们五狱的内部纠纷,跟你毫无关系嘛?” 圣华不由一怔,忙道:“匡易古为我的事而被你们打伤而被你们打伤,怎么跟我毫无关系?你简直胡说!” “真怪,匡易古会为你的事?什么事呀?” “他来劝导你们放弃除夕之会,而被你们打伤的。” 东令西幡脸色更显示得惊异,仇尚荫接着阴险一笑,道:“这真是浩天的冤枉,我们连听也没听见过……” 紧接着他的话之后,巫景全也正色道:“假如匡易古是为这件事而来,我们不但不会动手,而且只有答应的份儿哩。” 圣华见他两人都是一本正经地谈说此事,否认这件事,不由得非常纳闷。 他不明白个中的道理,匡易古说是为了阻止约会而被打,眼前的两人又不承认,这…… 他暗中作了极多的推理,忽然,他有了决定,那就是回去再问匡易古。 因此,他斗然双手一拱,说道:“二位既然不认账,那也没有办法,再见……” 话未说完,猛撤身,提步就走。 东令巫景全嘿嘿两声轻笑,碰了碰仇尚荫,随声叫道:“小兄弟慢走,我有……” 圣华蓦地转身,碧光暴射,喝道:“两位,在下拼打一场” 巫景全笑呤吟地上前几步,悦色和颜,道:“什么话,你到此是客,刚才是由于误会,而有动手之情话即说明,误会已消,我们应该以朋友之儿,接待小兄弟。” “在下尚有急事,不便打扰,改日再来吧!谢谢了!” “除夕之约,取消与否,我们也该好好的计论一下,何必急着要走?” 圣华心中已经有些动摇,忖道:“对呀!九大门派之约,是在除夕之夜,能在讨论中将他们的约会提前或者延后,不就都方便了吗……” 此念一生,去意顿就打消了一半,笑道:“盛意十分感谢,我们就在这儿计论好啦!” “哈哈,哈哈……”梅林中突在此际传出几声大笑,接着道:“小兄弟真是英雄人物,提得起,放得下,劳贡身为地主,不能不尽地主之谊,怎好在野外计论这等大事,还是清到舍间接待吧!” 劳贡一奉承,圣华心中非常受用,开心极了。 他心中—喜,脸上的笑,就特别的甜。 那面的仇尚荫呵呵大笑,接道:“对呀!这才是待客之道,劳贡,你早干什么去了?呵呵!” “别废话了,咱们该请客人进山啊!”巫景全也凑热闹地大声嚷着。 圣华在这三个武林鬼魔唱和之下,的确有点受宠若惊,推辞不得。 他有些不好意思,杀意全消,心说:“这倒好,拼命不成,反而打成了朋友,看一约会改期,大有希望,不妨随他进山,看他们有何高见,再作道理……” 于是,他点头微笑,道:“三位盛意,在下先领了,我看……” 劳贡哈哈大笑,截住道:“小兄弟,别再婆婆妈妈的啦!我先带路,请!” 请字甫落,当先而行。 圣华毫无戒备,笑容满面,在巫景全,仇尚荫伴随之下,紧跟劳贡之后走去。 这正应了匡易古的话,恁功力,圣华吃不了亏,论险恶,说什么也不是这三人的敌手。 他怎想到以三个名震江湖的五狱人物,居然会不择手段的陷害他呢!在梅林之内,谈笑生风,缓缓而走。 这梅林的出进之路,是有一定的路数的,寻常人是进出不了这座梅山。 圣华虽是在表面上受到人家的欢迎,但实质上是人家故意分散他的注意,使他无法熟记这进出之路。 这,足证东、西、北三狱人物的狡诈,险毒,险恶其实,圣华心底纯洁已极,他只要愿意进山,这些鬼域技俩,根本就不在注意。 沿途,不见人影,静悄悄的,只听他们的谈笑之声他们出了梅林之后,就像是进入一道山谷,狭隘得只能容两人并行。 这山谷的道路,十分率曲,另,右一弯,真是不计其数。 圣华心中突然的想起了所谓三狱联盟,而夺天下之事,不禁纳闷的道:“若以联盟来说,势必声势渲赫,人马众多,可是,我行走了这样久,怎么连人影也未见到?” 他心里想着,双目可就没有停,到处的打量。 他不会掩饰自己的行动,不惯装模作样,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东令西幡的眼中。 走完了这道山谷,眼前的景物,大大的一变。 原来,这里是一座独立的平崖,宽广无比,四处林木翠竹杂陈环绕平场。 造山之面,房屋连毗,建造得非常壮观。 踏入平场,人马无数,灯火如同白昼,个个横眉竖目,兵刃耀眼,看来触目怵心。 圣华心头不禁一动,想道:“看这种气派活像如临大敌,是不是他们不怀好意,想暗算我……” 想法顿过,警觉心也提高了三分,不由冷笑两声,昂然而过。 他那将这些人看在眼中,放在心上。 工夫不大,却来到墙院之前,劳贡已诡笑的立在门旁,和颜相迎。 大堂之上,已站有好多人,男女老少,不下三十余位。 从每人的脸色上看,似乎都很凝重,无形中在整个大堂中,暴露出一股杀气。 可是,每个人都站立在堂的两面相迎。 几十个人之中,有两个女人最为突出,四道眼神,衬着那妖艳的面孔,含着淫荡的笑容,死命的盯着圣华,瞬都不瞬。 圣华从容走进大堂,目光闪动,一块其宽大无比的黑漆底子的三个大金字匾牌,摄人眼帘。 上面刻着“三义堂”三个字。 五狱变成了三义,这变化不太寻常。 劳贡以主人自居,首先替圣华介绍在场黑道人物,尤其是那两个女人。 原来,他们是黑道上淫毒的出名的“毒玫瑰”,和“黑蝎子”。 这两个女人以娇媚见称,以狠毒出名,功力比所有黑道人物为高,是端木竺如手中漏之鱼。 这个当口,酒筵已经摆下,气氛看来倒很欢洽。 圣华无所惧,他放心大胆的吃喝起来,突然…… 劳贡哈哈大笑数声,朗声道:“咱位联义堂很难得请到名震武林的直言居士,杀人魔王,丹心旗主的唐小侠,的确是荣幸之极,我们应该大大的庆贺欣,成为联义……” “劳贡……”圣华脸色早寒,他不愿意人家称他为杀人魔王,正要纠正他的错误。 那晓得他刚叫出劳贡二字,东令却截住他下面的话,笑道:“联义堂群雄众至,足够维护武林正义,假如能得唐小加盟的说话.义旗一举,事实上可慑服江湖,独霸九州的了,哈哈……” 圣华心头一震,很想说话,却被一阵哗然之声阻拦住,弄得他无法还言。 等哄声一落,西幡仇尚荫也冷然一笑,接道:“巫兄之言,真使兄弟高兴,想来唐小侠也不会看不起我们,而加以拒绝……” “慢点!”圣华已将眼前的局面弄清楚了,趁机而收,接着冷笑道:“你们请我来,是为了除夕约会之事,要我回盟联义堂……还是请各位少谈。” 劳贡嘻嘻直笑,许久方道:“你加盟联义,就是自己人,除夕之约,不是很自然的取消了吗?” “对呀!劳兄之言,说得妙极了。”仇尚荫也加油加醋。 “我们欢迎唐小侠加联义堂……” 所有的人,都同声高呼,接着又排出了如雷的掌音,震动三义堂。 圣华沉住了气,不住的想道:“你们请我进山,原来是这种诡计,若答应了,岂不是要和端森老前辈为仇这可能么” 他心中不停的冷笑,这时,本家都静了下来,等着他答应哩。 圣华双目圆睁,环扫在场各人,转对劳贡、巫景全等人道:“天下有没有强迫人加盟的事情?” 巫影暗中一怔,心中转了两转,立刻回道:“当然有” “那么!你们是要强迫我加盟联义堂啦!” “不敢,不敢!我们是诚意邀请。” “嘿嘿!”圣华两声冷笑之后,又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仇尚荫险恻恻的一笑,道:“为什么敬酒不吃罚酒……” 圣华眼射碧光,威凌万端的逼视仇尚荫,冷笑道:“仇尚荫!我不愿吃敬酒,请你来让我吃吃!” 劳贡也不引起怒意,仰脖干了一大杯酒,干笑道:“唐圣华,你愿意和在府的这许多豪杰为敌吗?” 圣华哈哈一阵狂笑,大声道:“你打算恁联义堂的人多势众,强迫我加盟?” “不敢!我们还是希望你自动参加。” “嘿嘿!没有那个兴趣。” 巫景全霍然一笑,接道:“三义堂之内,没有什么与兴趣不兴趣,只问你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嘿嘿!你出得了三义堂?” “咄!”圣华怒上心头,叭地一拍桌面,杯盘乱飞,大喝道:“三义堂不是铜墙铁壁,人虽多,却等于一群蚂蚁,值不得小爷动手……” 此语甫落,两面的黑道人物,忽地蠢动起来,一个个脸露杀机群起怪叫。 嘈杂之音,震撼堂内,的确惊心动魄。 这场怪场面,圣华还是初次遇上,心里也有点紧张,但他并无恐惧之容。 劳贡赶忙起身,挥动长臂,按住众怒,冷笑道:“唐圣华,你再考虑考虑,别太意气用事……” “我考虑过厂,不加盟!” “嘿嘿!你是想步匡易古的后尘?” 圣华心里更加恼怒,忙问道:“匡易古和我一样不愿加盟?你们打伤了他?” “不愿加盟是原因之一,阻止约会是原因之二,你纵然比匡易古强,也强得有限,望胸全思而行。” “我看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少废话,我要走了……” 他说走就走,推桌往外抬步而行。 他走了不到五步,三十多个黑道人物,倏地四外一散,大有采厂取围殴之势。 圣华碧光连闪,探手取出了毙手金刀,混身是劲,硬往群豪闯去。 巫景全一看情形不对,大喝道:“站住!” 圣华蓦地转身,怒哼道:“要打么?” “如果要打你,只怕你此刻已横尸三义堂了。” “笑话,真要动手,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巫景全……” 他停了片刻,又道:“不叫我走,究竟要怎么办”?劳贡阴阴的一笑,掀动燕尾胡,慢吞吞的道:“只要你有本事出得了三义堂,你怎样行动,我们都不管……” “君子一言……” “四马难追……”劳贡接答此话,猛挥臂,狂风蓦发,涌向唐圣华圣华不禁一惊,横掌一拍,打算硬接来劲。 但当他掌力拍出的当口,堂内倏地漆黑,光亮顿灭,紧接着蓬地一声,双方掌力已经接实。 圣华在匆忙中,侧闪五步,运目力左右查看…… 怪呀!三义堂内的人物,走得无影无踪。 掌击之后,一片沉寂,沉寂得有些使人心惊,有些胆战。 圣华灵气清朗,非常沉稳,不禁思道:“三义堂只有大门一座,那许多人若从大门遁走,短时间决不可能,显然堂内是装有机关埋伏……” 这一想,使得他有些心悸,因为,他想起了在万毒真君房舍中所受的惊险。 同时,他也不熟知这些鬼花样,故而,他木然而立,探测堂内的景况。 三义堂空无一物,原有的桌凳,也都在暗黑的一刹那都被撤走了。 他不敢随便移动,眼光却紧瞪着地上的红砖。 大门,仍旧是敞开的,外面昏暗,隐约的有人似乎在远处走动。 圣华思虑即定,手腕金刀,功力已凝聚上来,正想向门口冲去,突地——传出劳贡的喝喊道:“唐圣华,我这三义堂机关林立,从来就没有人能闳得出去,你趁早献出丹心旗,诚意加盟,或能有你生还之机,否则,哼!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不说还好,语音未落,圣华已暴跳如雷,扬掌照发话之处,连劈两掌,大喝道:“小爷偏不吃你这一套,有本事,只管使出来……” 轰…… 巨响是因他掌力劈中夹墙而发出的,一时灰扬石飞,堂内一片混乱。 圣华不觉一惊,在他的惊神未得之际,只听夹墙那面,发出飕飕之声。 飕声冲破灰雾,密密麻麻,原来是数排短箭,猛向圣华袭到。 圣华掌风已起,将来箭拍得四分五裂,人却向门口纵去。 身未稳,刷,刷,刷……破空之声,已起自门外。 原来,门外打来的是十来颗带有硫磺飞弹。 圣华马不停蹄,接着又往左面疾扑,恰好躲过了飞弹。 他心跳未停,身后又排出几声飕响,两排短箭,威厉射到。 如此一来,使得他无处停身,真气一提,冲空而起,将有两丈。 但!空中也不容他停留,霍地两声“噗”!从他头顶之处,砸下三柄铁铲,双方相差不及三寸,几乎砸中。 所幸钢铁打出即收,屋顶恢复原状,圣华被迫得落在地面。 他脚尖才一着地,数十排短箭,从四面八方,猛然向他攻到。 人家根本就没有要他有喘息之机,机关发动,一波一波的攻出。 圣华已被钢铁吓出一身冷汗,此刻,密箭又到,有逼他牙关紧咬,只好又往空中腾挪。 不过,他这次可留了心,生怕上面的暗器。 好在他腾空之上,正是三义堂的那块大匾。 短简明交五穿梭,满地都是,确实惊人。 他真气凝聚,急隐住上升之势,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三义堂三个字,突起裂开,牛耳尖九,疾穿而出。 圣华喊声不好!闪耀已是不及,毙手金刀发出阳刚之气,迎空疾划。 同时,左掌使出混身之劲,照牛耳金刀打去。 轰地又是一声震天的大响,刀被劈飞,那块大匾,已被他掌力震得稀乱,纷纷散落。 他又经过了这首关口,落在地面,一身的木屑。 但,迫得他满头大汗,恨得钢牙乱咬,混身哆嗦,空有本领,无从发挥。 这阵凌厉的攻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使他有了喘息之机“哈……哈……哈……唐圣华!这滋味怎么样,好的还在后面,你要不信,就试试看?” 这是劳贡的喝喊,等着圣华答复。 圣华没有即刻回答,他在筹思对策,他要脱出危困,作报仇的打算。 劳贡等了许久,似乎有些不耐烦,怒喝道:“唐圣华,你不必考虑,如果不献出丹心旗,不加盟三义堂,就只有死路一条……” 圣华恨怒交加,决心也定了,冷笑道:“你以这里卑劣手段对付我,别说加盟,只要我脱出此堂,要不杀光你们,我就不叫直言居士……” “嘿嘿!小子不后悔么?” “哼!有什么后悔的!” “哈……哈……你等着瞧吧……” 这吧字乍落,三义堂内突然隆隆而响,声音愈响愈重,振耳欲聋。 圣华这刻已横了心,在隆隆的轰声中,排出几声悲壮的狂笑。 他已凝聚了全身功力,准备必要时硬拼一番。 因此,他立身原地,目光环扫,注视堂内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响声也逐渐加重,圣华也比较紧张起来。 刹那间,堂内绿光陡地一闪,刷刷之声,就像倾盆的大雨,突地降落。 破空的音响,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圣华一听这声音,就知是暗器,而且数目无法估计,不由大骇。 他这时也顾不了许多,左掌抡动,玄天阳玉,如排山倒海,雷霆万钧,猛推而出。 右手金光灿烂,隆隆之声,飕飕之声,轰然巨响,破空之声,交织成一片杂乱的乐章。 盏茶的时光过去了,地上箭,已不下万枝。 圣华脸色通红,目放碧光,仍旧是那股子威武不屈的样子。 第二度猛攻,又被圣华躲过…… 他以为三义堂的厉害,也不过如此,胆气立壮。 于是,他纵声狂笑起来,显示得异常的傲气。 许久,他笑声方落,大喝道:“劳贡!你的鬼门道能奈何得了唐某人?” 没有反应,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 他又狂笑起,大声道:“劳贡,假如你不打了,小爷哥走啦!” 人家根本就不理会他,随他叫。 俄倾,又听他大笑道:“哈哈……你们三狱人物,便鸡鸣狗盗之辈,既不敢打,又不敢出面答话,告诉你们,小爷走啦!” 他说走就走,抬步向门口行去。 没有阻拦,平淡无奇。 圣华的警觉心,渐渐地松懈下来。 他放心大胆,继续往门口走。 距离逐渐缩短、跨出门外,顶多不过十步远。 圣华脚下倏地一停,大眼神瞟向门外。 原来,他怕外面又要向他打进硫磺弹。 足足的呆了———盏热茶工夫,门外毫无动静,他纳闷起来,暗道:“他们会放我走?” 这问题盘环在他的脑子里,倏地——他决心立下,嘿嘿两声冷笑,自言自语道:“纵然是刀山剑林,我又何惧之有,走!” 神功早布,昂首跨步,疾行过去。 三步过去了,没有事情发生。 五步,六步,刚到第七步之际,突然——轰隆…… 红砖分裂,尘土下坠,圣华立脚不稳,随同泥土下坠之势,跌得不见身影。 ------------ 第二十八章 这又是陷阱,而且这歹毒无匹的机关,险些要了圣华的小命。 原来当轰隆声响排的当口,门口的机关已经发动,这是一座其深无比的古潭。 当初劳贡建造埋伏之时,就非常注意这个干涸深潭。 因为,它的深度很难估计,落下潭的人,纵不砸死,也将饿毙。 圣华在三义堂使出绝高的功力,不受暗器的损害,使劳贡他们个个心惊。 他们深知圣华不会交丹心旗,更不会加盟聊义堂,为了怕他会合端木竺如和匡易古,以三人之力,就足可以摧毁聊义的势力。 东令和西幡和劳贡三人经过商量之后,觉得没有丹心旗,只要三义的聊义成功,也很容易的独霸天下。 因此,他们狠了心,决将圣华杀死,免得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在他们想,这座深潭可以制圣华的死命。 于是,不动声色,突然使出从未利用过的陷阱,将圣华翻落到潭底。 圣华在听到巨响的当口,就知不妙。 可是,太突然了,同时,脚下泥砖已经崩裂,在迫不得已之际,只好提住真气,闭着眼疾往下坠。 当他下落五丈左右,寒气加重,机伶伶连着打了两个冷噤。 张目四望,乌黑一片,心头大震,急骤思道:“这样摔下去,只怕有死无生,且滑身左右两面,看看究竟是什么玩艺……” 这一思念的工夫,又坠落了三丈多…… 心急且惊,借下落之势,探身左旋,刷地斜飘过去。 这身法去得极快,因为看不见什么,突地撞在壁土之上,竟将他撞回了两尺多。 他又是一惊,仍旧提气左移,手指伸处,觉得凉滑无比,无从攀援。 这刻的唐圣华,专门打着求生的念头,心中的恨忿,已摒除无存。 滑落间,猛听得脚下传了潺潺水奔之声,不禁更惊,急忖道:“我不懂水性,设若落于水中,则非死不可……” 求生,是人的本能,别看圣华天不怕地不怕,此际也心悸万端,伤感蓦生。 他不愿就这样死去,他要报仇,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心中虽急,却仍在挣扎着思念办法。 飘落,不停的飘落,忽地…… 他脸上反动派过一丝苦笑,身形尽力左移,右手的毙手金刀,突地往下一沉,贯力往壁上插去。 “嗤”的—声,金刀已插进土壁之中。 好坚硬的壁上!他吸住真力,紧抓刀柄,下坠的身形,顿然稳住。 他轻轻的吁了一口长气,心跳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他暂时放了心,虽然出不了此潭,十来天还不致丧生此地。 圣华静静的闭目养神了许久,方曲肘扳平了一身,扭颈运足目力,四下观看。 赫!这儿是个十丈方圆的桶形大坑,上不见天,下不见底,周围都是滑不立足的青苔,不停的流出轻微的清水。 除此以外,就再也看不见有什么东西。 圣华不由得凉了半截,仰天叹道:“唉!想不到这唐圣华威震半边天,今日竟要丧命在这个死坑之内!”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个深潭,而称之为死坑。 英雄气短,飘出了几滴泪水。 刹那间,在他心头涌出了无穷的事。 已完的,未完的,悲凄的,欢愉的,一幕幕的映过心脑。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刻,也不知想起多少事情,忽然他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这样的在这儿等死不成?” 这个问题产生在心中,久久未能消失,反覆的思维着。 潺潺的水声,越听越清楚,是急流,又像缓缓的撞击。 他灵机突动,又思道:“下面分明是水,水面响声,显然是在流动,莫非底层有宽敞的水道?” 他脸上展出了丝丝笑意,也流露出没有绝望的表情,片刻间,又听他言道:“不管怎样,设法下去查探一下,总比在这儿等死的好。” 于是,他试着抽出右手,默运玄功,九曲指,在这个当口,却成为他救命的工具。 五指如剑,照定壁面插进。 沙地一声,已和毙手金刀一样,插进土壁。 圣华真的笑了,不啻是给了一剂与奋剂,神情为之一振。 他撤出毙手金刀,揣进怀中,双手连环运用,眨眼之间,就下游了两丈有奇。 九曲指在运用上,最耗真力,圣华虽然有金龟内丹和火参撑持,然而,连续消耗真力,同样的是有些难以支持。 两丈多距离,至少要运用二十次内力,故而,圣华已略略地有点喘息。 当然他并不在乎这些,但是,究竟还有多远方能看到水面?他却没有把握。 假如还须要下落数十万丈的话,别说一个圣华,就是十个也难逃劫数。 因此,他陡然想到这点,取出毙手金刀,插进壁中,平衡身形,调息起来。 要知唐圣华秉赋特高,聪慧绝伦,只要是灵头清明,心性稳定的时候,他能悟出极多的玄机来的。 如果,在此时没人来搅扰他的话,他决不会想起须要调息的事来。 他休息了盏茶的工夫,再度收刀运功下游,这次的速度比较快些。 似这样,停歇一阵,下滑两丈,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他也记不清下游了多少距离,总算看见水面。 潭底好像没有中间寒冷,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圣华休息了好半晌,方游目看去——脚底下相距在两丈左右,的确是一大片活水,缓缓流动。 水面震起了一层一层的波涛,微微的闪出极轻的光芒。 潭底比潭上的范围宽有好几倍,那片水,简直像是河流。 他无法探知水的深浅,不敢骤然下纵。 两只大眼睛,光华四射,不停找寻落脚的地方。 水声淙淙排出,特别刺耳,他暗中想道:“这片流水,在宽度的范围中流动,如果没有阻滞,决不会有震动的波幅,也断不会排出声音……” 想法委实高明,这正是急中生智,合情合理。 可是,没有中够的光亮,供给他作远距离探测的机会,终于,他决定再下滑一丈四五尺,凝神查看。这一次,他看得比较清楚,详尽。 果然,在他两丈距离的水源中间,翻出滚滚白浪,水花四溅。 很显然,那面隐约的似有突出的石面。 水面的情景,尽人眼帘,然而,他不敢贸然飞跃,因为,那突出物体不是石面,落脚即沉,岂不枉送性命?他没有水上的阅历,虽存一线的生机,但却不可儿戏。 于是,运起神功,硬生生的拔下一大声壁土,紧握掌中。 在他的想像中,手中的这块壁上,就是他的生命的一半,大意不得。 他功贯左臂,看准了那点点突出物件,以八成劲,抖手打去。 “叭”!响声震耳,水花腾空,散而忽聚。 这份打出发的力道,少说点,也有八百多斤。 那物体却紧如钢铁,简直没有理会。 他放心了,又呼出一大口气。 两手扣出插进的缺口,双足蓦收,抵住壁面,真气一提,手脚并推…… “飕”地一声,人已离壁向那面射去。 去势并不太快,丹田纳劲,稳定身形,缓缓落在那物体之上。 敢情,这玩艺是座小石山,正堵在水的中央,难怪会排出淙淙的水声。 圣华的脚面,已浸入水中,感觉水并不太凉,正从他双脚往后流动。 他站在小山石上,仰望上面,黑樾樾的,什么也看不见。 回目往上流看去,似乎越往上,越显得狭窄,像是山的夹欲。 往下游看去,情形和上游差不了多少,从积水的情况判断,可能更狭窄,排水量更小,否则,这水决不会汇集成河的。 他沉思有倾,心说:“要想脱出此困.只有往上游走去,但不知水有多深?” 这个问题可真的使他为难很久,他怕水,生平就没有见过这多的水。 可是,命要紧,不能在这儿等死呀!处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纵然怕水,也只好拼着一死,也要寻找生路他没有恐怖,固然是阴惨惨的水牢,但在他求生的欲望激励下,却满怀希望。 他慢慢的试着小石山,一步一步的探着移动。 由三寸的水面,进展到半尺,—尺,过了膝盖,淹到小腹,渐渐的深达胸前…… 他不敢动了,双眉紧锁,暗地里叹口气,忖道:“唉!看来越走越深,只怕我将会葬身这水潭之内了……” 蓦地,他又坚定的说道:“管他呢,反正是死,闯吧!” 他又开始向前移动,水也慢慢的上升,直到他的颈脖之间。 不会水的人,水一过胸,就有些漂浮不定。 圣华也不例外,然而他提住气,不是勇往前行。 至少有三次,他稳身不住,漂浮起来,喝了好几口水,呛得他眼发花,咳嗽不止。 好在这水的深度,到此为止,却不再转深。 圣华强打精神,使他安心的再往前行。 在水里行走,比不得在陆地行走的舒服,快捷。 慢且不去说它,混身湿淋淋的,泡在水中,这份活罪,倒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受到。他在水中走了许久,才走出三丈来远。 脱困心切,求生欲高,虽然走得慢,虽然是受活罪,可是比起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究竟要好得多。 这个鬼地方,终年难见阳光,不错,水足从外面流进来的,然而,这个所谓“外面”,倒底在什么地方,太渺茫了。 圣华分不出白日,也看不清是黑夜,反正他在水里的时辰,足够长的。 他觉得混身不得劲,下半身感到有些肿胀,但他找不着足以栖身的地方。 幸亏这里是活水,没有毒蛇恶虫,否则,真有叫天不应之概。 他离开原来落水之处,已经两里多路了,还是不见有光线突进。 再往前走,水的深度,只刚好减到他的胸前。 这比水势齐颈,要舒服得多。 他觉得这是个好现象,假如继续不断的走,不就格外的浅了吗?他自己在鼓励自己,勇气也不禁大增。 唐圣华的长处就在此,他的定力就高,任何人也比他不上,冲动的时候,可就难以抑制。 在这个当口,如果他思念劳贡他们的毒狠,切计报仇的话,则他必定心气浮动,心意分散,就难有出困的机会。 他这时一心一意的求生,除此,任何的事都摒弃脑后,绝不回忆。 三里过去了,四里又过去了,无数的深远,绵长,都被他渡过。 水,渐渐地浅,浅得到他的小腹部。 以日期来计算,至少是三天。三天没有离开水的圣华,已消瘦了许多,然而,却不因此而稍减他求生的意志。 他现在在经过的地方,宽度也不过是四丈左右,水流得比较急剧。 他正走之间,前面的水声大起,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挡水路,而排出冲击之。 这是个新的发现,或许有奇迹出现…… 圣华在心里作了这些想法,无形中,加紧了他前进的速度。 不大工夫,前面发现了—座黑樾樾的山头,矗立水道的中央。 不消说,就是这座小山头阻住水奔,而发出清晰的响声。 很快的就是走近山头,过细一看,这山头前宽后窄,水由两面分流,至尾端会合。 好不容易有这座落脚之处,不如爬上去歇歇…… 用手摸着山的边沿,仍旧润滑得不易立足,但比起两面的削壁,要容易攀上得多。 他毫不迟疑,双手按住山沿,提力一纵,人已脱水而出。 可怜他浸在水中好几天,两条腿已不听指挥,伸缩都感到十分吃力。 费了不少的劲,终于上去了。 这山头的上面不滑,全是光秃秃的青石,高得不见顶,像—根石山柱。 他找着—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检视双脚,哈!泡肿了,肿得像两条水桶。 到这时为止,他才有些伤感,望着腿,不期然充下了几滴热泪。 好在他功力极高,经过—阵子调运,肿胀的腿,才慢慢的恢复原状。 “不知走到几时,才能重见天日?唉!” 他感叹着前面的艰苦,突然——又一个念头,猛袭心间,忖道:“这座小山的顶端,不知连接何处,我何不摸索爬上去看看,许能另有出路……” 斗然间作出了这个决定,精神抖擞,站起来,凝运目力,观准地位,很小心的向上攀登。 殊不知他原来行走的水路,是山的腹底到顶端起码在千百丈开外。 如今只上了二十多丈,距离太远,当然发现不了什么。 很快的,他又继续升高了数十丈,仍旧不停的攀登,因为,这样的揉升,比在水里走动,要轻快许多。 他上援了两百多丈左右,蓦见左面突出一支石柱,粗可容十个人合抱。 而且,这只石柱是斜着延伸的,抵达何处,不得而知。 圣华站在此处,默思好半响,忽然决心—定,转身就朝石柱走去。 危险极了!石柱是悬在空中的,上不天,下不着底,只要失足,定必粉身碎骨。 圣华的轻身功夫,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他现在更能凝聚玄到阳玉及万年龟丹所凝混的功力,达到收发由心的地步。 是以,在极惊险的地方,也觉得稳如泰山。 路程无法估计多少,时辰也消磨了无数,结果,他走到了石柱的结合之处。 原来,这儿是山的夹壁,石柱是横嵌在夹壁之中。 他心里感到轻松不少,一侧身,就闪进夹壁内。 这个夹壁也非常的古怪,刚好容他一人行动。 在夹壁中,他就安全得太多了,一提劲,飞似的疾射起来。 夹壁的方向,也是斜着向上延伸的,黑暗得不知道延远到何处。 圣华时根本就顾不得远近,只要不在水里泡着,他就心满意足。 不停的奔走,他也稍露汗渍。 那身白缎子衣服,虽然是千了,可是,水渍斑斑,难看之极。 这阵疾走,不说,也有十多里路程。 蓦地——前面又传来潺潺的水流之志,使得他心头猛震。 他生怕又要遭受水狱之苦,脚下也略略一停,断而一想“水声特别的响,可能不是河流。也许是瀑布排放,先去看看,再机行事……” 想法一闪而过,提步又疾速的窜奔。 他来到近前一看,又怔住了。 原来出现眼前的,正是一排宽广的瀑布,直向左面缺口排出,水势汹涌,震动山谷。 夹壁已到了尽头,若要到对面的夹壁间,必须要通过这排瀑布,但瀑布下面又看不出可攀登的地方。 圣华不由仰天一声长叹,自语道:“唉!逢此绝地,纵有天大的本领,只怕也坐着等死了……” 就在这一仰脸之际,突觉瀑布水射似银珠,光明已极,不禁又是—愣,忖道:“黑暗的断壁,难见天日,这瀑布何来些微光亮?” 疑问突生,双目循水势探望过去。 赫!在瀑布的斜上方,有个小小的缺口,从那个缺口上,射进不不太强的光亮圣华这—喜,简直比获得异宝还要高兴,盯着那一线光明,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要知他被困在山腹中,已经是十多天,十多天来就没有见过光亮。 这突然的发现,叫他如何不喜?怎么舍得收回目光?光线是发现了,生存的成份也比较大,然而.这瀑布阴隔,将如何通过呢?当然他暂时因光而忘却这一点,等他回目再看瀑布,不禁又是愁容满面。 圣华目注瀑布心中不住的在盘思,他是想穿过对面的夹壁,再设法到发光的地方,看看究竟。 “这瀑布总不会临空而渲,水的里层该有山石衬托,否则,这水打何处流出?” 他顿时有了这个想法,忙侧身斜着飘着过去。 果然,从夹壁这面,有条山缝,顺山缝看去瀑布里端,隐约可以看出是层山壁。 “只要不是临空,我总有穿过瀑布的可能。” 他又作了果断的想法,猛然间,身形一挺,双手攀取山缝,身悬空中,全凭两手,交替移行。这段过程,真够艰苦的,也真难为了圣华。 他将接近飞瀑,侧腰看去,那山壁光可滥人,却有许多突出部份。 他心念脱困,根本就不再考虑危险,双臂贯力,横身—推,就见白影晃动,眨眼就冲进瀑布里层。 他双手扳住山壁的突出面,取出毙手金刀,脸上身上,都是水珠,他也不管,忙插刀入壁。然后,放目前探,摆准了可攀人的地位。 拔出金刀,单掌一按,人又悬空飞跃,再扳住另一个突出面。 就这样,临空悦跃,一个接一个的扳住山壁突出部份,刹那间,就横渡了三丈多远。 生死两字,在这时的圣华心中,早就置诸脑后。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千辛万苦,惊险百出的情况下,他又脱出了死关。 跃登夹壁,扭脸看着飞瀑,不正确的估计,那份距离,总在十七八丈之间。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衣服又湿透了,垫步照夹壁前端绕去。 这座夹壁不是斜上的,却是回环缭绕,恰似盘殂的甬道。 他紧奔疾走,水声渐渐的轻微渐渐的听不清楚。 路程越走越多,越高越远,左转右回,不知不觉中,就走到那个山缺口的地方。 他大喜过望,细看之下,那里是什么山缺口,却原来是一座极大的山石,堵住此处,而露出这条扁缝。 这条缝隙说大,并不能过人,说它小,除了头部之外侧身勉强可以挤得过去。 圣华迎着缝向外张望,只能看见天,这个时候,可能是黎明前的刹那。 能见天日,总是一件好事,留下的问题,是怎样离开这道夹壁。 他心中非常喜悦,也不住的在思索着出困之法。 时辰紧接着闪逝,旭日已经东升。 他站的这个地方,显得特别的明亮。 笑啊!十多天他一直是着凶险,几时痛快的嘻笑过?不经意的低着头,借阳光向下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站的地方,向下看深不见底,极其轻微的听见淙淙水声,从水声判断,他距离瀑布,只怕也有十里路。 这且不去说它,最吓人的,是他站在夹壁的边沿,仅仅容一人立足,略微大意,就会被摔得肉乱骨碎。 黑暗间,他看不清楚,手攀缝沿,试着运力一扳,沙沙连声,掉下三四块石块。 这意外的收获,又将他惊喜得笑起来了。 九曲指,救了他的命,如今,将又帮助他重见天日。 一盏势茶的工夫,缝隙扩大了一个洞,一个人上下,太裕如了。 他不再等待,口中,轻轻念叨道:“我总算脱出了死路,再见啊!鬼地!” 手脚并用,只一窜,就飞冲上去。 他力道用得大猛,离开圆洞,将有两丈多,方着拳腿稳身,缓缓落下。 他从绝地脱身,心情异常兴奋,蹩不住撮口一声长长的清啸。 刹那间,啸声彼回此应,震撼云空,历久不绝。 圣华被自己的啸声震醒,再才环目四望,敢情这里是两座大山的中腰。 四周都是小山丘,彼此关连,竟说不也是什么所在。 阳光普照,显露出一片生气。 尤其是那些千年古松,不规则的成长着,满处都是,只可惜时已冬腊,花草早就枯萎,似乎与古松巍峨之姿,不太相衬。 他九死一生,如今又获得自由,使他对歹毒之人,又有了更深的看法。 “到哪儿去呢?” 这个问题盘环在他的心中,他要决定行止。 于是,他在沉思,心说:“到桐柏山见端木老前辈,要沂回北狱,找劳贡他们,报仇?” 两者这间,须要决定一端,不能盲目行动,突地—— 他啊呀一声!搬指一算,预计到除夕之夜,只不过三数日了。 因此,他又想道:“我和端木老前辈约定除夕之日,要赶到泰山会面,日子不多,看来既回不了桐柏,也到不了恒山,这……” 他顿了一下,似乎决定到泰山的好。但,他又想道:“劳贡他们以为我必死无疑,泰山之约,自不会如期赶到,我若去,岂不是扑个空……” 他想了好久,一时之间,却拿不定主意。 一个人思来想去,久久,只见他眉头一皱,又道:“好啊,劳贡不到泰山,我也不必去了,这笔帐慢慢的再逄,既然有了缓冲的时机不如先赶到峨嵋,完成七大门派的约会,了却一椿心事。” 心念立决,困扰已赊,抬头仰望,太阳已人云层,时辰正在卯辰之间。 圣华在山腹之内,经过了十多日的挣扎,受了不少的折磨,人是清瘦许多,一身白衣,也变得污秽不堪。 他将方向辨别清,不愿久停,一躬腰,往东南方向疾射而去。 十来天的困苦生涯瞥得他连气都汪不出来,一旦脱困,这无情刺激,又逼得恢复初出道的那股杀气。 他深深的恨,恨东令、西幡、北环,他们不该做这等狠毒而不磊落的杀人手法。 别看他在疾驰飞奔,事实上他血气翻涌,杀焰怒张,毫不存宽恕他们之意。 两天之后,唐圣华又焕然一新除了清瘦的容颜这外,一切都和他初踏江湖时,没有两样。 这日夜间,他疾行深山,突然间,又传来了低沉的乐声。 圣华不禁一怔,这乐声他仿佛在哪儿听过,偶然思索不起。 他继续的腾展,他要争取时间,如期赶赴七大门派之约。 乐声却没有全力去注意,但,那奇怪的音调,始终追绕着他,叫他无法不听。 停了奔势,略加辨认,心中忽地一动,忖道:“这不就是那晚在山中听见的音曲么?是翠庄狄门帮主所奏……” 越想越觉得不错,只有一点,那就是狄门帮自怎么迁移到此处来了。 就由于他有了这个问号,而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好循乐声行去。 经过两个山头,音调越更清朗,往右一拐,赫!一大片庄院,依山而建。看形势,和以前见的,并无两样。 紧走几步,“翠庄”两个大字,又出现在门上。 圣华也没有喝叫,昂然朝门内闯进。 “站住!” 突然出现两个人,都是壮汉,大声喝问道:“你找谁?” 圣华冷然一笑,道:“找狄帮主。” “请问贵姓大名?” “直言居士唐圣华” 两个壮汉听得心头一震,紧瞪了圣华一眼,诡笑道:“帮主不在……” “胡说!我是听她的乐声才寻来的,怎说不在?” 两个壮汉心中直嘀咕,却想道:“糟了!为了避他,才搬到此处,那晓得仍旧被他寻找到……” 圣华见他们沉思不语,怒喝道:“你们怎么不说话?我可要往里闯啦!” 话落人动,提脚往里就走。 壮汉大骇,忙左右相拦,陪笑道:“唐小侠找帮主,不知有什么事?” “没有事,想见她谈几句话。” “该不是为了小翠的事吧?” 这两个该死的东西,无缘无故的提起了小翠,因而惹出一场大麻烦。 要知圣华不过是路过此处,确非有意找到翠庄,两个大汉在心里上起了恐慌,因为他们深知小翠是因和圣华有了私情而被处死的。 故而脱口提出,使圣华早就忘记了和端木慧长得特别相像的小翠,又陡地勾起了记忆。 圣华蓦听小翠之名,火气消了不少,微笑道:“是啊!小翠在这里吗?” “死啦!” 圣华心头大震,忙问道:“好好的怎么死?” “是因为和你有了私情,而被帮主处死的……”这话刚刚说出,飕飕两响,打身后飘落花娘和老太婆两人。 花娘怪声吼喝喝道:“你二人好大胆,揭露本帮机密,该死!” 该死二字甫出,星光疾射,两个壮汉一声闷哼,当时倒地气绝而亡。 圣华原就听壮汉之言暴怒难当,此刻又见花娘哪些辣手,更是杀气陡张,一晃肩,抢奔过去,举手就拍掌抢救,但,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吼道:“恶女人,好狠的手法,看掌!” 掌出风狂,怒涛疾卷,扑奔过来。 花娘心头大骇,错身斜纵,堪堪躲过一击之势。 就在这个当口,老太婆一抢拐杖,大声喝道:“小子撒野撒到翠庄来了,容你不得……” 拐杖乌龙出洞,从圣华背后当头砸去。 圣华没有答理,挥臂硬挺,抢步又迫近花娘,反手又是一掌拍出。 老太婆的拐杖被圣华磕飞,正好一楞,就在这刹那的工夫,花娘已被圣华掌力扫中。 这一击之呼,非同小可,花娘如何吃得住,蓬地一声,鲜血冲口而射,人却挫退两丈有奇,五脏破碎,已气绝身亡。 圣华猛可里翻身,眼中碧光闪动,怒向老太婆道:“小翠是怎么死的?狄帮主在不在?” 老太婆冷然大笑,怒道:“我老婆子早就活够了,你别问了,动手吧!” 圣华火气更大,一声冷笑,喝道:“你以为我不敢?” 白影闪动,奔进身就攻出一记“丹堀青锁”,迎面罩落。 他招出绝快,眼看拍中对方,却见老太婆纹丝不动真的闭目等死。 圣华心中一怔,心念陡动,急骤思道:“她白发苍苍,偌大年纪,却有这等视死如归的心性,我岂能下手杀她……” 念头闪过,一吸力,又硬生生的将打出的招式稳住,呆立一旁,动也不动。 “哈哈哈!小子!怎么不动手啦!” 圣华略略一顿,冷冷的道:“你这大年纪,又不动手,我杀不下去。” “哼!你也有杀不下手的时候……” 圣华傲然一笑,接道:“我是要知道小翠究竟为什么被处死的?” “小子!你要我违犯帮规,而死在自己人手中?” 圣华不禁一楞,冷笑道:“嘿嘿,请你告诉我,帮主在不在?我自己找她去询问去……” “不要找!我来啦!” 狄帮主正好在此刻赶到,接上了圣华的话。 “你来了正好,小翠是怎样死的?” “这是我帮内之事,用不着你多管。” 圣华呆住了,本来嘛!这是人家帮内之事,死与不杀,权在帮主之手,与自己何干?但他想法倏地一变,接道:“小翠决不能因我而被处死,否则,我得报仇。” “你怎么知道是因你而被我将她处死?” “那两个汉子告诉我的。” “你认为那两个汉子的话没有挑拔成份在内?” 圣华可没有狄帮主那份心胸,更不会狡辩,句话问得结实,使他无言以对。 他默然许久,两只大眼神紧盯着狄帮主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都不瞬。 似乎,他要在狄帮主的表情上,查探了真实的情况来。 然而,狄帮主在江湖中打滚了几十年,毛头小伙子一举一动,怎会瞒得过她? 于是她冷然而笑,冷冷的道:“怎么?你不相信?小小年纪,凭着一点本事,动不动就要杀人,专门喜欢管闲事……” “请你少教训我,我不是狄门帮中的一份子?” “既不是本帮的一份子,无端找事生非,杀死我的手下,应该怎么办?” 圣华又是一呆,他也够聪明的,忙道:“我杀死花娘固然不对,但小翠的事,仍旧没有查明一切恩怨,等我回来再处理,今天很抱歉!再见!” 气势凶凶,说完话,头也不回,射闪而去。 狄帮主蹩着满肚子气,但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深深一叹,眼睁睁的让他走了。 圣华今日是破例的放过了翠庄,非常怅惘地往峨嵋赶奔。 除夕,已经到了,然而,他距离峨嵋,还有七八百里路。 这时,已到了申末酉初的时刻,要三个多时辰赶完八百里,可能么?因此,他已使出了平生之力,轻功展至极限,如电光般的奔驰。 峨嵋山是到了,可惜已晚了半个时辰。 他拼命的朝环崖方向紧赶,头上已是汗珠,还不不敢稍停,怕是的全功尽弃。 圣华正在行走,无意中抬头一看,却见斜岩突出,平面有两个其大无比的字——“环崖”。 他飞跃而上,这上面平坦得紧,花草从生,怪石鳞鳞,景色奇佳。 举目望去,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 第二十九章 圣华不禁非常后悔,暗自责备自己道:“我怎如此糊涂,明明知道时日不多,偏要到翠庄多管闲事,而白白的奔走一场,还落得个不信义的罪名?唉?”他呆立了许久,远眺环崖的景物。 七大门派的掌门都走了,呆在此处,又有什么用呢?他不禁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回收,噫…… 他惊奇的噫了一声,就在他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似乎看见前面草丛中有个白影黑夜间,又是很远的距离,看不真切那团白影是什么。 要知圣华的目力,比以前精练在万倍,这是被困在山腹内十多日的成绩。 黑暗无比的山腹,逼得他凝功在双目之上,无形中,使他在黑夜视物,如同白日。 那白色的东西是在草丛中,若换上别人,说什么也看不出来。 圣华心生疑虑,又是好奇所驱,遂振臂飞跃,很快的就将到那堆白影之前。 他受了好多次的欺骗和暗算,这刻,他却非常小心谨慎。 生怕那堆白影又是埋伏,或是诱人上当的机关。 于是,他距离白影丈多远近,就停身屹立。 他很小心的戒备着,再运目望去。 “人?” 他不禁一声惊呼,的确是个人。 那个人横卧草丛中,卷着身躯,头里脚外。 一身雪白的衣衫,特别显明。 可是,那人动也不动的像是已死去多时。 圣华诧异不已,忖道:“这是谁?怎会死在峨嵋环崖?” 他不敢贸然跨进,虽然他很想看看那人是谁。 他犹豫片刻,又想道:“我和七大门派的约会时间,相距也不太久,此人死在此地,莫非与七大门派有关?” 想来想去,他仍旧猜不出那人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他不能不管,虽然死了,也得看看是怎样死的。 于是,他又想道:“既然是碰上引事,总不能甩手一走,我得查看个究竟才好。” 心念一决,功力当即运行上来,提步往草堆走去。 当他走到那人的跟前,往头上看去,不禁又是一怔,忖道:“他原来还以白绸蒙在脸上,奇怪的人!” 不错!那人不但以白绸蒙面,而且连头也包裹得紧紧的。 由于那人是侧身拳卧,蒙面绸的眼睛部分,虽有两个小洞,却不易看得清楚。 圣华咳嗽一声,抬脚轻轻将那倒卧之势,扳成仰睡之态。 到这时为止,他算是完全放了心,因为那人的确是死了,决没有诡诈,故而将功力也散去了。 此际,他有了个极为怪异的想法:“这人穿的衣服,怎么和我一模一样?连颜色都毫无区别……” 继而,星目盯向那人的脸部。 从面巾的眼洞瞧去,人家眼睛闭得很紧。 他没有多看,更未多注意那闭着的眼睛有些什么特微? 于是,他终于蹲下,过细的检视致死的原因。 看不出来,没有伤痕,没有血迹。 他很想拉落面巾,不知是为什么,始终没有勇气下手。 回目又向胸口探去,噫!他似乎觉得那人的心口有极其轻微的跳动。 可是,刹那间又看不出来,又静止了。 他希望这人不要断气,因为这样,他可以将他从死神那儿夺回来。 他经过详细的考虑之后,果然伸手向那人的心口探去。 慢慢的,非常有耐心的手,正在心口轻探。 突然——手肘一顺,在那人的胸前,似乎碰到什么东西。 圣华缩手回目一看,怪呀!什么也看不见,他想:“我明明试着碰着什么,怎么又看不见呢?” 他不服气,忙伸手往他的胸前探去。 他不探还好,一摸之下,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后退几步之多,急忖道:“他——不是男人!” 他心中卜通卜通的一阵乱跳,想不出道理何在?他呆呆的望着那付蒙面的脸,出神了许久,倏地——他心中不由一动,像是触电般的混身机伶伶的一阵战抖。 有感而发的战抖,不会是无缘无故。 因此,疾走上去,略一迟疑。伸手轻轻拉下蒙面的白绸一看,赫!他惊得一跳,跳起一丈多高,在空中提气稳住冲势,又落在那人的身旁,不禁热泪直流。 什么他突然的变得如此…… 原来,那人是他日夜难忘的独臂女郎端木慧。 端木慧怎会倒死在此处?这问题显得很严重复杂。 圣华望着已死的端木慧,心如刀割,脑子都将要爆炸。 他这刻神智大乱,悲伤得泣不成声,不住的流着血泪。 因此,他没有研判她是为了什么而死到此地?是谁杀死她唯一的贴已的情人。 他胸前的衣襟,已被泪水浸湿,假如不是要替他查出死因的话,他很可能被刺激得自裁在此处。 很久,很久…… 他像是疯狂了,猛伏腰,伸手将端木慧抱了起来。 奇怪得很,端木慧却没有疆硬。 全身柔弱得像一根大皮条,软绵绵的,动也不动。 她秀目紧闭,长睫毛伸展眼外,樱唇也闭得很紧,那种姣媚,谁见了都会心醉。 这些,圣华已没有心情去领会,抱着她,一步,一步,向大坪前走去。 她双目发直,像是定住了的,苦涩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笑容。 泪流干了,大坪场也走完了,继续走…… 就这样直硬硬的抱着她走了有三址多里路,早已离开了环崖。 经过这阵子凝静的走动,人似乎冷静不少,心绪也平坦了许多。 蓦然间——他站住了,心巾却想道:“是了!她知道我要赴五狱之会,怕我结七大门派留下失约失信之污名,因而改装成我的模样,借机赶到峨嵋,亲会七大门派掌门人,而被他们打死……” 这个想法真是妙极,恰到好处。 眨眼间,他杀气顿张,轻声怒喝道:“哼!若我的想法不错。我非赶到七大门派的住处,将他们杀得鸡犬不留……” 斗然之间,他又哭了,喃喃道:“她为了我啊……白白的赔上一条命……慧姐姐……你何苦如此……” 他内心有了歉疚,也大大的受了感动。 不期然的低下了头,她的脸吻着。 他狂了,心情激动,她的秀目、秀发,每一部分,几乎都吻遍了。 忽然——他吻在她的嘴唇上,猛感到有非常非常轻微的一点气息。 圣华心间斗然的跳动两下,心说:“她没有死嘛……” 只在刹那间,他脸上泛起了甜甜的笑意。 他心情稍稍一宽,感觉也就特别的多,激动的情绪,当即平静下来。 心情只要冷静了,发现也就跟着而来。 她,没有僵硬,娇躯也微觉得温暖,脸色也不是已死的状态…… 圣华轻轻一跺脚,自己责骂自己道:“我真该死,起先的怎的发现不了呢?几乎误了大事……” 本来嘛!只要她有一口气在,他就可以救活她。 于是,他环目打量一下周围的景况,猛可里一提气,往南面疾奔而去。 南面都是山壁,隐避的地方较多。 他要救回他心上唯一的亲人,奔得更疾速。 不大工夫,就奔到山壁之下。 他寻找了好半晌,方发现一个小山洞。 山洞不深,里面倒很干燥,也很干净。 慢慢的,轻轻的,将端木慧放在洞内,生怕放重了碰痛了她。 到这时为止,圣华终算是喘出一口大气。 他片刻不敢停留,长长的吸进一口气,凝功调息了许久。然后,他伏地嘴对嘴的,将真元之气,缓缓的透人她的休内。 圣华得到他师父的数年真力神髓,又得到异人送服的万年金龟丹,更吞过千年火参,这种纯阳刚之劲,一经透进体内,就如同一圈火,攻人七经八脉。 他不放心,接连运起三次真元精英,三度吞吐,送进端木慧体内。 在约在一盏热茶的光景,端木慧脸色红白互转,逐渐的有了起色。 圣华三度运功,已经感到非常疲惫,但他强打精神,紧盯着端木慧的变化。 这时见端木丰慧脸色有了转机,不禁心中一喜,精神也陡地一振。 就这功夫,端木慧已在略略的挣动。 圣华完全放心了,轻轻叫道:“慧姐姐,慧姐姐,你好些么!” 他接连叫了好几次,端木慧似乎有了感觉,脱口说道:“哎哟!好热……” 的确,阳刚之精,遁转体内,尚未到阴阳汇合的境地,难怪她不断的叫热。 圣华又握住她的手,又叫了好几声。 端木慧猛烈的挣扎着,缓缓微张秀目,迷糊得很,眼睛像有层薄雾蒙着。 经过好半晌,她才看清坐在身旁的是圣华,不由惊咦一声,有气无力的道:“圣华,你来了……” 话未说完,似有无数的委屈。流出了两行清泪,却说不出话来。 圣华好生不忍,将她抱了起来,依偎在怀中,轻声在她耳边道:“慧姐姐,你先不要说话。也别难过,好好的休息一下,等你全部复原,我们再详细的谈好了。” 她果真听话,不再言语,事实上她此刻也提不起劲来说话。 小洞内静悄悄的,静得连绣花针落地,也能听见。 端木慧暗暗的调息,试着运功。 唐圣华也在潜运神功,以恢复刚才的疲劳。 这阵折腾,好几个时辰过去了。 黑夜,已经过去了,黎明,已出现在眼前。 端木慧因祸得福,不但没有送命,反因此而领受圣华真元传播,使本身的功力,大大的增加。 笔者就他(她)们还在静养之中,将端木慧受伤的经过,略约作个说明。 原来端木慧自圣华离毒魔的庄院后,整日潜悟丹心旗上的秘语。 本主兰心慧质,悟力极高,丹心旗的玄机,竟被这段日子里,全部领悟成熟。 这个当口,也正是圣华被困在山腹之下的时候。 快到除夕了,端木慧知东令等人制不住圣华,约会事实上要如期举行。 因此,他和匡易古毒魔商议之下,决心到约会之处,会战联义堂的东令、西幡、北环。 然而,端木慧却多了一层想法。 她认为以眼前的三老,会战劳贡,巫景全他们,决不致有任何危险,因而,她考虑到峨嵋环崖之约,至关系圣华的江湖信誉。 她不愿他背信毁约,背上不义之名,于是,她下决心要代替圣华了却这件大事。 姑娘不肯将实情告知端木竺如,却在前一天偷偷地离开,独赴七大门派之约。 除夕之夜,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以武当元真道长为首,早已等候在环崖之上。 他们早就风闻直言居士的厉害个个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站定方位,准备硬拼。 但等了近一个更次,却不见圣华到来。 好在他们定力极高,又没率领手下人到会,故而盘坐环崖,调息等待。 三更时分,崖下陡然排出了两声清啸。 七位掌门人心中大怔,神情也为之一振。 于是,再度起立,严阵以待。 眨眼间,白影飘动,身法轻灵,直向环崖奔进。 约在盏茶之间,白影已闪立环崖,又发几声冷笑。 七位掌门人扬自看去,却见来人以白绸蒙面,傲然向前走进。 “来人是直言居士唐施主么?” “不错。” 元真道长口念无量佛,说道:“唐施主真信人也!但心性未免太过歹毒了些……” “何以见得?” “你连毙七大门派中无数高手,方引起今夜之会,还要明知故问?” “那是他们要强夺我的丹心旗,难道这怪我?” 元真道长不由一怔,却被昆伦派掌门人接首怒喝道:“丹心旗乃武要珍宝,任何人都可据为已有,抢夺之事,在所难免,你何以要频施杀手?” 白衣蒙面人冷然一笑,道:“他们非但夺旗,而且置我于死地,我不杀他们,就得被他们所杀,你为何只知袒护你们的人,而完全不顾我的安全!” 又一位掌门人被她问住了,哑口无言;昆伦慧仁大师哈哈—笑,道:“这么说,都是你有理?是不是这就几句话了结这场会战?” “笑话,小爷单人赴会,生死早置之度外,你说罢,怎么动手都可以,嘿嘿!” 天龙派掌门人最为火燥,一声大喝道:“你杀死本派三旗,就得拿你来填命,看掌吧!” 挥掌而上,就要取对方之命。 元真道长伸手一拦,喝声:“且慢!” 他转对白衣蒙面人道:“今日之会,不分高下,料来不会罢手,依贫道看,我们集力劈你一掌,不论生死,概不再究,不知唐施主意下如何?” “好!两掌三掌也可以……” “无量佛,唐施主也太狂傲了,仔细接掌!” 这位出家人仁厚为怀,话说完了,人也闪过一旁,合会另外的六人,和白衣蒙面人相对峙。 此刻一见七位高人,环立当面,暗中也凝聚了全身功力,准备挨这一掌。 在她想,能经受得起这一掌,圣华的仇怨就算了结,万一被击毙的话,自己也落得个仁义变全的美名。 但她忘了,如果她死了,圣华能放得过七大门派的人吗?她更忘了,如果死了,圣华刺激更深,能不杀戳更厉害吗?她当时没有考虑这些,只知道以命换命。 元真道长看对方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儿,不禁也心中起火,喝声:“发掌!” 七大门派掌门早就准备好的,号令既出,峨嵋、华山、天龙、昆伦、龙门五大派掌门的掌力,已经排声而出。 少林的法能禅师,和武当的元真道长出掌较为晚一点。 仅这五派掌门的真力,同时排出,那等威厉,真如万马奔腾,山崩石裂。 端木慧只如不见,立掌当胸,暗凝丹田真气,根本就没有打算还手。 说时迟,那时快…… 掌力雷霆万钧,眼看击到。 端木慧还是木然而立,仍未发掌相抗。 这情形怎的瞒得过少林和武当的掌门人。 两人心中暗喊声“不好!”忙吸气稳臂,硬生生的将发出的掌劲收回。 这两人正要喝止另外的五位,可是,来不及了。 轰地一声巨响…… 端木慧一地声闷哼,竟被掌劲震飞两丈之远,摔落在草丛之中。 七位掌门不由都楞楞而立。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还手而硬挨打击?” 他们都发出这种无法猜透的想法。 少林法能禅师口中念声:“阿弥陀佛!”续道:“人说唐施主杀人如麻,今日见之,纯系谎言,这种视死如归的神情,老衲也自叹弗如……” 天龙,华山,龙门三派常门的有些不服,同时道:“他分明白知不敌七大门派的威猛,故意如此作为,哼!若非元真道长有言在先,我们非将他砸得骨碎肉乱不可!” 元真道道长和法能禅师有相同的看法,而未言语。 峨嵋昆伦这刻也看出对方是故意送死来的,因而也不多说话。 总之,除华山,天龙,龙门三派之外,另外的四派,在心中都有些不好受。 少林法能禅师又念声佛号,沉声道:“从让他有自知之明,然以七大门派掌门之尊,联合南毙一个不还手的后生,传人江湖,我们都无颜见各路英雄……” 此语力量大得惊人,谁敢不好再说什么。 天龙派的总旗坛主暗暗的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法能一眼。 龙门帮的帮主铁掌金环,也冷然一笑,做了个不屑之像。 华山一派的掌门黑心鬼匠,轻轻的碰了天龙派和龙门帮的掌门人一下,又做了个怪样,诡异的一笑。 这些情形,都躲不过元真道长的双目,只听他轻微的一叹,说道:“事情已完,咱们也没有停留的必要,走吧!” 七条人影,疾向环崖之下奔去,晃眼就不见踪影。 他们以为端木慧非死不可,故未查看。 殊不知端木慧吞服过千年火参,又经圣华播得精元,同时,她早就将丹心旗布护胸前,故而,她的内脏根本就没有受到伤害。 她体内有火参及真元护助,体外又有丹心旗支持,因此,她只是被震得昏迷不醒,神疲筋软。 要知人家七大门派的人,个个是几十年的修为,内力之强,已达裂山碎石之境。 五人合力而击,别说是端木慧,就是圣华,也不—能受得住?端木慧经圣华三度精元,又静养了这样久,体力早就复原。 她,方轻声细语的将经过告诉圣华。 只是,她在昏迷中,并未得知天龙,华山,龙门三派的诡诈情形,因而未说。 圣华对这位心上人,简直感激得五体投地,几乎又哭了起来。 然而,他也愤恨难当,恨他们不合力杀一个不还手的人。 于是,他眼吐精芒,一推端木慧,怒吼道:“慧姐姐起来,我们走!” 端木慧芳心大震,嗯了一声,问道:“干什么呀?” “找他们去,我要看看他们七大门派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端木慧知道他的个性,赶忙扬手堵住他的嘴巴,柔声道:“没有事了嘛!这样的了结一段恩怨,不是很轻松嘛?” “很轻松?几乎送了你的命。”他移开她的玉掌,是这样的反问。 “这是我愿意的,还不是为你。” “是的,为了我,我这一辈子也会感激你,但我一辈子恨他们。” 端木慧芳心又是一震,她着急起来,急得直流泪,很伤心的道:“你感激我就不要再找他们了,我已冒生死大险,还不是想顺利的解决这场是非,现在没有事了,你又——” 她越说越难过,说不下去了。 圣华处在这种情况下,可就不敢再坚持下去,顺势将她抱了起来,低头,用舌头抵干了她的眼泪,很温驯的说道:“慧姐姐,是我不好,别哭了,我听你的话——” 她含着泪,很激动的问道:“真的?” “我怎敢骗你……” 她兴奋了,单臂一绕,勾住了他的脖子,拼命的吻他。 两个人都经过出生人死的阶段,又相逢了,两颗心连结在一起。 彼此的狂吻着,忘记了一切,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心心相印,甜蜜愉快,溶醉这块小天地里。 很久,很久…… 她羞得粉脸绯红,扬起头,娇媚的一笑,薄嗔道:“小鬼!满足了吧?” 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嘻嘻的傻笑,回道:“没有!” 他有些喘息,有些毛手毛脚,银铃般的笑声,震荡在小洞内。 “小鬼!不要嘛!你还没有告诉我找劳贡的经过呢?” “现在没有工夫告诉你……” 他的嘴唇,又印在她的樱唇上,使她有话也说不出来。 她沉默了,她溶化他的热与爱的洪炉中,芳香阵阵,娇喘吟吟…… 天还是寒冷的,但,他们都热得出汗……恩爱,缠绵。 太阳,不太强烈,已照射在小洞之中。 两人并头的躺在洞的最里层,妮妮而谈。 圣华得知端木竺如他们已赴泰山,他很放心他们不会有危险发生。 她也得知圣华重达恒山以后的遭遇,芳心惊得怦怦乱跳。 相信他(她)们只要有一人死去,另一人也不会独自活着。 情、爱、热,这力量多么的雄伟啊!时辰是不容情的,他们已耗去了两个时辰。 斗然间——圣华想起一件事,坐了起来,很正经的问端木慧道:“姐姐,丹心旗带来没有?” 她笑面生风,忙道:“当然带来了,要不是它,我只怕早死多时啦!” 圣华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又问道:“旗中的玄机,你研悟出来没有?” “我已经悟出了眉目,对不对,却没有把握。” 她说着,已自怀中取出举世欲得的丹心圣旗,杏黄色的光芒,展射小山洞内。 她将它平铺在地,又道:“这丹凤原星条秘径,指向玄碧奇篆的埋藏的方向。” 她用指尖指点着凤的嘴部,继续说道:“这地方名叫玄碧崖,在峨嵋山的东北首,上面的花丛,我却无法解释用意何在。” 圣华看了许久,忽然灵机展动,笑道:“只怕又是五行生克之类的玩艺。” “我也是这样想,如果是理数埋伏的话,只怕很难通过。” 紧接着,她将整个旗上的图案和字样,很详细而精确的讲解着。 圣华聪慧绝顶,他仔细用心聆听,顿时就明白全般情况。 他张着嘴嘻嘻直笑,道:“姐姐真是神人,要没有你,我这辈子就别想得知旗上的神秘。” “小鬼!你几时学会这一套的?先别捧我,万一启不出玄碧奇篆,又该说我饭桶了。” 圣华哈哈而笑,不经意的吻了她一下,又道:“像你这样的饭桶,天下也再难找出第二个来,哈哈……” 他倏地一停,突然又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启出玄碧奇篆?” 端木慧凝神想了许久,笑道:“目前是个好机会,恶拼已过,我们又在峨嵋,相信此时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行动。” 圣华容光焕发,眼中吐出异样的光芒,大笑道:“好啊!我们这就赶往东北首,照图启实吧!” 这是正经事,又是江湖上异常震动的大事,当然时机是不可是错过。 端木慧那会不愿意,忙答道:“好啊!我们这就动身,不过,在路上你可得老实话,否则……” 她冲着他横闪秋波,嫣然而笑,道:“否则,我就不去啦!” 这种千娇百媚,万分动人的姿态,使得圣华又有些心猿意马,乐陶陶的怔怔出神。 “走呀小鬼!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又没有花!” 圣华蓦然惊觉,俏皮的道:“你只知道叫我走,丹心旗你该收起来呀!” “嘻嘻!你不怕我夺走了它?” 圣华俊脸通红,刹那间又回忆起当初她接近他的当口,的确是生怕端木慧把旗夺去。 于是,他又亲了她一下,笑道:“慧姐姐真坏死了,到现在还不放松我……好啦!我依你,在路上决不敢碰你一下。” 他也满调皮的,说完话,却冲着她做了个怪相,当先出了小洞。 端木慧拿起了丹心旗,正想说话,却见圣华突地闪身进洞,急道:“外面出现了三个人,看样子是寻我们来的。” “你没看清楚是谁么?” “没有,太远了,身法很快。” “怪啦!谁知我们此刻会在峨嵋……” 一言未了,洞外已溲溲连声,像是有人落下。 端木慧摒住声息,凝目注意着洞外。 圣华眼中又射出了碧光,大有不见流卸不消气的神态。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听外面有人沉声道,“这就怪啦!明明那小子被我们劈死在草丛之中,怎会不见尸首?” 此语方落,另外又有人冷冷地道:“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他,而将他的尸首劫走,搜取丹心旗去了?” 圣华听到丹心旗三个字,他明白来人是谁,但他猜不出究竟是哪三个人。 然而,他心火上撞,摸了摸身上的毙手金刀,就想往外奔。 端木慧早就猜出来了来人的身份,只是她不愿再节外生枝,忍住了心中的火气。 此刻见圣华杀气闪动,又要往外走,她忙伸手一拦,丢了个眼色,却不准他出去。 接着,另外又有人嘿嘿冷笑,说道:“若有人将他劫走了,早就将丹心旗拿去了,但尸首必定存留在的,我们搜了好半天,毫无发现,就证明的说法不对。” “那么,你是另有看法罗?” “依我看,那小子并未被我们劈死,顶多伤得很重,而躲藏在附近疗伤。” 显然,他这个说法比较正确。 另外的两人也都十分赞同,连声说对。 最先说话的那人,接着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一趟又跑了,仇未报,将他劈伤,又未当场搜取丹心旗,真够冤枉的。” “那倒不见得,反正他走不远,我们只要详细的搜寻,不怕他飞上天去。” 圣华几乎气炸了肺,要不是端木慧按住他,要不出来拼命才怪哩。 此后,外面没有说话,想是在搜寻。 圣华忍不住的问端木慧道:“这是七大门派的那三派?” 端木慧瞪了他一眼,慢慢的道:“天龙派总旗坛主,花山派黑心鬼匠,和龙门派的铁掌金环三位掌门人。” “你是不是被他们打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的目的是启出玄碧奇篆,不理他不就结了。” 圣华无可奈何的苦笑一下,道:“要是被他们堵住了,你也不理他们?” “堵住了的话,那得又作别论。” “那样你就主张动手了,是吗?” “他们若是不逼我们,还是不动手为上策。” 圣华又摇摇头,又苦笑一下,道:“我实在不懂,你这是什么打算。” 端木慧扳住他的肩头,娇声笑道:“还不是为了你?” 圣华不禁又是一怔,忙道:“为我?更不懂。” “嘻嘻!若要震慑江湖,若得天下同道敬仰,全凭杀伐,是辩不到的,必须恩威并济。” “啊!”圣华略有所悟,接着笑道:“你是说,我的威够了,须要是恩” “嗯!对极了,所以你要在忍字上下功夫。” “是!我的好姐姐!好老师!哈哈……” 他是兴之所至,笑声发自丹田,而且也将大笑拉得相当的长。 小山洞内,声浪波动,震得端木慧耳鼓嗡嗡直鸣。 这声浪在洞内奔腾,拼命往外扩张,一波一波响彻云霄。 端木慧芳心战动,匆忙的推他一掌,方阻挡他继续大笑。 但,来不及了,惊动了洞外的高手。 远处,三条人影,疾如苍鹰,向这个方向奔来。 “人家还没有走远,这大的笑声,不又是麻烦?”端木慧阻住圣华之笑,是这样娇嗔的责备他。 圣华一伸舌头,笑道:“我心里一高兴,早就忘了这回事,真要被他们寻着又怎么办?” 端木慧见他那会调皮的样儿,忍不住又噗哧一笑,道:“都是你!专门惹事生非……” “不错,就是这个方向,咱们就在这左近查探……” 很远就传来了话声,端木慧将要说之话顿住,狠瞪了圣华一眼。 圣华见她那娇嗔之态,格外艳丽,靠的她耳边,轻声道:“你在生气的时候,越发显得美……” 她轻轻的打了他一下,用手向洞外一指,神态倒真的紧张起来。 圣华忙扭脸往外一瞧,只见外面站立着三个高矮胖不同的人。 那人离洞大约在二十丈左右,都是背着石洞。 于是,他又极轻的说道:“藏不住了,干脆,咱们出去吧!” 的确,只要那三个人之中,有一人转身,以他们的目力,准能看出洞内的两人。 何况,又在大白天里——端木慧处在这种情况下,估量着不出去委实不行。 她翠眉展动,却在他耳边道:“可是可以,但是,不准你杀死他们。” “他们若是要杀死我呢?” 端木慧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稍稍思量,即道:“除非在万不得已之下,才准你展开杀招。”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她也放心了,很快的闪动身形,毫无音响,就首先出了洞。 圣华大愣,几十天不见,她的功力竟进展到这样惊人和程度。 事实上连端木慧也有些木然,她也不知会如此轻快。 要知唐圣华这刻已能将设法播种在身内的精元,和金龟内丹的英华,能引发七经八脉之内,能作为自己的力道而运用。 他三度运动这种旷世的神功,施救端木慧,而促她口中渡送体内。 这种神功,只一入体,不能贯通经脉,助长本身的修为,和圣华当初播种精元之况,大不相同。 因此,端木慧在无形中受引大惠,功力等于增进了无数的倍数。 皆因这种情形,两人都不太深入和了解,所以,都觉得奇怪。 假如有端木竺如他们在此,只要知道是圣华以神功渡救端木慧,就很容易明白在心。 圣华发楞之下,忙也晃肩追出。 两人神采奕奕,站在那三个人的身后,不说话,也不动手。 来的人正是天龙派的总旗坛,华山派的黑心鬼匠,和龙门邦的铁掌金环。 这三个掌门人在环崖的时候,就有了默契。 离开环崖,他们当即借故分手,以黑心鬼匠为首,再往环崖奔来。 他们要做什么?异想天开,贪心特重,诡计万端的要在端木慧身上搜取丹心旗。 没有想到圣华比他们到得早,抱走了端木慧,又将她救活。 但,这三人不死心,仍旧在附近穷搜,大有不得丹心旗决不离山之概。 鬼使神差,冤家路窄,偏偏圣华在心喜之睛,狂声大笑,而又将他招引过来。 三个掌门人站了片刻,没有发现,不由大大的扫兴。 黑心鬼匠不经意的扭过头,往身后望去。 两只鬼眼睛,倏地发现了两位白衣人。 他心头猛震,不禁一声惊咦!后闪了两三步。 总旗坛和铁掌金环也被他这一失常之态,吓得跟着往左右退身疾转。 这两人张目望去,只见圣华和端木慧微微而笑,压根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中。 黑心鬼匠想了一想,却想不出是什么道理,因为他不明白到底是谁救了谁。 ------------ 第三十章 黑心鬼匠有了这样的想法,总旗坛和铁掌金环也同样的如此疑虑。 端木慧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心意,娇声一笑,道:“三位去而复返,是什么意思?” 黑心鬼匠阴森森的一声冷笑,道:“找姓唐的。” “姓唐的不是被你们劈死了吗?仇怨已解,还找姓唐的作什么?” “作什么你先别管,我问你,昨是被劈死草丛中的,究竟是哪一个?” 圣华忙抢着冷笑道:“是我!” “你没有死?” “死了还能对你说话,废话!” 黑心鬼匠脸色一沉,冷冷的道:“我们的仇怨没有了,可是我们三人要向人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圣华问。 “丹心旗。” 圣华倏地杀机一现,抬手往怀中摸去。 端木慧一看情形严重了,忙拉了拉圣华的衣袖,转脸对黑心鬼匠道:“七大门派向来以信义称道武林,三位有言在先,事完决不再究,如今无端的又来生事,难道你们说话就不作数么?” 铁掌金环嘿嘿冷笑,大喝道:“我们没有失信于任何人,仇怨的事,决不再提,我们只是来借丹心旗的呀!” “丹心旗不在身上,改日再谈借用之事如何?”端木慧只好忍下一口气,很和缓的商量着。 总旗坛早就等待不了,大怒道:“多说无益,交出丹旗,我们撒腿就走。” 端木慧脸色顿然一寒,可是她终能强忍着而未发作。 圣华不然,他投有端木慧那种的修养,不由哈哈蛤的向声大笑,道:“我若是不交出丹心旗呢?” 三个掌门人同声怒吼道:“交出命来也是一样?” 圣华眼中碧绿光华闪动,嘿嘿一声冷笑,道:“命也不愿交出来呢?” “你不交,我们自己动手取也行。” “慧姐姐这不能怪我,他们欺人太甚,我忍不下这口气……” 圣华仍旧想到了端木慧的话,可是他忍不住,不得已才转对端木慧这样的说话。他话声乍落,曲肘就取了毙手金刀。 金光闪动,威风八面,就要力斗三个掌门人。 端木慧一把将他拉住,又望着三个掌门人道:“看样子你们是不惜一战了?” “交出丹心旗,当然不会拼打下去。” “我们不是怕你,而不愿多事,不过,姑娘仍旧愿念武林道义,再问一句活可以么?” “请说!” “能不能以别的交换” “废话!” 端木慧杀气倏地暴射,娇叱道:“丹心旗在我这里,有本事来夺吧!” 他忍无可忍,大为光火,单手往怀中一挪,杏黄色的光芒,在阳光照耀下,愈加夺目。三个常门人连眼睛都红了,总旗坛双掌错动,晃身就朝端木慧扑去。 圣华的火可大啦!他,学了乖,没有迎奔过去,以静制动。 端木慧一掠丹心旗,排出蓬蓬的怪响,她是气极了,独迎天龙湃的总旗坛。两人早就接上手,掌旗交错,大战起来。 三天前的端木慧,或许难在总旗坛手下走过二十回合。 今天不同,她不但能硬拼到底,而且威厉无穷。 同时,她以丹心旗作兵刃,配合丹心八绝,那种攻势,倒是有增无减。 圣华心里反而高兴了,因为他见端木慧这种凌厉的攻势,还是第一次,也正合他的味口。 双方交上了手,眨眼就打出了七个照面。 黑心鬼匠和铁掌金环二人,不觉大大的震动他们做梦也没有料到端木慧有这等骇世的身手。 阳光下,黑白两影,如穿花之蝶,乍分即合,掌来旗往,风声梭梭,高下不分。 总旗坛心中却着起急来,原因他是一派之主,连个女娃都战不下,这张脸往哪儿放? 但,端木慧的丹心八绝,招法熟练,变幻无穷,迫得他抽身不得。故而,他纵有几十年的火候,也难抽机排攻。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 接连的互拼下去,双方仍旧难分高低。 端木慧,不但没有败象,反而力道大增,越攻越猛,总旗坛有几次都露出了险象。 圣华放心了,扭脸,冲着黑心鬼匠冷笑道:“喂!别看啦!咱们也来对几招,你们是双打呢?还是独打?” 黑心鬼匠大喝道:“小子!请你少狂,本掌门来会你。” 铁掌金环陡的撤下背后双环,呛琅震响,也喝道:“何必多费时间,我也上!”金环擂动,抢先照圣华当头砸去。 圣华冷冷一笑,怒道:“对啊!一起上免得小爷多费手脚!” 毙手金刀迎风疾掠,硬迎砸下的双环。 当二声大响,铁掌金环被他的金刀磕退了三步。 黑心鬼匠暗中吃了一惊,抢臂扑进,挥掌猛劈过来。 圣华那将这两人放在心上,真气半提,玄天阳玉随左掌挥动之势,反拍出去。 蓬然一响,黑心鬼匠同样的被震退两步。 他不顾放松铁掌金环,震开黑心鬼匠之后,随即闪身扑闪铁掌金环。 铁掌金环也不是无能之辈,金光乍到,他却左闪一步,避过正锋,从侧面抽环照圣华中盘反攻。圣华金刀落空,方在冷笑之际,双环将到,同时,黑心鬼的也打背后袭至。他两面受敌,毫不慌乱,更不以为意。 右手金刀随迷光错影身法逼近双环,左掌用上了七成劲,侧打黑心鬼匠。 这两人和他接上手,就已经吃了点小亏。 此际,又见他毫不闪让一味的强攻,心头也不禁骇然。 他们那敢硬碰,但也不愿就这样撤身。 两人狡诈成性,阅历十足,同声大喝,黑心鬼匠往右移动,铁掌金环往左闪身,环掌再攻圣华的左右两侧。 圣华嘿嘿冷笑,大喝:“身为掌门之尊,却这样的躲躲藏藏,要脸么?” 声落掌出,拍向铁掌金环,金刀划动,变攻黑心鬼匠。 他的功力大非昔比,身手之快,内力之厉,委实不是这两人抵抗得了的。这时攻势突变,暗藏玄机,快速绝伦环攻两个江湖高手,觉得毫不费劲。反过来,黑心鬼的和铁掌金环,倒感到十分吃力。 因为,他们之来,是抱定必胜之心来的,将唐圣华估计得不太高。 哪晓得这—搭上手,情势就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 好在这两人打斗的经验够,加之圣华还未真的激恼,杀心未起,故能也全力周旋,而不分上下。 端木慧和天龙派的总旗坛,已经分出了高低。 总旗坛乍上来,奉就依恃本身的修为,根本没有将端木慧看人眼底。 端木慧收早就看出这点,一上手,就紧紧的困住他,而使他抽身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总旗坛只好凭招法,夹内力,挪展抢攻。 但这位掌门人心中却贪在丹心旗上,双目也常被杏黄光芒所诱住。 因而心分两端,出手就在打折扣。 八十招一过,总旗坛就混身冒汗,气喘如牛。 端木慧呢?仍旧是奇招百出,精力旺畅,迫得总旗坛险象环生,节节后挫。这也是姑娘存上了好生之德,没有打算取他之命,否则,只怕早死多时了。 然而,端木慧却不肯稍稍容他有喘息之机,丹心旗左发“丹山风雨”,右出“丹风朝阳”,巧攻总旗坛上中两路。护旗神招,奥妙精绝,神鬼莫测,这两招并举,不亚泰山压顶,迫得总旗坛哇哇乱叫,拼命折躲让。 端木慧暗笑不止,待他刚刚躲过去,接着一声娇叱,旗变“丹阳照五狱”,平胸推出。光芒疾射,电动奔出,神旗威力所至,万难再闪。 总旗坛心头大惊,脚下一乱,一旗正好打在他左肩之上。 只听他一声闯哼,黑影倒挫,跄踉斜退,一屁股摔坐在地,张口就吐出一口血箭,连声冷哼。 端木慧手捧圣旗,掠身赶到,冷笑道:“姑娘存仁慈之心,放你一条生路,还不与我快走。” 总旗坛垂头丧气,暗暗的运过功力,觉得伤势不太重,霍然苦笑三声,道:“有生之年,有忘这一旗之仇,你记住了!” 端木慧强忍住怒气,勉强笑道:“好!下次就没有这么便宜啦!滚!” 总旗坛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抗声道:“本坛不幸败落在你的旗下,极谋复仇,你不后悔?” “笑话,再多话,姑娘就叫你横尸此处!” 她横旗往前一逼,杀机倏现:吓得总旗坛一哆嗦,抬步要走。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听两声惨叫,两条人影,掠空射出,叭地摔在地。 端木慧不禁一惊,扭脸看去,见圣华杀气腾腾,手腕毙手金刀,俊脸绷得紧紧的,无一丝笑容。 再看地上,已躺着黑心鬼匠,和铁掌金环。 她顾不得总旗坛,飞掠过去,问圣华道:“那两人被你杀死啦?” “没有!” “打伤了?” “伤得可能不太重?” 端木慧可放下了心,娇滴滴的一笑,道:“以后人家逼着你动手的时候,就这样最好。” 圣华怒气已消,不觉笑道:“好是好!差点送了我的命。” 端木慧一愣,忙问道:“他们下的毒手?” 圣华冲着她又是一笑,道:“假如我不是为了记住你说的那个‘忍’字,这两人只怕早死多时了,那会和他们耍到现在……” 他回目看了看总旗坛,见他已走向躺在地的黑心鬼匠,和铁掌金环,又接道:“当我疏神打量你和那个家伙谈话之际,这两人陡以全力向我偷袭,是我在急迫中,也运起全身真力,预备抵挡他们……” 端木慧心中明白了,忙笑道:“结果他们吃了大亏,被你的真力反震受伤?” “只怕是的,不过,我还以为我会被他们杀死哩!” 端木慧嘻嘻直笑,接道:“你目前的功力大得惊人,出手就能制人死命,他们怎能杀死你嘛!”她说完了话,秀目飘动,却见黑心鬼匠和铁掌金环已被决旗坛救醒过来,坐在地上。二人头晕目眩,两臂疼痛得抬不起来。 黑心鬼匠长长一叹,道:“唉!咱们今天算是栽到家了,江湖上还有我们混的么?” 总旗坛冷笑两声,忙接道:“别泄气,咱们总能找回面子……” 总旗坛话未说完,却被铁掌金环截住道:“英雄出少年,咱们老了,还谈什么找回面子,从此散帮退隐,永不在江湖上露面。” 总旗坛闻言怔了一怔,旋见他冷笑几声,道:“二位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多言,咱们各行其道,再见了……”他不等二人还言,转身摇晃着往山外走去。 圣华心中大为忿慨,起步就想拦阻。 端木慧摇了摇头,道:“别理他!他纵有通天的本领,我们也不惧怕,再要上手,就叫他横尸当场。” 这话说得太火暴,也太刺人,只听得黑心鬼匠和铁掌金环忍不住排出一声冷哼。 圣华抢进几步,怒喝道:“哼什么,是不是不服气?” 黑心鬼匠瞪了他一眼,答道:“技不如人,没有什么服不服气。” “你们不是非要夺丹心旗的吗?” “那是时间问题……” “好!我等着你们夺旗。” 铁掌金环这时已经站了起来,慢吞吞的道:“我希望你不要逼人太甚,否则……” “否则怎样?”圣华紧接着逼问过去。 “我们将会重整旗鼓,一雪今日之耻。” 圣华突地哈哈大笑,道:“欢迎,欢迎!不过,今天的事,是否就此完结?” “这要看你的意思了,我们没有话说。” 圣华还想说几句难听的话,忽听得端木慧呼道;“圣华!你从那儿来的那多精神和他们鬼扯?还不快走!” 圣华心里陡地一乐,他没料到这位姐姐也说起俏皮话来。 他晃肩走出五六步,忽又停身扭脸道:“唐某人随时恭候大驾,请啦!” 他掠身一丈开外,追上了端木慧,直往峨嵋山的东北面奔去。 他们去势特疾,晃眼就不见踪影。 黑心鬼匠长长的—叹,很丧气的问铁掌金环道:“你打算怎样。” 铁掌金环干咳两声,接着冷冷的道:“他们硬逼得我走上复仇这路,这又有什么办法。” “如此说来,你是要一雪今日之恨了?” “不错,有此打算。” “我们不是人家的敌手,有与七大门派联合之意?” “只怕武当的元真老道不同意?” “那就是别作非分之念啦!” 铁掌金环眨眨怪眼,灵机一动,接道:“听说劳贡他们另结三义之盟,我们不妨前去力口盟,借他们的力量,作报仇这举如何?” 黑心鬼匠仰脸凄厉的笑了两声,十分感叹的道:“我们扬名江湖几十年,不想今日之战,落得如此凄惨,反要投靠劳贡等人,唉!” “逼上梁山,这怪不得谁来,咱们走吧!” 黑心鬼匠缓缓的起身,混身不得劲,勉强行走。 他们默然无语,垂头丧气的走着…… 忽然之间——黑心的确匠精神斗然一振,阴阳怪气的一笑,道:“那小子不出峨嵋,莫非是另有所图……” 铁掌金环心中也是一震,这名话提醒了他,却见他鬼眼乱翻,急道:“这与玄碧奇篆大有关连,咱们快走……” 两人在刹那间看出端木慧和唐圣华不出峨嵋的行为,而作投奔联义堂的贡献。 事实的确如此,人家料得半点不错。 端木慧本来心思极为缰密,尤其关于启玄碧奇篆的事。 但今天她却疏忽了,大意了。 这不是他故意,而是圣华当真能受她的感化,尽消杀孽,放走了三个掌门人。 因此,她心中非常高兴,非常欣喜。 就由于她过度的兴奋和喜悦,而忽略了使自己的行动不守秘密。 要知华山和龙门两派的掌门人,素以机智诡诈见称江湖,狡诈万分。 别说圣华和端木慧如此大模大样的进山,纵算有点点形迹显示出来,也逃不出他二人计算之外。端木慧没有觉察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只顾催圣华就道北进。 她的樱唇在途中没有合拢过,银铃般的笑,震荡这少无人迹的山野中。 圣华固然也灵慧无比,然而,他究竟是个男儿汉,粗心大意,更加他的汉子作风非常朗硬,从来也不在这些地方注意。他从不和人斗心计,要就是打硬仗,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像他这种爽直豪迈的作风,在当今江湖上,自难免要受人捉弄。 可是,他功力盖世,吃亏是在所难免,若说要将他置之死地,也就难加上难。恒山之彰,就是个极佳的例子,几乎送了小命。 但他终能逢凶化吉,依然故我。 有人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吃了苦头,增进阅历。 圣华不然,他从不记这些事,恨起来,就要杀人,有恩予他的,绝对报答。 他抱定恩怨分开的作法,在心灵上,毫无愧作。仰可对天俯能对地,这正是他的真实写照。 因而,他紧随在端木慧身旁,同样是孩子气的嘻哈大笑。这对恩爱难分的小情人,心情万分舒畅的奔走着,直向玄碧崖进发。 玄碧崖,在峨嵋的山东北首,乃是前辈剑圣的修道之所。 是凡江湖人物,没有不知道玄碧崖的。 就因为丹心旗不易寻获,不能研悟旗上的玄机,至今,震撼武林,人人羡煞的玄碧奇篆,却未被取出。可是,玄碧崖扛湖人物的物踪,始终不绝,随时都存人在此处走动。 他们,是想恁幸运,微幸的获得这件旷世珍宝。 有的人糊乱的闯荡,也能闯到埋宝之处,但因机关重重,能进去,就不能出来。是以,死在玄碧崖的江湖人,真不知有多少。 假如,圣华和端木慧果真取出了玄碧奇篆的话,那将是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圣华和端木慧在这刻却谨慎起来,尽量的掩蔽自己的行动。 二更多天,他们到了玄碧崖。 天色倒晴朗,稀星满布,万籁俱寂。 阵阵寒风从山中排出,分外感到凉意。 端木慧眼光眨动,打量了左边形势,笑道:“启宝之事,非同儿戏,若有人从中作梗,可就麻烦啦!” 圣华满不在乎,大声言道:“谁要来破坏或阻挡,我就手下绝情,杀他个落花流水。” “那你就一辈子别想启出玄碧奇篆。” 圣华不禁愣了一心,十分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消息传出,人数众多,你杀得完吗?” “哦!” 他明白了,转而声音变低,笑道:“此时此际,不是没有人知?咱们别呆着呀!” 她噗哧一笑,继续走着。过了玄碧崖,往左首转去,却是条狭小的夹谷。 这小谷狭得只能容一人行走,两人并排都不行。 端木慧依在狭山壁上,取出丹心圣旗,看了许久,方用手指着图案,告诉圣华:“丹凤的颈脖,正是指在这条狭谷,进谷之后,有两个左转,又得往右转三次,方离开此谷,看这图上,出谷后,可能是座笔立削峰……” “玄碧奇篆就这削峰之下!” “你别急,玄碧奇篆是否在削峰之下,我还不敢断定,不过,总不会离得太远。” “我们快走,出谷这后再看吧!”他似乎有点儿紧张,催端木慧快走。 端木慧笑了笑,收起丹心旗,又道:“我总有点心跳,要是爷爷他们在这里就好了。” 圣华也有同感,但他胆量比天还大,接道:“怕什么!走一步算一步,真要有人来扰乱,咱们先杀人,然后再作启宝的计划。” 他们依照图示的转法,很疾速的奔出谷外。放目看去,这儿的景况倏地大变。 原来此处是一座平坦的山腰,正中间突出数十丈,成为断崖险壑。 有一座山峰,在乎场的中央,山峰高不见顶,笔立得看不出有变曲的样子。在这座大山峰的四周,矗立无数座小峰,环绕大峰,云烟袅袅,恰似到了仙境。小山峰的距离,每座不过半里之遥,这些空间长着奇花异草,美妙极了。这是在夜间,若是白日,阳光照射,明暗清鲜,真是洞天福地,世外桃源。 两人看着这种奇景,都呆了,都被他吸引住了。 许久端木慧方惊觉过来。她首先探视没有警兆,方取出丹心旗。 她和圣华查阅旗上的图案,不由不悟道:“这丹凤腹部的玄机,我始终研悟不明,如今对现场,则证明是些小山峰。” 她又指第五座小峰,笑对圣华道:“玄碧奇篆的埋藏之处,只怕是在中间大峰的半腰,图上指明要从第五座小峰绕进,我们走吧!” 圣华没有说话,他笃定得很,有这位贤能的女郎,用不着他操心,跟着就走。两人的身法奇快,两里多路,那还不晃眼就到。 端木慧执旗在手,秀目瞟视旗上的暗示,飘身进入第五座小山峰。 圣华紧追在她的身后,绕着小峰又往左面转过。 出峰,却是一片翠竹,翠竹的两头,是两座小山阻挡,形成个天然的屏障。端木慧取旗再看,双眉紧锁,寻思道:“图上并无这座屏障,看两端又无通路莫非定要穿过翠竹不可?”圣华不敢打搅他,在观测这里的形势。 突地——她灵机一动,爽朗一笑,犀身往右手边的小山走去。 圣华非常不解,忙道:“慧姐!那面没有路可走嘛!” “你看,从旗上丹凤的嘴里,射出一道闪电,正是指右面的山头,我们去看看,不对再折回来也不要紧呀!”他笑笑,点头,同时往右山头走去。 跨进山头,上行约十丈左右,却出现一座岩石。 岩石凭空而立,这下面,正好有个一人进出的石洞。 从石洞望去,下面紧接着是第七座山峰的底端。 两人心中大喜,忙越出石洞,飘落在山峰的旁边。 顺着山峰绕去,大约走了半里路的光景,出现在眼前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巨石。巨石杂乱无章,像天上的星斗,遍布山峰的左面平场,阻住去路。 丹心旗上的蝌蚪小字,恰好指明这些乱石,名叫七星石。很明显,这是座阵图,不明数理的人,绝对闯不过去。 端木慧胸有成竹。将怪石看了许久,笑对圣华道:“我们从第七座大石边进入,你得拉着我,距离不可过远,否则,我们就会分散。”圣华笑了笑,他不在乎这些,因为,怪石虽是阵法,却可以从端飞出。 于是,她就掠身奔第七座大石飞去。 她走了不及一丈,圣华也尾追过去,身法比端木慧快些。 在他想,这样紧跟着行走,而且视界也不模糊,大料不会走散。哪知端木慧进入石后只一晃,就往右飞。 圣华也不敢过于大意,疾追过去。 但,奇怪了,端木慧的身影,早就不知去向。 他心中一慌,不敢乱追,立身此处,查看端木慧的去处。 端木慧非常细心,当她进怪石之际,曾经扭脸看过圣华,见他尾追身后,估计形势,说什么也不会出差错。 她第二次右进的当儿,也以相同的法子,反观圣华,照样看得清楚。因此,她放心了,依照图示,忽左忽右,很快的往里面飞跃。 要知端木慧本就对理数极有研究,这座七星阵固然奥妙,但她有图示在手,行动起来,就更加方便。 是以,她紧奔急走,接连闯过了二十几座怪石,已经要接近了阵的边沿。她心中好生喜欢,忙回顾再看,不由得心头大震,喜意全消。 她看不见圣华,就有些儿发急,心里急,神智也不免有点慌乱。 她站在那儿怔怔出神,因为她不知圣华是什么时候追丢了自己的。 如果巢圣华机智的话.不要乱闯.倒不会有危险。 万一他发狂,乱奔乱走,那非要出乱子不可,因为,七星阵的中央位置,是有极厉害机关埋伏的。端木慧毕竟是聪明的,她极力冷静下来,高声叫了几声圣华,毫无反应。她略一思索,觉得除了转回去寻找他之外,似乎别无他法了。 时机迫切,容不得她多作思虑。 扭转身形,照原路疾奔回去。 她心急如箭,脚程特别的快。 她在前面延误了许久,又加上这阵子奔动,时间也就耽搁了不少。 同时,她沿途又得查看,还得叫喊,并未见到圣华。 最急人的,是她不敢知识更往旁的死路上走,因为这样去找圣华,既误时刻,又多增凶险。所以她只能依照图中指定的进出路,往原地行进。 一路行来,并无发现。 姑娘芳心更乱,启实的兴趣,已消失得半点不存。 二十几座怪石,快走完了。 她刚好来到离这阵不过十多丈距离的怪石边,忽听大石那面传来极轻微的打斗之声。 姑娘心中一惊,她知道有了变化。 于是,脚程加紧,白影疾闪,眨眼就窜出大石之外。 她并未立即现身,隐于怪石旁一看——嘿!圣华却被四个怪人,围在核心,拼命的在猛攻。 这四人之中,有崂山铁陀,空谷神拳、冷面铁佛。另外一人,她却不太熟悉。 这当口,却听冷面铁佛大声喝道:“小子!佛爷已邀请三山五狱的人物,找了你半年也找不着,计算你该到此启宝啦!告诉你,今夜如不将丹心旗交出来,我们要将你砸成肉泥……” 这冷面铁佛自圣华初现江湖之时,即被制而逃,各处搬弄是非,造成江湖之乱。崂山铁陀和空谷神拳自逃得性命之后,心气难平,而请出那个端木慧不太熟悉之人来此报仇。 那人也是名震江湖的“黑煞仙”,与崂山铁陀交情深厚,方出来助拳。他们也是找不到圣华,在途中碰上冷面铁佛的。 这些人冷面铁佛很清楚,相谈之下,方带他们来到峨嵋。 偏他们在路上又遇见黑心鬼匠,这家伙心灵转动,就说出了圣华的去向,意思是用他们打头阵,阻挡圣华启宝之机。当圣华和端木慧进入玄碧崖之时,四人已经赶到。 然而,他们没有行动,怕的是惊动圣华,而不露藏宝的位置。 鬼使神差,圣华稍微落后而没有赶上端木慧,被困在七星阵外层,进出不得。恰在这个时机冷面铁佛已经窜进。 四个人圣华认识三个,来人的用意,他不用猜就很明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四人往上一圈,故而打到现在。 冷面铁佛如此一骂,可就将圣华的杀机引起来了,只听他一声大喝,道:“掌下亡魂,今天要叫你逃出手去,我就不叫直言居士……”话声乍落,玄天阳玉已连续排出,逼得四人一阵乱窜,迫退三四步。 端木慧看得很清楚,知道圣华要杀人。 但他没有劝阻之意,因为,放他逃走的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唯一的办法,是激起圣华速战速决。因此,她斗然一声娇叱,黄色光芒闪动,人已掠旗现身,大叫道:“圣华!动手要快,不可拖时间!我来助你!”这简直是四个人催命的阎王,助长圣华的杀机。 圣华心中一喜,曲肘取出毙手金刀,一纵身,就扑奔冷面铁佛。 他功力大非往日可比,纵跃厅快,恁冷面铁佛,说什么也躲闪不过了。 忽听惨咋声响,冷面铁佛胸口鲜血外喷,庞大的尸体,被圣华一脚踢出老远,叭地摔落地面。 这时,端木慧已扬旗扑进,一招“丹江水月”,猛攻崂山铁陀,迫得他后挫两步。圣华杀毙冷面铁佛,猛折身,就奔向黑煞仙。 空谷神拳生怕黑煞仙被杀,猛折身,就奔向黑煞仙。 空谷神拳生怕黑煞仙被杀,迎空两掌,硬攻圣华的左侧。 圣华压根儿不加理会,左掌挥动,强劲早出,已拍向空谷神拳发出的掌力。同时,他仍未停身,还是猛扑黑煞仙。 蓬然一响,空谷神拳被来劲震退了五六步,恰好挫至端木慧左近。 他拼命的吸气稳身,刚好拿椿停步,端木慧机警百出,迎上去拦腰就打。 这一旗之势,不下千斤,打得恰到好处。 空谷神拳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此一举,想躲已不及。一声闷哼,内脏早碎,斜射出七八步远,倒地身亡。端木慧捡了个便宜,气焰更强,舞旗反奔崂山铁陀,出招就打。 黑煞仙心中早寒,已萌退志,他趁圣华杀死冷面铁佛,迎战空谷神拳的空档上,飘身往阵外闪退。但他没有圣华的身法快,他刚要退出圣华已纵身后追到。 圣华杀机大展,怒喝道:“跑得了吗!拿命来……” 呼地就推出一掌…… 这一掌用上九成真力,存心要他的命。 黑煞仙迫不得已,聚全身之力,仰身平胸推出。 “轰”“叭”!两响已过,黑煞仙口吐血箭,震摔在怪石之上,挣动两下,一命呜呼! 圣华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杀死两个江湖高手,举目一看,崂山铁陀已是险象环生,汗流夹背。他笑了,顺手收起了毙手金刀,笃立观战。 端木慧对付崂山铁陀,在这刻是足足有余。 她的丹心八绝已使得出神入化,变化莫测。 崂山铁陀心胆皆裂,来的四人,眨眼间就死了三个,焉不害怕。 他越是怕,步法掌劲,也就更加遁减缓笨。 端木慧见圣华已杀死了黑煞仙,她也陡起好胜之念,忽见她腕旗挺进,猛出招“丹堀青琐”,夹真力,迎罩崂山铁陀的上盘。丹堀青琐专攻要害,威力无穷,寒风阵阵。 崂山铁陀看来势太猛,急撤身左旋,想避过此招。 那晓得他往左移,丹心旗正好等在左面。 端木慧顺势招化“丹月光天”,照胸前推去。 崂山铁陀想躲,已不能够,旗光早到,趴地一声,一旗正打前胸。 恶陀一声狂叫,血箭飞射,仰身栽倒,顿时就向阎王那儿报到去了。 圣华特别的喜欢,笑得一直就不停,特意问道:“慧姐,你是不准我杀人的呀!这刻怎么又慈悲起来了?” 端木慧玉面一红,娇嗔道:“小鬼!在这个紧要的节骨眼上,怎么能放他逃生呀?” 圣华是直心眼,他倒没有体会得到,忙问道:“为什么嘛,怕出麻烦么?” 端木慧见他真的糊涂,又是两声娇笑,道:“假如他们逃走了,势必要宣扬我们的行动,那时,来人更多,岂不就更要杀不胜杀吗?” “啊?” 他明白了,一声惊呼之后,又道:“那个和尚说,有很多的江湖人物要到这里来找我们算账,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这话可真可假,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先别担这个心……” “我是说人家真来了要怎么办?” “那就只好杀……” 杀字甫落,即听阵外有人怪笑道:“那敢情太好啦!该杀的人都来了,大家杀个痛快吧!” ------------ 第三十一章 圣华和端木慧突听此言,两人都不禁一怔。 这几句刺人的话声,是打由石阵外面传来的,音虽不重,但却非常清晰,可见人家已在怪石之外不远。 端木慧在刹那间作了个周全的想法,忙冲着圣华一呶嘴,那意思是要他此刻往阵内窜进。 在端木慧想,这石阵神妙离奇,外人要想闯进,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如果和她和圣华窜进阵内,来人无法跟踪,纵让他进了阵,也是被困阵中,进出不得。 那时,和圣华露面戳杀也好,让他自生自灭也好,再有人到,就从而无法获知两人的行动,在安全上说,委实是为上上之策。 但圣华不大愿意。他素来行为是光明磊落,讲究的是硬碰硬。 因而,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端木慧最了解圣华,翠眉紧皱,道:“就是要杀人,进入阵内同样的可以动手,何必在这个最暴露的阵口?快走吧!” 她不管圣华愿不愿意,倏地晃肩疾进,伸手拉着圣华就走。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势子,圣华却被她带得猛向前倾,恰好一头栽到她的胸前。 姑娘玉面娇红,羞答答的也随着退后两步。 圣华也学会调皮,就势伸手将端木慧柳腰一搂,那张英俊的脸,却紧贴在她的酥胸上。 他露出满脸的顽皮样,天真稚气得嘻嘻而笑。 从眼前的情形看去,谁见了他,也会喜爱三分,断难知他竟是杀孽深重的直言居士。 端木慧的确是舍不得推开他,但又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否则,他准会毛手毛脚。 于是,她嗯了一声,一扬手中的丹心旗,娇羞薄嗔的叱道:“小鬼该打!” “姐姐打我是应该的嘛,我喜欢你打我!” “小鬼!还不走开!哎哟………嘻………” 当她刚叱声“走开”之际,圣华却故意地在她酥胸上轻轻的揉动两下…… 痒酥酥的,使姑娘经受不住,哎哟一声接着又忍不住嘻嘻而笑。 这一来,圣华可得了理了。 他得寸进尽的将她搂得更紧,那张脸也越更起劲的柔动起来,她也笑得喘不过气来。 “哎呀!放手呀!圣华!” 端木慧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金莲一跺,才说出这两句话。 圣华真怕她着恼,扬脸笑道:“放手是可以,不过……” “小鬼坏得要死,不过什么嘛?” “我要吻……” “不要脸,不行!” 圣华轻轻一笑,接道:“不答应我就不放。” 他说完了话,俊脸又贴上她的酥胸,又揉弄着,同时笑道:“答不答应?” “嘻……嘻……嘻……哎……哟……我答……应……啦……” 圣华一挺胸,昂起了头,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姐姐会答应的……” 话说到这儿,低头一看,端木慧并未扭脸抬头,却羞得玉面绯红,似喜似爱的没有动作。 他有些迫不及待,催道:“来呀!” 她仍旧没有动作,脸上红霞更浓,愈加姣媚。 他越看越爱,越有些乐陶陶,又道:“快嘛!你答应我的……” 端木慧究竟是个女孩子,她没有男孩子那么厚皮,虽然她和他已成为一个整体。 但,要她自动的凑上来亲吻,毕竟是有些难以为情。 她的确是爱他他再三的催促,她不忍心了,秋波微闭,非常勉强的,缓慢的,扬起了粉颈。 圣华见她那种不胜娇羞,楚楚动人之态,真有些心猿意马。 他好生心喜,存着几分怜惜,道:“姐姐,你真好……” 渐渐地,他快接上了她的香唇…… 突地——石阵外有人咆哮的大骂道:“臭小子!仗着这些鬼门道,就能挡住大爷,我们俩要杀进去瞧瞧!” 端木慧芳心突震,她生怕被别人看见这幕缠绵的镜头,卜通卜通的乱跳。 圣华也是红透了耳根,心头也是一震。 他扭脸一看,未见有人闪进,不由将满腔热情,一变而为万般杀机。 却见他剑眉倒竖,满脸冷霜,那条搂紧端木慧的铁臂,倏地松下。 他顺手入怀,就想取出毙手金刀…… 端木慧这刻秋波闪动,微微一笑,一转身,牵着圣华探怀之手,往里飞奔。 圣华是一千个不愿意,可是他扭不过端木慧,只好怒哼一声,跟着往里闯去。 两人走到石阵的中间,圣华实在蹩不住了,大声问道:“这群该死的东西,留着他们也是祸害,我们终于躲不过他们追踪的呀!” “那为什么不出去将他们杀光” “傻瓜!在石阵之前杀他们,不正好替后来的人,留下了进出之路么?” “你的意思是……” “只要他们进得阵来,我们就要手下绝情,不留活口,半点痕迹不露,我们不就很安稳的寻找玄碧奇篆埋藏之处么?” 圣华明白了,他笑啦!默点头,对端木慧这番用心,衷心赞佩,忙道:“要不要在此处等他们?” “不必了,咱们往里闯,我想下面的机关布置,比现在说不定还要厉害,走!” “那不就杀不了他们么?” “有的是机会,他们不会死心的。” 手牵手,继续往石阵里奔去。 这石阵对端木慧来说,倒是轻车熟路,她懂得这些易理变化,又是去而复返,所以无什阻拦。 不大工夫,就快走出这座古阵。 这里距离出石阵不过半里之遥,四周都是怪石嵯峨,看起来却非常的不规则叠叠着。 然而,这都是制人死命的机关。 不明生克之道的人,只错进一步,就别想原样退出,久而久之,不是被制而亡,就是时久饿毙。 怪石叠垒,进了一层,就不易瞧看前面,或是后端,其左右面倒是相当宽敞。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蓦听石后有人说话:“只怕那小子已走了石阵,咱们快追。” 紧接着另一人又说道:“他们前脚走,我们后脚追,不会差这样远,莫非走错了路?” “放心!人家孤海四铃专玩这些鬼门道,方向决错不了,走吧!” 那人没有再说话,脚声又起,往里追来。 圣华杀机蓦张,端木慧怒焰突起…… 两人都不期然的停止住,端木慧轻声很快的道:“我们一人一个,可不能放他们逃走。” 圣华点了点头,取出毙手金刀,往左地石后闪避。 端木慧手捧丹心旗,忙往右面怪石后奶去。 两人的动作够快的,但追赶的人也不慢,晃眼就冲过了两座怪石。 端木慧闪出身形,冲着圣华一呶嘴,又指了指前面走的那人。 她的意思是叫圣华收拾前面的一个,她收拾后面走的那人。 圣华一点头,飕的一声,白影暴射,早越过后面那人,只飞射过去。 端木慧在他同时疾射中,也猛可里冲出,人未到,丹心旗迎空掠动,突地向那家伙背心点去。 这动作快得如同电光一闪,辛辣极了。 那家伙做梦也末想到有比骤变,待他发觉不对,已经是晚了一步。 劲力早到,只听他一声闷哼,口喷鲜血,当时就倒地而亡。 前面那人蓦听后面人哼声不对,心中骇然,转身要看这当口,恰好圣华扑到,金光闪动,那人一声惨嗅,两只眼睛,血淋淋的变成两个血洞。 双目失去,痛澈心肺,倒地只打滚,惨叫连声,不忍目睹。 要知圣华早就蹩着满肚子火,要不是端木慧压住,早就爆炸了。 这刻端木慧叫下毒手,他那会客气,所以,他用了狄门毙手金刀的杀人手法,挖去双目。 端木慧一见,急得大叫道:“别叫他乱嚷,杀死他!” 圣华心里正在开心哩,听端木慧一叫,这才照那家伙狠狠一脚踢出两丈远。 叭!砸在怪石之上,血肉横飞,死于非命。 这两人也是黑道有名的凶狠人物,平日作恶太多,那晓得今天就这样糊糊涂涂的被人杀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罪有应得,谁要他作恶多端…… 圣华踢飞那人,回头一看地上躺着的那家伙,也不过四十上下,横肉满生,死得啮牙列嘴,忙问道:“你是怎样杀死他的?连哼都没听见?” “丹心旗重打他灵台大穴,哼声不大。” “你的身法手法好快啊!” “你也不慢嘛!”她娇媚一笑,接道:“本来这种杀人的手法,有违光明正大之旨,但今日的情况不同,真是被他们抢住脚,我们吃就得吃亏。” 圣华哼了一声,接道:“难道还会怕他们?” “不是怕,而是被他们纠缠住了,在时间上对我们的影响太大。” “我们该走了吧?” “不走你还有什么打算……” 她说到这儿,突又想起了时才的那幕缠绵的镜头,不禁红霞陡升,急道:“我不和你说啦!走……” 端木慧身形飘动,闪出丈许,回头一看,却见圣华在那儿楞楞出神,不由又叫道:“小鬼?走啊!” 圣华是在回味端木慧临走的那种风姿和表情,是以未动。 端木慧这一娇呼,却将他惊醒。 他不慌不忙呵呵一笑,再才拔步飞跃过去。 两人很快的出这座石阵,眼前景物突变,使人有股子清新之感。 原来这儿是山青水明,翠竹苍松,奇花异草,满布在石阵外的山野之区。 出石阵的两旁,全是高人云表的山壁,形成一道宽敞的天然的大道。 不过,大路之上,却是满铺柔草,偏布奇花。 前进不远,靠左面的石壁夹缝,却是一道瀑布,滚滚流水,排出淙淙之声,颇为壮观。 两人一见过种大自然而清幽的景致,心神畅怡,都嘻嘻的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这刻他们也忘了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 行走得非常缓慢,全付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美丽动人的景色上。 正走之间,突然——两排翠竹,夹杂在奇异的野花之中,恰好阻住了去路。 圣华已忘其所以,仍旧往前走去。 端木慧秀目流盼,发觉不对,一把将他拉住,说道:“别忙!看清竹花情势,绝非普通成长,其中定有机关。” 圣华不禁一阵愣然,眨了眨星目精光闪烁,不住的打量眼前的布局。 他没有说话,默认了端木慧说的话,停步不进。 端木将情况看了许久,啊了一声,谨:“敢情这又是一座阻人的竹阵,我们从左面进去,逢花必向左转,小心……” 此话乍落,飕飕两声,接连有人闪动…… 端木慧芳心一战,顺丹心旗往圣华左肩度齐,扭脸一看,只见有两个黑衣人影,向这面抢进。 圣华心火上冲,掣动毙手金刀,怒目而立。 俄倾,那两人已来到切近,不认识,大约是在四十上下的两个中年汉子。 其中一人,气势凶凶,大喝道:“好小子,真有心情到这儿来快活,爷们照样的闯过石阵么?” 另一人也是嘿嘿冷笑,接道:“还想逃吗,交旗纳命吧!嘿嘿!” 端木慧秀脸含霜,圣华眼中碧光闪动,大喝道:“杀不完的狗腿子,是谁让你们来的?不要命?” “江湖二十宿差遣,夺旗追命来的!” 圣华哪将两人看在眼中,连姓名都不顾问,怒冲冲地道:“你们也配谈夺旗?找死!” 他身形晃动,人已火光般探进。 那两人还在耀武扬威的冷笑呢!忽地——金光暴涨,左面那人一声惨叫,胸口出现了碗大的窟窿,倒地挣扎。 这动作太快了,快得使人难以置信。 左面这人吓得一哆嗦,猛然侧跃几步,一提手中鬼头刀,强自戒备。 风声啸然,黄光灿烂,端木慧早追纵奔到,丹心旗一指,照头就砸。 那汉子本就被圣华一击之势,吓得有些失魄,进退不能。 此际,突如其来的又被端木慧举旗逼打,更是有些慌乱。 然而,他不愿就这样等死,顺刀往上就砍。 端木慧的功力,岂和过去相比,她这时也不知精进多少倍。 加之,他们目前是非要采取速战速决之法不可,岂能容对方多动手脚。 因此,她身法错动,撤旗右飘,白影疾挪,就到了那汉子身后。 汉子一刀落空,人已不见,方自喊声“不好”…… 忽然——他背后有如千钧之力,重重的击中一下,张口哇的喷出一口血箭,哼都没哼,倒地死去。 杀死两人,只不过在眨眼之间,真够利落。 端木慧一探身,到了竹阵左端,笑道:“快进,恐怕还有人来!” 圣华紧迫她身后,双双提手,晃身就闯进阵内。 翠竹种植得不那么紧密,杂植花草,一眼看去,似乎深不见底。 然而,人在阵中,外面照样可以看见阵中人活动的景况。 他们两人进了竹阵,石阵那面,也在此时又飞似的奔出两人。 这两人的身手比前两人要高明多了,却是身着黄衣,一胖一瘦。 圣华和端木慧在竹阵之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好像不太方便。 来人到竹阵前一看,自己的同伴已倒地气绝,血还未曾凝结,不由气恼得哇哇怪叫。 一人正是江湖二十一宿中的金刚幡,胖瘦二判。 有了胖瘦二判现身,孤海四铃,金陵双牌,梅园一箭,当也尾随而到。 他二人仰脸往阵中看去,却见圣华和端木慧徘徊在内,时常转动行走。 胖判大怒,高喝吼道:“小子!别走啦!走也是一死!” 饶他叫喊,里面的两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别看竹阵不起眼,比前面的石阵,要厉害得太多。 外面人虽可看见里面的情形,可是里面却看不清外面,叫喊也同样的听不见。 双判叫了许久,知道里面是听不见,只好在外面干着急。 因为,他两人找不着进入之道。 二十一宿中,只有金陵两牌,熟通数里,但也不太精练。 他们之能过石阵,完全是依着圣华和端木慧杀得满处尸体而推理出来的。 金陵双牌不到,胖瘦二判也无能为力。 然而,双牌在石阵外接应孤海四铃,还有梅园三箭。 二判在竹阵前窜来绕去,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却被他看出一点门道。 他们发觉圣华端木慧进阵的地方,竹枝碰断了一条,于是心中一动,再循着姐弟两人的前进方位推算,方被他们算出了苗头。 瘦判较为细心,忙道:“这方位准是他们入阵之口,我们不要再等,反正他们也该来了,进吧!” 胖判点点头,当先往里就闯,瘦判也紧随而进。 可是,进阵之后,和圣华他们的方向,大大的相背,分道而驰。 要知这竹阵奇奥万端,生克之妙,诡异无常,恁胖瘦二判,焉能闯得过。 端木慧对数理相克,极有修养,然而,进阵之后,同样的被困阵中哩。 这时,却得靠她拿出最高的智慧,体悟阵中的奇妙,否则,非被困死阵中不可。 姐弟两人只不过闯过了两道关口,就不能再进分毫。 因而,两人都静立不动,参悟其中的玄机。 好在端木慧、圣华,都是秉赋奇佳,聪慧过人之人,自然有出阵之法。 这当口,竹阵之外,已出现了孤海四铃,金陵二牌,梅园三箭。 且金陵二牌已瞧也了入阵之路,正指挥众人奔进竹阵里。 又是个黑暗之夜,玄碧崖的竹阵之外,静悄悄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这里没有人走动,连山风都停息了。 然而,竹阵之内,却有着热闹和紧张两种不同的气氛交织着。 竹阵的最前端,是圣华和端木慧。 姐弟两人在阵中两天了,到现在为止,才进展了半里路。 两人绝顶聪明,悟力极高,长时间的研悟下,当不难跨过这座阵法。 姐弟两人手中持有丹心旗,那丹心旗的玄妙之机,端木慧都能研悟出来,当然这座竹阵也难她不住。 同时,两人在绝望之际,借丹旗上的玄机,推而理解阵中的奥理,再挺身而进。 因此,渐渐的两人已走出竹阵的最前端。 此际,两人心无旁顾。脸带微笑,非常冷静在继续研悟出阵之法。 在他们身后,大约在两丈远近的花层内,是金陵双牌。 双牌精通此道,他首先在照应孤海四铃进阵,紧接着是梅园三箭。 但四苓三箭进阵之后,却迷却方位,分做两起,各奔不同的方向。 金陵二牌一直进到花从之中,照样的走不出来,被困的时间和圣华一样。 二牌的左面是孤海四铃,这四个江湖怪宿,眼睁睁的看见二牌立于前端不远,就是追赶不上。 他们大声喊叫,叫破了喉咙,金陵二牌也没有听见,只急得四铃青筋直冒。 四铃的右后方,有许多怪石,怪石的前后,都配植些许翠竹,看起来非常的平淡。 可是,梅园三箭却被困在这个石岭中。 他们同样的看见了四铃,同样的喊叫,同样的不起作用。 进竹阵的左侧面,仍旧困住两个人。 这两人正是首次追赶圣华,而大胆人阵的金刚幡胖瘦二判。 竹阵的玄奇,神鬼难测,诡异万分。 在阵外,看得见阵内的全般状况,进阵之后,后面的人,只能看见前面的人,则看不见后面的人。 更使人难以捉摸的,是叫喊之声,传达不了对方的耳中。 所以,圣华和端木慧得能安心研悟,否则的话,小杀星要不调转头来杀他们才怪哩!竹阵之中,共是十三个人,却分成四个方位,彼此不能兼顾。 但是,他们并不气馁,都以极大极高的耐性,设法探查出阵之法。 要知阵中的江湖豪杰,都是抱有目的而来的。 圣华和端木慧,是来查探玄碧奇篆埋藏之所,如果情形许可,就要动手启出奇篆。 因为他们的行动,大出江湖人物意料之外,十分隐秘,大有不达目的,势不终止之概。 孤海四铃他们,本来已邀请了江湖高手,要寻找圣华报仇雪耻,同时,也要夺取丹心旗。 那知他们在路上,无意中碰着黑心鬼匠,扬言圣华可能到玄碧崖启宝,唆使他们先行到此缠着圣华,必要时,倒可以杀死圣华,而夺丹心旗。 黑心鬼匠无意中揭开了圣华的隐秘行动,又往恒山奔去。 孤海四铃等人得知主华的下落,于是,挥动人马,就往峨嵋疾赶。 这夺旗之举,二十一宿始终未能如愿。 能获此消息,当然是大喜极了。 因此,他们比崂山铁陀等人晚到一步,只丧失四条人命在圣华和端木慧手中。 他们不死心,非要夺回丹心旗不可。 是以,大胆闯阵,而要达到目的,报仇夺旗。 整个的问题,是出在黑凡鬼匠和铁掌金环之手。 假如当初依圣华的心性,杀死龙门、华山、天龙三派的掌门人,这消息断不会走漏。 但端木慧一念仁慈,方惹起这场极大的麻烦。 百密一疏,端木慧纵然心思细密,也难逃出江湖奸雄的计算之中。 这是天意?人为?很难下断语。 一天,过去了…… 三天的光阴,眨眼间溜走了。 圣华和端木慧终于脱出竹阵,两人大大的吁出口气,觉得轻松无比。 “慧姐姐,再往哪儿去”圣华问。 端木慧摊开丹心旗,指着丹风的嘴尖,道:“脱出竹阵,照图上所示,是往左面转过,经过两座山头,就到了玄碧崖的心脏地了。” 圣华双目紧盯着旗上暗图,看了许久,却未看出有啥苗头,又问道:“不晓得前面不有没有阵法?” 端木慧未当即回答他的问话,娇声一笑,俏皮的反问道:“你是不是被些阵法困怕了?” “我的确是有些怕,硬生生的将人困在里面,死不死活不活的,真是蹩死人!” “嘻嘻!天下也有你怕的东西呀?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哩。” 圣华微微一楞,霍然一笑,接道:“我不但怕阵法,我还怕你哩!谁说我什么都不怕?” 端木慧可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玉面绯红,啐了他一口,道:“小鬼!你也学会了损人,我几时要你怕来的?” “哈哈!是我自己要怕你的啊!我的好姐姐。” 端木慧羞在脸上,喜在心中,混身轻松无比,一扬丹心旗,娇叱道:“再贫嘴,我可真要打你啦……” 圣华赶忙双手抑拳,作了一个大揖,笑嘻嘻的道:“小弟遵命,再不敢贫嘴了!嘻嘻!” 姐弟两人经过竹阵被困的那段日子,委实紧张沉闷了一阵子。 出阵后的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他们无所谓有后顾之忧,却尽量的轻松起来。 这个当口,全部忘记了困在阵法中的际遇。 突然间——圣华心中一动,脱口问道:“继我们之后,会不会有人跟踪捣乱?” 姑娘沉吟有倾,笑道“有人跟踪我们倒是千真万确,但他们能否闯过层层严密的阵法,却大费思考。” “依你看,他们能突破这些封锁么?” “很难说,假如我们不留痕迹,谅他们也必现不了我们的去向。” 不错,姐弟两人的动向,纯是遵照丹心旗图上所示的路径采取的行动。 他们若通过时不留丝毫痕迹,的确难被人家发现追踪。 纵然有人知道他们重叠玄碧启宝,然都不悉行进的路线,将也会徒劳无功的。 可是,圣华忽略了,端木慧也有些过于有恃无恐。 他们沿途遇见的敌人,都采取了速战速决,杀人灭口的手法,以为决不露出行藏。 殊不知些被杀死的尸体,他们并未掩蔽起来,这,毕竟是个极大的痕迹、漏洞…… 因此,后来的人,本就没有方向探索,但根据发现的尸体判断,也就不明白明了。 何况,竹阵这内,尚有江湖二十—宿的十一宿在,这些人就是个总障碍哩。 圣华童性未泯,加之又是豪爽坦直的心性,自然不会考虑这许多问题。 他一听端木慧是那样武断而有把握的答复了他的问话,不由朗声一笑,道:“如此说来,启出玄碧秘浆的事,是十拿九稳的了?” 端木慧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忙接道:“启宝是不会有问题的,若有问题,那就是除石阵竹阵之外,只怕还有更厉害的机关阻拦啊!” “再厉害的机关也难不住姐姐,我们走吧!” 端木慧轻轻的,得意的一笑,就往左面走去。 圣华紧跟着端木慧之后,缓缓而行。 出竹阵往左,是条狭隘的谷路。 论宽度,也不过是一丈多点,不长,但却不那么直坦易行。 谁也不敢料定这谷路之中有些什么埋伏。 姐弟两人有了竹阵被困的经历,都小心翼翼,没有即刻进入谷道。 端木慧平旗仔细的研着许久,方道:“谷道中埋伏甚多,照图中指示,必须先从左进,然后返右行,每逢转角之处,必须左右调换方位,就不致触发机关了。” 圣华不懂,瞪着眼望着端木慧出神。 端木慧嫣然一笑,道:“傻子!别楞畦!你跟着我走好啦!” 好当先抢进谷道左面,很小心的探测行进。 圣华紧贴在她的身后,不敢拉长距离,他有打算:万—端木慧触发机关,他好抢救。 两人行走得十分缓慢,好不容易到了第一个转角之处。 端木慧蓦地身形一变,已飘在右面的石壁边,向圣华一招手,道:“过来,那面不能走!” 圣华双肩微晃,已跃过右面。 两人继续前进,仍旧贴紧石壁,步步前探。 圣华心中甚是不服,暗忖道:“好好的一条路,那会有什么埋伏嘛!她是否太过小心了……” 他心中存下了这个念头,嘴里却停不住,小声道:“别尽靠石壁走呀!中间路多宽敞……” 端木慧狠狠的瞪了他—眼,嗔道:“你别不服气,那中间路虽宽敞,却极难行走,不信,你试试看!” 圣华颇觉尴尬,也有着极端的不信,他倒是真想试试。 他没有言语,星目闪动,正在打量中央道路的情势,他要去…… 端木慧秀目流盼,早看出他的心意,她暗中发急,正想出言阻止。 突地——方才转角的前面,传出轰地一声爆响。 端木慧芳心突紧,一拉圣华,两人揉身,贴壁上游了一丈多高。 刹那间,一股浓烟,被夜风吹袭,正向他们这面飘来。 圣华心头腾腾跳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隔了好半响,没有任何警兆,浓烟已疾卷前窜。 端木慧脸色十分凝重,沉声道:“我们去看看,只怕有人触动机关。” 两人滑移地面,纵身从原来的方位,很快的倒回去查看。 他们转过了弯角,刚好露出身形,四日望去,赫!谷道进口不远的路中间,已横着一具尸首。 那人面目全非,似被什么易燃的物体烧死,而且死得又快又惨。 圣华机伶伶的打了个冷噤,暗中叫“惭愧”!敢情他着实服贴了。 假如不是偶然发生这件事,他已纵身路中,说不定现在的他,正和横尸路中的那人一样呢! “你认识那人是谁?”端木慧问。 “死得变了形,我认不出来。” 端木慧沉思许久,又道:“奇怪!我们的行动,似乎已被人侦察到,可能不止一人……” 此言未落,谷道口接连闪现两条黑影。 姐弟俩中里缩回身躯,圣华轻声道:“原来是梅园三箭的两箭,那么死的定是三箭中的一箭无疑了。” 端木慧没有说话,一按圣华,插身前探,张目朝谷道口看去。 来的正是梅园三箭,他是被金陵二牌第一批接引出竹阵的三人。 三箭分两股,往左右查探,那晓在圣华这而后一箭,触发机关,而被炸死。 因为这声爆响,震动了另外的两箭,调转头才往这面奔来。 两人一看情形,已吓得脸无人色,根本就不敢动弹。 圣华已是不耐,一拉端木慧,道:“杀他们去!”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要快!” 这个时候,现场仍旧蒙罩着薄薄的白烟,由谷道向外看,较为清楚。 姐弟两人依石壁左面,伏腰疾闪,这次的身形,快得过于闪电。 梅园二箭还在发楞呢,他们是在等金陵二牌到此,再作打算。 哪晓得死星高照!噩运当头啊! 圣华初估距离,觉得凭猛跃之劲,足可出去,于是,气纳丹田,一蹬脚,白线疾射,早到二箭的面前。 圣华一露面,二箭就有点心惊胆战。 因为,小杀星的能耐,他是知道得很清楚的,这时人手不足,恁二人之力,说什么也不是敌手。 圣华一冷哼,毙刀在手,身法大展,照二箭就打。 梅园两箭心无斗志,但不愿就这样等死,于是,拼出全分左右力战圣华。 此际,端木慧已掩到侧面,她却没有动手,强加戒备中。 圣华和他们打了两个照面,尚未得手,不由真火大动。 他怒哼一声,毙手金刀翻腕搠动,金光灿烂,白影如风。 只一眨眼,就听得一声惨叫,梅园三箭、只剩下了一箭了。 独箭亡魂丧胆,那敢再战,心里又恨金陵二牌,孤海上铃和胖瘦二判。 这老小子有他的绝招,不能打,往竹阵那面逃命,总该可以吧! 于是,他趁圣华杀同伴的刹那之间,提气后跃,扭身就跑。 他这里刚走几步,白影忽现,杏黄色的光芒,早就迎面砸到。 当然,端木慧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他逃生的。 那杏黄光芒,也正是姑娘堵击的丹心旗。 眼看丹心旗将砸到独箭的头上,忽地——金光似流星般地打中独箭的背后,他狂吼半声,那半声还未吼出…… “叭”!丹心旗恰好在这个关节,砸中他的脑袋,血花四溅,脑肉乱飞。 当时就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原来圣华拔刀之际,见独箭亡命而逃,他怒气更炽,急怒中,抖手就将毙手金刀打出。 他没有打过暗器,这次抖出金刀,是以内力推送的,倒也准确,居然打中背心。 独箭连挨两记,这是他应得的报应,谁叫他作恶太多!不死的话,真是老天不长眼睛。 圣华纵身过来,拔出毙手金刀,笑道:“痛快!杀得过瘾!” 端木慧笑了一笑,又白了他一眼,道:“别痛快啦!只怕杀不尽杀哩。” 圣华一楞,有点不明所以,问道:“还有谁?” “江湖二十一宿,淮江七令和三江之怪早亡,今天出现了梅园三箭,很可能还有孤海四铃,金陵双牌,胖瘦二判,你杀得完?” “他们来了吗?” “我想来了。” “来了我就等在这儿大大的杀他们一番。” 端木慧翠眉轻锁,轻吟良久,方道:“若是他们八个人,那倒好杀机大展,但在他们之后,恐怕还有人来啊!” “你说的是谁?” “比如五狱人物,七大门派,黑白各路人物……” 圣华倒吸一口冷气,接道:“真要是都到了,我们力单势孤,启宝就成了问题,那怎么办?” “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决不退却!” “我赞成姐姐的说法,不过,是谁走漏风声的呢?” 端木慧一直就在思虑,圣华一问,也恰好是思虑成熟,接道:“若我的判断不错,必是黑心鬼匠,铁掌金环,和华山派的总旗坛三人,真悔当初没有杀死他们。” “对了!是他们!别急,迟早就叫他死在我的毙手刀下!” ------------ 第三十二章 圣华话声较为激昂,满脸都是杀气,稍停片刻,又问道:“我们是等着杀他们呢?还是往里闯?” 端木慧煞费苦心,考虑良久,方道:“还是往里闯的好,他们如果有本领闯开,咱们在前面照样的可以杀他们,假如闯不过,死在埋伏中,倒替我们省却了很多的麻烦,两全其美,走吧!” 圣华脸上又泛出了笑容,显然他很佩服她的论调,接道:“好个两全其美,走!” 于是,他们再度往谷道内走去。 但他们仍旧留下了漏洞,自始至终,两人就不注意杀死在地的尸首。 要知这沿途的尸首,等于是夺旗报仇,闯进玄碧崖的指标。 假如他们能注意此点,将尸体沉没,后来的人,从让他懂得机关埋伏,却也摸不清奔埋藏秘篆的方向。 江湖二十一宿之能赶奔这条谷道,还不是依照尸体研判而得的结果。 江湖人物都够诡谲的,只要有蛛丝马迹,他们总能追寻出端倪,更何况最独目惊心的尸体乎? 无奈姐弟两人毫不在意,大而化之,留下目标,致弄得以后有场大的拼杀,血染藏宝地区。 如果有端木竺如,或者是毒魔同行的话,那就安稳得多了,可惜…… 圣华和端木慧,沿路仔细的观察旗上的指示左右转移,向前奔进。 大约在半个时辰左右,已走完这段凶险无比的谷道。 这次,却没有遭遇到任何阻挠。 诚如端木慧所说,可能有很多的江湖道,正在往玄碧崖迸发。 她料得很准确,玄碧崖外,人影纵横,一波接着一波,直往这面探进。 但她总是恃着险关重重,人再多,也难达到目的。 因此,他们仍然往既定方向走去。 出了谷道,景物又是一变。 这儿,是玄碧崖宝藏之处的中腰,地位异常宽广,中间是四五座笔立的山峰,在这些山峰左近,环绕着无数的小峰。四周围出现了很多的道路,蜿蜒曲折,都是依着这许多小峰而成的。 因地位极高,五座大峰之间,白云袅袅,终年都不易散消。 立身此处,如置仙境,心神也当为之一振。 两姐弟立在进口之处,又摊开了丹心旗,查看进出的道路。 端木慧看了好半响,不禁愁思道:“何以图上指示的方向,竟是无路可通的绝境?真怪!” “姐姐!怎样走哇?离藏宝之处还有多远?” 端木慧愁眉苦笑道:“从图上看,似乎藏宝的地方,还得要经两座山头,只是使我不解的,是指示的目下路途,竟是条绝路哩。” 圣华没有多作思索,笑道:“只要方向正确,管它绝路不绝路,我们走去看看。” 他无所谓,玄碧密篆在他自己来说,似乎不大重要,他不过是要完成他师父的遗命而已。 端木慧无可奈何,勉强的点头,道:“只好如此,走过去看看。” 环绕小峰的道路,数起来至少有七条之多,看来都是畅通无阻。 惟独圣华和端木慧走的,根本不是路,简直是条羊肠小径。 抬眼望去,前面三四丈远,即无路可通。 但图中的指示如此,不从引处走,就可能出毛病。 出乎意料之外,当两人走到尽头一看,哈!非但不是死路,而且从两座错立的山峰中,出现了极平坦的道路。 姐弟两人好生高兴,相顾而笑,赶忙进入这条道路,直往里面探行。 那面的七条道路虽是平坦和宽畅,可是,要想通过这几座山峰,却比登天还难。 原来这儿是座迷神阵,踏进此阵,幸运的,从那儿进阵,也从那儿出阵。 若遇上倒霉的,踏中迷神沙,乱性花,则永远也别想出来,甚而神经错乱。死在阵中。 只有圣华他们所走的看上去不是路的路,倒能安然无恙。 这条路,虽无埋伏,却也是反覆回旋,忽左,忽右,忽而前进,转眼又兜回头。 设若是意志不坚,定力不够的人行走这条路,必定会中途折返,全功尽弃。 事实上圣华对这条奇怪的路,已存有怀疑的态度,只是他见端木慧却在聚精汇神,毫无退意的在行进,而不便提出他的意见而已。端本慧是恁着丹心旗秘图的指示,加之她对这种神奇的布置,有着深刻的认识和信心,因而,仍旧勇往直前,绝没有挫退的打算。 两人走来转去,足有顿饭光景,还没走出这条诡奇的道路。 圣华实在蹩不住了,脱口问道:“姐姐,能出去么?” 端木慧冲着他闪动秋波,调皮的笑道:“你想打退堂鼓?” “没有这个意思,别冤枉人好不好?” 端木慧白了他一眼,嘻嘻一笑,道:“那你问能不能出去做什么?” “我不过是随便的说说而已。” “得了吧!如果你心无所感,岂会突如其来的发问……” 她见圣华有点不好意思,突将下面的话顿住,嫣然而笑,娇声道:“据我判断,顶多还有盏茶的时光,就可走出这条路,少爷!请你放心好啦!” 圣华脸上又一红,尴尬的笑了一笑,忖道:“我心里的事,她却料得这样准,看来还是她比我精明聪慧,眼前这场纷争,势非听她安排不可哩。” 端木慧见他笑而微吟不语,芳心微动,也就猜得差不了多少。 她却不加点破,笑了笑,道:“走吧!等什么?” 圣华见她又吐出甜笑,知她又猜出自己的心意,好在是好不是坏,忙笑道:“我听你的安排,你说怎么都行。” 端木慧没有理他,秀目盼动,前面不远之处,就出现一座高大的山头。 于是,又看了看旗上的标示。道:“这座山头之后,大约只径行一座山头,就可到达玄碧奇篆埋藏之处,我偿小心行事,走……” 她捧旗当先,只往那座山头奔去。 圣华紧依左侧,暗中戒备,对她也尽了几分保护之责。 要知圣华对端木慧之关切,几乎超过了自己,他自从流浪江湖,孤伶飘荡,得不到丝毫温暖的慰籍。 可是端木慧表现了才华,处处体贴,对他来说,也是无微不至。 因此,圣华将端木慧既看作亲人,也视为情人,更将他依为左右手。 她为他牺牲了自己,折断了左臂,一切都献给了他。 他也将一颗赤诚的心给了她,没有她,他将疯狂,如果她不幸牺牲,他也将以命相陪。 所以,目前的姐弟两人,已到了—而二,二而一的阶段。 虽然,每次是端木慧率先经踏险地,但,她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圣华的安全。 圣华每有行动,总不离她两步左右,处处都暗加保护,必要时,能牺牲自己,也不愿再让她遭受不幸。 这对互相爱护,彼此关注的情侣,心神交汇,诚属最理想的侠伴。 端木慧在行进之间,时时调头探视圣华,每看他一眼,必投以姣媚的一笑。 这一路,没有意外事件发生。 疾速的行进,很快就抵达那座山头。 渐渐的接近宝藏的心脏之地,他们也愈加小心。 越过了山头,再将丹旗放开,详细的查看。 旗上的指标,是指向左方,意思是向右侧方走。 可是,右侧方没有可通之路,估计情况,和进山的羊肠小径的神秘性差不多少。 端木慧观准了方位,一提圣华,道:“这地位实在诡异,没有得到旗上的指示,真的想不到会无路可通的方位,竟是畅通无阻的大道。” 圣华嘻嘻直笑,很神气的说道:“要不这样,人家为啥要舍命夺旗呢!” “要不是这样,你怎会胡乱的杀人,而成江湖闻名的杀人魔王呢!” “那么你也是杀人魔王的指挥者,未来的娇妻!” “啐!不要脸。” “哈!哈!哈!哈……” 他得意万分,也欣喜万分,禁不住排出了几声热烈的狂笑。 端木慧多少有些羞意,但喜的成份,要占有绝对优势,并未防圣华有此大笑。 等他笑声已起,不由芳心大大的—震,急忙拦着他道:“这不是明明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么?快……” 这“快”字下面很可能是个停字,然而,还没有说出口,蓦地——打他们原来的谷道那面,排起两声刺人的怪啸。 端木慧一听,就知行藏无法保密,一拉圣华,道:“这一笑,反倒笑出了麻烦,杀人魔王!您就干脆的杀吧!” 圣华哈哈又排出两声狂笑,喜笑中,双目倏吐碧绿光华,贡腕取出毙手金刀,大声道:“遵命!” 他大喜中展露杀机,豪迈中不脱轻松,的确叫人喜爱,十足显现纯稚。 不大工夫,黑影闪动,接连飘来四条人影。 端木慧翠眉轻挑,严霜罩脸,放目看去,来的却是两男两女,问道:“这四人你认识吗?” “我在恒山见过,是劳贡他们的手下,女的叫做什么黑蝎子,毒玫瑰,男的叫恶陀太岁和浪蝶铁扇的便是。” “如此说来,劳贡他们也来啦?” “来了正好杀他雪恨……” “好大的口气!”这是恶陀太岁接上圣华的话,而大声喝斥。 圣华脸色突寒,怒问道:“劳贡和仇尚阴、巫景全他们呢?” “很快的就会到,小子好大的命,居然被你脱出陷困,哼!”浪蝶铁扇眼睛瞟着端木慧,嘴里却乱喝一通。 端木慧一估时机,实不能多耽搁,娇叱道:“少废话,动手吧圣华!” 来的四个人刚好站稳身,一听端木慧叫动手,他们也知圣华的能耐,哪敢大意,一声呼啸,来了个行发制人的打法。 浪蝶铁扇心中就没有打好主意,铁扇一顺,就奔上了端木慧。 圣华心中大怒,毙手金刀晃动,就硬撞上了恶陀太岁。 但两旁的毒玫瑰和黑蝎子,却未歇着,匝剑帮恶陀太岁,三战唐圣华。 这四个黑道的枭雄,也是出了名的狠毒,手底下都不弱,可是遇下圣华,那就差得太远了。 劳贡得到天旗总坛的报告,知道圣华脱困,不禁大惊,互商之下,就要集全力硬拼圣华。 一举将他杀死。 故而连夜带领人马,往玄碧崖扑进。 他和巫景全都是精于数理的高手,几天的急赶,到了石阵之外。 他挥众而进,最后闯过竹阵,始发现孤海四铃等人。 本来他们不想拯救十一宿星,但想了一想,觉得也是大好的帮手。 于是,和这四个黑道人物前行,阻挠圣华,自己随后就到。 在他想,以四人之力,和圣华周旋,虽是不敌,但拖延个把时辰,是不会有问题的。 何况,沿途也不一定舍碰上圣华。 因此,劳贡心中无所牵挂,四个黑道高手也就照着他的指示先行。 哪晓得事出意料之外四个人非但不能拖延个多时辰,盏茶的光景,也难挨过。 这时的圣华,等于是疯狂了,刀掌兼施,如虎入羊群,两个照面,黑蝎子就横尸就地。 剩下恶陀太岁和毒玫瑰,已经是险象环生矣!那面的浪蝶铁扇,本可依仗手中的兵刃,诡诈万端的独战端木慧,嘴里还不干不净骂呢!然而,端木慧的丹心八绝,已连招施展,迫迫他围围乱转。 端木慧恨透了这下五门的臭贼,丹旗挥动,杏黄光芒夹十足内劲,横扫猛砸。 她杀敌得手,冷气布满玉面,一番身,就奔上了毒玫瑰。 圣华本奏功,再见端木慧奔到,豪气更积,大喝一声,金光闪闪,恶陀岁闪让不及,胸口鲜血猛喷,哼了一下,横尸山脚。 剩下毒玫瑰,已成待宰羔羊。 端木慧岂容她多耗时间,旗招展动,手下绝情“丹山风寸”,“丹山水月”,相继而出。 双招并举,威力骤放,旗扬处,毒玫瑰长剑脱手而飞。 端木慧就势往毒玫瑰怀中一遁,“叭”地一声,竟将毒玫瑰打出一丈多远。 淫女人在地上挣动两下,血箭哇的从口中射出,只一会,就不见动弹。 姐弟两人杀死这四个黑道高手,前后只不过盏茶的时光,真是快捷俐落。 时间异常紧迫,端木慧不敢久停,喝道:“快走!” 两人疾如电光石火,—蹬脚,就往那看来不能的秘道转进。 刹那间,他们已侧身闯进了那条秘径,直往前奔。 端木慧一直就没有说话,心情看来是十分沉重。 圣华没有如此,他始终是笑盈盈的,这刻,突见端木慧愁眉紧锁,状甚忧虑,忙道:“你似乎有很多心事?” “只怕启宝的事,要受到阻碍。” “是不是怕劳贡他们?” “这件事既然劳贡他们知道了,江湖人物,只怕也都明白,劳贡他们固是一害,另外的江湖人物,将也是一害。” 圣华不由啊了一声,他这才明白过来,忙道:“如此说来,我们将会徒劳无功。” 端木慧这时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接道:“启宝纵难实现,但先找出藏宝之地,也是势在必行,不过,又得展开一场血拼。” “我们得知宝藏地点,即行离开,不就没有血拼了么?” “难道人家能放弃追杀夺旗么?” 这—反问,倒使圣华无言答对,默然不响。 端木慧秋波转动,淡淡的一笑,道:“所以,我们要尽快的找出藏宝之地,然后再决定拼不拼,快走吧!” 没有再说活,好像两人的心中,都有沉重的铅石,压得不易喘过气来似的。 出了这条秘径,展现眼帘的,恰是座山头。 这正符合了旗上的指示,两人即顺着山头,再往右在疾奔过去。 顺山头的路,很难行走,狭隘不去说它,单就那尖削的石笋,石乳,行在上面,也是困难重重。 好在这段路不长,两人的轻功极高,运功提气之下,很快的就窜奔过去。 天险埋伏,总算是过去了。 眼前的景物,和前面所见,则大不相同。 这里,是从半山峰的峰腰,突出一座极为宽广的悬崖。 悬崖的中央,天然形成一座笔立的玉峰,高入云端,这峰的左面,连接山壁,要上这座玉峰,得很大的功劲。 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座横桥,峰的左右,各有两条不太高的小峰,有几株古松陪衬着。 两人进入平场,张目望去,天山相连,云海层层,夜星密布,气派甚是雄伟。 端木慧展旗查看秘图,不禁恍然大悟,笑道:“我说呢!这座悬崖,若从另外的高山探望,正像一只丹凤的头部,玄碧秘篆,是在丹凤的嘴里。” “我们快去找寻,你倒不急啦!” 端木慧嫣然而笑,用手指着那道连山面的桥石,说道:“玄碧奇篆。就在那道石桥的中间,那不像丹凤的嘴吗?” 圣华心花怒放,忍不住又大笑两声,四外的回音,立刻反应过来许久不停。 他笑声乍落,抬脚就要往玉峰走去,端木慧忙道:“你要干什么?” “查看宝藏的真实性,方便的话,就启出来不好吗?” “大敌当前,不宜轻动,再说,藏宝的地点,必定另有厉害的埋伏,如不细心体察,非要全功尽弃不可,咱们已有十成把握,何必暴露机密!” 她的话刚好说完,身后却传来两声狂笑,接着人影浮动,直往这儿奔进。 端木慧反倒沉着起来,笑道:“如何,他们来了吧!” 圣华一拉端木慧,翻身闪退两丈,迎目再看,赫!最先到场的是孤海四铃,金刚幡胖瘦二判,金陵两牌。 八个人左右一分,闪出一条道路,黑影飘动,走出来的是环令双刹的劳秀玉和巫芳。 跟在双刹身后,又走来天龙派的总旗坛,还有黑心鬼的和铁掌金环三位掌门人。 接着三声长笑,东令巫景全,西幡仇尚阴,北环劳贡三人,相继而出。 这个所谓三义联盟,是以劳贡为首,他又纵声长笑,道:“唐圣华,咱们是冤家路窄,不死不罢休,哈哈!” 圣华早就火高三丈,大喝道:“劳贡!今天小爷要发泄暗害之恨,你来了,正是你自投罗网,倒免得小爷劳神寻你!” 他越说越气,人也不期然往前移动,接着怒喝道:“来来!先让你吃两刀……” 端木慧一把将他拉住,小声道:“急什么,人家人多,这样打下去,你就是铁打的金刚,也会败落……” “哈哈,端木姑娘!今天的事很明显,不打,问题解决得了吗?” “当然要打,不过,应该有个打的办法。” 劳贡和巫景全阴险一笑,同时道:“今天的打斗,不恁江湖规矩……” 此语未断,忽听场外有人大声喝道:“谁说不恁江湖规矩,你们还要不要脸?” 来人话完起身,从空中飞射而落,啊!原来是南箭匡易古。 “姓匡的,没有咱和端木老儿,你到得了这个地方吗?这会子你倒是抢了先啦!” 嗖嗖两声,如雕层云空,飘身落下两人,正是毒魔和端木竺如。 这本位老英雄是奔泰山丈人峰五狱之会的,那晓得扑了个空,回程,偶然传说玄碧启宝之事。 三人心中一动,就想到可能是圣华和端木慧,于是兼程疾赶,恰在此时到达。 假如他们晚到一步,圣华和端木慧说什么也打不地劳贡他们,非吃大苦不可。 端木竺如环扫三义一眼微笑道:“三位久违!五狱人物,名震江湖,岂可不顾道义,以多胜少?” 劳贡冷声一笑,接道:“谁说我们以多胜少?你们能及时赶到,真是再好没有……” 匡易古杀气满脸,哼了一声,怒道:“不要脸!恁你劳贡还能将匡某人置于死地……” 这话还未说完,毒魔却抢着笑道:“人家以多为胜,咱们就试试这以多为胜的打法,华兄弟,你以为如何?” 圣华朗声大笑,道:“晚辈也有这个意思……” 仇尚阴抓住机会,以报冷笑,截住道:“敢情好,咱们就来—场混战吧……” “无量佛!慢来!慢来!我们四大门派却有个主意,混战终不是办法!” 人影纵跃,疾奔出四人,却是三个老道,一个和尚。 不用说,这正是昆伦,峨嵋,少林,武当的掌门人时才说话的是武当元真道长。 紧张的气氛,突地—变,四人现身,形势也大大的转变,皆因四位掌门既说有主意,两方都得听他的,否则,他们只要帮着—面,另—面有败无胜。 端木竺如拱手—礼,微笑道:“四位掌门人到得正是时候,愿听高见。” “我们三义也遵照四们掌门的法谕。”劳贡一摸燕尾胡,也变更了原计。 元真道长看了看在场的群雄,点头笑道:“出家人和唐小施主的恩怨已消,丹心旗也不是我争夺的对象,依贫道之见,不如我们将旗送到玉峰之上,然后双方恁功夫定胜败,胜者得旗,不知各位怎样?” 圣华经端木慧一推,他心领神会,忙抢先道:“丹心旗得主唐圣华愿遵老前辈的指示,丹旗在此……”他由端木慧那儿拿到旗,忙转交元真道长。 三义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勉强点头,同声道:“就这样吧!” 元真道长接旗在手,和昆伦,峨嵋,少林三掌门略一商议,即托旗在掌,四人同时喝声:“起!” 以四位掌门人的内力,同时排出,力道大得出奇,竟将丹心旗送出五十丈高,笃地插在玉峰的悬崖边沿,迎风飘荡,杏黄光芒四射,端的神奇。 圣华也聪明了,他也衡量过眼前的形势,知道四位掌门力主公道,得罪不得,丹旗上飞,纵声大笑,道:“劳贡,现在我们可以一清宿债,来呀!哈哈!” 华山,龙门,天龙三派的掌门人,抢着大声喝道:“小子,你别神气,你就赔偿本门弟子的命吧!” 圣华哪将他们放在心上,哈哈笑道:“败将!败将!也敢来报仇!”他未取出毙手金刀,双掌排动,神功立生,夹在丹心八绝之中,直往三个掌门冲去。 端木慧这时已站在端木竺如之后,将经过全盘向三位老人家报告,两只秀目,却关注在圣华身上。 圣华还抱定速战速决的心意,神威奋勇,只三个照面,他的所谓“败将”,就显得施展不灵。 这三个人不过是劳贡的替身而已,功力又远不及武当等的掌门人,为人又邪魔怪道,五招地去,黑心鬼匠首先丧命,继而总旗坛横尸掌下。 只有铁掌金环见机得早,在掌风扫发中,挫退八步,保得一命。 要知圣华这时的功力,已致化境,只三义连手,方能稳操胜算,但眼前情势大变,三义的奸计,完全破灭,因此,他越更大胆,哈哈大笑道:“劳贡!别找人替死,有本事,只管上来硬拼!” 劳贡脸-亡的确持不住,哈哈笑道:“好!老夫就不信你有多大斤两,上!” 三义真不要脸,说声上,全都步进场中。 端木慧一见,心中大急,大呼道:“你们要不要脸?车轮战法,已经够丢人的,又想以多为胜么?” 丑怪的巫芳,闪身而出,大喝道:“端木慧!你是他什么人?要你这样帮着他!” “她是我姐姐,丑女人还不滚开,找死!” 端木慧也接口娇叱道:“你不服气?” 巫芳也怒喝道:“不服气又怎么样?贱女人!” “我要收拾你这个活妖怪!看招!” 端木慧叱喝声中,却迎上了巫芳,匡易古在此刻也闪身而出,喝道:“别三打一,我们的账还未算清,三打两吧!” 毒魔哈哈大笑,接道:“姓匡的,我也来凑份热闹,不要三打两,一对一吧!” 站在一旁的江湖八宿,突在此时往上一圈,大有帮群攻之意。 端木竺如双目神光闪射,威仪万端往前然移动,冷然道:“各位最好看在下的薄面,不必地问今日之事,否则,别怪我要大开杀戒!” 八宿大大的吃了一惊,蠢动身形,突又稳住,都慑服在端木竺如的神威之下。 匡易古一看眼前的局势定下来,暗暗的佩服端木竺如,同时喝道:“好啊,一对一!仇矮子,咱们来个高下吧!” 他不问情由,出手抢攻,迫得仇尚阴不得不还手相抗。 毒魔也是哈哈而笑,冲着巫景全道:“来啊!姓巫的!咱们也别闲着,看掌!” 巫景全迫得倒退两步,心头冒火,挪臂张掌,立刻还以颜色。 圣华一看匡易古,毒魔都动了手,不由大喜,双肩晃动,欺身扑近劳贡,大喝道:“劳贡!还等什么?看小爷的丹心八绝!” 呼地—声,招发掌排,猛向劳贡劈出。 劳贡—看大势已去,不能不顾命,冷笑两声,凝功挥掌,抢攻过来。 八个人分成四对,只杀得天昏地黑,风激沙扬,好不惊人。 要知这八个人动上手,决不是花拳绣腿玩玩就算得了的,名利倏关,全在此一拼,因此,都是以全身之力,拼得生死存亡。 是以,在旁观阵的群豪,无不咋舌瞪目,暗暗心惊。 盏茶之际,端木慧雌威大发,单臂如蛟龙出洞,狂风怒吼,一掌击中巫芳。 端木慧现在的功力,足可独挡两个八大门派的掌门,巫芳功力固强,岂可和他相比。 只听巫芒一声惨叫,身形即被震出一丈多远,叭地摔倒在地,自有劳秀玉照应。 巫芳身受重伤,这声叫,却振摇了巫景全的心神,几乎叫毒魔劈中。 劳贡战志早丧,只求保身,但圣华攻势凌厉,巫芳的惨呼,使他心头大震,神志一疏,却被圣华掌风扫中,倏地挫退了三步,浓眉紧锁。 圣华岂肯饶他,垫步晃进,人未到,掌先出,哗地一声,狂风已如排山倒海,轰声过去。 劳贡脸色骤变,一咬牙,集毕生之力,翻掌相抗,蓬地—声,掌力接实。 劳贡如断了线的风筝,后挫两丈,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伤势不轻。 圣华也被挫退了七八步,脸色也是苍白。 劳贡受创,使劳秀玉芳心寸断,丢下了巫芳,惊叫着往劳贡那面奔去。 他这—叫不要紧,又使仇尚阴心惊肉跳,心神顿紧,功力大打折扣。 匡易古岂肯放过良机,掌抡如电,竟将仇尚阴扫出一丈有奇,这老鬼奔过去又推出一掌,仇尚阴咬牙还击。巨响过去,仇矮子可就惨了。 所幸匡易古手下留了情,力末用满,只受了点轻伤,败退一角,调息运功。 场中的打斗,只剩下毒魔和巫景全,本来毒魔的功力不及巫景全多多。 但是,这一连串的惨败,尤其爱女受伤,影响他的战志,神松心懈,故能和毒魔打成平手。 圣华这时已恢复原态,张目—看,劳贡还没有死,巫景全仍旧在拼命!他不禁怒恼心头,一声大喝,掉转头要替换毒魔战巫景全。设若真让他接战巫景全,巫景全的这条命就算完了。 就在闪动身形,正要抢奔的刹那,蓦听有人喝声:“住手!” 圣华扭头一看,原来是狄门帮中的帮主到了,不由怒道:“你要参加这场拼斗?哼!” 狄帮主白发苍苍,先向端木竺如点了点头,方道:“我没有心情参加这场拼斗,我只问你见过银剑羽士没有?” 圣公元不禁大大的一震,忙道:“最近没有?” 狄帮主用手往玉峰上一指,道:“你看那是谁?” 众人扬去!哈!都异口同声酌说出“银剑羽士”。 圣华见他白衣鲜明,正向玉峰壁面滑升,原来银剑羽升士是来独自夺旗的,他现在距离丹心旗只有两丈远。 巫景全和毒魔已经住了手,打斗全停。 圣华毫不慌忙,只全神贯注在银剑羽土那儿。 只有端木竺如,却在指挥八宿替受伤的人众,施行急救。 除了巫芳和劳贡的伤势较重外,其余全都不太紧要。 渐渐的,银剑羽士又滑升了五尺!八尺!一丈…… 端木慧到了圣华跟前,轻声道:“还不动手?” 圣华微微一笑,星目闪动,碧光外射,这才忿怒再起,一声清啸,平空拔起四丈高,一拳腿,一弓腰,就斜向玉峰壁面飞射。 这时,银剑羽士离丹心旗只有七尺多远。 圣华已经身着壁面,和银剑羽士只隔了四尺多。 他提气揉身,一下就上滑了两尺,再一揉身,和银剑羽士已并高而行。 圣华望了他一眼,怒道:“你还敢上升?趁早滚下去!” “小子!随时有人在帮助你,天亡我也!”说完,继续上揉! “再不停止,莫怪我要杀死你啦!” 银剑羽士还是不理,仍旧上升,他是仗恃养育圣华三年,他不敢突施杀手,故而不加理睬。 然而,银剑羽土只差两尺,就能够取下丹心旗。 虽然丹心旗被他取去了没有大滞,但是,丹心旗在大众眼下,当真换了主人,也是种极为丢脸的事。 是以圣华又怒喝道:“再不停止,我真要打了………” 没有反应,银剑羽士是存心要他难堪,继续上滑。 端木慧可急了,在底下高叫呼道:“圣华!小心让他夺旗……” 此语甫落,银剑羽士已伸手在抢丹心旗,只差一点点,就能取旗在手。 然而,圣华也在同时伸手抢夺。 这情势异常紧迫,所有观看的人,都没有吐过大气。 气氛十分沉闷,夜,却显得特别寂静,冷清…… 端木慧娇喝,撞击了圣华的心弦。 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突见圣华一声清啸,身形突地上冲。 他悬身空中,单臂一挥,早将丹心旗取在手中。 就在他得旗到手的同时,横旗平推,照银剑羽士胸前砸去。 银剑羽士的确没有料到圣华有此一着,反手已是不及,他忙侧滑两尺。 但,丹旗来势大快,正好砸中他的左肩。 银剑羽士剧痛力口身,真气蓦散,啄在石壁上的身躯斗然向万丈悬崖下附飘。 所有在场的群豪,都同声一声惊呼。 然而,那条白影,坠势太急,谁也没有那种能耐去抢救。 一代枭雄,为了丹心旗,不惜杀害好友全家,及更多的江湖同道,到头来,也落得个粉身碎骨,魂归阴府。 圣华心中一阵难过,几乎不能停身空中,摔落地面。 但他终能警觉,真气凝聚,一声惨空,捧旗缓缓落下,站在端木慧身旁。 他环目扫视,只见三义站立当面,原有那股子雄气,早已冰消无存。 圣华哈哈一笑,道:“武林高手,全集玄碧崖,今丹心旗在此,那们要夺为已有,请只管言明,划道较量……” 连问三声,没有一人敢再谈夺旗的事。 少林法能禅师宣了声佛号,微笑道:“侠义出少年,施主是丹心旗得主,武功高不可测,自己无人与你抗衡,领袖武林一事,非小施主莫属矣!” 武当派元真道长哈哈一笑,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禅师之言,贫道十分赞成。” 峨嵋派的掌门人笑吟吟的道:“今后武林能否安宁,要依赖小施主大力镇压,免得血雨腥风,杀孽重重。……” 三位掌门一个接一个颂扬圣华,使在场的群雄,无不具有同感。 匡易古高兴极了,狂笑数声,道:“端木老儿,毒老儿,人家和尚老道都说了公正的话啦,咱们老了,该享几年清福,让他们来管管江湖的事,该走啦!” 匡易古一走,端木竺如,毒魔,狄帮主,各派掌门也相继而行,圣华笑嘻嘻的道:“狄帮主请暂停了一下。” 狄老帮主一怔,问道:“有事么?” 圣华晃身飞行,自怀中取出毙手金刀双手奉上,道:“谢谢老前辈赐助,原物奉还!” 狄帮主没有推辞,接刀随众而行。 三义无精打彩,劳贡经人扶着,劳秀玉掺着巫劳,缓缓离开。 玄碧崖,又静下来了,只有圣华和端木慧并立场中,露出无限的欣喜,望着众人离去。 白云袅袅,薄罩玄碧圣地,两位侠侣,置身白云之中,渐渐的,渐渐的,拥抱得成为一个人了…… (全文完)豆豆书库图档,lkd402OCR,豆豆书库内部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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